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也不算难得,白子谦的才难得,万金难求。”
岳怀逸:……
白子谦的画听闻流传于世的就只有区区两幅而已,万金难求也实在是太谦虚了,“你……不会也有白子谦的画吧?”
元昭撇撇嘴,“没有。”被她弟弟算计走了,自然不是她的了。
听着元昭的话带有几分郁闷,岳怀逸不晓得怎么着就认为元昭家里一定曾经有过白子谦的画,但是后来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了所以才语带郁闷。心里这样想着,又侧头看着元昭,任性、嚣张却又夹着几分天真,甚至于对于百姓的生活算的是无知。
明明自己应该讨厌他的,谁知道相处下来倒觉得这人是豪爽的真性情,尤其是方才谈茶品画倒是有几分相见恨晚的知音之感。这样的感觉,还是他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
“以后也许还会遇上的。”不知怎么安慰的话就这样讲出了口,岳怀逸摸摸鼻尖。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元昭却没察觉出来岳怀逸的尴尬,听着这话却摇摇头,“再也不会遇上了。”东西进了弟弟的手里,想要再要回来那是难如登天,她也没打算要回来。“不过就是一幅画罢了,比不得我弟弟重要,他喜欢我就给他了。”
价值万金的画儿,在她眼中比不得手足,这样的人还真是有几分是金钱为粪土的……无知感。想着就笑了起来,这样的人真是让人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昨日与自己争执,今儿个白子谦的画,他是压根就真的不把银钱放在眼中,实属难得。
“也是,自然是手足兄弟更为重要。”
“我也这样觉得。”元昭眉飞色舞,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家里的臭小子可不会觉得她大方。
两人对话间,那幅画也有了最后的裁决,果然是《白鹇图》。
元昭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欢快了。
岳怀逸心里却想到,还不曾看一眼画儿,只是听人斗画就能猜出谁的画,哪一幅,若不是自己带他上船,又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否则真会以为他是在这种地方混惯的人。便是在这里呆的是日久的,也未必能有这份工夫。
“元昭你果然厉害,只是听了一耳朵就能猜的出来。”
“那自然,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听着元昭口气这般大,岳怀逸也只当他吹大气,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元昭也没看到岳怀逸面上的笑容,十分兴奋的参加到下一局的斗画中,当需要压赌注的时候却犯难了,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个铜板。岳怀逸将手里的荷包拿出来,里头的铜板少得可怜,两人这副寒酸样,顿时引起其他人的讥讽嘲笑。
“不带银子还敢来斗画,这么不开眼想要空手套白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长了见识了。”
这辈子元昭都没听到这么难听的话,曾经听到的最难听的话也就是,靖亲王府家的大郡主脾气又刁人又傲气有什么好的。此时听着这话,那倔脾气就上来了,当即冷笑一声,纤纤素手往桌上猛地一拍,“小爷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有人笑我没钱的。我就让你再长长见识,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哟,口气还不小,今儿个可真是新鲜了,这京都的地界上的还有比我更嚣张的。”那说话的男子年龄也不大,一身宝蓝色缂丝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五官生的不差,只是那眼睛有些吊梢眼角,乍一看就不太像好人。穿着富贵,出手阔绰,群呼后拥的一看就是富贵子弟,难怪如此嚣张。
这么一副尊荣,又是这样的派头,元昭自然是瞧不上的,这人瞧着面生的很,看来是没有资格在自己面前露一面的小人物。真正富贵的人,从不需要这样的张扬,讲究的是个家族的底蕴。底蕴这种东西一句话很难讲清楚,但是有那么一种人,看着不起眼,可是往人前一站,那通身的气派就能让人压服。也许只是身上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一柄握在手中的扇子,那都是有来历的东西,不是眼力非常又见过好物件的,很难一眼就识货。
岳怀逸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独身在异地,更不愿意招惹是非,虽然对眼前的事情看不惯,但是秉着自身的原则,还是决定带着元昭离开这艘船去别的船上看看,免得生无妄之灾。他这想法才冒出头,不等付诸于行动,就听到元昭讲道:“小爷今儿个就让你知道嚣张二字怎么写,就你这德性还敢自称嚣张,我都替你羞得慌。敢不敢跟我比一比,咱们就比这画舫上挂着的所有的字画,讲出出处来历,讲的多者为胜。若你赢了,我便将这些真品买下来送与你,若你输了便要买下来给我,你敢不敢应?”
这画舫里墙壁上挂着的书画少说也有一二十幅,前来斗画的人所带书画少有赝品,若是真的将这些书画全买下来,便是猜中一半的一半,那也是一大笔极大的银钱。
这可是一个豪赌!
群情顿时被点燃了,谁不愿意看个热闹的,一时间哄声四起,一串串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岳怀逸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伸手抚抚额头,斗画也有斗画的规矩,需是要拿出银钱或者是有价值的物件作为信物抵押。元昭早上的一碗馄饨还是自己给付的钱,此时那什么做抵押?
“比就比,只是……”那少爷鄙夷的打量了一眼元昭,“你那什么作抵押?”说着他自己一挥手,后头的奴才就立刻奉上了一张银票。
五百两的银票作为抵押,这个算是合格了。
元昭眉头轻拧,她出来的匆忙,身无长物,要做抵押还真是有些犯难了。就在这时,忽然身侧递过来一块玉,“先用这个吧。”
这玉触手升温,光泽内敛明润,通体泛着柔和的光芒,一看就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古玉,而且是经常拿出来把玩,才会养的这样的有光泽。
这东西元昭自己不是没有,只是此时此刻,她没想到岳怀逸这个穷鬼,居然会拿出这样贵重的东西,给自己这个与他曾经有些不愉快勉强算得上的半个朋友。
“这……”元昭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太好吧,我要输了,你这东西可就回不来了。”
“我信你。”岳怀逸道,“你是我带来的,我自然要与你一条线上的。如果真的回不来了,大不了我攒够了钱赎回来就是。”
话说得轻巧,这东西转手就能卖很好的价钱,等他攒够钱,东西早没有了。
元昭看着岳怀逸,他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的勉强,递过来的手掌坚定有力。
这人怎么就这么傻呢?
就这样相信自己?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若真输了,可不会内疚的。”
“我既然拿出东西来,自然是做好了两种准备。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输了,我也自认倒霉。你放心,绝对不会怨愤与你。”
这人真是,话居然讲的这样的通透利落。
他这样爽快,元昭性子本来就是豪爽之人,当即一笑,身后就拿过来放在桌上,对着对面的那人笑道:“我朋友这块玉,可比你那银票值钱了,怎么着,这样行不行?”
“当然行。”那少爷有些意外,但是也痛快的回答了元昭的问话,微微一顿就说道:“东西我赢了,是不会转手赎给你们的,你们可想好了。”
这样的口气,好像他赢定了。
“如果你输了,记得把字画买下来送到我府上去。”
两人较真你来我往,旁边人看的是热血沸腾,有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两人才说定了,叫好声就传出了画舫,远远地在这湖面上回荡。
周围人很是自觉地给二人空出地方来,还有几个人主动打下手递了纸笔过来,两人各坐一边,开始写出每一幅字画的出处来历,最后一起比对。
岳怀逸立在元昭的身侧,生怕她压力太大,反而说道:“不用过于紧张,尽力就好。”
元昭看了一眼岳怀逸,只回他一笑。
他拿出了贴身唯一值钱的玉佩替她助威,她便能让他面带笑容满载而归,方不负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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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几许情深化鸳盟8
第八章:几许情深化鸳盟8
画舫里难得清静下来,大家的眼睛紧紧地锁在二人的身上,阳光穿过小窗透进来,正落在伏笔疾书的元昭身上,眉眼之间的笃定,遇上这温暖柔和的阳光,那肌肤透光望去如同透明,岳怀逸毫无来由的只觉得心口一跳,俊脸一下子便红了,忙侧过头去,饶是这般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这人是不能这么看了。
明明人家清雅端方,偏偏自己看出几分妖冶来,可真是……
元昭很快就落笔了,一手字写的是龙飞凤舞,大有破纸而出的气势。不管答案对与不对,只看着这一笔字,叫好声便轰然传来。她自然是十分得意的,她自幼便跟着爹爹习字作画,没有学得爹爹的内敛沉稳,倒是将他骨子里压着的奔放豪迈学了个十成十。她爹说了,这世上是再也没有让她受委屈的人,所以不需要学着旁个女子低眉敛目规行矩步,不需要言斟字酌方敢开口。她是大晋这一朝唯一的大长公主,要有皇家气派,威严尊贵,唯一不能有的便是小家子气的猥琐。
叫好声在耳边骤然响起,岳怀逸扭头观望,便一眼落在了那窗边小几的纸上。看得那字,忽而垂目一笑,这人性子跋扈,字如其人真真是一点假不得。这样的字由眼前这个富家少爷写出来,怎么看都有种令人眼前惊艳的感觉。素来高官深府出纨绔,没想到他不仅嘴巴刁,字画方面的造诣也真是不可小觑。
心里似有根绳牵着,不由的就走了过去,将那张纸轻轻地托于掌心,还不等他看一看上面的内容,就听到元昭在他耳边笑着问,“我这字如何?”
“……”岳怀逸一时微囧,哪有人这样亟不可待的让别人夸赞的,但是不忍心打击她的兴致,微微沉吟便说道:“这字写得好,一笔一划都透着欢快的气息。”那兴奋欢愉之意,几要透纸喷薄而出,让人感受到他的快乐,这样的人生来便是与他不同的。
”我心里快活的很。“能有一个人与她前头有怨,后头就能援手与她,还能将身上最值钱的宝贝给她作抵押,这人虽有几分书呆气,却难得品性高端。
岳怀逸一怔,心里快活的很,便能从字上施展出来,这样的纯真可真是难得了。
这世上人心最杂,他少小失楛,最能体会人心冷暖跟复杂。这般单纯的人,竟是生平第一遭遇上。
低头一笑,这玉倒是拿出来值了。
浮财身外物,难寻一童心。
那边那富家少爷也写完了,大家一拥而上,将两张纸放在一起,便开始对比起来,一一比对下来,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两人纸上所书字画来历,竟只有一幅存疑,其余十几个来历写的是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元昭倒也真真切切的吃了一惊,瞧着对面这纨绔似是不学无术,不想竟是打了眼,原来是个有真才的。
这可好玩了。
存疑的是一副画,元昭写得是戴文进的《问道图》真品,那富家少爷同样写得是《问道图》只是却是认为乃赝品。时人作画皆爱仿,曾有一典故,五百年前一大家姓原,最爱画山水,且笔锋与众不同自成一派,短短十数年便名声斐扬,引起世人争相效仿,临摹其画者数不胜数。然则临摹者千千万,却只有一女子临的其精髓,画作流出一幅,竟连原主都一时分不出真伪。后接连打听才知乃是一闺秀闲暇仿来自得其乐,不想却被家中下人偷拿出去卖掉换银,因此这幅画才能被人看到。这画闻名于原主竟一时不识真伪,引无数人争相一观。后原姓大家倾慕其才,三顾求亲,成就一段佳话。
“戴文进画作留世虽多,然则未必出现一幅便是真品。他得诸家之妙,道释、人物、山水、花果、乃至于翎毛、走兽无所不工。正因为其诸法皆学,才别具一格。这幅图明显匠气太重,少了其飘逸之感。”那富家少爷洋洋得意,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家里就有一副戴文进的画,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真伪。
围观之人皆为学子,此言一出,多人附和,明显是认同这富家少爷的话。
元昭轻挑眉峰,却先看向岳怀逸问道:“岳大哥,你认为呢?”
岳怀逸听到元昭先来问他,眉眼带着几分柔和,缓缓说道:“戴文进一生所学尤其杂,世人对其后半生作品皆为熟悉,后期其作品取法于郭李,遒劲苍润,顿挫有力。然则世人对其前期作品多有陌生,这幅《问道图》中山谷险道通往洞天,左侧峰突兀,右边长松茂蔚。山石用斧劈皴,人物作琴弦描,结构严谨,笔法秀劲,系院体画法,属于戴文进前期比较精微、优秀的画作。”他边说边指着画作上的细节给众人看,语调柔和,面色平静,所言有物,一言一语皆有出处,若无真才实学,实难随口就来,毫不晦涩。
因为大家都是学子,并无有威严名望之人坐镇,此时出现争议,便连忙派人去请这画舫的主人前来评判。画舫的主人三十余岁,乃是书画痴人,听到有争议便急忙赶来,问清楚前因后果,且不论孰对孰错,当头一句便是,“我这书画可不卖的,除非以画易画。”
原来这斗口大会便是自家携带画作与人斗口,这画舫的主人拿着自家的画开出这样的条件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元昭跟那富家少爷的打赌却有了变数。元昭不怕这个,先放到一边,便直接问那主人,“这个且不说,你先来说说这画谁评得准便是。”
那富家少爷也着急,立刻附声,“对,先评对错,再讲规矩。”
周围众人皆起哄,岳怀逸立在元昭身后面带浅笑,低声对元昭说道:“你必然赢定了。”
“那当然,我这是慧眼如炬,再没出错过的。你眼光不错,晓得厉害。”
这可真是好大的口气,惹得周围人侧目频频。元昭却是得意一笑,浑然不惧。
岳怀逸摇头一笑,这人也不知道谁家教出来的,这般的狂妄却又让人处着舒服,也是个奇人。
那画舫的主人听到大家催促,也不卖弯子,直接指着元昭说道:“这位小哥讲对了,这画的确是戴文进的真品。”
那富家少爷倒也痛快,对着元昭就说道:“这五百两银票是你的了,可是这些画主人不卖,你提个条件出来就是。”
输了不耍赖,倒也是君子风范。岳怀逸来京都求学也不愿与人结怨,更何况这个元昭处事略有莽撞,倒不如趁机大家交好,以后见面还有几分情面,想到这里就轻轻扯了扯元昭的袖子,低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人倒是心善!
元昭心情极好,也就不为难人,大大方方的把银票接过来,就对着那富家少爷说道:“我这兄长说了,你人爽快,愿赌服输,敬你人品,这画就算了,大家交个朋友吧。”
那富家少爷闻言倒是一愣,抬头看了看岳怀逸,便拱起手来,道:“这下可好了,不用担心回去挨一顿竹笋烧肉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如此一来岳怀逸跟元昭倒是看着此人颇为顺眼。有些才学,也不仗势欺人,言语还风趣。大家索性结伴同游,有了五百两银子做底气,元昭一条船一条船的赌过去,没把输的人脸色赌白了,倒是让那富家少爷白了脸,扯了扯岳怀逸的袖子低声说道:“你这小兄弟可真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