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桃容忽然看到秦悦风嘴唇微微张阖,连忙凑过去听――
“……水……水……”
水?哪里有水?丁桃容回头看到案子上的茶壶,急急冲过去,捧起一晃,里面竟有大半是满的。她真庆幸这次侍女们的疏忽,没有把它按时收拾回去。
喂下一杯茶水,秦悦风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大约身体的不适舒缓了稍许。丁桃容看着只一阵心酸,秦大哥是何等矜贵风雅的人物,哪时要受这等罪?究竟是何人害得秦大哥如此?
许是那杯茶真起了用,也许是模糊间感觉到熟悉的人就在身边,秦悦风睫毛微颤,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然而,就在秦悦风睁眼的瞬间,丁桃容却忍不住惊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在灯台的映照下,丁桃容分明看到男子的所有眼白都被鲜红覆盖,瞳仁却转变成一种诡异的深蓝!尤在此刻夜黑如墨、风雨交加之时,实在渗人之极。
但丁桃容很快平复下来。秦大哥一定是中了某种剧毒,她心想。
她再次坐回榻沿,柔声唤道:“秦大哥,秦大哥,你醒了吗?”
秦悦风茫然看了她片刻,问:“……桃容?”
“是我是我,”丁桃容连连点头,握住他的手问道:“秦大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一会儿医师来了才好救治。”
秦悦风费力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快走!离开这里,快!”
外面雷雨不断,将墙壁照得惨白一片。枝木疯狂摇晃,映地阴影森然如鬼域。丁桃容定了定神,心下飞快思索,自以为猜出了真相,便安慰道:“秦大哥勿急,我看好像是某位前辈救下了大哥送到我这里,应该没有危险了。”
秦悦风没有力气向她详细解释事情始终,只勉强推开她的手,反复念着“快走”。
丁桃容急道:“这是哪里话,我做妹妹的又
(本章未完,请翻页)怎会对哥哥置之不管?”她微微用力握了下秦悦风的手,安慰道:“秦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想必下人们很快就到……”
砰!
猛一声大响,却是开着的门被暴风扫过、狠狠关闭在了一起。
丁桃容惊得一战,才刚舒了半口气,还未完全收回的余光里又突兀闪现出另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直吓得她一声尖叫,人已跳起来挤缩在了软塌上,慌慌张张地拔下发间簪子挡在胸前。她只恨自己方才竟大意地把匕首丢在地上。
“你们两个果然认识。”来人这么说着,一边缓步走近。
丁桃容一呆,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喜道:“季公子!”
季牧目光在秦悦风身上一转,微带调侃地笑道:“青梅竹马?”说着,他随意一拂袖,房间中所有的灯同时亮起,方才的昏暗阴森瞬间退去。
明亮的视野令丁桃容感到安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道:“秦大哥与我只是兄妹之情……”虽然淡了,但之前对季牧的倾慕仍然是有的,于是丁桃容下意识就解释了这样一句。顿了顿,她了然笑道:“我还在想是哪位前辈呢,一定是季公子你救的秦大哥对不对?”
秦悦风试图再次出言提醒;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没有用――而在季牧气机的逼迫之下,他已连最简单的提醒都说不出口。
而季牧这边,却仍在不紧不慢地与丁桃容聊着。他微笑道:“对也不对,桃儿不妨猜猜。”
丁桃容仍未怀疑,只是听到“桃儿”这称呼时,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她回头望了眼秦悦风,见他再次闭起了眼睛,心中微急,便微带恳求地笑道:“季公子就不要卖关子了,我实在猜不出。”
季牧笑笑,便解释道:“我确实准备救他,不过还没有开始呢。”
“原来是如此……”丁桃容舒了口气,连忙道:“那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季牧拊掌而赞,笑道:“想要救你秦大哥性命,缺了桃儿你可是万万不可哦。”
丁桃容神色一正,立刻道:“我该怎么做?”
“好。”季牧点头一笑,温声道:“桃儿你或许不知道,虽然你没有修行天赋,但体质却也是与凡常人不同的。女子中有一种特殊的体质,被我们称为‘纯阴之体’,是阴阳双修之术中最好的鼎炉。而你的体质虽然并非纯阴,但也并未相差太多。只要你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你的秦大哥,他的性命也就能暂时保住了。”
丁桃容呆呆愣愣地看着季牧,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的死寂后,她强笑道:“季公子你……你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仍是那般完美精致,他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孩童般剔透的好奇心,他的笑容和声音仍然是那么温和……丁桃容确信,一定是她太过焦急,才出现了荒谬至此的幻听。
而季牧的下一句话却再次把她打回谷底――
“怎么?你不愿意?”季牧费解道,“你们不是很有感情吗?难道你把自己的贞
(本章未完,请翻页)洁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
丁桃容面色苍白无比,膝盖一软跌坐回榻上。她喃喃道:“季公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
“哦,”季牧了然,笑着反问道:“你是说你对我的情意?我当然知道啊……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不是很快又移情别恋了?”
丁桃容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她不住地摇头,手指颤抖的指着季牧:“你……你……”
“虚伪!”季牧的脸色忽然就冰冷下来。
他冷冷道:“世上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口口声声说什么感情深厚,说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但事到临头却永永远远是自私的,绝不可能再为对方考虑丝毫。只可惜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现在他的命还有那么点儿用,所以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语罢,季牧抬臂将丁桃容摄入手中,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一把扯开了她领口的衣衫!
“季牧!”这一刻秦悦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季牧设下的桎梏――他挣扎着从榻上滚落在地,一寸寸向季牧靠近,嘶声道:“你逼迫一个小女孩又算什么本事?!要杀要剐就冲我一个来,又何必如此令人不齿?!”
“你不愿意?”季牧挑眉,有些不敢置信。他难得地劝道:“这个鼎炉姿色也算上等,既能享受又能给你续命,这样的好事你居然不愿意?”
秦悦风直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半晌他闭目道:“你杀了我吧!”
季牧听出了他的决心,不由摩挲着下巴道:“你这样的人……我倒是头一次见到。”
“现在还有很多时间,不如我们做个实验吧。”季牧忽然好心情地笑起来。他随手将丁桃容丢到一边,反把秦悦风拉起,连拍其周身数处大穴。
秦悦风本已咬牙做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苦,反而是脑海中的昏沉涨痛飞快散去。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心神却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只需这一手便能看出,只要季牧乐意,他完全也可以是一位高明的医者。
不过纵使季牧医术再如何高明,也无可能仅凭刺激穴道就解了玄螭之毒;更何况,解毒根本不是季牧的用意。他只是把玄螭之血带来的苦楚压缩至了更集中的范围。
秦悦风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感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去,而恢复的神智又令他更加清醒地承受着这种难言的痛苦。他的脸色霎时青白一片,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季牧看着他一声不吭地跪倒在地,身子颤抖着蜷缩在一团,低声笑道:“怎么样,有没有改变心意?我可是帮你找了一个不可抗拒的理由呢。”
秦悦风伏在地上,从牙缝中逼出两个字:“卑鄙!”
季牧哈哈一笑,戏谑道:“非礼勿视,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玩的愉快!”
说罢,他身形已消失在房中,只余灯火在风中幽幽明明。
……
……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 闭室
季牧离开了。
房间重归静寂,屋内陈设未动丝毫,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第三人;唯有女子压抑的抽泣声不断提醒着这一切的真实。
“桃容,你,”听得出秦悦风试图让自己的气息保持平稳,但声音仍显艰难,“……没受伤吧?”
丁桃容恍惚地摇着头,却完全忘了秦悦风的视角无法看到自己。她双手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领口,小声地哭泣:“秦大哥,一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季公子肯定弄错了对不对?大哥,你再去问问他啊……”
所有这一切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秦悦风沉默了。但是听着少女声音犹带惊魂未定的颤抖,他又怎么能去苛求她呢?
“不要怕。”秦悦风道,“桃容,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只是这句安慰却令丁桃容明白她再也无法逃避这残酷的现实。她再也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秦悦风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有他自己明白,这种沉默需要何等巨大的毅力。
时间缓慢地流逝。直到丁桃容哭得累了,也很久不再有诡门四人的声音,秦悦风低声道:“快去看门还能不能开。若还能……”他喘息了片刻,续道:“你要快走。”
“好好……我这就去看看。”丁桃容这才如梦惊醒地站起,又扶着桌案才总算稳当。她到现在膝盖还是软的。
可惜如果当真让猎物这般容易逃脱,那就不是季牧了。
门是闭死的。
非但是门;丁桃容惊慌失措的试过了每一扇窗户,可纵然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也没有一丝摇动。甚至连脆弱的窗纸都如金铁浇筑,丁桃容都已用上了匕首,却连一道最清浅的刻痕都划不出。
忽然有一道女子的轮廓晃过、渐近,最终竟来到了这间门口!隔着一道单薄的木门,丁桃容辨认出是自己的侍女,扑过去狂喜地拍打着门框:“秋月!秋月!我被困住了!快去叫人把门打开啊!”
秋月轻手轻脚地在门前站定,伸手去推门,却没有推开。
丁桃容手指紧紧扣着门隔,急声喊道:“这没用的!快去找府里的武师们!快去!”
“奇怪,小姐怎么把门上了锁?”秋月低声自语道,听起来有些懊恼:“这可怎么办,傍晚的茶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忘了收拾了,等明天……”
丁桃容神情一僵,不敢置信道:“秋月你现在还有闲心说这个,你没听到我说――”
“灯也全熄了,看来小姐已经睡了。”秋月悄声叹了口气,转身,“算了,明天认罚吧。”
“不要……不要!”丁桃容脸色惨白,尖声叫道:“秋月你不要走!你怎么了?没有听到我说话吗?不要走!不要走啊!”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月离开,远去。
“这怎么可能……”丁桃容失魂落魄地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发生的眼前的事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这还是修行者能办到的事吗?
尽管早已有所预料,但看到事实果真如此,秦悦风的心还是彻底沉了下去。这代表着季牧非要达成目的不可。
秦悦风强撑着支起些身子,一点点挪到阴影遮蔽的角落。他靠坐在墙边,头低低垂着,逼自己思考。
现在该怎么办?自救?可他又能凭什么?向外面递消息?既不能也毫无必要。等启明他们来救?可是他能挨到那时候吗?而就算他死了,季牧他们就会放过桃容吗、所有因他而生的错误就能补救吗?
他还能怎么办?秦悦风牙关紧咬。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时,他再次听到少女怯怯的声音,问他:“秦大哥,咱们该怎么办啊……”
秦悦风心中苦涩。他无法回答。
丁桃容终于缓缓回复了些心神。她哽咽着问:“秦大哥,你……你现在还好吗?你你要不然休息一会儿?睡一觉……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不。”秦悦风的声音虚弱却坚决。他缓缓道:“桃容,我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
他的语气让丁桃容有些害怕。她连连点头应道:“好,秦大哥,我该怎么做?”
秦悦风无声叹了口气。
他道:“与我说些咱们以前的事吧。”
……
瓢泼大雨之下,陆启明独自一人站在树枝的阴翳里,默然注视着城主府。
如何救回秦悦风。这是他一直在想的问题。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所以务必小心,绝不能让诡门四人起疑――而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让他们相信一切都出自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所谓他们自己的选择,则是明面上对他们有利的选择。
(本章未完,请翻页)陆启明必须走一局棋,让季牧他们在自认为有利的局面下,主动放弃对秦悦风的控制、甚至将秦悦风送至他的身边。
难吗?当然难。但是在那幅只有他们能看到的阵图出现之后,陆启明心中已有几分把握。接下来,就要先看季牧他们的行动了。
漆黑的夜幕下,突兀闪出两道人影。一男一女,是季牧和花月。
陆启明皱了皱眉,冒险沟通了天地气息,发现鬼面与乔吉果然留在原地未曾移动。而秦悦风与他们相邻极近,旁边还有另一个普通人――那个人分明被牵连却又并未被诡门众人下杀手,有些不寻常。
不过现在这个时机已容不得陆启明有丝毫犹豫。他最后向那处望了一眼,转身,无声向季牧与花月离去的那个方向追去。
他要收集足够的规律,以便之后计算出季牧行动的路线。
这是最初的第一步。
……
岳南亭。
――这是季牧与花月停驻的第三个节点,也是陆启明凭借预判得到的第一个。
如果将那幅阵图放大后覆盖到整座观海城,那么就会得到一张详尽标注的地图。此行之前,陆启明对整座观海城已有了事无巨细的记忆,此刻有这样一幅明明白白的地图,在加上对季牧行动规律的把握,想要预判准确,对陆启明而言并非难事。
最难的是时间。
在双方都有地图的情况下,只要认真想破解这些秦门给他们的线索,以季牧的能力,恐怕两个时辰内就能完成全程。
但这绝对不是陆启明想要看到的。
如果两个时辰就激发传送,那么就算陆启明最终能救回秦悦风的人,也难能救回他的命――毕竟未知的传送有太多太多不确定性,而救治秦悦风却需要极其海量的珍贵灵材,陆启明纳戒中的储存根本不够。一旦激发传送,万一被传送到荒芜之地或众敌环伺之境,则万事休矣。
所以要救,就要在观海城内。
陆启明站在远处,遥遥望向季牧,牢牢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下一步计划成与不成,就要看此刻了。
而季牧尚对陆启明的存在无知无觉。
他看着眼前散发着细微光芒的小型阵图,一时陷入沉思。
……
……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救
“这次的好像多了些花样。”
季牧左手摩挲着下巴,围绕着悬浮在半空的阵图缓慢踱步。他笑道:“不错,背面居然还不一样。”
“第三个了。”花月没有随他走动。她只站在原地,淡淡说道:“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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