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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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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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务实道“皇庄的起源嘛早在成祖为燕王时,就在燕京宛平的黄垡、东庄营等地拥有王庄。成祖即位后,将他在北京所拥有的王庄改称皇庄,史载迁都北平,升宛平为京县,遂诏有司,以黄垡皇庄归宛平,即其地建仓,因赐名黄垡仓云。

    不过,皇庄正式出现则是在天顺八年,以没入曹吉祥地为宫中庄田,皇庄之名由此始有也。孝宗弘治二年,畿内皇庄有五处,共佔地一万二千八百余顷。到正德时,皇庄展更快,武宗即位,逾月即建皇庄七,其后增至三百余处。诸王、外戚求请及夺民田者无算。从弘治十八年到正德八年的十年间,共建皇庄三十三处,总计佔地三万七千五百九十五顷四十六亩。”

    朱翊钧又朝陈矩望去,问“现在皇庄有多少顷”

    陈矩是御马监掌印,御马监不止管着京营的一部分,还管皇庄、皇店、草场等,所以朱翊钧有此一问。

    “大致约莫五万顷。”陈矩低头答道。

    “一顷百亩,五万顷,也就是五百万亩。”朱翊钧又问高务实道“高先生前几年清查田亩,乃知我国家两京十三省,耕地一共约莫八亿亩左右,如今皇庄五百万亩,所佔比例也不算大,为何有些御史说得那般不堪是怎么说的来着”

    高务实前不久正纂修田亩制度这一块,闻言便道“正德元年二月,巡抚都御史王璟请革皇庄,未有谕旨。廷臣议论,都主张革除,大学士刘健等进言曰且管庄内官,假託威势,逼勒小民,其所科索,必逾常额。况所领官校,如饿豺狼,甚为民扰,以至荡家产、鬻儿女,怨声动地,逃移满路。京畿内外,盗贼纵横,亦由于此。

    而夏文湣公在中则说祖宗以来,宫闱一切供用,自有成规,况九重之内,锦衣玉食,何欲不遂。顾可屈万乘之尊,下同匹夫,以侵畎亩之业,辱官壶之贵,杂于闾阎,以争升斗之利。其何以示天下,训后世也哉”

    “你记得清楚。”朱翊钧点头道“可是朕很怀疑,朕这五百万亩的皇庄,就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危害”

    高务实道“可是皇上,皇庄都集中在京畿附近,而莫说京畿了,整个北直隶有多少田呢在清丈之前,黄册上是大概八千一百万亩,清丈之后,巧得很,正好加了大概五百万亩,成了八千六百万亩。这意味着,即便以整个北直隶来说,每十七亩地,其中就有一亩是皇庄,而如果只看京畿附近,这个比例大概是每五六亩地,就有一亩是皇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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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大明症结所在

    京畿地区,每五六亩地就有一亩是皇庄

    纵然朱翊钧不肯承认,也觉得这听起来的确有些过分了,不仅面色微窘,悻悻然道“可那毕竟是历代祖宗通过罚收奸臣逆贼之贼赃而得来,朕总不好直接拿来分给百姓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朕捨得分,分给谁会不会最终还是被豪强所夺”

    贼赃贼赃当然是有一部分,但那可真不是全部,甚至可能还不是大头呢。

    不过这话高务实不好说,只能就换一个思路来说话,他一边和皇帝慢悠悠地走着,一边道“前段时间,微臣正好和大司农闲聊谈及此事,他说前段时间顺天等八府州县,丈出官勋备边牧马军屯等地共二千八百三十五顷,每年额徵银六千九百二十两、粮二十四石。又勋戚新旧庄田一万一千五百五十余顷。”

    大司农就是户部尚书,明人爱用古称。

    朱翊钧听了诧异道“京畿勋贵只清丈出一万一千余顷才一百多万亩地”

    “没错,大司农是这么说的,北直隶清丈一共只查出五百万亩隐田,其中勋贵佔一百一十五万亩。”高务实歎息一声“对了皇上,这次清丈之后,微臣还现,臣那三慎园居然也有不知道哪朝开始就留下来的隐田,大概有二十顷,约两千亩左右,现在已经重新上了黄册,也画了鱼鳞图纸。”

    两千亩当然不算小数,但区区二十顷地,在皇帝眼里却不算什么,何况他还重新登记了,所以朱翊钧问都懒得问,只是迟疑着道“京畿附近勋贵隐田你觉得真的只有这个数”

    高务实苦笑道“那怎么可能。”

    “你肯定”朱翊钧皱着眉头“我只是怀疑你有什么证据吗”

    高务实道“臣又没有亲自去查,怎么会有证据不过,只要对比一下其他地方的数据,就知道京畿乃至整个北直隶的清丈肯定漏查了很多很多。”

    朱翊钧皱眉道“什么数据”

    高务实道“比如说湖广,原先的黄册和鱼鳞图册上,只有三千六百多万亩地,实际上清丈之后,湖广的田地之多,接近九千两百万亩,竟然多出五千六百万亩,差点翻了两倍

    又有山东,原先在册是八千万亩,清丈之后是一万一千六百万亩,多了三千六百万,也比原先多出来一半左右。

    还有四川,原先只有一千三百五十万亩左右,清丈之后达到四千万亩,多了两千六百万亩,也是翻了两倍”

    朱翊钧愕然半晌,忽然问道“南直隶呢”

    高务实呵呵一笑“南直隶就更厉害了,比北直隶还厉害,只清丈出三百三十多万亩。”

    朱翊钧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怒道“还真是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他们了”

    高务实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其实,比勋贵隐田更厉害的也有。”

    朱翊钧睁大眼睛“还有更厉害的”

    “藩王和宗室。”高务实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仗着朱翊钧多半不会杀他,沉沉地道“如今全国藩王去掉绝嗣、因事除国的,还有三十多位,而宗室高达十二万多。这其中远支低爵一部分还好,田不多,有些甚至难以糊口,可是王爷们和高爵近支,除开原本国家所给封田之外,还有大量隐田、诡寄,这影响就大了永乐年间,北伐残元、南征安南、七下西洋,开支远胜今日,而尤有余力。皇上,如今可做得到”

    朱翊钧止步不前,人也沉默下来,歎道“所以你的殿试策论里才说今天下之大患在于贫”

    “然也。”高务实道“臣还说吏贫则黩,民贫则盗,军贫则闹,国贫则弱。”

    “朕记得。”朱翊钧歎息道“你说,欲使官吏不贪,先加其俸欲使小民不盗,先富其收欲使士卒不闹,先足其饷欲使国家不弱,先丰其库。”

    高务实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在这个问题上,他该说的话基本都在策论里说过了。

    但朱翊钧仍然愁眉不展,此时他们正走到南沙河边上,朱翊钧便带着高务实等人沿河散步,过了一会儿才道“可你策论里给出的办法,朕瞧着主要是收商税,可没说田产的事啊。”

    高务实苦笑道“皇上,商税的事说说,臣虽然也要挨骂,但大致还有救但若同时再说田产的事,只怕就要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了。”

    朱翊钧哈哈一笑,然后慢慢收敛了笑容,斜睨高务实一眼,道“所以你就趁今天这个机会,把问题丢给朕了”

    高务实拱手道“皇上冤枉微臣了,微臣只是照本宣科,今日这些话恐怕不止微臣一个人说过吧。”

    “是不止你一个人说过。”朱翊钧点了头,却又道“可是说得这般触目惊心的,却就数你为最了他们都喜欢形容,什么某地百姓卖儿鬻女、易子相食,可偏偏就没人把数据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过。方才对比了这些数据,朕才觉出问题的严重来啊。”

    高务实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

    朱翊钧又想了想,才皱眉问道“依你之见,南北两直隶的清丈还要继续甚至说,还要加强力度”

    高务实道“天下之贫,无非两种原因一是生产不足二是调度不力。就看皇上想先解决哪一步了。”

    朱翊钧诧异道“生产不足朕可以理解,调度不力是什么意思”

    高务实心道其实生产不足你恐怕都很难完全理解,不过那个可以以后再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打算主要和你谈谈这个调度不力来着。

    “皇上,调度不力也分多种。”高务实道“譬如商贸不兴盛,运输不达,分配不合理等等,都属于调度不力。”

    朱翊钧想了想,道“运输不达这一条朕可以理解,就好像漕运不如海运便捷一般。但是这里头也有其他问题,譬如漕运事关数十万漕工生计、海运有时遭遇风暴会死人等等,这都是朝廷争论了上百年的老话题了。不过朕不明白,这跟商贸不达和分配不合理有什么关係。”

    高务实笑了笑“可是皇上,这两点才是大明目前真正的症结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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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你让朕怎么办啊!

    “商贸不发达和分配不合理这两条,是大明的症结所在?”朱翊钧皱着眉头,沉吟道:“可朕听说现在民间商贸挺发达的啊,江南就不用说了,自从俺答封贡以来,连北通土默川的商贸,听说都相当不错,宣大各地上疏朕看了很多,都说宣府、大同二镇快成北地江南了。还有,你那京华商社不也是跟土默川做买卖赚钱么?”

    “皇上觉得,这就能称得上是‘发达’了?”高务实叹道:“皇上,您既然提到臣那京华商社,臣心中坦荡,倒是愿意和皇上好好说一说这个问题。”

    朱翊钧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往周围看了看,正巧前边有几块大石头,便道:“好啊,走,咱们去那边坐着聊。”

    高务实知道朱翊钧缺乏锻炼,虽然年轻,却也走不得多少路,于是笑道:“好。”

    两人于是上前到了那一堆大石头前,陈矩和曹恪连忙给朱翊钧与高务实把石头尽量弄干净点,两人也无所谓风度了,一人一块大石头坐着。

    朱翊钧有些心虚地到处看了看,好在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大波人马都在皇庄别院附近,这外圈只是偶尔有巡逻的哨卫经过,但他们坐在这儿不动,又是两个书生模样,哨卫也不会去管。

    见不会穿帮丢人,朱翊钧这才放下心来,道:“好了,你说说看,朕也想听听你的赚钱法子。”

    高务实笑了笑,道:“差不多十年前,京华商社还叫京华商队,那时候因为他们可以从蒙古人手里弄到马匹转手卖给宣大边军,所以能够出口(出关的意思),顺便就跟着做一些布帛之类的买卖,嗯……还有些驽马之类,一年能赚个五万两银子左右。”

    京华商社当年起家是从高务实收降的响马,这事朱翊钧是知道的,宣大边军为了弄些战马,悄悄允许一些商队出关和蒙古人交易,朱翊钧也知道一些,所以这些他都不惊讶,他惊讶的是五万两银子这个数目。

    朱翊钧睁大眼睛:“封贡之前他们一年就能挣五万两?你知不知道当初月港开港之时,前两年一年才两万多两的关税?”

    关税这个词,其实早就有了,不过高务实特别爱用,连带着朱翊钧现在也习惯了。

    高务实笑着摇了摇头,道:“皇上知道去年他们在宣大这条线的毛利是多少吗?”

    朱翊钧当然不知道,直接摇头。

    “毛利是四十三万两左右,净利是三十六万两多一点。”高务实平静地道。

    朱翊钧的眼珠子差点一下子瞪了出来,声音都变了:“多少?净利三十六万两?!”

    高务实点了点头,强调道:“只是宣府、大同这两条线。”

    朱翊钧霍然站起身来:“山西一个省,一年还交不了三十六万两的税!”

    那是肯定的,全国一年收入才五百一十万两的收入,其中差不多一百万两都来自于四大港口,再去掉全国这几年逐渐增加的商税,和清丈田亩所增加的赋税,其实基础就三百万两罢了。

    而朱翊钧口里的“山西一省之税”肯定只是说了田赋。山西有多少田地?说起来倒也有四千两百万亩,但是山西多山啊,那儿上田极少,下田贼多,这能交几个税?折合下来能有个十几万两的田赋就算是天公作美了。

    所以,京华商社光是宣府、大同两条线上的收入,居然顶得上山西一省田赋的两倍之多。朱翊钧作为皇帝,听了这个消息还只是“霍然站起”,而没有直接跳起来,这已经算是很稳重了……

    “所以说,臣这样的人,才是最应该交税的。”高务实叹息道:“皇上不妨想想,光是臣这京华商社一家,在山西一年就要赚这么多钱,但是臣又不需要缴税,这钱用来做什么去呢?换做别家,大概也就只好买地,或者修园子了。”高务实说这话的时候也站起来了,毕竟皇帝站着,他不能坐着。

    朱翊钧目光游移,想了想,为难道:“可是,你是进士,你不交税是应该的啊,国家应该藏富于民……”

    “若说藏富于民,民不缴税吗?”高务实呵呵一笑:“皇上,这是藏富于士。”

    “这也是祖制……”朱翊钧叹息一声,然后又有些诧异,仿佛今天才认识高务实:“务实,你刚才这话的意思,我听着好像是想交税?”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皇上,如果全天下的进士都交税,臣愿意第一个交,但如果其他进士都不交税,臣一个人交却不行。”

    “切!”朱翊钧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看朕穷得慌,想要帮朕一把呢。”

    高务实摇头道:“臣其实不在乎交税的这些钱,但是皇上,您真的觉得,臣交一笔税就能解决朝廷缺钱的问题吗?臣以为不能,就算臣一年交它一百万两的税,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恕臣无礼,现在的问题在于,皇上您是端着金饭碗在要饭。”

    这话的确有些无礼,换做别人来说,朱翊钧肯定是“上怒”,甚至“上震怒”了,但高务实不是“别人”,他是朱翊钧十年的发小和同窗,甚至可能还有些朋友的意味。

    所以朱翊钧只是沉着脸,压下火气,问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就是说,大明其实不缺钱,至少士人和与士人有关的一些人都不缺钱,真正缺钱的只是那些升斗小民,以及朕这个皇帝!”

    “皇上英明。”高务实猜到皇帝不会因此对他动怒,毕竟朱翊钧跟他同窗十年,很多思想都受到过高务实的影响,知道高务实这番话是真话,所以高务实又道:“不过这还只是一半。”

    “一半?”朱翊钧眼珠一转,脸色又黑了三分,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说,另一半就是皇庄、王庄以及藩王宗室乃至勋亲贵戚们的隐田?”

    高务实笑道:“皇上英明。”

    “你别光是‘皇上英明’!”朱翊钧火气渐渐上来了,瞪着高务实道:“朕难道不知道他们手里的隐田多?朕难道不知道这些田产加在一起很惊人,而且要挤占很多人本该拥有的田地?可是,你让朕怎么办啊?优待宗室、优待勋贵,优待士人,这都是祖宗法度,是为了天下长治久安,朕难道还能通通下诏废除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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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刘项各有策(第4更)

    咦,看来皇帝年纪虽然不大,又被长期限制在宫里,但也并不是什么事实真相全都不知道嘛!

    当然,这里头也有他高务实一份功劳,没有他高务实这个文官集团的内奸,皇帝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内幕?

    不过,要说他是内奸,也得看是指什么事情,整体来说,他还是维护文官集团的利益的,他只是认为文官集团也要“让利”一部分出来,形成一种新的平衡罢了,毕竟现在这个情况问题实在太大。

    别人不知道这个问题最终导致的后果有多严重,他难道还能不知道?

    正如他自己的策论里所说,“今天下之大患在于贫:吏贫则黩,民贫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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