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苒姐弟进了翠园。傅仲德跟王氏收了礼道了谢,之后几乎就没别的话。
王苒郁闷得想跳脚。姑姑脸上哪里有半点要跟王家走动的意思,姑父也像丢了魂。她没想过傅仲德夫妻俩会这样,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这叫她怎么完成父亲的嘱咐。
王苒瞟了瞟王以安,示意他也说几句活络气氛。王以安却只低着头。
王苒这下气得肝疼,狠狠撇过头,却无意扫见傅曼幽一直盯着王以安。心中暗骂,真是个不知羞的。再看王以安,还是像木头桩子一动不动。
王苒气闷得不行,泣道:“姑姑不知道吧,府里头分家了,二叔三叔都分了出去。祖父说等墙砌好,再添上影壁跟垂花门,这家便算是彻底分完了。没想到,没想到我们王家会走到这一步,连十三的终身大事都被连累到。”
苦情戏有点成果,王氏脸上泛起几丝波纹。可惜很短暂,荡漾两下又成一潭死水。
王氏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但以王家的情势,就算幽儿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气氛沉闷到极点,王苒感觉心好累。
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她咻地站起身,挤出个笑脸:“姑姑姑父自便吧,苒儿下次再来看你们。姑姑先前病了一段,日后可要多留心身子。”
王苒说完便冲了出去。她真是忍无可忍了。
王以安见状起身道别,以直线走到门口,没敢斜视傅曼幽一眼。他晓得幽妹妹有偷看他,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心意。直接说破不忍心,视而不见反而是最好的法子。
傅曼幽忙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我。”大丫头夏花也跟着跑出门槛。
王苒怒气腾腾等在假山边上,看见王以安的青色影子追来,转身自顾自往前走。她走得快,心中火气又大,一下子热出汗来。
傅曼幽向来窝在屋里做女红,腿脚自是慢。王以安不好将她远远扔在后头,只得放慢步子。两人一前一后,不言不语,始终隔着一丈多的距离。
走在前头的王苒却忽然停下来,脸皱成核桃壳。两只绣鞋来回在地上磨。她眼巴巴望着过来的方向,只希望傅曼幽赶紧到。
怎么这个时候闹起肚子来了。她可不想回翠园找净房,丢人丢到姑姑家。
千呼万唤,青色身影后面的傅曼幽可算到了。
傅曼幽一眼看出她的不适,问道:“苒姐姐怎么了?”
王苒将她扯到边上,支支吾吾:“最近的净房在哪?”
夏花看出来了,上前一步。“竹林那边就有,您跟着奴婢走。”
王苒立刻跟着夏花亦步亦趋,又催促她走快点。进到净房后一阵“噗噗噗”,蹲了半天才羞臊着脸慢吞吞出来。她方才怎的没将这个丫鬟耳朵里塞两团东西。
抬起头才发现,夏花根本不在眼前,她站得远着呢。王苒放下心。正要原路返回,忽闻一声大喝:“看我的。”
王苒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声音似乎是从竹林西边传过来的,听着该是个年轻公子。
待走近些,又响起竹叶细碎的摩擦声,像是枯叶被风刮动。
此刻并未起风啊,王苒愈发觉得好奇,加快脚步。刚走到竹林边,猝不及防,身旁一大丛竹子左摇右晃,伴随着许多枯叶飘下来。
一片卷边的竹叶飘到她眼前。
王苒的视线顺着黄叶上移,天啦,有个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明月本在跟秦彻比试轻功,这一声又长又刺耳的惨叫声当即让他丹田泄了气。他一手抓了根竹子,慢慢滑到地面。
慢只是他觉得,在王苒看来,他简直就是一晃眼便下来了。不禁又遭了一回吓。
这一吓,反倒让她闭上嘴,停止用声音肆虐。她不明白,内院里怎么会有外男。
明月扬起鼻孔,一双圆眼写满责怪。“你是谁?你刚才害我输了,知道吗?”
王苒看清楚了,眼前的公子面如冠玉,称得上丰姿奇秀,不知道是谁家的。
“咚”地一下,硬底官靴落到地面。王苒投向明月的视线被挡,又一个男人从天而降。
这人同样生得俊俏,只不过更像冷面杀神。他面上布满汗珠,两只袖子挽在胳膊肘。
王苒被他身上的热意烘得头晕目眩,这位公子又是哪家的,好生骨健筋强。(未完待续。)
………………………………
192 母子谈心
一柄宝剑搁到王苒肩上,“你是谁,快说。”
宝剑寒光闪闪,吓得王苒抖如筛糠。“我,我……”
她很想报出自己的身份,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将傅烟芜千刀万剐,这就是她管的家吗。
王以安循着方才的尖叫声赶到。“快住手。”
秦彻一看是他,慢悠悠放下剑,然后纵身一跃,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苒可不敢再对这个冷面杀神有什么遐想,浑身一软坐到地上,眼泪直淌。“十三,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命了。”
一阵涕泗横流之后,王苒大声质问:“这内院怎么会有外男,这还是侯府吗?”
观望她哭了半天的傅曼幽沉下脸,“还不是拜王家所赐。若不是王家派人夜袭,哪里用得着这个护卫。”
傅曼幽说完即后悔,她忘记王以安还在这了。觑了一眼王以安的脸色,她更加不自在。
方才她是脱口而出的,因为王家半点没替她娘着想。外祖家命强盗夜袭侯府,就不担心将她们也弄死了。换做她,她也不会再回那个娘家。
明月一直在边上站着,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啊?要不是你,方才我能胜过秦大哥的。”
王苒没好气吼道:“胜了又怎样,胜了你能上天啊?”说着又开始委屈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责:“傅烟芜弄了这么多外人进内院,我看就是她自己不检点。”
傅曼幽听不得这话,傅烟芜若是不检点,这府里哪个小姐能落好。何况,她还在王家帮过她洗清冤屈。
“苒姐姐不要信口开河。方才持剑的是皇上御赐给三姐的贴身护卫,这个是三姐的同门师兄,不念大师的徒弟。两个人都不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王苒气得站起身,冲着王以安吼道:“走啊,还留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吗?你也得看看这里欢不欢迎。”
三人不欢而散。傅曼幽既生气又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夏花回翠园。
至于王苒,一回国公府就迫不及待向王敬告黑状,最后王敬安慰了一顿才肯作罢。
******
福寿宫。
太后从秋姑姑口中问出,皇上近两月一直宿在广仪宫皇后那边,心里有些不自在。这皇上莫不是要效仿元王爷独宠一人,她绝不容许后宫有什么三千宠爱在一身。
想当年,先帝对她何尝不是百般喜欢,但也从未连续两月宿在她那边。雨露均沾,是一个皇上的应有尺度。何况,她都未曾尝过被独宠的滋味。
“去,将皇上请过来。”
秋姑姑劝道:“太后,兴许过几日皇上就去别的宫里了,何苦为了这点事惹皇上不快。”
太后摇了下头,“哀家找皇上不是要说这件事。”
秋姑姑这便去了长平宫。
皇上进福寿宫时显得有些疲惫。他近日十分忧心,既担心诺州那边战事再起,又要挂虑星象之事,每两日都会让大提点入宫汇报七星的走向。
七星目前还未形成一条直线,算是幸事。
太后见他脚步虚浮,以为他在广仪宫里过了劲儿,有些不喜。“皇上,哀家想同你商量件事,关于你两个弟弟的。”
皇上知道太后指的是封地之事,不过究竟谁去雷州谁去蓟州,他尚未考虑妥当。“母后请直言。”
“照哀家的意思,你从御林军里挑出一万兵马,给你两个弟弟一人五千。皇上以为如何?”
“为何要如此安排呢?朕记得,皇叔去诺州时就没带兵马,这样岂不是说不过去?”
太后有些嗔怒。“诺州蓟州雷州同在北防线,你元皇叔两次征兵,诺州周边的壮丁都闻讯而去。若是你两个弟弟在当地征兵,又能征到多少人?皇上不要忘记了,先帝末年北边死了多少人,你的皇叔们都丢了性命,最后剩下你元皇叔一人。既然放他们出京,也要顾及他们的安危。再说,北边都是苦寒之地,尤其是蓟州,地广人稀,征兵哪里那么容易。”
皇上反驳道:“各州刺史府皆有可调动的兵马,太后不必杞人忧天。”
大丰好容易安稳这些年,若是诸王皆有自己的军队,反而容易引起祸端。虽然姬家皇朝少有兄弟阋墙,但人心却不可不防。
太后耐着性子求了半天,皇上始终不为所动。太后的脸都快气红。
“若母后没有其他训示,儿子就先回去了。”
皇上一步步朝外头走,掀起衣摆就要跨过门槛。
“站住。”太后彻底展现出一个母亲的威势,并且是世间最尊贵的母亲。“关上门,同我进里面。”
皇上一一照做。进内室后,被太后一句话震得失了神。
“皇上做下的那件错事,我已帮你掩下了。”
太后此时的面上满是慈祥。但说出的话却跟抹了毒的刀子一样,细细磨磨剜着皇上的心。
皇上胸口被泼了层黑墨,黑到看不见亮光。“母后此言何意?朕不才,犯下不止一两件错事。请母后明示。”
太后笑了笑,“心照不宣就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母后不会害你,只会帮你。”
皇上极想知道太后说的究竟是指哪件事。跟他想到的,会是同一件吗?
他忽而流露出一丝悲凉。“母后是为了辰弟吗,从小母后就喜欢他,事事为他安排周祥。儿子真的很羡慕。”
太后有些意外。“你们两个我一样喜欢,不会厚此薄彼。”
“那母后今日这番话难道不是为了替辰弟争取那五千兵马?”皇上眼中迸射出不甘。太后竟然为了另一个儿子威胁他。他偏不答应,看母后究竟为了姬辰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太后惊得踉跄一下,两行泪水无声滑落。“我护卫我的两个儿子有什么错,我只是想你们兄弟两个都能过好日子。”
“那好吧,雷州不给兵马,蓟州给五千。姬景姬辰,谁去蓟州谁就带着五千兵马同行。”
皇上负气而去,留下太后独自伤心。
皇上,为何总不明白她的苦心呢?姬辰,又为何要与自己的亲哥哥作对。
她绝不能看着他们兄弟相残。(未完待续。)
………………………………
193 湛王爷的顾虑
皇上的动作极快,一队侍卫去了薄王府,一队侍卫去了湛王府。
姬景姬辰跟着御林军,惴惴不安朝三伏堂走去。传唤他们的是皇上的亲卫队,个个脸上写着公事公办,根本不能随意打听。
湛王爷姬辰在进殿前一直猜测,是不是他最近的小动作被皇上察觉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见薄王爷姬景,姬辰才暗中长舒一口气。二人同传,皇上,是为了封地之事。
三伏堂里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暖和,里边连地龙都没烧,只有一对莲瓣的脚炉。时公公刚给炉膛里添了炭火。不知是不是几颗炭受了潮,偶尔有一阵青烟袅袅飘出,略嫌呛人。
姬景姬辰进殿时不约而同捂住了鼻子。等瞅见皇上的眼神,又一同放下手。
皇上面上似浮着层薄怒,声色俱厉问道:“你们二人府里可都安顿好了?”
薄王爷解除了被绿的危机,又恢复一贯的轻佻。“臣弟的大物都已装箱,还有些日用之物没收拾,正等候皇兄发落呢。皇兄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便是那寸草不生的黄沙大漠,臣弟也甘愿前往。”
皇上被他逗笑了。“朕就这么不得人心,会把你发配到鸟都瞧不上的地?你放心,怎么也能看见鸟,没有鸟也能看见兽。”
这话分明就是玩笑之意了。姬景姬辰都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雷州就是诺州。
循照先帝当政时的旧例,诸王分配的封地皆是靠近边境的偏远之地,不是北就是南。如今南诏已有贸易往来,过了春天还可能派人和亲,只有北边一带尚未完全安稳。
皇上打量了下二人,正色道:“雷州和蓟州,朕也拿不定主意。不如你们二人自己挑吧?正月过完就启程。”
皇上是想到太后便心中不快,故此希望他们快点走。
对此薄王爷无所谓,只不过王沁叮嘱在先,他不敢先挑。
湛王爷却尚有些顾虑。
邹继从御林军里找到了一个退伍的卫士,曾在秦广手底下待过。据他说,秦广在镇国塔外藏了一个匣子。
匣子里装着什么没人知道,但秦广从太子府就一路护着姬正,可谓披肝沥胆。姬正的事情,秦广最清楚。如果匣子里有东西,很可能会跟皇上有关。
不过,镇国塔守卫森严,想强取是不可能,唯有从穆甫仁那里打开口子。这件事还需要不少时间,出了正月就走绝对来不及。何况,如意人还在梧州。
湛王爷思虑片刻道:“皇兄,臣弟的王妃还在梧州探病,她母亲病刚有些起色,估计还得月余才能回京。”
皇上稍作沉吟就拍了板,“那就景弟先挑。景弟选完了,剩下那个留给你。”
薄王爷姬景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啥时候轮到他了。从小到大,他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大概是看出姬景的担忧,姬辰亲切笑道:“景弟先选无妨,反正我还需在京里待上几个月,不着急。”
姬景心里有些打突,沁儿应该没料到这种情况,两位皇兄都让他先挑,那他就挑吧。
“那臣弟就不客气了。臣弟想选蓟州。”
皇上的脸瞬间大变。他转过身背对二人,自己都说不清是惊是喜。
蓟州比雷州更靠北边,二者其他方面都相当,相较而言,雷州更为安全。他一直以为这个不靠谱的弟弟会选雷州。没曾想,姬景倒是无意中解了他的心头大患。他选了蓟州,姬辰就只能去雷州了。
不过该问的还得问,姬景虽然一向不正经,但他要带着五千卫士走,同样要防着他拥兵自重。
姬景抬起头,刚好撞上皇上转身投来的眼神。顿时,胸如鼓槌。他是不是让皇兄不高兴了。
皇上却看向湛王爷,“辰弟可有异议?”
湛王爷当然同意。他只是不想离京,如果可以选,他连封地都不想要。
皇上的视线又投向姬景,“景弟为什么会选蓟州啊,可能说说?”
薄王爷这下急了。他也不知道王沁为什么会选蓟州,顿时张口结舌起来。“臣弟,臣弟是因为……”
因为什么,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上见他这样为难,忽地生出怜悯之感。这个弟弟小时候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因生母身份低微,天生资质又平常,空有一个皇子之名。父皇是个务实的君主,只重视能有作为之人,对姬景甚少关心。姬景害怕被考校,也很少在父皇跟前露脸。
所以他登基之后才给了他封号,赐了府邸,让他过着闲散日子。也算了全了一份兄弟之情。
皇上大手一挥,“那你就去蓟州吧。朕给你五千御林军,定要守护好蓟州百姓。”
姬景很怀疑自己的耳朵,侧过头,湛王爷正满面泛青盯着他,眼神像蘸上了毒液,鼓动的牙关能看出他在咬牙切齿。
皇上也看清姬辰的反应了,心中莫名畅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