许多小东西,吃的用的玩的戴的,反正不让幼童们空手而归。
**岁的就领到的是笔墨纸砚了。
两条队伍整齐有序,萱草跟宝幢一左一右,两大箱节礼用了半个时辰就分完。
族长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甚是高兴,“多谢三小姐,多谢老太君,府里真是太有心了。不知道老太君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好准备开祠堂。”
檀香福了个身子,“禀告族长,老太君约莫二月中下旬能回来。”
“好,好。那就先进屋里说话,外头冷。”
待客的院子设在族长家,屋里的布置比其他村民家当然好上许多,也暖和。伍嬷嬷将一包银锭捧了过去,“族长,这是今年咱们府上的供养银子,族里的老弱之家还得您费心多照顾。”
族长再度作揖道谢。几位族老虽不愿对小姑娘作揖,但每年供养银子的确能让族里的穷人过些好日子,也跟着低头。
檀香看了看烟芜的眼色,开口道:“族长,老太君也快回来了。我家小姐希望过继的事情能顺顺利利,想先看看傅氏族谱。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族长心里头正高兴着。安平侯府送来的供养银子不知能解多少燃眉之急,看族谱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说,早看晚看都得看。
等走到村子深处的傅氏祠堂,族长让人开了锁,傅烟芜顺着族长的手指,终于看见傅氏族谱。
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傅氏族谱竟是写在一面墙壁上的,用的是牒记式世系表,如今已记载到第十二世。每列文字记载一个人的生平,看起来一目了然。
傅烟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曾祖父傅怀跟祖父傅浩寅的名字。不过,这份族谱让她想起了老怪物王俊,如果能看一看王家的族谱,应该能查到老怪物的真实身份吧。
族长见她凝眉,忙指着另一侧墙壁解释道:“侯府的族谱在那。以后傅家越来越兴旺,这面墙壁也是写不下的。”
伍嬷嬷追问道:“为何侯府的族谱单独写在那?”
族长的样子看着十分难为情,“这个,您该听说过。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跟族里从来不来往。那些年又常有战事,很多人进了军营就没回来,故此族谱并不是毫无差错。后来老太君掌家,我成了新任族长,这才开始恢复往来。侯府里的人名表也是那个时候续上的。”
傅烟芜点点头。那就更省事了,将珠二叔的名字加到那面墙上,轻而易举,然后二房变成三房,三房变成四房。
傅烟芜在祠堂里待到将近正午,族人叫她们吃中饭时才出去。
跟傅烟芜同桌的除了侯府里的一众小姐,还有傅灵傅雅,连许久不见的傅隽也现身了。她是一个人来的,五官依旧清丽,只是比从前略略圆润了些。
看她的样子,气色红润,倒比她从前的日子过得好。想来,她的丈夫对她应该不错。那个叫怜儿的丫鬟,还在她身边伺候。
怜儿朝傅烟芜看了过来,眼神里还带着一分天真。
烟芜会心一笑,傅隽真的过得不错,以前那些事就不用追究了。管她为什么失踪呢,只要现在幸福,其他都不重要。
屋里只有两桌人,除了傅烟芜这一桌,族里只留下一桌年纪相仿的姑娘作陪。
这些姑娘是又长大的一波,十二三岁的有了六七人。她们坐在旁边桌上,不时朝侯府小姐们亲切微笑。
傅烟芜见大家都不夹菜,便自己先动了筷子,示意众人开吃。开始都吃得别扭。族里的姑娘希望能在侯府小姐心中留个好形象,都格外斯文;傅曼纾傅曼华等人本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根本不愿同她们一屋同食。
好在傅烟芜放得开,想吃哪道菜就去夹,众人的饿意跟着被唤醒,这才有了吃饭的气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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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梧州来的信
一言蔽之,计划还是顺利的。吃过中饭,族老们跟安平侯府的人聚到议事堂,檀香跟伍嬷嬷将傅珠被老太君选为嗣子之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对族老们的疑问也一一解答。族中众人虽十分诧异,但也没人提出反对的声音。
说到底,这毕竟是安平侯府的家事,即便他们不同意,也不能怎么样。何况,族里还需要安平侯府时不时帮衬。
傅烟芜接着就将心思放在朴居开业上。经过一番重新修整,朴居的面貌格局已焕然一新。
原先的客厅保留,右边新买下的院子将中间墙壁打通,上头还加盖了二层,如此一来,客厅扩大了一倍不止,还多了二楼包间。站在朴居外头看,两间屋子呈左低右高的外观,加盖的二层在一片矮屋顶中鹤立鸡群。
左边厅里的地面上挖了两个小水池,里头养了几条金鱼;屋顶上留了两排小孔,若是下雨的时候,雨水会从小孔里流进池中,水声潺潺。一楼的客人坐在池边听雨,二楼的客人透过窗格观雨,恰好能欣赏这独特的雨打屋顶。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是人生一大窘境,朴居却专门造出漏屋之景,傅烟芜相信新朴居定能客似云来。
原先她是想闷声挣钱,但登闻鼓之后,京里都知道她是朴居的东家。既然瞒不住,索性就做大了去。
为了修葺出她想要的效果,她专门请的宫里的园林工匠。一次次画图,一点点修改细节,写了不知道多少字跟工匠沟通,终于勉强将她想象中朴居的样子还原出来。
二楼的走廊呈半圆形,外头半圈是木栏杆。秦彻站在那抱起一桶水,直朝下边屋顶泼上去,左客厅里的何秉心看着雨水滴答而下,惊叹不已。
“不错不错,没想到修整好后是这个样子。我看这间客厅就叫听雨阁,最为合适。”
傅烟芜点点头,这客厅名字就不用她操心了。
心满意足回到侯府,马车在正门停下。一个小乞丐蹲在遮挡香炉鼎的小茅草屋底下瑟瑟发抖。
他看见几个丫鬟下了马车,手忙脚乱从内兜里掏出一封信,怯生生问道:“你是三小姐吗?这封信是有人让我送给你的。”
拂尘接过信就问:“谁让你送的?”
小乞丐摇了摇头,然后一脸羞愧道:“三小姐,方才这香炉边上放了两个油饼,我,我方才饿得忍不住就吃了。”
烟芜侧头一看,那香炉边上还有个小篮子,应该是谁上香落下来的。
拂尘接连挥手,“吃吧吃吧,反正小姐也吃不上。”
小乞丐眉飞色舞跑走了。
傅烟芜取出信纸,心跳落了一拍。是他,还真是难为他了。
“谁送来的信?”秦彻看着她的神色,莫名就有些不放心。
烟芜怔怔看了他两眼,还是将手里的信笺递过去。秦彻读了一遍,不动声色耸了下眉。
信是王以安写的。他说他如今在王家族里跟族兄们一起念书,过年时看到了王家族谱。王俊身下仅有一子一孙,其子年过半百后病逝,其孙在战乱时死于北狄之手,女眷们后也相继去世。算起来,王俊一家人除了他自己活到105岁,其他人都不算长寿。
秦彻将信收好,看傅烟芜神情中似颇受感动,心下有些不快。“我出去一趟。”
秦彻扔下这句转身便走,几个丫鬟们纷纷低下头在心底暗笑。
傅烟芜进了正门,刚好守门人又递上来一封信,是湛王妃写的。
湛王妃在信里说了母亲过世的事情,此外只是表达心中伤感之情,就似向友人倾吐以排解忧思一般。
跟这封信一同从驿站发出的另一封,这会已经到了湛王爷手上。
湛王爷打开王妃的书信,看见岳母过世的消息,神情惆怅。照常理,他该亲自到梧州奔丧才是,远途的丧事只要是七七之内赶到,都不算违礼悖道。
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开京城。
“王爷,是王妃的信吗?”傅瑾沏了一杯香茶备在几上,柔声问道。
湛王爷没说话,让她自己看。
傅瑾小声读着信,忽然惊声道:“王爷,姐姐的母亲仙去了,您是不是该亲自去梧州吊唁,然后将姐姐接回来。姐姐怕是心里苦得很。”
湛王爷愁眉紧锁,若是现在赶赴梧州,只怕皇上会让他奔完丧就从梧州直接去雷州。不,不行,他要做的事还没完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傅瑾继续默默将信看完,面露忧色。“姐姐说表侄女要到京里来,让知会太后一声。您看这事,什么时候去问太后的意思……听说太后最近都不肯接命妇们递上去的牌子。”
湛王爷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明日就进宫,就说我担心母后的身子,托你探望母后凤体。太后会见你的。”
傅瑾福了个身子,嘴角含笑。“臣妾遵命,若是七小姐过来能陪太后解闷散心,想来太后也能高兴一阵。”
自湛王妃回乡后,湛王爷都宿在她的房间,只不过王爷近几日早出晚归,两人并未怎么行房。
王爷回来沾枕就睡,想来是外边的烦心事情太重,她更不能在此时惹王爷不快。男人要建功立业;女子,当然要做男子的解语花。
除了这一点,傅瑾没担心湛王爷在外头眠花宿柳,还有个原因。
傅烟芜先前同她说了不会看妇人病,傅瑾便四处悄悄打听,终于找到一剂温宫助孕的秘方。这些天她一直在服药,在身子调理好之前,也不宜房事过甚。
她别的不求,只求赶紧能为王爷生个孩子,若能怀上男胎,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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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府的运势不知是怎的,府中难见客人,主人却一个接一个病。
老夫人病了数月,过年都没怎么见人;现在出了正月,大夫人蒙氏又跟着病了;还有几位小姐也是瞧着病怏怏,连王家族里的祭祖都未参加。
唯有王以安一人去了族中,这一去便不肯回府了,气得王敬直骂他逆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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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奇怪的女儿
王家族人多住在洛京西北方向。从北而来的人,一穿过芒荡山中间的官道,就能看见大片低矮的房子,靠近北边那片坟墓堆。这便是王氏一族。
几十年前,北狄暗探悄悄潜伏进京,为躲避搜查,曾藏在西北的村子中。那时,还没有那片鳞次栉比的小土堆。他们最先劫掠的正是西北方向的村庄,村民们还一起围剿过两个北狄探子。
王家的族人几百年世居在这里,族中不乏英勇不屈的热血男儿,族人被狄人杀了不少。王氏一族百年望族的名声不是靠嘴皮子喊出来的。
王以安之所以不愿意在家里,不过是想逃避书房里的议事。祖父卸下掌舵人的担子,但祖父定下了王家大计,父亲也是追随祖父的步伐前行。
王家跟傅家已是水火之势。王家要起复,必须搬走傅烟芜这块大石头。他不知道待在书房他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想逃开。
他同父亲说他打算明年进科场试试,这才在族里祭祖完了好些天还赖着不肯走,扮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哄骗了不少族兄弟。
直到大哥王以昌亲自过来,告诉他蒙氏病得厉害,王以安才回了王家。
蒙氏看起来很不好,眼泪一味无声流淌,像是神志不清,嘴里不停说些听不懂的呓语。但有一句大家都能听明白,那就是她时不时叫唤“沁儿”。
王以安担忧地看着屋里众人:“娘到底是怎么了?大夫怎么说的。”
王以昌闷闷道:“大夫说脉象正常,身子也无病痛,一味哭泣怕是心里有什么难言之痛。”
“母亲,母亲瞧着像是……”王苒的细嗓子此刻听起来有些怪异,既尖利又沙哑,仿佛声音被劈成两道。她远远站在茶几旁,拿手帕捂着嘴。因为前几天受了寒,如今都还有些咳嗽。
“像是什么?”
“像是中邪了,以前跟母亲去庙里时,就看过这样流泪不止的。母亲不会是出去沾了什么东西吧?”王苒脸上的恐惧显而易见,右手从口鼻处移到左边胳膊,猛地将自己抱紧。
王以安望向王苒,“娘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王以昌生得健壮,用力一拍茶几,“九妹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看母亲就是太挂念二姐了。母亲一直在喊二姐的名字,定是舍不得二姐离开京城。”
王以安觉得这个说法还算有道理。他们兄弟姐妹中,母亲对二姐最娇宠;二姐不日就要奔赴蓟州,母亲定然是放心不下。
蒙氏无声哭了许久,大概是哭累了,不多会就安静得睡过去。几位少爷小姐便回了院子,剩下王以安一个坐到椅子上守着。
王以安冥想许久,不知道怎么就想到王氏族谱。照族谱上的出生时刻,王俊老祖宗活了一百零五岁,如此高寿之人,在大丰实属罕见,连他的儿子孙子都未能逃脱疾病与战祸,独独他一个活了百年之久。
这么个不折不扣的耄耋翁,却在世上查不到与他相关的痕迹。跟他同时出生的人都已死,他的妻儿老小也已死,王氏一族活着的全是他的晚辈。几乎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生平,加上他还曾修过道,并不长住在族里,族人谈起他来如在说神仙。
“沁儿,沁儿。”床头响起细如蚊蝇的叫声,但蒙氏的身子却在猛烈挣扎,两只用力胳膊撞击床面,像是被人捆绑似的。
王以安以为母亲做了噩梦,忙奔到床边呼喊:“母亲,母亲,我是十三,您睁眼看看我。”
蒙氏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里不停叫着王沁,表情显得极为痛苦。
王以安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用力摇晃“我是十三,十三在这里,娘不用怕。”
大概是听到十三这个熟悉的称呼,蒙氏终于睁开眼,眸中一片冷清。王以安顿时有些呆住,母亲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清明。
接着,蒙氏开口了,她神情飘忽,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到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十三,你去族里第二天,我去看你二姐姐了。”
蒙氏没有看着王以安,王以安担心影响她的思绪便不敢做声回应。
“你二姐姐过年只回来了一天,就是请牌位那次,那天,她没有和我单独说一句话。她一直跟薄王爷站在一处,我想跟她说两句悄悄话都说不上。我给她递了多少眼色,她都避掉了。十三,你二姐不敢正眼看我,我感觉,她不是你二姐。”
王以安眸中一闪,娘也有这种感觉了。
蒙氏忽然哭道:“怎么会不是呢,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心肝肉,脸没变,身子没变,脖子后头的红痣都在。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女儿,可她偏偏对我这个母亲不闻不问。做女儿的可以不想娘,但做娘的不能不想女儿。”
王以安有些糊涂了,“娘,您到底怎么想的,她究竟是不是原来的二姐。”
蒙氏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娘不知道。你爹说她跟王爷很快要去蓟州了,这一走就是远隔千里,只怕再也见不到沁儿。我叫人去薄王爷府里递话,让她回家来瞧瞧我,她没来。前日我就亲自过去看她,给她带了些吃的。她喊了我娘,还对着我笑,跟从前一模一样。我去了才知道,你二姐有了身子,前几日刚发现,所以不便回府。”
“二姐有了身孕,那怕是不能出远门了吧?”
蒙氏幽幽看了王以安一眼,是啊,这点她没想到。刚怀上身子是不能坐马车的,那沁儿就能在京城多待一段了。不,不,就算待在京城,她也见不到沁儿。
沁儿成了薄王妃,心里只有王爷,已经没有她这个母亲半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