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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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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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闻言,便不悦道,“汝为一国之君,非仅为吾马氏而生,凡事当以教化国人为先。我已深思熟虑,汝不必再有疑问!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西域、漠北、高原、西南夷诸边地无有宁者,国内数遭干旱谷价已涨数倍,吾昼夜忧惶不安,坐卧不安,汝却欲先封赏外戚,难道忘了先帝‘匈奴不灭,社稷不安’遗训乎?或是想违背慈母拳拳之心乎?”

    刘炟道,“阿母,吾正因常思慈母拳拳之心,才思泽及外家。父皇遗训儿一时不敢相忘,阿母适才言需有军功才得封赏,倘若诸舅有了军功,阿母当不会再阻吾哉?”

    太后已知刘炟动了心机,故怒而斥责道,“吾素来刚强性急,胸有气痛之症,汝难道非得气吾乎?子未及冠,听父母教导,成年之后,则按照自己意愿行事。汝是皇帝,人之君主也。吾以汝未逾三年服丧之故,且事关吾马氏家族,故此专断裁决。倘国中阴阳调和,边境清静无事,汝便可按己意愿行事。到那时,吾仅含饴弄孙,不复干预政事矣!”

    太后斥责了儿子刘炟一顿,夕照、秦娥等一班亲近宫女躲在一边,不敢进殿。太后的一番话说得如此决绝了,让刘炟碰了一个硬钉子,他不敢再硬顶了,只好暂时把封赏诸舅的念头搁下。

    刘炟虽暂且放下这念头,但这事还是令马太后十分警惕。此事过后,太后对外戚马氏一族的管束更加严厉。她又专门给三辅各郡下诏,“马氏家族及其亲戚,如有因私事请托郡县官府干预扰乱地方行政者,应依法处置、上报,不得隐瞒!”

    太后的阿母蔺氏过世,下葬时堆冢高过礼制规定,太后提出异议,卫尉马廖等人迅速将坟减低。在马家亲属和亲戚中,凡行为谦恭正直者,太后便以温言相勉,赏赐财物和官位。对犯错者,则严加谴责。对那些奢侈无度、枉法不遵者,则从皇亲名册中除名,直接遣送原籍。

    在马太后的严厉管束下,从刘炟登基一直到太后驾崩,宫内外秩序井然,谦逊朴素之风蔚然。尤其是各外戚家族惶恐不安,无人敢妄为,几乎超过了明帝时期。自四月下旬以来母子俩爆发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文字官司、嘴皮官司,表面上以儿子刘炟落败,而惨淡收场,封赏外戚的事也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这段时间,是刘炟登基以来心情最压抑的一段日子。与太后一场争论,让他心有不甘。可朝中诸事,也诸事不顺,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虽然北方的北匈奴经过汉朝一系列致命打击,已经大伤元气,即将坠入分崩离析的命运,对汉帝国已难以构成巨大威胁。但是,国内旱情此起彼伏,西部高原、南部交趾等夷人和西南部的西南夷少数民族齐反,南方动荡不安,陇西、河西、三辅尽皆震荡。

    内忧外患,考验着刘炟这个年轻皇帝!

    “陛下,夜晚风凉,免受风寒,还是进宫吧!”此时已经二更天,萱贵人温言相劝,宛如天籁之音,让刘炟心里一阵温暖。二人进入寝宫,都正当盛年,自然一番恩爱,精疲力竭后刘炟便沉沉睡去,萱贵人却隐隐听到了宫外似乎有鼓声,从天际传来!

    其实,她已无月信,受孕日期当在阴历三月末四月初这样。本来,有孕嫔妃按祖制不允再侍寝,可皇帝与太后为封赏外戚事正吵得不可开交,她夹在中间,只能勉为其难两边安慰,生怕太后与皇帝伤了母子和气。因此,她暂勿声张,想待两方气平了些再专心养胎。

    不管白天黑夜,崇尚文治武功的汉人,对这鼓声再熟悉不过。在这寂静的夜晚,鼓声将胜利的捷报,传遍全城每一角落!

    这是有边疆捷报驰报朝廷,萱贵人心里欣喜,想叫起皇帝又不忍。她知道,要不了一会,太监们一定会来通报。果然,仅仅过了一会,权倌便在帐外战战兢兢地轻声道,“皇上,西域班司马温宿大捷!”

    老太监权倌不敢耽搁国事,但叫得很小声。刘炟疲惫过度,头伏在宋萱柔软的怀抱中正深睡不醒,宋萱浑身已软得如一滩泥,瘫倒御榻上听到太监之言,这个贤惠的女人咬咬牙,还是轻推刘炟,嘴中小声道,“皇上,边疆有驿报……”

    刘炟醒来了,但眼却睁不开。此时御帐外权倌又在小声禀报,“皇上,陇右六百里加急,羌人兵逼陇西,金城、陇西二郡告急!敦煌郡五百里加急,班司马温宿大捷,斩首千余级!”

    “陇右大捷?”刘炟闻言从宋萱怀中猛地抬起头,眼皮有千斤重却根本就睁不开,“汝再说一遍,何处捷报……”
………………………………

第五章 谷雨定策

    汉朝忙于国丧、举国赈灾而无暇北顾,正在进攻西域的北匈奴抓住良机,开始对汉军戊校尉、已校尉部和孤悬疏勒国的汉使团痛下杀手!

    ……

    耿恭阴历五月上旬即主动放弃金满城,全军后撤至天山北麓的疏勒城。

    现在,在天地茫茫、沟壑纵横的天山北麓,这座不起眼的疏勒小城,已经成为天山以北西域汉军唯一的一个战略支点!

    汉军巨弩、抛车等全部转移至疏勒城,耿恭令右将昷枂为车师后国疏勒城都尉,五十长獷巳羊为疏勒军候,命二人迅速暗中集合山下、山中各部落,共同抗击匈奴人即将到来的进攻。

    耿恭在金满城大败左鹿蠡王二万大军,令车师后国吏民大受鼓舞,各部族跃跃欲试,准备配合汉军大干一番。王夫人自己也驻守在疏勒城,国王涿鞮被左鹿蠡王掳走,她便指挥调度一切,任命金满城、务涂谷守将,安抚阵亡将士遗属。

    耿恭则从五月下旬开始,便与司马石修紧急巡视了疏勒城周边山梁。

    今日疏勒城遗址四周山梁尽是肥沃的农田,东汉时代却森林密布沟壑,长满大片大片茂密的榆树林、松树林。丛林密布的山峦间,便遍布着大片大片的优良牧场。顺着山梁再往南攀登天山北麓,大山深处有无数的高山草甸,水草茂密,水源丰沛,是天然牧场。每到春夏时节,牧民们会上山放牧,一直到秋季再下山避寒。

    耿恭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巅草甸,一条溪流穿草甸而过,溪水清咧甘甜。草甸内草场茂盛,四周尽为高山,草甸与山下的疏勒城有隐秘的山中涧道相通。只要不被匈奴人发现,这个草甸便可长期驻守。耿恭大喜,便悄悄带着数十人,至草甸内开始施工。

    他们伐来木材,跨过小溪成“品”字形,建起三排厚实的木架子房,中间的大屋最为坚固。又建起了带顶、便于越冬的畜牲围栏和坚固的栅栏院墙,十余日后,一个坚固、封闭的营地便基本有了眉目了。营地建成,他与石修带着王夫人亲自前往查看。石修待在一边警戒,耿恭看着王夫人道,“夫人以为这里如何?”

    “将军欲藏吾于此乎?”王夫人聪明过人,她一看到这里这一片新建筑,便明白耿恭心思了,她亦喜亦忧地问道。

    耿恭道,“夫人,北匈奴人再来,疏勒城虽固,如朝廷救援不及,孤城终将被击破。车师后国届时只能暂投匈奴,而夫人一心向汉,匈奴人必不容汝。为长久计,夫人应隐匿于此,保护好两个王子与小公主,待吾大汉将匈奴人赶出西域之日,再返回务涂谷,重掌车师后国!”

    “校尉差矣!”王夫人道,“只要将军守疏勒一日,大汉车师后国便一日未亡。吾身上亦流大汉的血,理当与疏勒城共存亡。国王死了,几千国兵死了,死何惧哉?!”说着,这个饱受沧桑的妇人手捂着嘴,双肩微微颤动起来。

    耿恭是一个伟丈夫,看着她瘐俏的双肩和娇小的身躯不停地战栗,不禁怜爱之情顿生。他默默地伸出猿臂,将韩珏拥入宽阔的怀抱中,只到她停止抽泣,心情平静下来,才放开她。

    韩珏拭去泪花,躬身万福道,“让校尉看到了吾最弱的一面……”

    耿恭突然面带忧虑地道,“北虏如再来围城,车师后国各部族必再降北匈奴。吾不畏左鹿蠡王攻城,可吾其围城、畏内无粮草……”

    韩珏何等聪明,她理理身上的狼毫披肩,“一切听校尉安排!”

    耿恭从天山甸营地返回,便派军候蒋逍带着十余名士卒,夜晚悄悄将八十余头牛、两千余只羊、几十匹马赶到山上的草甸密营内。蒋逍从军前是个狗贩,最会经营,他在这里置食器、用具、卧具以及厨房、茅坑等一应设施,让这里迅速具备生存条件。

    蒋逍已经明白校尉的盘算,校尉不是密营藏娇而是在储存军粮啊。这里与邻近的草甸绿草茵茵,草场够大,这么点牛羊是怎么也吃不完的。而且,还不会走散。他带着士卒们从周边山巅草甸打下青草,晾干后堆成几十个巨大草垛,为牛羊过冬储备了充足的草料。

    天越来越热,天山以北夏末秋初最酷热的七月份来临了。

    这个季节的戈壁、沙漠酷热难耐最不适合用兵,但斥侯们将汉朝皇帝刘庄长期卧榻、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到漠北,蒲奴单于决心送自己的老对手刘庄一程!

    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阴历七月六日,老单于离开燕然山老营,率左鹿蠡王屠耆乌部共两万铁骑,浩浩荡荡越过沙漠戈壁,再一次兵临车师后国!

    汉军戊校尉部不足千人竟然将左鹿蠡王屠耆乌两万铁骑打得屁滚尿流,这让蒲奴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是奇耻大辱,这一次他亲自来了。

    北匈奴铁骑呼拉一下,将金满城和务涂谷又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他们将涿鞮送回务涂谷,再为车师后国国王,于是车师后国再降北匈奴。

    可汉军曾经驻守的金满城却是一座空城,只有少许车师后国士卒驻守,耿恭的汉军已经不知去向。车师后国就这么丁点地方,左鹿蠡王派出斥候,几天后便查找到了汉军去向。于是,大军迅速从金满城南下,七月九日朝食后,便将疏勒城北、南、西三面紧紧围了起来。

    探马禀报左鹿蠡王越过戈壁沙漠南下时,耿恭已经派右将昷枂带着最可靠的二十名士卒,将王夫人一家送进天山深处密营。

    这里山梁上地域有限,左鹿蠡王便命右都尉、万骑长杆兜率千余人包围疏勒城,并伐木制作简易云梯准备第二日攻城,其余各部则在山下涧口外的戈壁上扎营。

    当天夜里三更,疏勒城头突然燃起三堆篝火。

    耿恭命大开西边城门,城内只留车师后国的五十名士卒守城,汉军六百骑一涌而出,瞬间冲向城西边的匈奴人阵地。杆兜已经在帐内睡下,成团的蚊子扰得他们一个晚上不得安宁。此时当值的士卒也都昏昏欲睡,等到马蹄声、喊杀声隆隆响起,汉军已经冲到阵前,很多人便这么脑袋与身体分了家。

    山上突然鼓噪声起,杀声震天,火光熊熊,山下大营内屠耆乌派出五千骑欲增援山上。可他们战战兢兢地刚走出大营,山上的汉军与北匈奴的溃兵们已经一泻而下,瞬间冲乱他们的队形。汉军则在乱军中大开杀戒,慌乱中只得退回大营。

    可汉军与北匈奴人搅在一起,乱纷纷的大营内根本就分辨不清谁是汉军,各营被打个措手不及,营帐迅速被一一点着,大火熊熊烧起,战马四处奔跑,无数匈奴士卒仍在梦乡中,便被斩去了头颅。

    就在匈奴人惊魂未定的时候,匈奴人身后,从天山各条幽谷密林内,又涌出千军万马,火把铺天盖地,喊杀声震天被野,一齐向匈奴人袭来。

    蒲奴单于冲出自己的大帐,见火光四起,无数汉军正从四面八方杀向匈奴人。天山回荡着震天的喊杀声,大营内乱成一团,匈奴士卒已经炸营,自相踩踏,哀嚎声惨叫声不绝,死伤无数。单于悲哀地看到,已经吃过耿恭苦头的左鹿蠡王麾下各营,此时什么也不顾了,惊慌溃逃。

    “按营不动,就地拒敌……”

    蒲奴单于与左鹿蠡王高声断喝,并连着斩了十数名士卒,仍然制止不住。眼看前后汉军即将杀到中军,两人终于放下架子,扔下数百具匈奴士卒尸体和无数伤兵,在众将保护下随着溃兵,潮水一般地向北方奔逃而去。一直逃出百十里,见汉军并没有追来,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喘口气。

    左鹿蠡王逃出大营向北奔逃而去,汉军将匈奴人辎重、营帐焚烧得一干二净后。牧民们则将伤兵一律斩首,耿恭命各部族迅速返回本部,勿要让北匈奴人找到报复的借口。

    第二天白天,恼怒万分的蒲奴单于与左鹿蠡王驱兵再至。这一回他们如惊弓之鸟,如临大敌,各营战战兢兢,次第跟进。可前晚间那漫山遍野的千军万马并未出现。于是,他们便将疏勒城三面再一次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残酷的攻城战随即展开。

    疏勒城位于沟梁之上,易守难攻,东面临大山涧,悬崖峭壁。南面也临近深涧,是极其陡的斜坡,无法展开。而北面虽然开阔,却坡度较大,惟有西面的谷地便于勉强展开兵力。在这个奇特的地形上,北匈奴士卒们集中力量从西边强攻,北面、南面仅是佯攻。

    第一次试探性攻城,便成为守城汉军的单向屠杀。

    在巨弩和骑弩兵们的掩护下,攻城士卒抬着十余架简易云梯向城池逼近。

    北匈奴的巨弩还是在务涂谷缴获的汉军装备,在金满城下匆忙撤走时带走三具。他们短时间内铸不出铜弩机和箭簇,因此数量仍为三具。且以矛代箭,威力巨大,但准性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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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御前咆哮

边务繁冗,一团乱麻,但在经历过无数风云变幻的窦固眼里,不过一缕轻烟。章德殿御书房内一番恳谈,刘炟心情顿时轻松了一些。等窦固归去后,他破例没有匆匆赶到宣明殿御书房内听奏,而是手拿一卷《春秋左氏》走进书圃。

    小太监刘喜磨墨,宫人连珠铺缣帛。刘炟龙飞凤舞,“听民兴,听神亡”六个草书大隶一挥而就,然后掷下笔,闻着墨香,心里的焦躁已一扫而空。

    早晨在御书房,窦固见刘炟正在看《春秋左氏》,便衣据周大夫史嚚说庄公语“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而提醒刘炟“听民兴,听神亡”!

    刘炟在书圃发了一会呆后,才神清气爽地来到宣明殿。

    进入正殿,只见太傅赵熹、太尉牟融、司徒鲍昱、司空第五伦和尚书令郑弘等重臣,冠服危坐,正领着众尚书郎在阅读各郡国奏章并议事。刘炟站在朱红门内的帷幔后,摆摆手未让权倌通报。司空第五伦、司徒鲍昱都戴进贤冠,二人隔坐争论、进而变成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刘炟站在帷幔后听明白了,他们争论的是陇右战局!

    见刘炟走进来,众臣一齐起身跪叩行礼。君臣问安毕,刘炟坐到御案后,老太监权棺躬身从一堆简册上将最上面的一卷拿起,摊到他面前案上。

    刘炟揉揉酸胀的双眼,看一眼御案右侧堆积如山的简册,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心里微微暗叹!

    这是尚书令郑弘呈请刘炟需急阅的奏章,是司隶校尉华松、京兆府尹郑众(注:此时郑众已由中郎将先迁武威太守,再迁任京兆尹)、大司农宋由的联名上奏。这三位大臣充满忧虑地禀报朝廷,今春关西、关中平原突发大旱。

    “陛下,关西除华阴、郑国(注:即郑县)外,其余各郡自元旦(注:汉时正月初一为元旦)起滴雨未下。渭泾(注:即渭水和泾水)水少,成国渠近乎断流。春旱蔓延,墒情惨淡,春耕艰难,吏民饥苦不堪。三辅吏民肩担手提,然春栗十出二三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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