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娘得了素卿,吃不了亏的。”因孙小花的关系,锦绣庄的人常来美味情缘买点心,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熟络了。青曼亦是识得素卿的,也颇喜欢她。素卿,小名唤素儿,是梁锦娘早年买的一个婢女,如今给了孙小花。素卿得了梁锦娘真传,看事透彻,不骄不躁,谨言慎行,外加机灵。配给孙小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你与素卿交好,你觉得她如何?”
青曼提起素卿,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兴奋道:“夫人不知,素卿上至绣艺礼仪,下至厨艺洒扫,无一不精。二丫陷害孙姑娘后,她们碰见二丫一次。芊儿欲骂她泄恨。可素卿说:骂人者低劣,不若无视,你与她争。必与她同类矣。果然,二丫瞧见她们不理她,更是气得不行。不愧是锦娘子的关门弟子呢。”
“关门弟子?她不是锦娘子的婢女么?”
“名义上是婢女,但锦娘子从未将她当作婢女。反而一直悉心栽培,素卿是孤儿。故而对锦娘子感恩不已。此次作孙姑娘陪嫁丫头,她亦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嗯,如此说来,素卿当真不错。”
“锦娘子看中的人。哪儿有差的?只看她中意孙姑娘与夫人便知。”银曼收拾好了书房,也不忘讨好一下。
崖儿笑道:“每次出去,银曼都要与清水说话。指定是被她带坏了。”
“夫人,我是说你好话呢。”
“是。所以才坏嘛。”
青曼也来搅一下,“夫人,下次带我去呗,我也去学学。”
“学什么?学你姐姐一样油嘴滑舌么?”
“这叫乐趣,不然整天肃着脸,会变丑的。”青曼说完话,怕被崖儿教训,忙跑了出去。
崖儿与银曼相视一笑。“走吧,时辰不早了,木材行今儿收了一批木材,得去看看。”
“是,小剑去送货了,不然也不用夫人如此辛苦。”银曼拿了单据,塞进腰袋,跟了出去。
“我总不是无事,何况又不用我搬。”
二人出了宅子,上了街。今儿街上多了很多小摊,甚是热闹。她们边走边看,碰见喜欢的便买了。
刚买了一柄簪子,崖儿抬头之际,便见吴小子神色慌张地朝这边走来。
那边吴小子不想这么快便碰见崖儿,想避已是不能。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嫂子这么早去哪儿?”
“去木材行,今儿有货到。怎么?出了何事么?”
吴小子目光闪烁,本就笨的嘴更是说不出话来。崖儿心里一沉,不便让她知晓的事除了闵宗海,无其他!她焦急道:“是不是相公出了事?说啊!”
“衙门出了告示,北地盐场爆乱死伤无数,名单也公布了,有”
崖儿推开吴小子,疯了一般朝衙门跑去。吴小子与银曼紧随其后。到了衙门,一群人围在公示栏那里,指指点点的有,呼天抢地的也有。崖儿不想听见那些声音,她只想知道那里没有他的名字!一定没有!
她慢慢走了过去,心里愈来愈沉重,痛到快要无法呼吸了。那张白色的榜单上,第一个便是那熟悉的三个字:闵宗海!
一阵晕眩,就要支撑不住时,银曼扶住了她。“夫人,你要挺住啊。”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说什么都是那么的无力。
吴小子亦是急道:“嫂子别急,我再托人去衙门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崖儿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是担心了。脑子里都是闵宗海死了,她怎么办?该怎么办?
任由他们扶她回了家,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地。她闭上眼睛,闵宗海义正言辞地说他不会和离他紧张地抱她去床上,叮嘱她不许捉虫了他抱着她,一边吻她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他吃醋时窘迫的神情他离去时痛苦地说:若过不下去了,去寻他吧他趴在她身上,嘤嘤地哭泣
不知不觉间,她在他的怀抱里,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片惨白,她不知道自个儿在哪里,也找不到出口。她恐惧地叫喊着闵宗海的名字,许久,终是有了回音,可是却听不清。她努力地听着,那声音亦是愈来愈大。
崖儿,别怕,我在。
崖儿,别怕,我在。
闵宗海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愈来愈大,直到令她头痛欲裂她挣扎着醒了过来,已是一身冷汗!
闵宗年欣喜地回到家中,对闵老大道:“爹,北地盐场出事了!”
瞧他的兴奋,闵老大有愰地错觉,这是他的儿子么?
闵宗年意识到自个儿过了,忙收敛了笑意,平静道:“死亡名单中有宗海的名字。”
“他真的死了?”
“衙门贴的告示。”
良久,闵老大问道:“你打算如何?”
闵宗年凹陷的脸,不似往日暗沉,此时竟是有了光彩。“我要娶她。”对于这个答案,闵老大早就知晓,故而在之前夺铺子时,没有紧紧相逼,亦是想给自个儿儿子留一条路。
“尤氏呢?”
“为平妻。”(未完待续)
………………………………
第六十九回 嘱托
闵老大、闵老四与闵宗年一齐来到闵宅。
崖儿方才起来,精神还不甚好,听到他们来了,心里一阵烦闷,却又不好不见,只得强打了精神,去了垂花厅。
“大伯、四叔。”瞧见闵宗年一脸期待,她厌恶之极,敷衍道:“堂兄。”
闵宗年好容易等来崖儿与他说话,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忙道:“弟妹气色不好,快坐下说话。”
对于闵宗年的热情,崖儿眉头一皱,避开亲近,往远处坐了。
闵老大咳嗽一声,“宗海媳妇,宗海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节哀。”
“多谢大伯,侄媳妇明白。”
“如今宗海没了,又未留下子嗣,你一人实是难过。以后如何,不知你有何打算?”
“暂时未有考虑。”
“你一人要看着两个铺子,还有一个庄子,实是劳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放着不管。我提一法子,你仔细思量一番。”
崖儿垂目,掩下眼里的厌恶,不反驳亦不答应。
闵老大瞧了一眼入痴了的儿子,微微叹息,道:“一家人不做两事,你既是我闵家的媳妇,不如一直做下去。”
崖儿还以为他要她交出家业,不想竟是要她守节。
“年儿年逾二十,仍未有子嗣,我欲为他娶一房平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原来不是守节,是要她嫁与闵宗年为平妻!她装作不知,不客气道:“堂兄娶平妻,是好事。大伯自去娶了便是,何故与我说。”
闵老四气极。跳起来道:“你个不知礼的妇人,这是与长辈说话应有的尊重么?你不是季府的姑娘么?如此粗俗上不得台面,简直”支吾了半晌也未找出足以表达他愤怒的词来,最后大拍桌子,“简直是流氓!”呵,这话更是不相干了。
崖儿听到最后的话,竟是笑了出来。
闵老大觉得丢脸极了。他不悦地瞪了一眼还欲骂人的四弟。将他压下去后,才道:“宗海媳妇向来聪慧,不该不明白我之意。我年儿一表人才。我家亦是有庄子的,门路也不少,不比你差。你嫁过来,亦不用如此辛劳。何乐而不为?”
“我能自食其力,为何一定要再嫁?”
“若能得一如意郎君。为何不嫁?”在闵老大看来,自家儿子是极优秀的,只有别人配不上的份,没有他不配的理。
话说到如此份上。崖儿不想再拖沓,直言道:“谁都可以是如意郎君,唯独堂兄闵宗年不是!”
闵宗年一个踉跄。不想她竟能说出如此伤人之话,他难过道:“不何我不是?”
“于家。你不忠;于妻,你不敬;于父,你不尊;于母,你不喜;于子,你不养。你说,你有什么可自诩如意郎君?”
闵宗年被她说得一文不值,他回顾过往,他确是什么都未做,什么都不关心,他心里只她一人而已。
闵老四指着崖儿,对闵老大道:“你看看,如此儿媳,敢直指长辈相公的不是,大哥还与她客气什么?直接将她逐出闵家便是!”闵宗年肯娶她,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为了美味情缘的铺子,他才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呢!
闵老大眯着眼睛,盯着崖儿。如此媳妇,确实难得。恨只恨自个儿的儿子不争气。不过,他还是要争上一争,“侄媳妇,我给你时间思量,待宗海的身后事办完,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得嫁与年儿。不然,休怪我无情!”
他们走后,崖儿无力地摊在椅子上。银曼从门外进来,“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大太老爷请了族长,我们这铺子可就不保了。”
“扶我进去歇会儿。”她需要好好地静一静。
美味情缘与木材行里一片素净,大家纷纷讨论着铺子是不是关门了,若是真关了,他们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活儿了。
第五剑刚回来,便见那些人不干活,全围在一起说话,顿时火冒三丈,“你们不做活儿,干什么呢?都不想做了是吧?”
“不是的,大管事,咱们东家出事了,大伙正在说这事儿呢。”
“夫人出什么事了?”第五剑第一反应就是崖儿出事了,还很是着急。
“不是夫人,是老爷。”
“老爷?不是在北地么?”第五剑一头雾水。
“北地盐场爆乱了,死了好多人,衙门都贴了告示了,确定死的人都上了名单。”
“是啊,老爷的名字是头一个呢!”
“这可怎生是好啊?若铺子关了,我又得重新找活儿了。”
“是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钱高,东家又好的活。这下又没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第五剑猛地跑了。
到了美味情缘门口,铺子大门亦是半掩着,似是未开张。他方进了铺子,便见众人皆是一副无精打采地模样。
“老爷的事是真的么?”
容珍答道:“孙老爷去看了皇榜,夫人在里头躺着呢。”
此时,冯莺莺与吴小子亦是赶了过来。冯莺莺问道:“你们夫人呢?”
银曼答道:“在楼上。”
冯莺莺让吴小子留在下面,她自个儿上去便好。人多了,反而不好说话。
崖儿坐在窗前,长落下,有丝随风而起,一身素色长衣,分外清冷。
冯莺莺轻轻推门而入,“嫂子。”
崖儿回头,“莺莺来了。”
“嫂子无事吧?”
“无事。吴小子来了么?”
冯莺莺点头,“在下头呢。”
“下去吧,正好我有话要说。”她先行一步,冯莺莺紧随其后。
众人见崖儿下了楼,都站了起来。
她瞧见的吴小子的神情,便知此事是真的了,那么她是时候放手了。
“青曼,你去请锦娘子来一趟。”青曼应声而去,她又缓缓道来,“第五剑,木材行给容珍作嫁妆,你不得纳入你玉剑山庄。”
容珍惊道:“夫人”
崖儿摆手,“都听我说完。木材行给容珍,美味情缘留与维珍,城外的庄子与银曼。这些都是你们的嫁妆,是私有的,不管是谁,都不得纳入夫家家业。地契我会拿去官府与里正那里留底见证,以防他人觊觎。”
银曼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去哪里么?”
“我说出来,也许你们会说我傻,可是我一定要去!”崖儿转身,一脸坚定,“我要去北地!我不信相公死了,我要去寻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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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香消
“夫人,我与你一齐去。”银曼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表态,皆要随她而去。
崖儿摆手叫停,“此去路途遥远,也不何时归,许是寻上一辈子呢?昌城的家业是我和相公的心血,我不希望就此结束或是转让他人。我希望你们能替我好好地守住。”
崖儿如此说道,她们亦是无法了。维珍又道:“夫人也无须将铺子给我们,我们必将守好这里,等你和老爷归来。”
崖儿摇头,“闵家的那些亲戚,你们还不知么?只要这些铺子还在我的名下,他们便不会干休。只有还了你们良籍,再完全给了你们,他们才束手无策。”她又拉了冯莺莺的手,望着吴小子,“她们都是孤苦无依的人,往后若有难处,我求你们能帮一帮。”
冯莺莺不悦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我们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维珍银曼她们有了难处,还能不帮么?”
吴小子担心道:“嫂子真的要去么?”
“嗯。”
这时,青曼带着梁锦娘到了。“崖儿找我何事?”梁锦娘也不知说什么,瞧见崖儿的神色,却不是她预想的那样憔悴。
崖儿走上前去,“我一直佩服锦娘子,一个人撑起那么大的锦绣庄。花儿能得你教导,真是幸运。如今我决定去北地,有一事相求。”
“你要去北地?”
“是,我要去找我相公。”
“宗海未死?”此话一出,梁锦娘自个儿都得不妥了,一脸欠意。
崖儿只是相视一笑,“他们都说相公死了。可我总觉得他还活着,所以我必须去寻他。”
梁锦娘沉默了一会儿,“好,你有何事要托我?”
崖儿招来青曼,“请你收青曼为徒。”青曼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她曾偷偷地向素卿请教过刺绣,后来素卿走了。她却是不得劲儿了一阵。不想崖儿竟是知晓的。
梁锦娘看了看青曼。“好。”
“多谢。”
“你带谁去?”
瞧崖儿不说话,冯莺莺亦是急了,“是啊。嫂子总得带一个人吧,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实在是危险。”
崖儿早就想到这点,只是她想私下问他的。若他不愿。她便一个人去。她望向李五,恰巧李五亦是看了过来。瞧见他甘愿的神情。崖儿笑道:“就他了。”所有人都提到了,唯独不曾说过李五,他心里便有一种猜测,一种让他欣喜若狂的猜测。
闵家大房。
尤氏看着手里的药膏。喃喃道:“不是说可以留住相公的心么?为何他还是忘不了那人,如今还要娶她为平妻?”她惨白的脸上,泪水涟涟。
闵宗年进了房。瞧见她在哭,顿时怒气奔涌而出。“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整日里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蛋都生不下来。如今还要犯妒是吧?我告诉你,季崖儿,我是娶定了!你要么乖乖地当你的闵夫人,要么滚!老子要不是看你一人孤苦无依地,早就休了你!整天为了一点事哭哭啼啼的,你不烦,我烦!”说完甩帘而去。
肚子开始绞痛起来,尤氏擦掉嘴角的药膏,躺到床上,恍恍惚惚之间,似见娘亲在向她招手,小弟亦是高兴地大叫:“姐姐,姐姐,快来!婶娘做了好多好吃的,舅舅也做了你最喜欢的风筝,我们快些回去,不然叫轩小子他们都抢光了。”她擦了泪,笑道:“哎,这就回。”
薛氏现时,尤氏已没了气息。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挂着笑。说来也是缘,最讨厌尤氏的是薛氏,却也是因薛氏去房里喊她吃饭才现她已去了。不然以闵宗年回家的次数,也不知要多久才现。那日也是薛氏心血来潮,在闵老大家,尤氏在不在是无人关心的。
闵宅。
崖儿办好了所有契约,分给各人。“里正那里我许了他下任里正选举时,你们通通都会选他。”
众人齐声道:“是,夫人。”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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