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菜。
傅烟芜只简单扫了一眼尸体,很显然,穆甫仁死了没多久,尸体上的手铐脚铐都尚未除去。
她不是仵作,除了看出穆甫仁的脸有点红,其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接着双眼一闭,脑海中就浮现她想看到的情景。
是一条红纹蛇爬进来将穆甫仁咬死的。
烟芜微微怔了一会,她隐约感觉到哪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一时想不透。可是等仵作验完尸体,却说穆甫仁中的毒药是三日醉。
仵作这一说,傅烟芜立刻想起来,那个于旺财似乎也是死于中毒。三日醉是宫中独有,云州又和洛京隔着千里关山,有没有可能于旺财中的毒也是三日醉,只是云州那边不认识此毒。
说起三日醉,傅烟芜不得不联想到太后。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太后这些日子一直处于幽禁之中,福寿宫除了伺候太后的宫女姑姑,其他人皆不得出入。
假如要杀穆甫仁真是太后的意思,那么太后的动机是什么呢?穆甫仁关在监牢有段时间了,太后早不动手玩不动手,为何偏偏赶在此时动手?
若不是太后,谁还可能做下此事?或者说,谁还有能力做下此事。
傅烟芜整理了下思路,写道:最近有人来探望太后吗?
皇上回忆了一会,道:“薄王爷来过一次,是为了和离之事。朕不想太后烦心,直接允了他。前些日子,余婉莹也来过,给太后送了些礼物。”
傅烟芜纠起眉头,皇上这么一说,余婉莹还是有夹带东西的可能,也许还会有纸条之类。
宫中有禁制不能梦卜,那就只能找个机会去湛王府走一趟了。
不知道如意那头是否方便,傅烟芜让檀香先去湛王府递话。檀香回来却说,湛王妃又住到三官庙去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湛王府现在是傅瑾在管家,今天门房定会将檀香上门求见湛王妃的消息告诉傅瑾。那这几日是去不成湛王府了,怎么也得拖上四五天。
也就是这四五天的功夫,朝堂波诡云谲风云变色。
先是四月初十,国子监数十位学生聚众围坐在国子监外,大讲孝子孝经。几位士子轮番站到国子监门口弘扬孝道,并上请求皇上停止对太后的幽禁。
百姓不明真情,皆以为皇上是个不孝子,对皇上此举多有指责。流言持续多日,惹得朝堂也众说纷纭。
然这还不是最坏的状况。旧的流言尚未平,新的风波又起。
皇城大街上最热闹的一条街市,有一群五六岁的垂髫小儿拍手唱起歌谣:“云州有奇侠,武艺顶呱呱。破了杀婴案,反被奸人杀。奇侠有兄长,英勇天下闻,七星连成线,紫薇落凡尘。”
这首顺口的童谣,无疑是皇上的逆鳞。和司天监大提点的星象、穆甫仁死前掌握的秘密、云州瑞雪一齐将皇上压垮。皇上本就因为国子监学生扛起孝道的大旗暴躁不已。
童谣之事一起,皇上便下了一道圣旨,命西南卫大将军关不度即日起解刀卸甲、交回帅印,赴京陈情。
事态的发展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最后演变至此。皇上用行动印证了大提点的话,帝星为关不度。
一切都太快太快,傅烟芜拦都未拦及。国子监学生围坐一堂之后,她便去了湛王府,名为探望湛王妃,实则是去探探余婉莹的底细。她本打算用梦卜之术看看余婉莹都做过些什么,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她对余婉莹居然用不了梦卜,根本看不清她去过哪里或者做过些什么。而当她站在余婉莹住的那座院子,也无法在脑海中重现余婉莹院子中发生过的事情。
这实在是一件怪事。
她最后下了个结论,余婉莹身上定然戴着什么东西,造成对她梦卜的禁制。
她一心忙着破解余婉莹身上的迷,就忽略了皇上那边。而当她知道给关不度的圣旨已在去云州的路上之时,她又忙着找寻失踪的明月,人不在府中。就这样,间接让处于盛怒和怀疑中的皇上做出错误的决定。
事情接二连三发生,那定然是个大阴谋。拜国子监学生这一闹,太后被解了禁足,开始重新接受命妇觐见,并过问起几位王爷的事情,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中间薄王、湛王、余隐和余婉莹都去探望过太后。
而明月的失踪是在三天前。起因是和馨儿发生口角,负气跑出府去。明月武功不行轻功却甚好,秦彻留下的侍卫一个不小心没看住,然后明月三日未归。
换做其他时候明月失踪,她也不会过分担心,毕竟明月那么大的人,不可能将他像犯人一样看管;但是现在这个时机太敏感,恰逢关不度危急存亡之时。若明月落进策划这一系列事情的人之手,那就命运堪忧了;她也没法同师父、大师兄还有关伯伯交代。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过了十几日,明月依旧杳无音讯,秦彻派出去的雪花卫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他好像莫名从这世界消失了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傅烟芜用了梦卜之术,却只能看到他进到三官庙的情形,后边的画面就跟一篇章的两张纸被人拿走了后半张,“且听下回分解”罢。
事情纷繁芜杂。
刑部派出去的人回京了,跑了两百多里路,洛京周边的三个邸报站已有结果。确如通政使司吴若水所言,云州刺史发过三封邸报,西南卫发过两封。
为彻底查明真相,傅烟芜建议皇上让刑部再派人去一次。不仅洛京附近的邸报站要查,离洛京越远的地方,越要查个清楚明白。
因为,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现**。
丛洛京到云州一路上有将近三十个邸报站,若是逐个核查,至少需要一个月。加上穆甫仁的死、明月的失踪,查探起来都需要大量人手。
另一边,薄王爷提出整装带兵前往蓟州封地的请求被皇上暂且压了下来。
就这样,日子进了五月。可是鸿胪寺卿说一直没有接到南诏使团的后续消息,好似两国和谈之事忽地就无声无息了。而被派去云州传旨的一队羽林卫,迟迟不见回转。
这队羽林卫将近三百人,全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分配的也都是军中上好的快马。照常理推算,洛京到云州往返也用不了二十天。可是这都一个月了,羽林卫跟关不度都没回来。
局势陷入胶着。如今,关不度已让满朝武议论不已,若是抗旨不回,想必皇上也容不下他。照此趋势发展,西南卫极可能和朝廷分庭抗礼。
当云州北门东门紧闭、南诏使团滞留云州之内的消息从其他各州各道传来,皇上再也坐不住了,龙颜震怒。隔天,朝堂上各派大臣争论不休。
以梅正我为首的大臣极力攻讦关不度藐视天颜独揽民心,让云州乃至西南道各州成为化外之地。而今还扣留南诏使团,意图妨碍两国和谈。
但以郑如龄为首的中立大臣依旧是多数派。虽然关不度此人甚少与朝臣交游往来,可西南道近十年来关河宁定,此人功勋不容抹杀。若此时突然换将,只怕此后国无宁日。
朝堂俨然跟菜市场差不多。
皇上从听到消息起就开始左思右想,心中甚难决断,本想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又被耳边的嗡嗡声吵得心烦气躁,最后耐性告罄,拂袖退了朝。
不过,皇上还是让人悄悄将杨胤叫到长平宫。正同杨胤说话的功夫,外头传来声音:“太后驾到。”
只见太后怒气冲冲跨过门槛,“皇帝怎么还不下旨,关不度如此强横奸邪之徒,就应判斩立决。”
皇上暗自头疼。从前,余铁成就是被关不度告发的,被傅沐恩直接在军中斩杀。太后还是没忘记,她曾经是余家人。
太后狠戾的眼神往边上一扫,“杨胤,你的大儿子杨华今年二十了吧?”
“回太后回皇上,犬子今年二十有一。”
太后侧头看向皇上,“依哀家的意思,虎父无犬子,就派杨华去西南卫大营将关不度抓回来。”
皇上抬起眼皮,母后的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藏着一丝威胁。若是他不听,恐怕国子监的儒生还得闹上一闹,百姓又要骂他是个不孝子。
“杨大人,可听到太后的懿旨了,去将杨华带来让太后瞧瞧吧。”(未完待续。)
255好毒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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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临危自荐
俊眉朗目的杨华到了。太后愈看愈满意,皇上当场将一块令牌交给他,赐了他“归德将军”的称号,兼钦差大臣,率领一万羽林军南下。太后本欲将大军命名为征讨军,无奈皇上怎么都不肯,最后定为钦差卫队。
那块令牌不仅是一万羽林军的兵符,还可以调动东南卫、河内卫、关内卫等各道兵马。皇上私下同杨华交代,如若关不度一意孤行抗旨不回,便当场擒拿。这块令牌便是以备不测。
归德将军、钦差卫队,而非兵马大元帅、讨逆大军,皇上此番安排不可谓不合理,且用心良苦。但傅烟芜仍然不赞成。
确切的消息实在太少。洛京跟云州相隔万里,值此通路闭塞之时,其实做任何决定都不合适。
现在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两地之间的消息真假。
她有想过,再一次魂飞万里,亲自去找关不度确《无》《错》认各种流言的真假;但大师兄警告过她,灵行万里,极有可能魂魄不能归体,等到肉身失去热度,她就会变成真正的魂魄。就跟老怪物一样,即便他积攒了上百年的灵气,最后还是化为恶灵,不能见容于日光之下。
上次她是循着大师兄手指上的法器找到梧州的,若是灵魄飞去更远的云州,真有可能会迷路。
云州城门紧闭的真正原因,必须有个可靠的人去一趟,才能弄清楚。那个杨华,她得去会一会。
当晚,烟芜就往杨家递了帖子。谁知,杨华竟然是他,芒荡山地宫那个扫地的。原来人家是个官二代,在兵马司当小卒子只是当将军前的实习。
拂尘指着那张笑得神秘兮兮的脸,手还有点颤抖。“是你啊,你就是钦差大臣?”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太合适,拂尘迅速勾回手指,郁闷地低头嘟哝:“骗子。”
这声抱怨只有傅烟芜听得分明,连带着她挤眼弄眉的嗔怒表情。而杨华的脸颊略微有些泛红。烟芜不由觉得好笑,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这样看着,两人还很相配呢。看来拂尘的终身有着落了,而且杨胤大人也不像那等迂腐之人,又将儿子教得这般得意,遇见这样的婆家可算拂尘有福气。
杨胤似看出长子和傅烟芜主仆打过照面,乐道:“卜算子对这个归德将军可还满意?”
烟芜当即点头。
既然前去云州的人是他,她便不必过分担忧了。那么长的路,总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同行才是。
一出杨家,烟芜就进宫请旨,希望能和钦差卫队一同赶赴云州。
皇上大喜过望:“太好了。那朕赐你帅印一枚,路上遇到任何突发情况你都可以全权做主。此事就不必公开了,朕会给杨华一封密旨。”
皇上本来就在物色跟杨华同去云州的副将人选。杨华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俊才,若只是遵照圣意行事,他肯定能完成交代。但云州之事变数太多,杨华始终缺处理如此大事的经验。有卜算子同去就不一样了,傅烟芜年纪小,行事却如老姜。
如此安排最好,最好。既堵住太后的口,又合他心意。
“你这个提议甚合朕心,就是委屈你了,需悄悄跟着卫队出发。此去路上想必艰险不少,朕看还是让秦彻护送你。你意如何?”
烟芜摇了摇头,秦彻留在京中才好。若两人一同去云州,洛京这边的消息又跟不上了。
可是,某人听说她要独自去云州,气闷得五脏六腑都移位。
要可以,秦彻真想一直不理她,但她待不了几日就要远行,这会若不多看看回头想看都看不到。因此,秦彻很没骨气地跑到合欢苑面壁去了。
傅烟芜听说秦彻站在院子外时,正在摸着明月穿过的衣物。她还是希望在出发之前找出明月的下落。但在梦里来来回回,就是朦朦胧胧看不清。
她忍不住怀疑,明月是不是跟余婉莹待在一起。要不然,怎么会梦卜不到。这世上能对她的梦卜之术有禁制的地方的人,绝不可能这么多。
那秦彻来得正好,把余婉莹丢给他去盯着。
秦彻见她走之前还在苦心汲汲于旁的事情,似乎对他没有半分不舍,不由胸口又开始怒气翻滚。他心底的风起云涌傅烟芜茫然不知,当她的目光径直撞上他眼底那团烈火,无辜地眨了两下眼。
她上下眼睑一合一开,定定注视着他,两汪湖水似欲汩汩流泻而出。秦彻的郁闷不满之火顿时熄灭。
“是后日动身吗?”。秦彻老大不乐意地问道。
傅烟芜噙着笑意点头。秦彻专注地看了一阵就觉心口冷热冲撞,整个人如三伏天掉进冰泉水,畅快又折磨。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撑到几时。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声:“怎么不让我一起去?”
烟芜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果然,秦彻自顾自摇头道:“我还是留在京里找到明月再说。”
烟芜将一张纸递给他,上面写着交待他的几件事情。
秦彻看完纸上的内容,将纸折叠收起,然后用期盼的眼神欲说还休地看着她。
烟芜强忍笑意,这个傻瓜,她又不是在梦里,他就算看她一夜她也说不出话。左右看了看,拂尘几人去收拾东西了,便趁机往秦彻嘴边凑过去轻啄一下。
秦彻心里乐开了花,人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木桩子。这是烟儿第一次在梦外亲她,她的嘴唇柔柔的软软的,让他不禁就想放肆一把。
可是不行,还不是时候。
秦彻愈想下去,暗地里愈发暴躁,他不会等到头发白的那天吧。
“小姐小姐,她们都说想跟着去。”拂尘兴冲冲地跑进来,见秦彻好似痴呆一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东家这是怎么了?”
拂尘说话的功夫,萱草、檀香和玉印宝瓶几个小丫鬟跟着跑进屋。
玉印可怜兮兮求道:“小姐,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我们也带上。我们几个都想去。”
烟芜见她们几个昂起的脸上写满憧憬,便真的开始斟酌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起来。(未完待续。)
256临危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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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去云州
原本,她定的是萱草跟拂尘两人跟着她。一来拂尘会功夫,路上怕遇上什么埋伏杀机;二来是想让萱草多出去走走,练练胆量,以减少她的自卑。
若是将她们都带出去……这些丫鬟期盼的神情真叫人不忍心拒绝。
傅烟芜摇摇头,不忍心也得拒绝。她这回去云州不是游山玩水,实在不宜带上这么多丫头。况且人多了,行藏也容易暴露。此去杀机四伏,她这会一细想,其实连萱草也不适合带上。
但萱草是她先定好的,这会改口也不合适。
就这样了,只带拂尘和萱草,其他人都不能带。
看到傅烟芜最后坚定地一下摇头,玉印几人失望地离去。而秦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走了。
到晚饭时分,一辆马车从安平侯府的东角门出,在朴居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后又返回侯府。而傅烟芜主仆三人,当夜就另找了一驾马车,出南门顺着官道南下。连杨华也不知道她是今晚连夜启程。她跟杨华的约定是,二十日后在柳州会合。杨华带着一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