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只有她横着走的,这会儿要夹起尾巴做人,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现在她身无分文,又想去玩,若是有机会还想赚点银子还他的人情,只得委委屈屈的点点头,嘟着嘴说道:“好吧,看在你出铜板让我吃了小馄炖的份上。”
就这么一个条件就委屈成这样了,岳怀逸真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哄着长大的。揉揉额头,接着说道:“第二条,不许乱买东西,我身上没钱,剩下的几个铜板,是中午的饭钱。”
吃饭比天大,元昭这次答应得很痛快。
“第三条,你性子好强,也不许被人激一句,就贸然与人斗口。”说实话,岳怀逸是最怕这一点的,要是这人根昨日似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这真是要坑死他了。
元昭:……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的条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元昭愤愤的说道。
这样赌气的讲出这话,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岳怀逸觉得自己这个建议糟糕透了,方才不该看着他可怜,就邀请他一同前往的。只是君子一言,却不好反悔,只盼着今儿个能顺顺当当的。
“你可以选择不去。”岳怀逸抬脚慢慢的走,顺着长巷往另一头去。
元昭只得跟上,她可以去醇王府找诚哥,也可以去舅舅家找表哥,她有好些地方去,嘉王府、肃王府、逸王府哪里都行,可是去了那里人人都跟以前样哄着自己,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倒是眼前这个呆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自己不知道和颜悦色些,偏还有这样许多的条件,可她就觉得稀奇,好想知道这人与人斗口是什么样子的。
“我答应就是,没见过你这样小气的人。”
“量力而为而已。”岳怀逸伸手指着前面的路,“咱们从这条巷子走过去,然后穿过另一条巷子,再走大约一柱香的路就到了。”
“好远。”元昭哀嚎,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幸好今日穿的男装,脚上的鞋底还算厚实,若是穿着绣鞋出来,走这样远的路,脚不用要了。
他就讲了一句很寻常的话,谁家不用走路的,可看着他听完自己的话先去看脚上的鞋,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葩的人。
清晨的京都繁忙而有序,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在这样的地方经过的人,跟元昭以前生活的圈子是完全不同的。有挑着担子赶早市卖新鲜蔬菜的菜贩子,装着新鲜的鱼虾的篓子路过身边时,那浓浓的腥气滑过鼻端让她很不适应。穿街走巷一路过来,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以前不曾闻过的气息,挤挤攘攘的人群让她的衣衫跟头发都有些微乱,可是看着那些面带笑容,吆喝大嗓子们的小贩,那样鲜活灵动的面容,愉悦开心的笑颜,生活是这样的充实,虽然辛苦却有方向跟目标,她心里昨日的彷徨跟迷惑这一刻就有了那么一丝的领悟。
两人一路走出来,立在碧云湖边的时候,元昭这会儿的心情真是好多了,还拿起石块使劲的扔到湖里去,看到溅起的水花露出得意欢快的笑容。岳怀逸不太懂,不过是扔块石头,他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又看着背着日光而立,身影上都被阳光染上一层金黄的光晕,那样开心的笑容,衬着这样的日光,竟让人移不开眼睛去。
恍惚间,就听到他说道:“咱们还没交换名字呢,饭都一起吃了,居然还不知道姓名,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好像是真的这么一回事,岳怀逸低头想了想,因为两人的两次相遇都很偶然,而且事情的发展都有些不同寻常,居然忘了这个。
“我叫元昭,你呢?”
“岳怀逸。”
两人交换了齿龄,岳怀逸比元昭大两岁,元昭惊奇的说道:“岳大哥,你才十九岁就参加春闱?”她以为他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怎么着也得二十五六了,没想到居然这样的小。
这样惊讶的语气,好似遇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岳怀逸看了元昭一眼,就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大晋朝还曾出过十五岁的状元郎。”元姓不多见,自己好像也没听程维讲京都有元姓的大官之家,这个元昭到底是什么来路?秀秀气气的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偏又性子古怪,总爱做些出人意外的事情。
十五岁的状元郎……元昭囧囧的,这个状元郎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那个太子弟弟,当初瞒着爹娘偷偷参试,最后大殿上点状元的时候,他爹跟一班朝臣才发现状元郎竟是太子,当时还引起好大的轰动。一位太子爷,非要跟读书人较个劲儿,赌气应试还拿个状元什么的,虽然挺光彩的,可是这事儿有些儿戏,太子弟弟被亲爹罚了半年禁足,还将大晋律例写了百遍,最后被放出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经此一事,当今太子学霸的事实就当真是盖了章,被全国人民认可了。
“呵呵,那个十五岁的状元郎不能算啦,太子殿下又不用走读书这条路。”元昭牵起唇角笑了笑,想起自己弟弟昨日的样子心里又气的不行,又加了一句,“脾气又不好,整天板着死人脸,还爱训人。”
“你跟太子殿下很熟悉?”岳怀逸惊讶的看着元昭,怎么会有人这样大胆的评价太子殿下。这个元昭这胆子也太大了,这样一来昨儿个跟自己斗嘴倒真是不是大事儿了,这人连太子都敢这样说嘴,不是胆子太大就是有点傻缺。
“嗯,很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假装不认识也不行啊,“改天引荐你认识。”
听着元昭这样讲,岳怀逸就立刻说道:“那倒不用了,等到金榜题名自然能面见皇上跟殿下。”他要靠真本事走出一条路来,这样用人引见面见太子,只怕太子还以为他是个处处钻营的小人,他也不屑这样做。不过元昭肯这样说,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两人这才算是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热心跟不防备,心里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感动,“你平常都这样待人的?”随便就给人介绍太子认识,也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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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几许情深化鸳盟6
第六章:几许情深化鸳盟6
“当然不是。”她家弟弟是那么好见的吗?元昭立刻否认,“你以为太子殿下是路边的野菜啊,谁都能见一见的。”
岳怀逸被这句话都笑了,侧头看着元昭,就见他正看着他,见他看向他,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我是觉得你还不错,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倒是有骨气,哼!”
“男人立于世,要有一身骨头才能站住脚,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希望凭自己的本事走出一条路来。”岳怀逸虽然有些好奇元昭的身份,但是人家不说他自然不会失礼去问,只是怎么也没想出来京都元家是哪户人家。“咱们到了,走吧,跟我过去看看。”
元昭闻言刚抬头看向湖面,方才只顾着聊天,并未关注湖面,此时看着湖面上那十几艘河舫顿时吃了一惊,那些河舫大多是两层的楼船,而且船身极大,此时立于湖边,就已经听到舫上传来热闹的人声,好多人啊。
一定十分的好玩。
“咱们要搭小船过去吗?”
“好多人啊,你来过好多次了吗?”
“话说你有船费吗?”
岳怀逸扶额,身边的少年十分的聒噪,好像是对任何事情都十分好奇的样子,只得耐心为他解答,“不用自己出船费,那边河舫十几艘船都是连在一起的,有小船来回接人。我这也是第二次来,上次就是昨ri你见过的我朋友带我来的。”
说着岳怀逸就先上了一条等待的小船,转过身就拉着元昭的手将他扶上船,触手只觉得这少年不仅说话腔调有些软,这手握在掌中就跟握着云一样,也太软了点。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元昭淬不及防就被岳怀逸握了手,脸顿时烧的跟火烧云一样,立刻收了回来。
岳怀逸没想到元昭反应这样大,不由皱皱眉,“你我皆是男子,又不是男女有别,不过扶你上船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行事怎么这样的畏畏缩缩。”
元昭出门扮男装穿的是小立领的长袍,将脖子遮掩的严严实实,是一丁点看不到喉咙的。耳朵上的耳孔也用胭脂糊住了,不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为了不让人觉得娘气,特意把眉毛描粗几分,说话的时候嗓子压粗几分,京都南方学子甚多,她这样一打扮别人也只当她是南边来的学子,或者是南边上京的人家子弟。南北方人差距甚大,北方人高大壮实,身强体健,南方人秀逸俊美,骨架略小,因此一眼就能分别出来。元昭扮个南方人还是能伪装过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也太成功了,反而被人吃了豆腐。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状,元昭忙轻咳一声,将手负于身后,这才解释道:“嗯,寻常并不曾与人这样过,一时有些不适应,岳大哥莫怪。”
可能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些洁癖,这样的情况南方也多见,岳怀逸倒不疑有他,“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失礼了。”
“无事,无事。”无事才怪,要是被她家的弟弟,表哥们知道了,一定要扒他一层皮的。
碧云湖上碧荷舒展,远远望去如一片片绿云浮于水面上,开得正盛的荷花点缀于河面上,河舫隐于其中,大片的荷花丛中,碧水蓝天,白云微风,真是一个好地方。荷花香在鼻端缭绕,元昭就轻叹一声,“若是早上乘一叶小舟来取了荷叶上的露珠,用来煮茶,一定别有一番味道。”
“朝露之水,配以荷香,用来烹茶,必是雅韵欲流,悠然神往的一桩雅事。”
“那是自然,夏饮朝露,冬藏梅雪,用花瓮埋于地下,来年夏时取出烹茶,梅香与水混为一体,才是好东西呢。”
那撑船的年轻后生听到这话就笑着说道:“少爷这样一说,就是小的这个俗人都忍不住的想要尝一尝了,只是生来没有那个福气。”
“这跟福气有什么关系,冬日之时带上花瓮取了雪埋在花树下就好了。你只是懒罢了,收集这个东西与银钱无关,却需要足够的耐心。”
“哈哈,少爷说的是,我这样的俗人,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个雅事。只想着多挣点银钱,一家子都等着穿衣吃饭呢。”
元昭听到这话就有些讪讪的,牛头对不上马嘴。其实这些真花不了几个钱,一个瓦瓮才几文钱就能买到,最费心思的却是收集梅花瓣上的雪。与这个撑船的小哥对话,真是牛头对不上马嘴。
岳怀逸看着元昭讪讪的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却想这人真是有趣,就连喝个茶都要讲究这样多。他却不想想,让百姓花上一整日的功夫只为了存一瓮雪水,还要埋在地里,等待来年取出来烹茶喝,老百姓家哪有什么好茶,用大茶壶泡了来,那瓮水还不够一家子一顿的呢。百姓过日子讲究个实实在在,这些个风花雪月的雅事,他们是做不来的。
“百姓辛苦劳作不过是为了果腹,你觉得费不了事,他们看来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赚几个铜板实在呢。”
元昭摸摸鼻子,“我只觉得这事儿其实不麻烦……”
“你喝茶许是只喝前几杯,要的是品茶的乐趣。百姓们喝茶只是为了解渴,根本上是不同的。”
元昭就有些怔怔的,她没听人跟她讲过这些。她长这样大,周遭的人都是讲究的人家,所以也不知道百姓们喝茶是怎么样的。
偏过头看着岳怀逸,“那你知道这么多,还知道朝露之水所为何用,你饮茶又是怎么饮法?”
“牛饮。”
元昭抿嘴笑了起来,方才的郁闷顿时消散了。
小船此时靠近了大船,元昭这次却是一马当先上了船,岳怀逸在后,船上人声鼎沸,瞧见二人上来,也并未有伙计前来搭讪。这里的人都是以貌取人之辈,毕竟这里是花钱的地方,岳怀逸一身粗衣青袍,一看也不像是有钱的人。元昭衣服倒是不错,只是身上连个荷包都没有,怕是个外面光鲜里头没钱的主儿。这里伺候的小厮都是指着客人给打赏发点小财,这两人看着都不像是有钱的,谁愿意浪费那个功夫。
岳怀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元昭却是挑挑眉,冷笑一声,“狗眼看人低。”
岳怀逸:……
“你要玩什么?”元昭打量着船舱之内的情形,说道:“这条船上是斗画的?你要不要去玩?这个要怎么玩?”
“凭画讲出此画的来历,只是看画并不是看全画,只会给你看一角,或是一朵花,或是一根树枝,又或者是一片水如此这般。”
“猜中者就赢了?要是同时有数人一起猜中怎么办?”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如果这样的话,那就会接着比,谁能仿着画出来,谁就技高一筹。”
“这个有些意思,就是太浪费时间了。”元昭话音一落,就听到船舱内传出一阵喝彩声,看来是这一局有人胜出了。
“你想玩什么?”岳怀逸看着元昭问道,“那边船上每条船玩的花样都不一样,看你自己所长什么。”
“那你呢?”元昭反问道。
“我随意,什么都可。”
口气还不小,元昭就笑了笑,“那就一条船一条船的来吧,先去看看这个。”
岳怀逸只当元昭起了玩心,就随着他走了进去。船舱内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此时桌边围满了人,他们二人一时间也挤不进去,岳怀逸就对元昭说道:“咱们等下一局,现在一旁坐着等会儿。”
元昭也不愿意与人挤,就点点头跟岳怀逸在一旁坐下等着。船上人来人往,多了两个人谁也不会特意注意,元昭托着下颌等待,就听到那人圈里头有个人高声说道:“不对,这分明是《双鹰图》,梁林画笔法劲健豪爽,沉着稳健,讲求法度。用笔迅疾,有动势,画作中颇有野逸之趣。”
“梁林的画作多以以艳丽工巧的宫廷绘画中独具一格,这分明是秦安之作,这两人笔法虽有相似,但是细细看去却大有分别,运笔行走多有不同。”
元昭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岳怀逸也侧耳倾听,一侧头就看到旁边的元昭伸手托着下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就漏了出来。心里顿时有些好奇,就问道“你笑什么?”
元昭就看向岳怀逸,“这事儿好笑啊,梁林也好,秦安也好,两人的画作都有一个共同点,画法以水墨为主,略点浅色。禽鸟造型生动,兼工带写,形神俱足。梁林画灌丛用笔奔放,如飞如动。总体法度谨严,运笔行墨稳健沉着,气脉连贯,无轻率浮燥之弊。这桌上摆着的肯定不是《双鹰图》,我觉得可能是梁林后期所画的白鹇图。至于秦安,这与他后期的画风不符,应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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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几许情深化鸳盟7
第七章:几许情深化鸳盟7
岳怀逸诧异的看着元昭,虽然只是片言只语,但是若是对画画没有长时间的浸淫是不会这样张口就来,如数家珍。看着元昭并不是那种腹有诗书的样子,不想却是个爱藏拙的。
对上岳怀逸差异的眼神,元昭摸摸鼻子,“我家里有几幅两人的画作,所以我才能知道的这样清楚,你若想看回头我拿给你看。”
“两人的画作很是难得。”他家竟有几幅之多,书画这种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集的来的,非是有底蕴的家族不可。
“也不算难得,白子谦的才难得,万金难求。”
岳怀逸:……
白子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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