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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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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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发生的事儿,更令他扫兴!

    当天夜里,权鱼带着他的手下镖师们在湟水边的滩地上,点燃三堆篝火,并扎下三座大帐。自己则和班超带着手下,亲自乘木筏,木筏高悬着四只白色的大灯笼,从河这边到对岸来回巡视。

    水流很急,从西向东,奔腾不息,班超焦虑地看着暗淡的夜色和黑黝黝的河水。这里离破羌城近百里,窦戈袭击成功后,为躲避羌人追杀,只有从河里撤退一条路。

    一直到凌晨前,黑暗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小黑点,正在奋力划水向木筏靠近。班超等人急忙伸出大竹杆,施以援手,水中人抓住竹杆被拖上木筏,恰是窦戈。而他的手下,有的划向木筏,有的则划向篝火边的河滩上,被镖师们从水里抬上来。

    此时的窦戈十分狼狈,他的七八名手下,每人怀抱一个羊皮囊,随波逐流,一一漂到篝火边。他们换上干净衣衫,喝上辣姜汤,才慢慢一一缓了过来。

    “尕叔,吾……在这……快救吾……”

    最后被救的是班秉、班驺兄弟二人,他们是断后的,此时已经力竭,只能随波荡漾。

    班超更关心窦戈的任务到底完成了没有,可窦戈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羊皮包裹,让他心里彻底凉了。又没他什么事了,包裹内,分明便是东吾的首级,双目还圆睁着,此时连血都还未干呢!

    太阳出来了,窦戈带着和他一齐获救的十一名手下,面向破羌城方向“扑嗵”跪下,洒泪叩了四个响头。他的手下有九人,其中多人负伤,都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顺流漂到这里。

    此时,一支雍营巡哨的士卒数十人,正顺着河水远远向这里走来。权鱼对窦戈道,“将军请节哀,吾会派人继续沿河寻找……”

    窦戈这才带着他的人撤回允吾置,而权鱼则留下应付雍营士卒,并顺河寻找其余勇士!

    这是一次出色的袭击,窦戈等人一直混在破羌城内,只到今天夜里一更,才找到机会。他们趁城内人心惶然之时,扮成羌兵,突然袭击了东吾的住所。斩杀了东吾和十数名侍卫后,他们在敌军的追杀中跳入湟水,口里含着芦苇杆,每人手握一个羊皮囊,浮在水下逃离追杀,一直漂到金城才上岸。

    “尕叔,哇……这一仗真过瘾……”

    缓过劲来的班驺,兴奋地小声对班超感叹不已,兄长班秉踢了他一脚,他才注意到班超的一脸失落之情。

    班超紧咬着牙,恨恨地将重锏抱在怀里。跑了近两千里,连连残羹都未喝上。未等他懊恼过来,窦戈换完衣裳,吃了食物,已经准备启程了。

    “班秉、班驺二人,陪权鱼驼队西行买盐,监视烧当羌动静。其余人,随吾即刻返雒阳……”

    东吾的首级,允吾置已经派出驿卒,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驰报京师。班超跟着窦戈,只到九月下旬,才怏怏不乐地返回雒阳。

    “五百里加急,陇右捷报,汉军已斩羌酋首级!”

    当陇西捷报飞驰进雒阳时,汉明帝与太尉赵熹君臣二人,一直呆在画苑内,已经整整一天。他们没人说话,他们一直看着墙上的挂图,目光死死地盯着龙耆城!

    为破解“牧马中州”策,窦固一边禀报汉明帝,一边已经带着两千人从扁都口进入南山(注:即祁连山),兵出高原。汉明帝得到窦固已经出兵,且自陷险地之时,曾震惊不已。

    烧当羌自击破先零羌后,有丁口十几万,盛兵近五万。窦固只带区区两千人,便已进入北海(注:即青海湖),虽可出敌不意,可如遇顽敌抵抗,两千人势如以卵击石,让他心里惊诧不已。他原想将驻扎在雁门郡的邓鸿所部三千人,调往河西,这样汉军便可以五千兵力出高原,以汉军战力,胜机将很大。

    可窦固已经先斩后奏,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便按照窦固之奏,迅速命司马南将雍营三千多骑,迅速移驻金城郡,摆开问罪之势!

    剩下的,他已经无能为力。北营只有三千老弱病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他们。现在,他手上已经无兵可调,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正在雪域高原上艰难跋涉的窦固两千卒身上。

    如果窦固的两千骑败了,雍营三千五百骑挡不住东吾的五万众,陇右将率先大乱,他将不得不在三辅紧急募兵,以应付高原之变。假如出现这样的局面,北匈奴定然会借机南下,策应羌人,汉朝将不得不面临两面开战的艰难局面。羌胡密谋已久的“牧马中州”之策,将成为现实!

    他一点也没有怪罪窦固,相反,他比谁都要清楚,被老将军窦融寄予厚望的窦固,这一险招无疑是当前唯一一策。能否击破烧当羌,并斩杀东吾,已经成为能否破解羌胡“牧马中州”策之关键!
………………………………

第十五章 浮屠仁祠

    这些天来,在汉帝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日子里,他密切关注着高原和塞北局势。从高原和塞北来的每一份驿报,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窦固的这一险招,不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出乎羌胡所有人的意料。

    北匈奴并没有异动,形势并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他在等着,在盼着,也在害怕着。他与他最信赖的首辅赵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如窦固兵败消息一旦传来,便开始紧急募集五万新兵,堵住三辅。再命郑众提河西五千军出扁都口入高原,两面夹击,踏平烧当羌!

    就是在焦虑不安中,终于等来了斩杀东吾的消息。当驿吏的捷报驰入汉宫,君臣二人在画苑内长舒了一口气。他们走出画苑,来到流水潺潺的榭台之上,感慨万千。

    “赵卿,朕即位以来,这段岁月,最难消受!”汉明帝望着乌云覆盖的北方天宇,眼里含着泪,咬牙说道。

    赵熹也含泪道,“老臣恭喜陛下,胡人之‘牧马中州’策,已经被陛下击破,大汉是逃过一劫啊!”

    ……

    班超到雒阳才知道,汉明帝下诏历数东吾罪状,并传檄高原诸羌,烧当羌王东吾勾连北胡,已被伏诛。汉廷已扶东吾子迷吾,为烧当羌王。并派出中郎将窦固为汉廷使节,一一抚尉各羌国。到此,羌胡勾连被打破,高原各羌国无人再敢到赐支河谷会盟,更无人再敢与北胡联络。

    而窦固却一直留在龙耆城,窦氏在关西、陇右、河西和西域,影响深远。窦固派窦戈击杀东吾后,又扶持迷吾即烧当羌王位。等西进陇右的各部族返回高原之上,他又尽访各部族,给予抚慰。只到烧当羌局势完全稳定下来,才重新返回张掖!

    班超回到班府,对自己过去这两月的行踪讳莫如深。陇右高原上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班超恰在此时“失踪”了两月,此时他又平安归来,班家上至老夫人、师母,下至仆婢,人人喜上心头,都觉得这大事定然也有班超的一份。

    可他白忙活一顿,看着人家杀敌建功,自己却寸功未立,这让他无颜面对三位大人。但他不敢对阿母、师母隐瞒,还是跪在三位老人面前,禀报了自己这两个月的去向。三位老人却不这么看,如此重大事儿,窦固、杨仁这两位柱石都想到二公子,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感到十分欣慰!

    回到雒阳不久,班超便重新返回兰台上班,重操本行,当起抄书郎。杨终和众书佣都震惊地看着班超,“哟,放出来了?没被杨大人笞挞罢?”

    班超冷着脸,未理会众人。傅毅、贾逵、陈升等郎官、史令,都过来礼貌地打招呼,班超一一致谢。令众人惊异的是,薛大人还亲来抚慰了一番,并送上一盒精美的楚地盐茶。

    “此行功不可没,这是吾小女专门沽来慰劳吾的,便宜汝了!”

    薛大人无子,只有一对豆蔻小女,乖巧可爱,曾到兰台来玩过,众人都视之如仙人。此时,薛大人把小女孝敬的盐茶,拿来慰问班超一个书佣,众人还是听出了味道。再联想最近汉帝国发生的一系列惊天大事,杨终等人便失望至极。

    众人慢慢品出味儿来,小害虫赶情真是杨大人的人?

    班超又重新当起了书佣,汉匈两国角力、较量,他为自己身份低微、置身事外而苦恼。他甚至想象耿恭一样,投身窦固麾下。恰好班秉、班驺陪着权鱼返回雒阳后,又要再回河西。于是,他破例给窦固写了一信,并专门命班秉、班驺带到河西,亲手交给涅阳公主。

    可窦固人在西羌自然没有回音,只是涅阳公主刘中礼代替窦固回了信,“孟孙仍在‘禁锢’中,无所作为。然孟孙命吾嘱汝,安事兰台,听命杨、薛二位大人。且静待时机,勿忘老大人当年教诲!”

    阅完信,班超气得要撞墙。但冷静下来,他理解了窦固。窦固虽深得皇帝信任,视其为进行柱石,可皇帝又不得不重罚窦氏后人。否则,多事之秋,功臣之后为非作歹,汉帝国岂不要天下自乱?

    恰在此时,侍御史尹敏自楚国归来。两个月前,就在班超奔赴陇右前夕,薛池悄然派尹敏奔赴楚国。尹敏归来后,薛池根据尹敏所奏,给汉明帝上了一道密奏。这份奏章密级甚高,薛池责成尹敏、班超二人负责誊清归入密档。

    奏章中的话,令班超震撼不已:

    “彭城胜地,每逢吉日,浮屠仁祠(注:浮屠为佛教庙宇,仁祠为祭祀老、庄祠堂。楚王刘英信奉黄老学与佛教,同时供奉)前,楚王诵黄老、奉佛陀,伊蒲塞(注:即居士、俗人信众)、桑门(注:即后世之沙门)云集,盛极一时。”

    “皇亲国戚,郡国二千石要员,功臣列侯之后,巴结交连,趋附朝圣者众。华盖塞道,彩舸堵雍。王府之内,高朋满座,竟日宴饮。纵论时事,口无遮拦。浮屠仁祠,香火鼎盛,青烟不绝……”

    在这份绝秘的奏章之上,汉明帝用令人难以捉摸的语气,用朱笔批道,“此奏密存兰台!白马无此盛景,朕甚憾之!”

    汉明帝这里所言之“白马”,指的是刚刚建成不久的雒阳雍门西之白马寺!

    永平七年(公元64年)春,汉明帝思念先皇刘秀,便夜宿南宫章德殿(注:刘秀寝殿)。夜里梦见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宇间飞绕盘旋。次日晨,他将此梦告诉给众臣,博士傅毅道,“陛下,西方有神,称为佛。陛下所梦,正是佛尔!”

    汉明帝听罢大喜,于第二年派郎中蔡愔等人前往天竺国(注:即今印度)求佛。蔡愔到达大月氏国,遇到高僧摄摩腾、竺法兰,见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白毡像,便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原弘法。

    永平十年(公元67年),二位高僧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随使者来到雒阳。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雒阳雍门外御道之北兴建僧院,并取名“白马寺”。此时,白马寺已经建成,已经成为汉帝国的译经场和佛教盛地。
………………………………

第十六章 爆发之前

    彭城毗邻前汉龙兴之地沛地,经过历代楚王二百余年治理,已经成为汉朝各郡国繁盛之地,成为东部沿海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

    汉明帝派使者去西土取经的时候,佛都早已通过海路,在彭城得到广泛传播。在时任楚王刘英的推动下,彭城一度与京城雒阳并列为当时汉帝国的佛教、黄老学的中心之一。且当时的雒阳白马寺,香火远远没有地处偏远海滨的彭城鼎盛。

    “白马无此盛景,朕甚憾之!”汉明帝在薛池奏章上的批语,让班超隐隐感到不安。树欲静而风不止,北匈奴虎视眈眈,而汉帝国国内也并不太平,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骤雨,似乎正在无情地酝酿着!

    他也理解了汉明帝,治河未毕,内忧隐存,北匈奴与羌人谋划的“牧马中州”之策,在汉明帝软硬两手之下,已经被成功破解,汉帝国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汉匈两国围绕“牧马中州”之策,正在紧张地生死较量的时候,沘阳公主刘小翰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也在按部就班、但却是悄悄地实施着她自己的“宏伟计划”。

    这几年,这个意志异常坚定、毅力远超常人、心机缜密深远的女人,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的出生之地--汉宫。她心机缜密,即便是对自己的两个公主姑姑,她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心声。她常常带着两个小女进宫,到长秋宫陪马后。或带两个小女来班府走亲戚,有时会在班府一住便是十天半月。

    当时窦妤已经六岁,窦洇五岁,在沘阳公主的精心抚育下,两小女柳亸花娇,米分雕玉琢,如美丽的小天使。又仿佛明媚的阳光,偶尔会被白云萦绕,小脸上、秀眸中,总带着一丝淡淡的、与年龄不相称的幽怨,惹人怜爱不尽!

    沘阳公主带她们来班府,可不是来串门走亲戚,而是跟着邓尧、金杏学经文、书法。

    她们是孤儿,母亲沘阳公主从来不让她们看见自己的眼泪。窦妤与窦洇姊妹俩聪慧异常,过目不忘。两儿虽小,却受其母影响,十分要强。窦妤虽然只有六岁,却已经能背诵《诗》二百首,且诗赋皆通。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六岁的女孩,却能写得一手优美飘逸的书法。

    尤其是皇家高贵的血统,和窦府优越的生长环境,让姊妹二人出落得天生丽质,年虽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令班府生辉,具有一股与生俱来、超凡脱俗的气度。窦妤到了六岁时,沘阳公主已经感觉自己教导她甚为吃力,于是,她将目光盯上了文章锦绣的班家。

    她让窦妤拜邓尧为师,窦洇拜金杏为师。按公主的原意,她最想让二女拜班昭为师呢。可当时曹世叔染病在身,班昭不能常住班府,只好作罢。班窦是一家,班府自老夫人、师母夜玉起,上上下下,也视这两个小女孩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宠爱不尽。

    邓尧与金杏则尽心辅导,两小儿进步神速。不到一年,连班固子班珩、班珪这两个顽童,都远远不及二女。

    班昭来班府时,曾测试过二女。当时只有八岁的窦妤与七岁的妹妹窦洇,已经能解《论语》,且已经隐隐有了大家世族女公子的风范。班昭何等人,她早已经明白沘阳公主的良苦用心,曾故意问,“妤妤,汝长大有何志向,做女博士否?”

    “不,吾不想当儒士,吾想陪太子读书!”窦妤乖巧地摇了摇头,竟然若有所思地道。

    “小孩子说笑而已,班姬(注:班昭又名姬)切勿当真!”沘阳公主赶紧遮护过去,也是急了,竟然直呼其名。觉得不妥,又委婉地掩饰过去,“惠班大才,小女尚青涩,还望呵护……”

    班昭虽然年少,此时文名却早已与兄长班固不相上下,可谓名贯天下。在大汉各大世族,已经没人好意思直呼班昭其名。故而刘小翰虽贵为公主,亦对其倍加尊敬。

    除了常住班府,沘阳公主与马后交情深厚,她带着两个小可爱,另一个经常去的地方,便是长秋宫。她常常带着窦妤与窦洇去看望马后,太子刘炟在长秋宫长大,同样聪明异常、喜习经书和书法。刘炟少年聪敏,l他与窦妤与窦洇两姊妹几乎是一起长大。三人到了一起,便叽叽喳喳,互相以为奇异,有说不尽的亲密话儿。

    马后对这两个女孩也十分喜爱,便嘱咐沘阳公主常带两小女来宫中陪她和太子。但沘阳公主行事极其低调,她出入宫禁不喜张扬,更不愿引人注目,故而在班府仍在极力遮掩。

    其实,以班家众人之智,自然早就明白沘阳公主的内心期盼和深远心机。邓尧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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