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计划,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但有一个问题,莫玉麟不能不问:“如此一来,乂安宣抚司最西面的镇宁府不去打吗?”
高务实摇头道:“如果去打,要绕路或者分兵,没有意义——如果这三路一切顺利,郑逆就算是完全覆灭了,一个镇宁府罢了,传檄可定。”
这倒也是,那镇宁府拢共人口都不知道有没有五万,兵力……鬼知道郑松有没有全部撤走,如果别处全都丢了,镇宁府可不就是传檄可定?甚至搞不好,主动派人来请降也说不定。
莫玉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末将就做这个东路吧。”
高务实很满意,微微笑道:“很好,既然你们二位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五日之后大军出发……哦,你们两路先行,等你们走后三日,中军主力再出发。”
早走三日对莫玉麟来说无所谓,他这个右路本来就是一击右勾拳,也就是说要绕一个弧线,早走三日都未见得能恰巧跟主力同时在英都城下会师。
不过阮倦就有些慎重起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的地方最远,但实际上因为他是走海路,中途又没有要他夺取的其他城池,等于是直接空降河花府,所以他出现在郑松后路的时候,高务实说不定还没动手——那表示郑松有可能先掉头打他。
阮倦想了想,问道:“按台,拿下河花府,末将有这个信心,不过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来看,郑逆有可能在末将拿下河花府之后调集主力来驱逐末将。末将手里只有一万五千人,连打两仗可能有些为难,您看能不能让舰队助末将一臂之力,在河花府北面的河道设防,或者干脆来一票大的,送末将到河花府之后,立刻回转北上,去大江威胁英都?”
高务实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北上威胁英都吧,我听说河花府那边的河道水流量也不太稳定,现在处于枯水期,帮你设防未见得管用。而英都是郑逆最后的据点,又离大江口不远,只要舰队到达大江口,不必溯游而上,郑逆也不敢出兵南下攻你了。”
阮倦喜道:“多谢按台,如此末将有十分把握拿下河花府,若是不然,末将自己提头来见!”
“好好好,拿下河花府乃是一桩大功,本按是少不得要为将军表功的。”高务实现在竟然有些喜欢这个阮倦了,相对来说,他更像一个单纯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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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海军就是砸钱(4更破万)
五日后,莫玉麟与阮倦各自出征,一陆一海。
莫玉麟那边不消多说,就是正常出兵罢了,他手里有将近三万大军,几乎相当于郑松带去乂安的全部兵力了,现在只是去打兵力薄弱的西线诸城,在高务实主力对乂安治所英都府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压力的。
阮倦这一路倒有些可以说道之处。此次这东路军走海路,按道理主将是阮倦无疑,但由于阮倦本身是莫朝降将,而京华舰队的指挥官是高务实的亲信家丁高璟,所以在海上的时候,他这个指挥权是存疑的。
当然,阮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从上船之后就当自己只是个乘客,绝不对航行发表任何看法。事实上他曾经数次由海路袭击乂安、顺化,是懂水军的双料战将,不过他对于京华的武装运输舰很感兴趣,虽然不好多问,但却一直在仔细观察。
在他看来,京华的这批船颇有些华夷结合的感觉,尤其是帆,表现得最为明显。京华的帆也是典型的中式硬帆,帆的形状和制式也是典型的中式四角帆,但却在船头加了三角帆,再加上这些船上使用的拉帆绞车是其他大明船只上前所未见的,更是有浓浓的“红毛番”意味。
这些玩意儿,都是按照高务实的指导理论做出来的产品,一开始并不是批量制造的,因为高务实当时也不敢肯定这样的中西结合是不是好用,他只是仗着有钱,试验得起罢了。
后来发现,在中式船型和船帆的基础上,应用一些西方航海的技术还是可行的,这才逐渐推广开来。
中式的帆无论是南方的梳杆硬帆,还是北方的密杆硬帆,基本结构都差不多,可能帆才是中式与西式的根本区别。中式帆的优点就是由于有数根横杆的有效支撑,使得单位面积帆的载荷更小,即便出现破裂,也不会很快蔓延到整个帆面,可以给航行者留出足够的时间在海上进行修补,并且对制帆的材料要求也不高。
而且,硬帆不论什么风力条件下都能更好地保持形状,效率损失更小,也不会被风抽到“嘭”然做响。
至于后世人都认为中式硬帆的最大劣势在于结构过于沉重,这当然是个问题,但高务实通过请动大科学家朱载堉来改良绞车,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简化了结构并提高了效率。
不过,高务实现在还是有些不满意,因为他通过广州私港的海商了解到,佛郎机人的战船,在与京华同“吨位”战船的情况下——比如京华武装运输舰和同吨位盖伦船对比,佛郎机人的载炮量比武装运输舰就要高,盖伦船多了八门炮,左右侧各多出四门来。
也就是说,同等吨位下,京华的船一侧有十四门炮,而佛郎机人有十八门。
这肯定是一个劣势!
不过还是要看双方海军作战的指导思路:京华这边跑得更快、操控更精准、能适应各种风力,但火力要弱一点;佛郎机人的盖伦船机动力不如京华的船,但火力占优。
至于说什么船舶结构,谁更抗揍之类的东西,高务实现在也不知道,那都得等那两艘被俘的大盖伦被京华的船匠们研究透彻之后才好做出判断。
现在这个情况,高务实虽然还有不满,但也勉强能够接受。主要是,他觉得佛郎机人的单位炮火强大一点并不能改变一个关键因素:西方人在东亚能投入的海军总量是非常有限的,而他高务实却可以集中全力!
你单位炮弹投放量比我高一点点又如何,我可以拿数量碾压你——郑芝龙当年不就是这么霸占南中国海贸易的吗?我船多人多,顶着一些损失围过去打跳帮战也能淹没了你,这也是一种实力啊。
当然,总体来说高务实是不推崇跳帮战这种落后战术的,西班牙人马上要在这上面吃亏,他高务实怎能跟着抽风?
在航母出现之前,海军总的发展思路是异常明确的,就四个字:巨舰大炮!
谁的船大,谁就占优;谁的炮猛,谁就能赢!
高务实当初为了玩懂某两个游戏,看了不少关于风帆战舰时代的书籍,那些书里的观点精炼一下,其实就是说了这四个字!
比方说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吃瘪,遇上风暴当然是一个方面,但主要问题就是出在炮上面,英格兰当时走的是远程重炮路线,就是远远地靠着机动性和炮火射程优势“放风筝”,西班牙人一直想要靠过去打跳帮战——西班牙陆军此时正在最后的高光时刻,完全可以吊打英格兰,然而英格兰人不让他接近,他就没法子了,只能被动挨揍,这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阮倦一边看,一边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高璟在一边看见了,却也不说破。
高璟并不担心阮倦偷师什么的,因为他算是海上世家出身,深知海上和陆上的不同,陆上你可以起义zàofǎn,只要人够多,就有机会“蚁多咬死象”。可是海上不同,人虽然也重要,但你首先得有船,船才是一切的基础。
而要有船,先得有钱!
他们现在脚下的武装运输舰,每一艘的造价高达五万五两千银子,六十艘武装运输舰是多少钱?
三百三十万两!
放在十年前,这是大明国库一年的总收入!
这玩意你安南学去了又如何?你打造得出这么一支舰队来吗?
更不要说自家老爷现在还在让造船厂的人设计更大更强的专业战船,那玩意儿听说一艘就要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啊!
估计就算像老爷这么有钱,那船恐怕也造不了多少吧,毕竟还是个只能打仗的船,平时运货是不行的——换句话说,那就是个亏本货,除非跑出去当海盗,否则一点生财能力都没有。
阮倦认认真真观察了一整天,又思索了老半晌,后来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了,忍不住问高璟这船一条要多少银子。
高璟笑道:“听说接近六万两。”
阮倦目瞪口呆好一阵,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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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此乃诈降也
万历九年三四月份对安南后黎朝郑氏家主郑松而言,实在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两个月。
他从一战大破莫朝辅政王的全民英雄,变成了丧师失地、狼狈逃窜甚至于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
人生起落之大,实在叫他难以承受。
但郑松毕竟是郑松,是那个历史上硬生生靠着清化乂安根基就灭掉了莫朝的安南枭雄,即便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在劫难逃,却仍然要拼死一搏。
但所谓拼死一搏,并不是指没脑子的拿着三万多残兵败将去硬碰高务实的十万大军,恰恰相反,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要用脑,在用脑的同时,还要不惜命!
即便不能反败为胜,至少,也要让来犯之敌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
这,就是郑松现在想做的和正在做的事。
他先是把参与行刺高务实的两名主事之人悄悄杀了,砍下首级,派人送去给高务实,顺便呈上自己的悔罪书和降表,声称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派人去广西挑动大明和莫朝之间的关系,让莫朝无法全力南下,但的确没有让这些蠢货干出那样的“人神共愤之举”。
不过眼下大错已经铸成,自己也不敢奢求宽恕,只求高按台看在“安南黎庶久经战乱,数十年来,未有一日之安”的可怜份上,不要再大动干戈,他愿意“囚首徒跣于英都城北,奉献黎逆于按台驾前”,还要“匍匐又拜,献土地于天朝;叩首再三,呈民籍于直指。”
总而言之一句话:投降。
而且是比当年莫登庸还要诚恳一百倍的投降——莫登庸投降归投降,当时他的降表虽然也说得低三下四,但好歹留了一句话:“请奉正朔,永为藩臣”。
那意思就是,我投降归投降,藩臣还是要当的,否则没得谈。
但郑松这里就干脆多了,他也知道大明视他为叛逆,藩臣什么的根本没指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请高务实不要伤害百姓,对于自己的投降条件一字不提,就仿佛任凭高务实怎么处置都行的模样。
刺客的人头和郑松的悔罪书、降表送到清化时,高务实正准备明日出兵南下。但郑松这降表是光明正大送来的,清化城中一下子就传遍了,遮掩都遮掩不了。
高务实现在不光是广西巡按,在阮秉廉的背书之下,他还是代表大明士林的“天朝大儒”,这个身份对于稳定安南高层好处很大,但也会导致一些限制,譬如眼下,他就必须得按照规矩礼仪来接见郑松的请降使者。
使者是后黎朝的一位大臣,据说还是一位博学儒者,但高务实对其没有兴趣,只是公事公办地接待了一番,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问了一些废话,就将其打发下去休息了。
至始至终,高务实没有表示是否接受郑松的投降。
后黎朝使臣退走之后,高务实麾下的将领——不管是广西土司还是莫朝降臣,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不用打仗就能把乂安接收过来,可不是大大的好事?黎氏叛臣此番终于拜服在大明天威之下,对等着回去“分红”的土司也好,对恨黎逆郑逆入骨的莫氏也罢,都是大喜啊。
更何况乂安既定,顺化的阮潢还有什么好蹦跶的,也无非是个献地求降的结果。
安南就此大定了啊!
但大家高兴了一会儿,却发现高按台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任何情绪表露,不禁都是一怔。
黄芷汀问道:“按台怎么不高兴?”
众人也都一副面有疑色的模样,显然这句话也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高务实淡淡地道:“郑松想杀我,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岑凌皱眉道:“按台的意思是说,郑松是诈降?”
高务实依然面无表情,问道:“你们都觉得他不是诈降吗?”
“这个……”岑凌一时语塞。
阮有僚道:“郑氏如今已是穷途末路,郑松此时投降,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为何按台觉得他是诈降?”
高务实呵呵一笑,不过脸上却殊无笑意,淡淡地道:“他这封降表写得倒是不错,谦卑恭敬表达的意思,本按倒也颇为赞赏,民为贵嘛……不过,这都该表不了他诈降的事实。”
高务实一指那封降表,道:“你们且看一看,他要在哪里投降?”
这不是废话么,降表里写得清清楚楚了,“囚首徒跣于英都城北,奉献黎逆于按台驾前”,意思就是按台一到英都,他就出城到北门投降,而且不光是他投降,他还会把黎逆献出来。
你瞧瞧,他们郑氏拥戴了这么几十年的黎逆,现在郑松都不要了,竟然称其为黎逆,这还不是诚心投降?
谁知道高务实冷然一笑,问道:“投降?投降这种事,在哪里不行,非要在英都城下?还非要本按亲自去了,他才肯降?”
众人这才发现这样一个细节,不禁暗道:对啊,投降为何只能在英都城下?
此时高务实又接口道:“况且,如今是他主动请降,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他主动带着降表和黎逆等人,轻车简从来清化拜见本按么?”
他冷冷地道:“所以这封降表就算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郑逆掩人耳目之言罢了,他真正想要做的,乃是在英都城下,趁本按不备而骤然发难,偷袭本按,乃至我等大军!”
黄芷汀大怒,柳眉倒竖:“此獠安敢如此,真真是罪不可赦!”
岑凌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怒道:“郑松匹夫,死到临头还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果然是冥顽不灵,自寻死路!按台,下官请命出战,必为按台拿下英都,献郑逆贼首于按台跟前!”
阮有僚目瞪口呆,心中一片冰凉,暗道:难道右相真是这个打算?完了完了,这高按台不仅法眼如炬,而且心细如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丝毫得意忘形,一下子就发现了右相的计划……眼下却该如何是好?
其实已经无需阮有僚担忧了,因为广西土司们已经个个暴跳如雷,纷纷请战了,说的话那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大有把郑松当做杀父仇人看待的趋势——没法子啊,要是高务实死了,他之前答应的事情怕不是全要告吹,这仇之大,比杀父之仇还要不共戴天啊!
莫氏降臣降将们也是纷纷慷慨激昂,搜肠刮肚把自己能想到的骂人的词汇全给翻了出来,将个郑松喷得一文不值……这话太客气了,实际上在他们口里,郑松已经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如此死不悔改的叛臣逆贼,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正天理!
嗯,反正顺着高按台的意思说就行了,甭管他郑松是真降还是假降,高按台说他是诈降,那他就一定得是诈降,谁来分辨都不好使!
高按台从谏如流,当即表示大军依然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不过嘛……
郑松那里,倒也可以将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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