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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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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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深求苛责。’如此,‘遂使受贿者泯于无迹,而却贿者反为有痕;受贿者恬然以为得计,而却贿者惶然无以自容;而行贿之人则公然为之。’对此三伯曾与我解说例举:巡视南城监察御史周于德因派柴炭于商人,富户于彪向周行贿,遣家人曹雄投帖开具白米一百石,欲求幸免。周随即追问情由,将曹雄捉拿归案,发兵马司问罪。又如:巡按山东监察御史张士佩因升任,例该举劾,齐河知县陈天策便以假递公文为名,向张行贿银一百五十两,送至原籍,以求保荐。张将贿银柬帖发按察司,严加追究。再如:盐商杨栋、李禄开具礼贴银一千两,向两淮巡盐监察御史李学诗行贿,送至李家时,当即被家人拿获,连赃送府问罪。对于周于德、张士佩、李学诗的却贿行为,本应得到表彰,然而当时对他们却深求苛责,制造各种流言蜚语。有的说,他们素有贿名,不然贿赂何易而至;有的说,他们却贿是为了掩饰更大的受贿;有的说,他们受贿已为人所知见,迫不得已而却贿;甚至有人上章无端指责却贿者。”

    高务实说到这里,其实还没扯上正题,但朱翊钧毕竟只有八岁,注意力已经被引偏,闻言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这几个人拒绝贿赂,的确应该加以褒奖,怎的反被怪罪?不妥,不妥。”

    冯保的思路却不容易被带歪,接过话头:“那依中玄公之意则当如何?”

    高务实道:“依三伯之意,‘黩货’之弊是‘八弊’之重点,‘黩货’与‘坏法’其实关联甚密,此所谓:贪赃必然枉法,枉法是为贪赃。因此破除贪赃枉法之弊的对策是:‘舞文无赦,所以一法守也;贪婪无赦,所以清污俗也’。”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只是冯保却感觉这话题是不是越扯越远了?于是问道:“那小高先生言及于此……”

    高务实笑道:“小子的意思是,三伯对于贪腐之事,十分反感,并且引为国朝此时之大弊,但凡有关清查贪腐,以小子对三伯的了解来看,他大抵都是支持的。”

    哦,原来关键在这儿。

    这下冯保知道高务实的意思了:我三伯对贪污腐败极为痛恨,认为这件事事关国家兴亡,所以只要是为了惩治腐败他都会支持,至于具体由谁来惩办,这个事情问题不大,完全是可以商量的。

    既然是这个意思,冯保的心思顿时就飞快地转了起来。

    如果高拱真如高务实所言对贪腐极为痛恨,而对于由谁来主持或者说谁经手去办却不甚在意……那么,自己如果揽下这档子差事,一则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大大地露了个脸,二则还可以向高拱示好——呃,至少也能让高拱看到我的能力,以及我跟他在这件大事上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那么将来一旦再有机会,他大概就不会反对我再稍稍进步一点,成为掌印太监了吧?

    事有可为啊!不过,这位小高先生看起来也厉害得紧,别看年纪是真小,但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此子简直天纵奇才,区区八岁黄口小儿,不仅思路清晰,而且腹黑阴沉、狠辣异常。加上此子还极受高拱宠爱,又是带他一同与京中重臣见面,又是带他一同觐见圣上,这完全是把他当做高家的衣钵传人来对待了!对于这位小高先生,我切切不可因为他的年纪而怠慢半分,一定要当做……当做前些年的严世藩一般关注、重视!
………………………………

第007章 张氏例钱(上)

    大明隆庆四年初的最大新闻,想必就是高拱起复。其不仅重新进入内阁成为武英殿大学士,而且在皇帝的授意和坚持下兼任了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此所谓掌铨是也。一时之间,高府便从这两年的门可罗雀突然之间变成了车水马龙的景象,把个原本就有些狭小落拓的高府整天挤得满满当当。

    而朝野上下——尤其是此前倒拱风波中站在徐阶一边的科道诸官更是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高拱的复仇之剑何时斩落。但高拱接受了高务实的劝说,反而分遣门生故吏放出风去,说“徐阶昔日于我有恩,后来虽然因为一些政见有别,发生了些许龃龉,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今后自当与诸位同僚同心协力,共匡国事”云云,总算才没有再吓死几个。

    而高务实在上次陪进皇宫之后,倒也没有太多值得一表的大事发生,左右不过在家读书。一直到隆庆四年正月二十五,一个人的到访才算是稍稍改变了一些他的生活。

    到访者姓张,名四维,字子维,号凤磐,蒲州风陵乡人,原是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近日来高拱掌铨之后,他立刻被破格提拔为翰林学士并升任吏部右侍郎,参与朝政。

    这个提拔在朝中其实是引起了一些争议的。

    按说,张四维的资格履历其实不差:此人生而颖异,年十五举秀才,名列优等,当地督学刘某甚奇,称其必为国家栋梁。嘉靖二十八年乡试,以第二名中举。三十二年,中进士,因其文章、书法兼优,入翰林院为第一名庶吉士。三十四年,授翰林院编修。四十一年和四十四年两充会试同考官,分摹《永乐大典》副本。

    此时四维闭门读书,穷诣博览,深思考究,颇有成就。代袁文荣起草策士文牍,通古博今,计谋高明,被官场士林盛誉为“真博物君子”;为徐文贞考订国策大计,对各种策论,陈述利害,理据充分,博得好评,对于参政颇有价值。

    至隆庆元年,《永乐大典》副本录成,升右春坊右中元。皇帝首御讲幄,以四维充任经筵日讲官,他尽心答对,多所发挥,皇帝常竦意听之。同年主持顺天乡试,不久升为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直到此次高拱重回内阁,被破格提拔重用。

    倘若要按高务实前世的那个官场的视觉角度来看,此人首先是出自大富之家,同时还是半个高干子弟,本人也是品学兼优,其从政经历也基本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至于政绩嘛……不说成绩斐然,也完全称得上颇有作为。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无非就是“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这么一条了。但是此时乃是明朝,明朝的官员升迁其实并不怎么看重所谓基层工作经验这一茬——远的不说,就说高拱和张居正,历史上这二位直到出任首辅,也没有在基层干过,可这二位都能称得上是救时良相。

    那么,在明朝为官最看重的是什么?

    首先,看榜。张四维是什么榜?正经的进士出身,且是翰林院第一名庶吉士。

    其次,看官。张四维是什么官?皇帝的亲近学官,且有编撰大典的经历在身。

    再次,看名。张四维有什么名?翰林出身清贵名,且两次充任抡才考官之职。

    那这个……就怎么看也是个够格的了,虽说一下子直接出任吏部右侍郎看起来有些惊人,但其实想想也并不足奇,毕竟是“封建王朝”嘛,理论上来讲只要皇帝愿意,昨日一介布衣,今日也可以立刻执宰天下。那么,张四维升迁一下,怎么就引起争议了呢?

    其实说到底,原因就在于高拱过于高调地让高务实露了一把脸。因为在这之后,有心人回头一查,嚯!张四维居然是高务实的亲舅舅!

    高务实的父亲高拣,原配夫人本来姓孙,但可惜无子早逝,其续弦夫人姓张,正是蒲州张家之女、张四维的亲妹妹,也就是高务实的亲娘。

    这说明什么?说明高拱和张四维算得上是拐了个弯的亲戚啊!

    好在高务实毕竟只是高拱的侄儿,而高家在高拱这一辈就足有六房之多,要不然只怕争议声还要更大,不过即使如此,张四维的任命也颇受了一番质疑。在内阁讨论时,还多亏了张居正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这番任命才算勉强在内阁达成共识——张居正也是颇为欣赏张四维的。

    当然,内阁这里对张四维的提拔虽然显得有些勉强,但司礼监那边反倒好办——举凡高拱力主之事,皇帝那边是绝对不会拖后腿的,这一点非常有保证。

    至于张四维此次来访高府,首要的自然不是来看外甥,而是感谢高拱的举荐。伯伯、舅舅两个人谈了些什么,高务实不得而知——毕竟他们的会面勉强也算上下级之间的公事来往,高务实小朋友是不好跑去旁听的。

    等到高务实得知三伯和大舅会面结束而赶去花厅的时候,高拱早已不知去向,而张四维则已笑眯眯地站着花厅门口望着他了。

    高务实赶紧快步上前,行了个子侄大礼:“外甥务实见过大舅。”

    “起来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张四维笑呵呵地将小外甥亲手扶了起来,打量了一番,满意道:“前次见你,不过刚刚过膝,如今却已及腰高了,好,好……你来之前,你娘亲可还安好?”

    高务实起身答道:“娘亲一切还好,只是有时会思念舅伯爷和舅伯奶。”

    舅伯爷和舅伯奶是蒲州当地对外公外婆的称呼,高务实平时说话并不是这副语气,显然这里是故意说给张四维听的。

    果然,张四维听了面上笑容更盛:“新郑那边若是无事,你可向你爹爹提一提,就让你娘亲回蒲州省亲一段时日……左右你爹爹如今人在中都,身旁也无需你娘亲照顾。”

    中都在大明说的是凤阳,高务实的生父高拣,如今正是凤阳府通判。这里要说明一件事,凤阳府在明朝地位很高,虽然通判一职算不得高,但也不差。然而高拣本来很可能应该升官更快些,之所以不快主要是因为参加科举太迟,而这件事问题出在高拱:当初两河典试之时,主考官多为高拱门生,高拱为了要避嫌,就没让六弟高拣应试。直到嘉靖中期,高拣才得以明经受选,这一来,蹉跎了年岁,官场起步就有点慢了。
………………………………

第007章 张氏例钱(下)

    至于张四维之所以有这番话,主要是因为高务实此前留在新郑上族学,高务实的母亲不甚放心,就一直留在新郑就近看护而未随高拣去凤阳,眼下高务实随高拱来京,则其母在新郑暂时就没有什么格外重要的“正事”了,因此张四维有此一说。

    高务实点头道:“此事小甥会去信向父亲说起,想必父亲不会反对。”

    张四维满意地点点头,高务实便以半个主人身份请张四维进去谈,两人按礼数分别坐好——高务实坚持坐下首,张四维也没有坚持要他坐主人位,毕竟辈分、身份明摆着的。

    高拱府上下人不多,但毕竟宰相家丁,眼色自然不会差,该上茶的时间掌握极好,掐准时间奉上两杯香茗,两人毕竟甥舅之亲,无须讲究太多,况且张四维方才与高拱一番交谈,也的确有些口渴,便先喝了两口,才开口问道:“有件事情,不知务实你听过没有,是关于你的。”

    高务实微微一怔:“关于我?”

    “是。”张四维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此前某日为圣上开讲经筵,闲暇时,圣上……嗯,圣上夸你年少有识,问我这个做舅舅的对你有多少了解。”

    “啊?”高务实心中一怔,暗道:莫非朱翊钧这小太子心里存不住话,这么早就对皇帝说了之前那档子事?这……可有些早了啊。

    张四维目光炯炯,看着高务实:“那日你抵京之后随中玄公直入宫禁,听闻曾与太子一谈?”

    高务实心中一动,面上却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他不知道张四维知道多少,所以打算看看张四维的反应再作计较。

    岂料张四维竟然有些担忧,忙叮嘱道:“你在高氏族学已经开蒙且读了几年书,又曾有中玄公亲自指点,学问见识在同龄人中当属难得,而太子因为一些原因,至今尚未进学……所以,你可不要在太子面前有恃才狂放之举。须知太子虽幼,是君;我等虽能,是臣。这番道理你可明白?”

    “是,甥儿明白。”高务实一听这话,就知道张四维并不清楚那日自己和朱翊钧之间的交谈究竟涉及什么,于是道:“太子与甥儿年纪相仿,大多只是说些玩耍的事……不过太子偶尔提了一句,似乎是对于科道的某些做法有些不喜。”

    张四维目光一凝:“哦?太子……”他似乎察觉到直接问太子说了什么,有些不符合身份,不由止住。

    当然,高务实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立刻跟了一句:“太子其实也只是说,科道中某些人对于圣上的要求过于苛责了一些。”

    “嗯……”张四维没有立刻回话,反倒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说?”

    高务实心道:“就知道你要问啦!”

    当下一副老老实实地样子,回答道:“甥儿说,他们若是自己做得极好,继而希望圣上也能做得更好,那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四维脸色微变,稍带责备地道:“幸亏了你年纪小,要不然……唉,若有下次,这种事你就不要发表什么议论了。”

    “哦。”高务实做出一副有些丧气的模样,低下脑袋。张四维自然是看不出他嘴角露出的一抹暗笑。

    “务实,大舅并不是说你的话本身有什么大错,而是想告诉你:太子的身份是很敏感的,而你的身份其实也未尝不敏感。虽然你们年岁都很小,但是在别人看来,你们‘不经意’间说出来的某些话,很有可能是代表着圣上或者高阁老的意思,那就非常容易引人遐思了!甚至难保某些私心作祟之辈对你们的话加以利用……如此岂非给圣上、给高阁老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务实,大舅这么说,你该明白大舅的意思吧?”

    高务实点点头,道:“虽然今后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跟一些外人谈论这些事,不过大舅的意思小甥明白,我会谨言慎行的。”

    张四维这才露出笑容:“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做舅舅的也就放心了。”然后顿了一顿,笑容更盛了一些:“务实,你此前虽然是在高氏族学开蒙读书,不过你身上也流着张家的血,按照张氏族规,凡是进学的亲族晚辈,每个月都会有一份例钱,你的那份也是一直有记录在账的……哦对了,这个例钱是从你在高氏族学开蒙之时就开始算起的。”

    他说到这里,见高务实有些发愣,不由打趣道:“怎么,没想到么?难道你娘亲没有跟你提过张家这个规矩?”

    高务实微微摇头:“娘亲倒是真没说过。”

    这下倒是轮到张四维有些诧异了:“家里的钱财贾务我早些年就全交给了你三舅打理,他与我通信的时候还曾特意提过此事,只不过此前你在新郑……你三舅本打算通过你娘亲转交给你,但你娘亲说你当时无需用钱,不如就由张家暂存,所以一直未曾发下——我却不知你娘亲没有把事情告诉你?嗯,或许她是不想你分心旁骛吧。”说到这里,他又笑起来:“不过,这次倒是方便了,你随高阁老来了京师,与我近在咫尺,我得到消息就去信问了一下,截止到本月,你的劝学例钱已经累计到九百七十五两银子了。”

    高务实这下倒是真正大吃了一惊——无他,只因为接近千两白银,在这个时代足以称得上一笔巨款!

    随便举个例子:此时的一斤面粉,价值才不过0。01两白银。

    而且,明朝的这个斤不是现在500克的斤,而是明代594。6克的一斤。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能够买到接近60000克面粉,也就是60公斤……换句话说,这笔存在一起的例钱,已经可以买到58500公斤面粉,也就是将近六十吨,而这价格还是按照京师的粮价计算,明显是偏贵的。

    如果是购买肉食或者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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