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却拦住准备传话的下人,“王妃,小姐说下人们长途奔波甚是辛劳,他们去了也能吃一顿。”
湛王妃不禁犹豫了。“这,这能行吗?”
安平侯府和湛王爷府车队所有人加在一起将近四五十人,朴居得准备多少吃食才够,车夫跟随从在路上跑了十几天,如今都饿得很了。
拂尘满不在意地一拍胸脯,“王妃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我家小姐。我来带路。”
拂尘跳上车夫身旁,指点他朴居所在的方向,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进了城里,城门瞬间就空旷了。
马车里的余婉莹悄悄询问身旁的丫鬟:“打听到了吗,外边出了什么事?”
“像是车队要改线路,说是不回王爷府,要先去别的地方。”
余婉莹的脑子立时转动起来。忽然,听见丫鬟低声惊呼:“小姐,你快看那。”
余婉莹凑到车窗边。马车继续朝前行驶,两排整齐的房子连成一面白墙,白墙当中有一条尚算平坦的甬道。
甬道的入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身正影直,立在那儿有种遗世独立之感。
男子身材颀长,站在女子身后。他们的姿势并不显亲密,但落在人眼中就是一副守护和被守护的姿态。
余婉莹忽地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羡慕。还没有到三月三,怎么就能看见如此大胆的恋人。小门小户的女子虽说并不受三从四德之教化,但是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当她看见湛王妃跑过去抓住那女子的手,她的脸瞬间白了。是她,让大舅舅都忌惮三分的傅家三小姐。
余婉莹胸口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翻腾,搅得她焦灼不已。或者是太意外,又似些许鄙夷,还有几分羡慕。传言跟现实终归相差甚远,她打听了那么多关于卜算子的行事、喜好、惯常神情、惯用字体等等,也只不过摸到一丝皮毛罢了。她真是大错特错,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轻易被模仿,她在湛王妃跟前,还真是东施效颦了一把。那种“任它风狂雨骤、我自岿然不动”的自在,是假装不出来的。
就说傅烟芜胆大这一条,站在官道上连面纱都不戴,她也不怕人诟病。看来,是真不打算嫁人。可是,她余婉莹,是需要个好归宿的。
不像,她们根本不像,以后更不会像。
余婉莹瞬间觉着醍醐灌顶。
檀香领着主子们先行,将湛王妃、老太君跟余婉莹往朴居二层引。
一进听雨阁,余婉莹便暗叹不已。
头顶上几丛阳光从小孔里射进来,落在客厅中清浅的水池内。光柱里香尘飞舞,加上金鱼绿藻青瓦白墙,共同演绎出五光十色的绚丽之美。但又让人觉着宁静,似乎这房子已浸淫几十年的光阴。
老太君对焕然一新的朴居格外满意,却不好多夸赞,只看着傅烟芜频频点头。湛王妃从前没来过,没见过旧时朴居的粗陋样子,故而没有老太君心头的震撼之感。
“三小姐这家店看起来还真是新鲜奇妙,比起一品居也毫不逊色呢。”湛王妃一边上楼,一边问道:“听说只做素菜,哪来那么多道素菜样式啊?”
檀香笑道:“王妃,咱们店里的菜式只是少鱼肉荤腥,并非全素。您一会吃吃看就知道啦。慢点,这边走。”
檀香这边忙着安顿主子们,拂尘则在下头指挥车夫。
十几辆马车进入甬道不方便,全部停在路口。拂尘让车队里的下人进去吃饭,她暂时留在外头看守东西。(未完待续。)
………………………………
222 试营业
跟湛王妃同行的车夫等人忐忑不安地进了这家新饭馆。他们真没想到,还能跟主子享这回口福。“朴居”的菜好看又好吃,那是出了名的但是贵也是出了名的贵。
袁大夫跟着众人进了“听雨阁”,心中也十分好奇。
不一会,五六个仆役来回奔走,热腾腾的铜盆、大锅、蒸笼都被端了进来。最后抱进来的是一箩筐干净碗筷,那个力大无穷的小二正是暮年。
仆役将盖子掀开,将大勺子跟公筷放进盆里。
铜盆挨个看过去,分别装着刚捞出的雪菜面、香辣蕨菜、小葱拌豆腐、酸辣藕丁、米饭、小米粥,两口大锅里是芋头汤和菌菇汤,蒸笼里的包子和南瓜饼热气直冒。“听雨阁”霎时飘满饭菜香,闻着就恨不得淌口水。
袁大夫不禁略有些失望,就是些家常菜而已,没什么稀奇。看来今天是吃不到朴居的招牌菜了。不过他回头一看,那么多冒着绿光的眼睛,就算招牌菜做出来也不够分,当下便释怀了。
暮年大声道:“开饭前我先说下咱们这的规矩。这一顿绝对管吃饱吃好。大伙各自拿碗和筷子排队,想吃什么自己盛自己舀,唯有一条,取多少就得吃多少,不要浪费。好了,可以开吃了。快点快点,这天气饭菜容易凉。”
这个规矩让众人都微楞住。管顿饭还要定规矩,真是小家子气。
暮年不搭理他们的神情,自顾自第一个拿了餐具,先舀了一勺蕨菜一勺藕丁,然后冲到蒸笼前拿了两个包子。
那些车夫跟随从早就饿得嗷嗷叫,这便反应过来,取了餐具冲铜盆跑过去。
总共不到四十人,每个铜盆前不过排五人,队伍流动得快而有序。
袁大夫给自己弄了些面条,舀了两勺菜。他只打算随便吃两口垫垫,刚才那个规矩他听了也觉不快。
可是,当他吃了口雪菜面,觉着味道可口非常。面条劲道不说,那汤汁格外鲜美,像是从未吃到过一般。
就着几样小菜,半碗面条三两下就进了袁大夫肚中。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瓷碗,倍感迷茫。再左右一看,那些人都跟饿死鬼一样,纷纷朝着铜盆起第二轮进攻,嘴里不停嚷嚷。
“这包子怎么这么好吃,太好吃了。”
“还有这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菜,有嚼劲又爽口,还有股辣味。我怎么以前没吃到过呢?”
赞叹声不绝于耳。
袁大夫这才后知后觉,不止他一个人迷茫,大家伙这顿饭都吃得跟做梦似的。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包子面条、青菜豆腐,吃起来都不平常。
铜盆里的东西眼见着就被扫荡得差不多了。一个干杂活的,就着盆底的汤汁,将剩下几根面条全部倒进自己碗里。三样素菜里只剩下些小葱豆腐,蒸笼里的包子跟南瓜饼早就空了。众人都开始喝汤喝粥。
袁大夫也舀了碗汤,喝完觉着意犹未尽,又舀了碗小米粥跟小葱豆腐。
等他再回头时,小葱豆腐也没有了。
暮年最后喝下一碗菌菇汤,吃得心满意足了,一脸得意地问道:“大家都吃好了吧?还有没有没吃饱的。我家小姐说了,这顿饭一定要让你们吃好了回去。”
别看只给四十人准备了几口大盆大锅,但这些大盆里的食物却都是分了几个炉子弄出来的。要真是大锅饭,那味道能好吃吗?如今,朴居后厨增加了两倍人手,厨房也加了两个,炉灶加了五口,包括他手底下,也多了五个小厮。
三小姐说了,今天算是试营业,要让这一顿免费饭为朴居新开张打响第一炮。朴居的新花样,就叫做“限时自助”。
“多谢小兄弟,为何这里的饭菜如此好吃?”
袁大夫竖起耳朵。他熟知药理,知道有些草药能迷惑心志。他也有些怀疑,朴居的饭菜里,是不是加了什么特殊东西。
暮年扬起张狂的笑脸,“朴居的饭菜好吃,一是厨子手艺好,而是咱们朴居的调料好。你们方才吃的那些面条,都是后厨用特制的辣椒酱拌过的。光那酱料,昨晚就费了半宿。还有包子南瓜饼那些,也是昨天就开始揉面调馅。哪有随随便便就能好吃的?”
袁大夫问道:“辣椒酱,可是用的那种红色干辣椒?”
“嘿嘿,这个就不能外道了。”
一楼的“听雨阁”越来越热闹,二楼包厢却很安静。
湛王妃眼皮下的一桌菜都是宝伞亲自做出来的,基本上朴居的招牌菜都端上来了。一道“南瓜木鱼”可谓朴居不二法宝,谁见了不得作揖膜拜下。
几乎每上一道菜,湛王妃都要啧啧一声。如此“雕栏玉砌”的菜肴,她实在不忍下口。
老太君笑道:“王妃要是再不动筷子,我老婆子就都将这些吞下肚了。”
余婉莹在包厢里的这段功夫,湛王妃已同众人介绍她认识。她大多数时候听,偶尔说上一两句,既不显拘谨,又流露出上好的家教。
“这些菜可真是妙极了。三小姐,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想出这些菜式的,我都忍不住要结识那个幕后高人了。”
傅烟芜不能说话,只一笑带过,示意余婉莹多夹菜。
湛王妃见檀香跟铃铛都在屏风后头坐下,看向芝儿道:“你也过去吃,别在这瞧着我了。现在不是在王府,没那么多忌讳。”
芝儿也的确饿了,不再推拒,坐到檀香旁边的空位上。
檀香很快吃饱了,起身的时候对着芝儿解释道:“我去换拂尘回来吃饭。姐姐慢慢吃。”
檀香有些担心侯府过继的大事会有波折。方才铃铛悄悄告诉她,珠二老爷在梧州受了欺负,后来情绪一直十分低落,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她先去了后院一趟。秦东家跟珠二老爷、九少爷在一处,看珠二老爷的样子还吃得挺欢。
檀香走到方嬷嬷身边,悄声问道:“二老爷怎么样?时间定在三月初一,来得及吗?帖子都写好了,若是改日子得去族里提前说一声。”未完待续。
………………………………
223 自助餐
方嬷嬷看了傅珠片刻,点点头。“还有十几天,差不离。”
檀香这才放心去换回拂尘吃饭。
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同三小姐在一块。就等珠二老爷顺利过继到老太君名下,然后将管家的事还给铃铛跟方嬷嬷。
檀香在外边守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听雨阁的车夫杂役捧着肚子走出来。
一个络腮胡大汉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油渍,意犹未尽道:“姑娘,以后想进这饭馆得掏多少银子啊?”
檀香笑道:“不瞒各位大哥,我们这朴居还没正式开张,要来吃得等到三月初五。开张之后,一楼客厅的自助餐按人头算,一人半吊银子。”
络腮胡迷迷瞪瞪地摸了把脑门,“啥叫自助餐?”
“就是进了一楼客厅的客人,里头摆的饭菜点心随意吃,吃够为止。就像诸位大哥方才吃的,面条、饭菜、粥、包子、点心都有,以后我们朴居还会多添加些品种,比如供应水果。总之,带着半吊钱进了店,让您吃撑了出来。只一条,店里的吃食不能带走。”
络腮胡听得连连摇头,“那就是五百文钱,忒贵了。”
檀香也不多解释,淡定自若道:“没关系,朴居开门做生意,讲的是你情我愿和气生财。各位大哥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过来便是。”
络腮胡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呼呼喝喝地抽起马鞭走了。朴居的饭菜好吃,却不是他们这些干苦力的吃得起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吃了一顿白食,值了。
湛王妃却是个明白人,知道傅烟芜劳心劳力的用意。这顿花费不吝的中饭,既是谢谢她一路照顾了冯老太君,也是顺便给自己重新开张的朴居打个口碑。她打从心底乐意帮朴居吹吹这把风。
湛王妃带着小世子回家后,舟车劳顿加上酒足饭饱,当日早早歇下了。
隔天一起便忙着进宫,将从梧州带来的土仪给太后皇后还有皇子公主们送去。由于太后抱恙没有传她觐见,那幅南山下便暂时搁着了。
而后又是四处走访,过年递了福贴又送了节礼的人家有很多都需回礼。湛王妃便趁此机会大肆宣扬朴居即将重新开张的消息,将朴居夸得独一无二,可谓好话说尽。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没几日,京城高门大户都得了信,朴居中午跟下晌限时供应“自助餐”。
先前跟着车队同行的下人也有自己的人脉。负责采买的、各府管事、厨娘也都在私底下议论,都听说朴居的味道好价格高。
有人悄悄在心底算账,一个人五百文不便宜,但比起以前的一盘菜几十两,那绝对是天壤之别。不少人就藏好了半吊钱,等着三月初五那天去尝个鲜。
湛王妃的卖力夸赞,加上下人之间口耳相传,忽如一夜春风来,洛京人学到了个新词“自助餐”。
接连奔波了六七日,湛王妃终于累得喘不过气来。逃是逃不了的,她终归要面对湛王爷,面对他的丈夫,面对她未来漫长的日子。
自回京后,她与湛王爷除了第一日将那块梧州玉器店随便挑来的玉佩送给王爷,后面几日都未打过照面。她是早出晚归,湛王爷似乎也是来去匆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前几日还不觉得,这一闲下来湛王妃不由心中酸涩,她跟王爷之间仿佛形同陌路了。她怔怔望着花厅里顶阁中间高高悬着的琉璃灯,踌躇是不是该跟王爷好好叙一叙。
伤感间,傅瑾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王妃可算是能歇一歇了,自从您回来后,妾身几次过来问安,您都出门去了。”
湛王妃凄然一笑,瑾侧妃都知道来问问她,王爷却人影都看不见。
傅瑾觉察到湛王妃兴致不是太高,便不再多言,径直道:“王妃您看看,这些钥匙、对牌还有账册,可有什么纰漏没有?我头一回管家,许多事情定是不如王妃那样周详。”
湛王妃看着茶几上那堆冰冷冷的东西,倍感疲惫。“你管得很好,我在梧州病了一段,如今也没恢复利索。这后院,你再帮着管些日子吧。”
傅瑾颇感惊讶,不过也没推托,福了个身子道:“妾身遵命。”
厅内一时有些静寂,窗外传来几声翠鸟叽叽喳喳的鸣叫。湛王妃走到窗前一看,翠鸟正在一株梅树上蹦蹦跳跳,十分欢脱。
傅瑾看她沉默不语,也觉着无话可说。正打算退出去,忽听湛王妃问道:“王爷近日都忙些什么?”
傅瑾低声答道:“妾身不知。王爷未曾提过外头的事。”
湛王妃忽然抬起手,“算了。”
傅瑾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算了,什么算了。王妃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听她声音,有气无力,带着一股深深的幽怨。
傅瑾垂下头,王妃这是怎么了。她又想起新住进来的余家七小姐,随口问道:“王妃,婉莹小姐这几日一直跟我打听京里的上巳节,不知道……”
傅瑾欲言又止,湛王妃却知道她想问什么。三月初三上巳节是大丰的女儿节,这一天比元宵节都自在。洛京王孙仕女,倾城玩赏,结伴到郊外踏青。青年男女此日皆可抛却儒道之礼的禁锢,若是遇上心仪之人,将采摘的鲜花送出去便可探出对方心意。
余婉莹同蒙家还有亲,那日估计会跟蒙家的公子小姐一同出游。这也是余婉莹进京的主要目的。
说实话,余婉莹这次跟着她一同回京,她也没想到。原本是打算她先回来,亲自问过太后的意思,再派人去梧州接余婉莹,没想到太后的书信那么快就回复了,命她带着余婉莹一道回来。想必,是余家人给太后写了信。这位余家千金的终身,太后估计自有计较。
“没事,她问什么告诉她便是,只不过洛京的高门大户……”
湛王妃话也只说了一半,然傅瑾一点便通,恭敬地告了退。她已确认,这位七小姐来京城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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