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妹一双杏眼神采飞扬,她略挑起叶榆尖巧的下巴,将那张有些妩媚漂亮的脸对上自己,弯唇道:“本姑娘再问一遍,你是哪家的公子?”
叶榆震惊了……他这是当街被调戏了?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等等,这画风不对劲,这当街用鞭子挑人下巴可比当街问人要手机号还要大胆奔放了喂。
叶榆哭笑不得,然后他就听到了少女再次丢下的第二发重磅弹。
“喂,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本姑娘瞧着甚好,跟我走。”少女骄横而笃定的语气,让叶榆觉得下一句这丫头就会说出,今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之类至理名言。
叶榆抬手,指尖在风里吹得苍白,他拂开抵制在自己下巴上的九节鞭,眉眼间带了几分冷意道:“哪家的姑娘,这般行为莫不怕被人耻笑。”
陈家小妹皱眉道:“你不知道我,你难道不知道将军府陈家。哼,我倒要瞧瞧谁敢笑我。”
将军府陈家,叶榆略一沉思,原来是将门出身的姑娘,难怪这般胆大。京城之内的陈家很多,但能被称为将军府陈家就只有一个,也只会是一个,就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陈抵的家。叶榆对陈抵倒是极有印象的,因为自家三弟叶贺就是他的脑残米分。每天念叨的他耳朵都要起了茧子的人,叶贺曾说,这世上他第一大偶像就是大将军陈抵,第二大偶像就是平西将军陈楚。
陈家的女儿,行事可真够胆大妄为的。
叶榆颔首道:“原是陈老将军家的小姐,到是叶某失礼了。”陈家的家世就差功高震主了,这不是些年来要不是陈老将军几近赋闲,陈家又是三代皆为功臣,忠君不二,怕任是哪家的皇帝心里头都不会踏实。今日里撞上他家姑娘,那也是运气不佳。若单单只是因为路段摩擦也就罢了,可偏生这小姑娘不知哪根筋打错了,调戏起已婚男人来。
陈幼蕊虽喜叶榆容貌俏媚,但向来对这种文绉绉的礼节不感兴趣,见叶榆虽然客气但仍是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不禁蹙眉呵斥道:“叶家?哪个叶家?也罢,我也不管你是谁,只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干脆利索,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果真不愧是将门儿女,当街抢起男人来也这般雷厉风行。
如果叶榆不是作为被抢者,那就给这陈小妹击掌道好了。为了不成为明天京城的头条,叶榆觉得十分有必要,现在!立刻!马上!义正言辞的拒绝掉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骄女。
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只听得车厢中传来清冷的声音。
“夫君,何事耽搁。”
陆问薇的音色很是特别,倒不似小女儿甜美,而是略有些低沉的,令人闻之心安的平静之感。这一声询问,似是抚平了叶榆的烦躁,一时间也跟着平和下来。
陈幼蕊只觉得眼前人眉眼间浮起一层温柔之色,原本有些凌厉的美艳都变得柔和下来,他微微侧过脸语气温和对车厢中人道:“无事,夫人莫急。”之后便转而对她道:“陈姑娘若是无事,便让一让,在下与夫人还有事先行了。”
陈幼蕊一颗少女心虽然似堕入湖底,拔凉拔凉的。转瞬怒气大生,横鞭道:“你再说一遍,车中是你何人!”
叶榆唇角含笑,一双桃花眼亦是含情道:“车中是我发妻,陈姑娘可还有疑?”
陈幼蕊心头一紧,发妻……竟然已经成家了?一时间陈家小妹五味杂陈,方才的满腔欢喜皆化为了失落,大小姐的骄傲让她随即更加恼恨,为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个心悦的男子,偏生还是个成了家的!越想越发恼怒,手中的九节鞭已经应声而出,犹如银蛇,夹杂着猎猎风声,直朝叶榆抽去。
叶榆微微皱眉,这大小姐也太过随性而为,那银鞭将至,他不偏不闪,广袖大氅和风一拂,阻去那鞭子的几分力道,抬手便将那银蛇握于掌中,腕上一转,将鞭子朝自己收了几寸。
陈幼蕊本不曾想过要伤人,只是乍闻那话,心头一痛,等反应过来银鞭已经打了出去。待鞭子出去之时,心头也有些紧张,她本是不想伤他的,这一鞭子下去若是将人打坏了,可如何是好。谁料眼前□□一晃,那有些苍白而修长的手竟是毫无畏惧的握住她的银鞭,之后便是一股极霸道的力道将银鞭折入他手中,她只觉得手上一紧,身子已经随着银鞭朝前扑了两步,堪堪停在红衣男子身前,对上那双不语而笑的眸子,还有原本清远此时却微微皱起的眉毛。
陈家小妹只觉得心头要跳出喉咙了,她猛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叶榆瞧着眼前的小丫头,分明只有十四五的模样,算起来正是青春叛逆期。家中娇宠,难怪会这样莽撞。想到这小姑娘一话不对,抬鞭打人的行为,叶榆忍不住皱眉道:“当街用策马冲撞,惊扰了他人马车还这般蛮横无理,已是不对,眼下又要持鞭伤人。陈家忠烈满门,天下人莫不敬重,怎么家中女儿这般骄纵?陈姑娘且好好收了鞭子吧,莫要辱没陈家门风。”说罢便松开握住银鞭的手,转而拎起小姑娘脖颈后的衣领从马车上直接丢了下去。
“好自为之。”叶榆抛下话后,抬手将马车上的帘幔放下,示意陈叔继续赶路。
陈幼蕊被从马车上扔下来,身形晃了两下这才稳住。她有些呆呆的看着那华贵的马车从自己眼前驶走,耳边传来自己的爱马的低低嘶鸣声。陈家小妹有些讷讷的看着自己的爱马,半晌才喃喃道:“阿雪,我这是被他给训斥了?还被他给扔了下来?”
阿雪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应和自家小主人一般。
陈幼蕊心头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要知道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这般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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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幔合上时有风吹进来,拂开6问薇耳畔的一缕青丝。她抬眸看了眼,随手拿起炭盆一旁纤细的火棍,稍稍拨弄了下银炭,微红的炭火再次将车厢中方才灌进来的凉意给赶走。马车中依旧是一片温暖,让叶榆不禁有些想抹去头上的汗。只是他头上其实并没有出汗,方才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哪里还会有汗水冒出来。没有汗可以擦的叶榆依旧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把视线落在那几株红梅上,红梅娇艳欲滴,中间带着鹅黄色的细蕊。
“眼下天气冷,这几日我也不曾出门过。”
“嗯”6问薇颔,轻轻应了声。
叶榆将指尖朝向那红梅伸去,花瓣一如想象中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摩挲几下。
“我若是出门去,也会跟同你一起。从前那些……我也不曾在同他们胡闹。”
6问薇手上稍顿,半晌才再次轻应了一声。
叶榆看着指尖下被捻的快要不成样子的红梅,有些讪讪的松开手,花瓣被揉搓的耷拉着,没了神采。
“刚刚那小姑娘……”
6问薇垂头缓缓道:“应该是陈老将军的孙女,陈家嫡支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幼蕊,若是无错便是她了。”
叶榆点头,将手拢进大氅中,指尖触到手腕,还带着些凉意:“小姑娘似乎有些……娇蛮。”
“毕竟是独女,家中又为朝中权贵,不免骄纵。”
叶榆忽然道:“夫人也是独女,却是这般好的性子。”
6问薇一怔,微微抬眸道:“夫君以为……我性子好?”
叶榆认真点头道:“自然,不曾在见过更好的。夫人知书识礼,又温婉贤良,聪慧过人,当然好。”
6问薇被一顿猛夸,有些怔怔的瞧着叶榆。半晌才又垂下眸子,长而疏的睫毛轻颤,缓缓道:“问薇哪里当得起夫君这般称赞。”
叶榆不由自主的往6问薇身侧凑了凑,浅笑道:“怎么当不起,不过是我没什么大学问,想不起怎么才能形容出你的好。”
6问薇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一些,对叶榆道:“夫君若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叶榆面上一窘,有些被瞧出心思的尴尬,无奈只得苦笑道:“陈家那丫头骄纵,论端庄比不得夫人。论涵养,亦是如此。论姿容……也不如夫人的。”他琢磨了一下,思量着或许比起来直接的赞赏,女孩子会更喜欢这种对比式的称赞?
6问薇有些疑惑的瞧了叶榆一眼,她不明白叶榆为什么忽然拿她跟陈家幺女比起来。
叶榆觉得似乎效果不大,只得继续道:“总之,方才不过是场小闹剧,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6问薇抬头瞧着叶榆,看到那双桃花眼中似乎带了一丝愁虑,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跟她开口一般。6问薇有些诧异,想着打从进来后,叶榆就开始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叶榆其实是在跟他解释刚刚外面生的事情?是怕她会不悦,还是怕她会吃醋?所以叶榆还特意拐弯称赞她,是想让她消气么。
叶榆见6问薇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禁微皱起眉来。他只怕6问薇心中会有分毫不悦,若是如此,真是他的罪过了。
“问薇不曾埋怨夫君,也不曾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夫君无需如此。”6问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若是因叶榆跟陈家幺女多说两句话她就恼羞成怒,那家中院子里圈的几个,岂不是会将她气死,这还不算从前那些外面的红粉知己。
叶榆若是知道6问薇心中所思,一定会被自己的历史给黑哭……
“你一点都不曾生气?”叶榆忽然问出口来。
6问薇摇头:“不曾,陈家幺女门庭显赫,从小娇宠,便自然有几分率性蛮横了。但夫君与她又不曾有过出格之处,说来不过是小姑娘不懂事罢了,问薇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跟夫君生气。”看在叶榆想方设法跟她解释的份上,她也就给他个明白好了。
叶榆方才一直担忧6问薇心里头会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想要跟她解释一番,免得徒生隔阂。但当6问薇表示根本不在意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比刚刚还要糟糕一些,夫人如此心胸,又该如何。
6问薇想起小心翼翼解释的模样,眉眼间不自觉的松快了许多。只是6问薇并未深思方才好端端的坐在马车中,为什么会忽然开口唤出那句“夫君,何事耽搁”。
她略弯了弯唇角,不在倒腾那个炭火盆,而是从一旁的瓜果盘中小柑橘,指尖微动便轻巧的给拨开了。橘子带了些略酸的清香散在车厢里,她将剥好的橘子细细剔了上面的白丝,递给一旁的叶榆。
叶榆原本在默默数自己袖口上的繁复纹路,满腔的怨念就差蹲地上画圈了,乍一看面前白生生的纤细手掌上拖着红彤彤橘瓣,他先是一呆,顺着往一侧瞧去,只见6问薇明艳的眉眼带了几分柔和笑意,似将他心头的阴霾也驱散了般。刚刚的一些小不悦,也顺势一干二净了,他挑过6问薇手上的橘子,只剩下满心欢喜的放在口中。
甘甜的味道入了口,胸中郁结消散,重新打起精神的叶榆转瞬就忘记了刚刚不快。
6问薇若有所思,原来一个橘子就好了啊……
※※※※※
终于还是到了方家表姑娘岑菡进府的日子,这一大早的,便是听到府里有些闹腾。因为毕竟是纳妾入门,叶家根本不打算操办。只想着将人先弄来就得了。可方家不依,若是大家都不知晓他们方家跟叶家有这么层关系了,那这美人计使得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在大操大办和沉默无息间两家一直没有打成共识。
也就造成了一抬红彤彤的小花轿,无精打采的往方府去了,方府那边则是鞭炮锣鼓震天响,两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家有些落了脸面,方邵更是气的砸坏了两个杯盏。
一旁的方景存劝慰他道:“父亲哎,您在这气什么呢,又不是你闺女。”
方邵拍了拍桌子,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道:“长点心,这话别乱说。在这说来,管是谁家闺女,那叶弘就是故意想扮我难看!”
方景存拍了拍老爹道:“那哪能,叶家翻了天去也就是个皇商,咱们家可是朝官,他哪里敢故意扮咱们难堪。”
方邵摇头道:“儿子,你是不曾知道。这些日子那老东西跟躲账似得躲着我,恨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我若是跟他说上一句话,那他那边就马上给扯开,能寻出来百八十个由头开溜!”
“那可不是,他们家做了亏心事,能不躲着么。父亲呐,您就宽心吧,剩下的交给岑菡那丫头就行了。不是我说,那丫头可是个有本事的。”方景存左右看了眼,俯身在方邵耳边悄悄道:“扬州瘦马里,最顶尖尖上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那些红尘手腕,那可都是从小悉心培养的,能差的了么?用不了多时,岑菡就能在叶家站稳了脚跟,时间久了,还怕叶家会不跟咱们一心?”
方邵听了儿子的话,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下了些,颔道:“就你鬼主意多,但愿这是个好法子吧。”这些年来叶家财势越来越大,虽然京中权贵多数看不上这种泥腿子家暴户,但不得不说叶家就像是聚宝盆一样的存在。既然是聚宝盆了,那必然要搂在怀里才踏实。可偏生叶弘这老狐狸,油盐不进,也能够靠这些小门道去试试能不能为四皇子收拢叶家了。
方景存见老爹听进去了劝,也不禁笑着凑过去道:“父亲就放心吧,待过些日子,我也去挑买个体贴的瘦马给您……”
方邵瞥了眼儿子,略责怪道:“你这小子……”话虽这么说,却也不回绝儿子。
方景存笑着转身道:“父亲,我今天就去找叶家那两小子喝酒去,也好给表妹妹撑撑场子。”说罢便带了人,去给表妹送嫁。
叶家那边叶均真是一点都欢喜不起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如此倒霉偏偏是他摊上这等事了呢。因这个破事,前些天家中就闹腾的鸡飞狗跳的,眼下可好了自己要纳妾,爹娘没一个好脸色。这小婚喜服穿的要多不是个滋味,就多不是滋味。好在纳妾没那么多讲究,府里也没有张灯结彩,看起来没有半分喜意。
叶均不禁回想起,叶榆半年前纳妾的时候,那锣鼓声天,红绸满挂,宾客尽至的场面。不平衡的心理再次开始作祟,同样都是叶家的嫡子,同样都是纳妾,那个孟氏虽然是书香门第,但岑菡还是朝臣命官家的表姑娘呢。怎么就不能一视同仁了?怎么就活该他受冷清,受白眼了?越想越不服气的叶均,抬手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扫落一地,摔了个七零八碎。
一旁的丫鬟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平日里二公子最是温和不过,但这些日子却跟换了个人似得,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会摔砸东西。对他们这些丫鬟仆役还是出言训骂,跟以往简直快要判若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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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隐隐有着奏乐的声音,映的这冬季里似乎也少了几分肃杀,多了些许热闹。只是热闹似乎只停驻于叶府门外,而府中则不曾沾染上半分。因只是纳妾的缘故,叶弘自然不会出面,而孙氏也只是稍稍露个脸就走了。余下的便是方景存折腾出来的聚宴,只说是让叶家兄弟一起喝顿酒。
叶均自打那醉酒误事之后,再也没碰过酒。如今看见方景存来招呼着,却也没有不应和两句的道理,所以这个迎娶贵妾的小聚宴,不过只有寥寥数人罢了,跟之前叶榆纳妾那场面相比,实在是差了远了。
方景存乍见叶榆出来,满面带笑的过去打招呼道:“好些日子不见了,也不说去我那坐坐。”
叶榆亦是含笑摇头道:“去你那?莫非你还有表妹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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