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算待在京城,她也见不到沁儿。
沁儿成了薄王妃,心里只有王爷,已经没有她这个母亲半点位置。
甚至还有可能,这个沁儿不是她的沁儿。
“知道你二姐有了身孕,我赶紧扶着她坐下。就在她坐下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沁儿的声音,沁儿拼命在哭喊,娘,娘,快来救我。那声音绝对是你二姐的叫声,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可当时,你二姐根本没说话。”
蒙氏睁大的双目蓄满惊恐,王以安听得不知该如何回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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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试探
蒙氏用力揪住王以安的衣袖,方寸大乱。“十三,你二姐是不是出事了?现在怀了身子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你二姐。你最聪明,你快告诉娘,是不是?”
王以安手臂上略有些疼痛。虽然他穿得厚,但也能感到母亲捏住了他胳膊上的肉。
他反手将蒙氏的手握住,镇定安抚道:“娘别急,我这就去薄王爷府中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二姐等我看了再说。”
王以安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差不多有了五成决断。二姐的变化早有征兆。
何况,还有那件事。祖父做寿那次,湛王妃的东珠在屋内遭了贼。那件事看着是过去了,其实并没有。烟表妹说东珠不是幽妹妹拿的,那么偷东珠的只能是二姐,只不过当时烟表妹顾念着王家的名声,才没有声张。最后是祖母请来白云寺的高僧做法事,真相才得以掩饰过去。
王以安将蒙氏劝慰好,替她掩好被子,便一个人出了王家。路上经过“一品居”时,他进去买了两盒王沁爱吃的“花好月圆”。
这点心是洛京闺阁小姐们的心头好。做法不稀奇,只是在外形上狠下功夫,将红枣糕做成花朵形状,外圈六片花瓣彻底绽放,中间花蕊恰似满月,加上“一品居”给起的动听名字,因此颇受好评。
“一品居”约略是受了朴居的影响,过年时也停业半月,有两个厨子还回了老家,其中就有那个做“月圆花好”的厨子。他这几日刚从家回来,“花好月圆”停售了近两月,因此卖点心的门脸外排了条长队。
王以安等了近一个时辰,才买到两盒刚出炉的。
去了薄王爷府中,薄王爷一脸乐呵,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沁有了身孕,他姬景总算后继有人了。
王沁看到那两盒点心,正要笑着接过去,却被姬景拦住了。“你不能拎重物,我来我来。”
姬景一看清楚糕点外边的雕花纸盒,甚是惊喜。“咦,一品居的花好月圆,这个好。王妃快尝尝,先前你还念叨了好几回。”
说着就打开了盒盖,一股浓郁的红枣香扑鼻而来。姬景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垂涎欲滴。
王以安看着王沁,“二姐,点心这会还热着,你赶紧吃两块。”
他将点心盒子往王沁的方向推了推。
王沁笑着对姬景道:“我这口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好些爱吃的如今都不喜欢,从前不喜欢的反倒爱吃。王爷,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姬景面带喜色,“是喜欢酸的还是辣的?”
王沁羞着低下头,低声嗫嚅:“酸的。”
姬景用力一拍桌子,“那这胎定是儿子。哈哈,酸儿辣女,俗话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将那盒点心推回王以安手边,自己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喜滋滋道:“十三,你姐姐没有口福,这花好月圆姐夫就笑纳了。你也吃两块。”
薄王爷兴致高昂,王沁也是低语浅笑。王以安偶尔跟着应和两句,但他的耳朵却竖得老高,想听听王沁的肚子里有没有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王沁的肚子也没显怀,她手里握着块丝帕,腰间垂着一个香袋,坐在垫了皮褥的靠背椅上说笑,一切如常。
王以安来回看了几眼这对夫唱妇随的夫妇,又瞟了下不远处站着的丫鬟。不是头先跟着二姐陪嫁过来的。
他记得二姐的贴身丫鬟在王家时,时常被二姐打骂,脸上多愁苦之色。如今这个丫鬟却与普通婢女无异,眉眼间也平和。
王以安侧头一望,坐在那的二姐看起来宜家宜室,像个贤惠的小妇人。
王沁的目光正撞上王以安,“十三,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家中还是那样,就是母亲担心二姐即将远行,心中舍不得,今日哭得厉害。”
薄王爷插话道:“十三,你同岳母说,我们暂时不走了。皇兄已经答应了,等你二姐的胎象平稳了再动身。”
王以安似松了口气,“如此甚好,甚好。那二姐好生养胎,我这就回去禀报母亲。”
姬景笑着将王以安送了出去,回到客厅后又亲自挽着王沁进了里间。
自从王沁怀孕后,卧室的布置稍作了一些改动。熏炉里的熏香不点了,床头的大红色幔帐外垂挂着两个香囊,走近些能闻到股中药味。这是太医推荐的法子,说王妃不喜服苦药,可借此法安胎。
对于王沁这一胎,薄王爷算是百般重视。从前他风流名声在外,那些宗亲勋贵也不愿同他结亲,能娶到王沁也算是烧了高香。原本成亲就晚,前两年王沁还时不时使性子,两人也偶有不和,王沁一直未能有孕。
今年才算是时来运转,好消息接二连三。分了封地,得了兵马,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王沁又怀了身孕。姬景实在是没法不高兴。
王沁见姬景准备脱衣服躺上床,轻轻推了他一把,“王爷,妾身身子不便,您不若去侍妾那边歇着吧。”
说话之人俏脸飞霞,似娇还怯,又是凑在薄王爷耳边轻声细语,薄王爷身体里的火顿时被撩了起来。
他温声道:“那王妃好好歇着,我晚些过来。”出门的时候又对婢女嘱咐道:“你们几个可要守好了。”
薄王爷一走,王沁就平躺下去,收起笑意,闭上眼睛。那个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不是哭就是嚎,真是太吵了。
他的灵魄遁入茫茫虚空之中,对着混沌的角落吼道:“闭嘴,你快给我闭嘴。你要是再喊,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王沁的元神即刻收了声,可怜兮兮跪在那,“老祖宗,你快放了我吧。我不喜欢他,我不要为他生孩子。”
“现在由不得你。你是王家人,为王家付出是天经地义。以后你乖乖的,要是再敢随便看元王爷,我就灭了你。”
王沁的元神停止了哭泣,像是绝望了。她心底无尽后悔,她不该,不该去禁地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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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回忆
老祖宗是夏天住进的平国公府,只带着一个呆呆傻傻的婢女。听说,是王家族里最年长的族老。若是照她平常的性子,她才不会和一个垂垂老矣的族老多打交道。
可是祖父说,老祖宗是修道之人,行遍名山大川,不仅在三官庙住过,在终南山也待过。
终南山,那是她不愿意听到又渴望多听的三个字。她心底的那个人,就是在终南山长大的。
她想知道,终南山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离洛京有多远。她还想知道,元王爷在终南山都做些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修习道法就不愿意娶她为妻。
老祖宗像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辈,将元王爷大大小小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去禁地的次数与日俱增。
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什么一心修道,什么无心红尘,明明就是不喜欢她而已。元王爷不喜欢她这个国公府的贵女,却对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极尽情深。
若不是老祖宗告诉她,元王爷已带着那个春喜去了诺州,她还被蒙在鼓里。
可惜,老祖宗终究太老了,没过几月就油尽灯枯。那时她还以为再也听不到元王爷的音信了。
谁能料想,老祖宗死了还能托梦给她,让她跟祖父去三官庙里将他的骨灰坛取走。
后来她跟祖父和十三去了,恰好赶上皇上带着羽林军将三官庙封锁起来。在庙里碰见一个古里古怪的年轻道士,居然想抢走那个骨灰坛。费了一番周折后,骨灰坛总算没被人抢走。
现在回想一下,她的厄运就是从抱走骨灰坛那天开始。
她跟祖父离开三官庙的时候,十三说想留下来看看庙里的动静,祖父同意了。那个骨灰坛就被周荀抱住了。
到此刻她都没想明白,老妖怪为什么不附身到周荀身上,却选了自己的身体。
周荀将骨灰坛抱回了王家禁地,就是老妖怪生前住的那间院子。骨灰坛放到神龛上,没有牌位。她给老祖宗上了炷香,忽然听见老祖宗在叫她。声音断断续续,但的确是老祖宗的声音。在她四下张望的时候,祖父跟周荀已经离开了院子。
她没找见声音的来源,也打算出去,却听见骨灰坛的盖子噼里啪啦,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冲出来。
这时,她清楚听见老祖宗的说话声。“沁儿,你还想去看元王爷吗?”
她不由自主点点头。
“你去将我墙壁内侧挂着的一个葫芦取来。”
她又照做了。取来葫芦,揭开骨灰坛盖,然后老祖宗让她将葫芦带走。那个葫芦她看过,里面空空荡荡,但是老祖宗居然住到了葫芦里,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他在里头还能跟自己说话。
老祖宗告诉她,他受了重伤,大概需要在葫芦里养上半个多月才能带她去看元王爷。
她刚听到时根本不相信。她如何能独自离开京城,再说还是去诺州,千里迢迢怎么去。
结果,睡着之后,老祖宗真的带着她飞身到了诺州,元王爷的府邸。
那时她还不晓得这事有多可怕,只是觉得奇妙又好玩,仿佛自己变成了神仙,天涯海角任意遨游。她说想在元王爷身边陪着他,老祖宗没反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亲眼看着元王爷同那个贱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元王爷对待春喜就跟命根子似的,兴致一起在府里走路都用抱着。那个贱婢成天窝在元王爷怀里,害得元王爷沉迷女色,不务正业。
她心底好恨,从来没有如此恨过。她要杀了春喜,绝不能让她们双宿双飞。
她从北向南飘飘荡荡,不知道飘了多久,终于飘回薄王爷府里,躺上自己的肉身。
进去的一刹那,她感觉胸口喘不过气,好似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当她用手捂着胸口,忽然现她看不见自己的手更可怕的是,她被一股力量用力往后拽,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大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能拼命朝前跑。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她仿佛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睁开眼时,她又能看见自己的手、指甲、胳膊、身体。
那是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而且,她一直没有听见葫芦里的老祖宗同她说话。
她将葫芦翻来覆去,里头动静全无。
等到后来又看不见自己的身子,进入那片大雾茫茫的虚幻之地,奔跑时再次掉进黑洞,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她大概明白,坠落时就是回到肉身之上。在茫茫虚空中奔跑,则是她短暂脱离了肉身。
她开始莫名恐惧。一次又一次下来,她在大雾中呆着的日子越来越多,能看见自己手的时候越来越少。再想到她脱离肉身飞到诺州的那段时间,她悟了。
她着了老妖怪的道。老妖怪在同她争抢自己的肉身。
王沁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痛骂自己咎由自取。
她在这里出不去,别人听不见她看不见她,没人救得了她。如今她的肉身还怀了身孕,这不是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也不想要这个胎。
以前她都有喝下避孕的汤药,如今,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连自己的身体,她也做不得主。
王沁再度开始痛哭流涕,哭声将占据她肉身的老妖怪从睡梦中吵醒。
“王沁”猛地睁开眼,侧身一看,薄王爷已经躺在她身旁睡着了。
“王沁”握住腰间的香袋,深吸几口气,身体里的哭声愈见微弱。她终于哭累了。
要不是他灵气大减,他早就灭了她。
也是他没想到,王沁对元王爷的执念会如此深。除夕宫宴上竟然冲进肉身,多次盯着元王爷。险些坏了他的大事。好在她那时尚不知晓这具身体住了两颗魂魄。
等她最后一口气散掉,这具身体必然只属于他了。
“酸儿辣女,嘻嘻。”薄王爷姬景忽地说了句梦话,并将右手胳膊搭到王沁肩膀。
王沁闭上双眼,现在不用去蓟州,她也该调整计划了。大丰,得在他灵气恢复到五成左右乱起来为宜。还有那个该死的应无伤,就先让他舒服活一阵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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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回京
洛京南城门外,一条长长的车队正在进城,十多辆马车在官道上划出深深的车辙。城门口的卫士逐一检查,南城门一时显得有些拥堵。
“这是谁家的车队啊,怎么带着这么多东西进京?”
一个眼光尖的指了指一面三角形的马车标志,“没瞧见吗,那是湛王爷府的马车。”
议论声顿时平息。
湛王妃的侍卫兼丫鬟芝儿站在城门口,拿出王爷府的腰牌。“前边马车是我们湛王妃跟王爷府里的随从和大夫,后边是安平侯府的,还有几辆马车是带进京的年礼。”
守城卫士一看腰牌,不敢再一一细查。若是每辆车都从里到外搜检,怕是得半个多时辰。一个卫士走到中间一辆不算太富贵的青帷马车,正要掀开车帘,被芝儿拦住了。“这是余家小姐,你们不要擅动。”
卫士想着这些达官贵人惹不起,里头又是个千金小姐,也不便抛头露面,于是打算去后面车队那随意抽查几辆。
马车帘子却从里头掀开了。
卫士抬眼一看,车厢里坐着两个丫鬟跟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那姑娘虽遮住脸,但一看其通身上下的不凡气度,卫士就有些不敢喘气。他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位小姐一定生得美若天仙。
没想到,姑娘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如云雀般清亮动听。“敢问这位军爷,怎的如今查得如此严,是在查什么人吗?”
卫士很是受宠若惊,“如今各个城门都在严查,避免有狄人探子混进京。”
余婉莹美目一闪,“那你看,我们像探子吗?”
卫士因她漂亮的眸子惑了心神,拼命摇头,“当然不像,您是贵人,我这就让他们放行。”
长车队眼见着能动起来,打头的那辆马车已经去湛王爷府里报信。第二辆马车正要跟上,一个丫鬟却跑到车夫跟前,“我们三小姐来接王妃跟老太君,快带我过去。”
来人正是拂尘。老太君信里说了二月初十动身,三小姐估摸着返京就是这几日。朴居离南城门近,小姐时不时就让人过来瞧瞧。刚好,今儿个派她过来,就赶上了。
湛王妃见到拂尘时,惊喜得一把捏住拂尘的手,“三小姐人呢,在哪儿?”说着就冲下马车,四下里左顾右盼。
拂尘乐道:“王妃您别急,小姐离这很近。小姐说要为您跟老太君接风洗尘呢,朴居里头准备了酒席。”
湛王妃忙吩咐下人自行回湛王府,反正车队的路线本就是定好的,只有她跟福儿和安平侯府的车队需要留下。
拂尘却拦住准备传话的下人,“王妃,小姐说下人们长途奔波甚是辛劳,他们去了也能吃一顿。”
湛王妃不禁犹豫了。“这,这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