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启明并未继续向更深处探究,因为他追溯的规则金线已止步于此。
整座祭坛都被一种清澈而冰冷的光辉笼罩,在深海中显得幽蓝――这是魂玉独有的光芒。每一枚魂玉中,留存的都是一位秦门族人的魂魄。
成千上万枚魂玉被镶嵌入这里,以陆启明的视角向下俯瞰,恰组成了一座庞大的阵法。而每一枚魂玉都被打磨出均匀而平整的切面,光线相互间两两辉映、直至蔓延整座阵法的所有魂玉,最终在祭坛中央的半空映射出一团散布着相同气息的光晕――
那改变规则的力量,正以此为源头。
……
……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 深夜行
夜愈深,陆启明与秦渔一前一后在大雨中走着。
灯火已尽熄了,人城皆寂。偶有乌黑野猫跳过瓦砾的细碎声,几被雨声掩藏。地上叶落如毯,一路经过皆是窸窸窣窣之声,仿佛阴影下暗藏活物。
秦渔沉默注视着陆启明的背影,神情难测。在暗红广袖的笼罩之中,她的右手无声掐起了一个诀。
秦渔分明是武修的身份,而她此时的手诀却与武诀绝无关系;若说是术诀也不像——她引动的是一种远比术修法诀更加缥缈细腻的精神力——这些力量原本就散逸于整座观海城之中,并非由秦渔一人所拥有。此刻她暗中蓄势,却没有发出丝毫异常的波动。一切皆如拂过耳畔的微风一般难以觉察。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前一刻。
“据你所知,”
陆启明忽然开口,道:“之前那个阵图,当作何解?”
秦渔下意识一惊,略作犹豫,终缓舒了手上力道,若无其事走上前去继续与陆启明并肩而行。
陆启明淡淡一笑,但笑意很快隐没。
之前,就当陆启明追溯力量源头至秦门地宫后不久,空中那变化的规则终于显化出它最终的模样来——那是一幅巨大的悬空阵图;只不过为的却是以阵图的形式传递信息。更值得一提的是,那阵图唯有陆启明他们七个人才看得见,周围那些没有传送过的人们却是对此毫无知觉的。
秦渔道:“你不是已经解出来了,怎么还问我?”
根据阵图的隐喻,在观海城中,还存在许多处地方有这样只有他们能看到、且记载的信息的阵图,他们找出的越多,便也知道越多。而七人之中只要有一人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所有人便都会同时开始下一轮传送——但凡是懂得阵法的人,想要从阵图中推知这些信息,并不算难。
陆启明微笑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阵图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以及透露这些信息的目的。稍作思考便知,阵图这一出原本毫无必要——所以才要向你请教。”
“我确实不知道。”秦渔摇了摇头,道:“虽然刚刚是当着季牧的面,但也确实是实情。你既然已经把我的气息转为了凤族,就不要再期待那个阵法把我与你们区别对待。”
陆启明笑笑,平静道:“魂玉没有告诉你吗?”
霎时,秦渔如遭雷击。她浑身一个激灵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呆站在原地,半晌,她压低声音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启明脚步未停,也未回头。
他一边走着,淡声说道:“在观海城下,那个游离于天道约束之外的地宫。祭坛中那么多的魂玉,恐怕几乎是当年战死的秦门先人的全部了吧?甘愿将魂魄自囚于魂玉永不超生,如此再不入轮回,也要延续秦门传承、永远守护秦氏留存的血脉——实在令人敬佩;但既然如此决绝,恐怕是不准备给闯入的外人以任何生路了。阵图也好,收集什么线索也罢,或是再传送到别处——无论如何曲曲绕绕,最后不还是为了杀人?”
女子神情随着陆启明的话不断变换,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启明笑道:“好在做下一切埋伏的力量都来源于魂玉——想必秦门的先人们还不至于敌我不分,对吧?”
秦渔抬步继续跟上,缓缓在他身后道:“在阵图展示之前,你与季牧讲什么规则变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感知到了对吗?当时你为什么不说破?”
那时候,陆启明分明说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陆启明淡淡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然承诺帮悦风对付季牧,便不会失信。反倒是你,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什么也不愿与我讲吗?”
“承诺?”秦渔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若果真如此,又为什么与季牧说我是‘织女’?”
“这有什么问题吗?”陆启明笑道:“总归你并不是,正好混淆视听。”
“你!”
女子胸膛一阵剧烈起伏,终忍不住厉喝一声:“不要再狡辩了!”
真力一转,秦渔骤然发力,压住陆启明的肩膀将他重重抵在墙上,冷冷道:“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启明没有回答。他感受到了女子手臂细微的颤抖,便不由笑:“至于这样紧张吗?你可是奥义境的修行者。”
秦渔懊恨至极,咬牙道:“你最好不要逼我。”
“一路上你已经有三次想要对我动手了,那现在……”陆启明抬眼与她对视,简单问道:“想杀了我?”
秦渔气息一滞,转头淡声道:“不必。只需制住你即可。”
陆启明道:“然后呢?”
秦渔深吸一口气,手上力道再加三分,“立刻把你给我下的那个符篆解开。”
陆启明挑眉,奇道:“这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说来,气息不对的话,连你也没有办法?”
“废话,”秦渔没好气道:“对于魂玉而言,感知即所有。更何况绝不能容许某一人的失误祸及全族,所以我这种状态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阵法运转。”
说着,她放缓了语气,尽可能诚恳地道:“我相信你是帮我们的,但你现在这样,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你帮我把符篆解开,咱们这个危机才有希望解除,否则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危险,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陆启明静静地听她说完,一笑:“不行。”
秦渔大怒,目光再度转冷,一字字道:“你以为你是凤族,我秦门就没有对付你的办法了?”
“不敢。”陆启明无甚诚意地谦让了一句,平淡道:“但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在丝毫不信任你的情况下,依然来了?”
秦渔有极短暂的迟疑,但转瞬心神已定。
她冷笑道:“因为你别无选择。”
陆启明忽然陷入了沉默。秦渔这句话,已足够让他确定一些事。
他注视着秦渔的目光变得冰冷而怜悯。很久,他开口道:“久仰秦门大风水之名,原来不过如此。”
“是么?”秦渔并指如剑,指尖疾速聚起幽蓝暗芒,冰冷道:“我可以让你现在就见识见识!”
“算了吧,我没有这个兴趣。”陆启明抬手把她推开;而秦渔竟真的应声而倒!
秦渔软软地倒落在地,只觉浑身上下瞬间就失了全部力气,就连对周围五行元力的感知,竟也像被什么力量锁死了一般。
——但这种无力感只在三个呼吸间就再次消失;秦渔略显狼狈地再次站起来。
她脸色煞白,声音因紧张而略微变调:“承渊……你真的是承渊!”
她根本不敢想下去——魂玉的秘密,一旦被承渊知道,究竟会有如何可怕的后果。
“你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陆启明冷然道:“很遗憾我不是——但这不代表我什么也做不了。”
秦渔喃喃道:“不可能……如果你不是承……”
“我现在没有闲情与你说这个。”陆启明打断,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只要你还有一丝想救回悦风的心,之后一切听我的。”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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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桃容
意识在黑暗与清明间沉沉浮浮,不知尽头。
好像是有一个时刻,他们又回到观海城了――即使意识模糊,秦悦风也能隐约感觉到观海城独有的气息;这里毕竟是他自幼生活着的地方。
难道他们放弃进入地宫了吗?几个问题在秦悦风脑海中晃过,又很快被疼痛和昏沉掩埋。他意识到,自己已很难集中精力地思考。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尖叫与混乱,秦悦风闻得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似乎还有一个女人反复在叫他,声音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是谁。他试图睁开眼睛,但视野极昏暗,看到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鲜红色。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悦风感觉到自己开始移动。他费力看了周围,只有四个人影,他便知是季牧他们与启明和渔姐分道走了。这是好事,秦悦风希望他们都不要再来救他。
启明根本就不该来的。秦悦风想着。
路上季牧四人偶有对话,毫不避讳秦悦风;只是秦悦风就算能将话听得清楚,也需要过后许久才能反应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如此多次,更添心烦意乱。他自知已坚持不了很久了。
如果此时陆启明还在附近,秦悦风定然会用余下的力气、设法提醒他放弃相救。十个时辰……太高估他了,秦悦风苦笑。就算启明能想出法子,他恐怕也是挨不到的。不如一早就省些力气。
“失算了。”
秦悦风听到有人叹了口气;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声线,是季牧。季牧说着:“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弱,就这一会儿人就快不行了。这样下去……还是得再想个办法。”
季牧是在说他;这一点秦悦风还是知道的。
其实秦悦风隐约意识到陆启明留给他了一道特殊的力量,只要把握住,就有希望自救。但他与那道力量之间却好像蒙着重重迷雾,又好像隔了天堑那么远。他也很想做到,可是无能为力。
“……幻象……”
昏沉间,秦悦
(本章未完,请翻页)风又听到了这个词。
一路上,这个词在诡门四人口中反复多次的出现。他们讨论久了,秦悦风也渐渐知道,这些人是怀疑那个传送阵法令他们产生了幻象,才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幻象么?秦悦风竟笑了一笑。
幻象好啊。他真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连季牧他们也全都是幻象――一觉醒来,生活还是从前安安稳稳的那样,再无聊也好。
可惜不可能。
季牧等人终于停了下来。
短暂的失重感,然后接触了坚硬冰冷的石地。秦悦风被重重摔落在地。瓢泼大雨紧跟着淋下,瞬间把他浇了个通透。
不过秦悦风反而觉得好过一些。玄螭之血五行属水,初服下时极为冰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逐渐炽热,仿佛要让他浑身血液都烧了殆尽。此刻大雨浇身,恍惚间反而稍有褪减。
秦悦风挣扎着翻了身,下意识张口,任由雨水灌入肺腑。
……
观海城城主府。
丁桃容让侍女们退下,独自坐在闺房的梳妆镜前,好心情地端详着自己。
她刚刚随父亲一起出席了一场重要的晚宴。她一贯厌烦这种场面,但今夜格外不同――她这次描的妆容格外精致,十分令她满意。她总是很乐意向外人展现自己的美丽。
丁桃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却忽然想起了另一双眼睛――那是一个白衣少年,目光清澈,但又显得幽深静寂,让她联想到广袤无边的唤海。
只有一面之缘,她甚至不太记得那少年的模样,但却记得他曾经专心注视着她――那种感觉很奇妙,让她好像身在梦中――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心中原本对季牧的感觉忽然就淡了,不再有前些时日的迷恋,也不再时常想起。
丁桃容对镜一笑,还是有些不舍得洗去妆画。她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该趁着天色还早些的时候、唤来府里的画师为她作画一幅的。可惜现在已太晚,不合礼数,一定会被父亲严厉训斥。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时,她忽然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一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
这么晚了,到底是谁?丁桃容有些不安,扬声问了一道,却并没有人回答。
丁桃容心中紧了紧。她咬着嘴唇,立刻拉动了示警的铃线,并飞快从桌台下抽出一柄匕首。光线下刀刃反射出幽森色泽,是淬了剧毒的。
她一时没有动作,僵坐在原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叩门声又一次响起了。还是那般的慢条斯理,甚至有些温柔,不像有恶意。
丁桃容仔细想了一想。若是歹人,就算能攻入府中,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如果真的那般高明,那更不会贪图她什么,恐怕早已奔着藏宝阁那些地方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冲着她来的,左右也非要达成目的不可,她不开门也没有用,还不如稍稍占些主动,再见机行事。
她心神定了定,鼓起勇气站起身,悄然向楼下走去。
她故意没有提灯,只握着匕首站在楼梯上向门外张望。外面时有雷闪,透过窗纸,她却看到门外分明空无一人。
莫非是有人故意戏弄与她?丁桃容心中微怒,脚步加快了些,临近门口时再次顿住。她出声问:“是谁?”
依旧没有回答。
丁桃容右手握紧,让匕首手柄上的雕饰硌痛掌心。她往侧挪了一尺,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把门踢开。
冷风和着雨气灌入房中,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丁桃容一看向院中,顿时被惊得后退一步――
门前不远处赫然躺倒着一个男子!
丁桃容没有惊呼出声的唯一原因是,那男子身形轮廓十分熟悉,多半是她相识之人。
她左右张望无人,立刻返身取了一柄伞撑开,快步向男子走去。
丁桃容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顿时脸色大变,失声叫道:“秦大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深夜倒在自己门前的人,居然会是秦悦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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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兄妹
和广扬城主与陆氏僵硬的关系不同,丁桃容所在的观海城城主府与秦氏一族却足称世交。
丁桃容自幼就跟着秦悦风跑东跑西,二人感情甚笃。虽无血缘关系,但丁桃容心里早把秦悦风当作了自己真正的哥哥――不,应当说比她亲生的哥哥们还要更亲近敬重。
就在不久前秦悦风刚从武院回来的时候,二人还曾与友人一同小聚,那时都好好的。怎想短短数日之隔,再见面却是这般情形?
丁桃容没有修行天赋,区区武生的修为在力气上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等她好不容易将秦悦风扶躺在软塌上时,身上已累出了一层汗,再加上刚刚难免淋雨,着实显得狼狈。但她却早已顾不得这个,兀自只想着秦悦风的安危。
府里的下人难不成全都睡死过去了么?丁桃容心中愤愤想着。距离她拉响铃线已有好一会儿了,就算今夜雨大,也早该有人过来才是。
听着榻上男子沉重的呼吸声,丁桃容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揪心。他身体烫的惊人,又一直不曾清醒,若是府中再没有下人、医师过来帮忙,她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丁桃容忽然看到秦悦风嘴唇微微张阖,连忙凑过去听――
“……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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