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胜望着那婢子的背影,眼神却不在对方身上,而是紧随婢子射向漪莲轩的的内殿,目光幽深且晦涩……
漪莲轩的内殿和漪莲轩的外表一般――十分简朴典雅,毫无一介妃嫔该有的气派,若不是内殿两侧杵着一行唯唯诺诺的侍女和宦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此处是冷宫。
漪莲轩的贵妃榻上侧卧着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子,那女子发髻繁杂,头饰华贵,足以彰显出身份尊贵;衣衫虽是素净的颜色,可每一根丝线上都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珠光宝气,由此可见――即使是不甚明艳的着装,造价也极其不菲。
女子的容貌算不得倾国倾城,毕竟已为人母,自然不能和十**的小姑娘相比。可她保养的极好――肤如凝脂,气色红润,脸蛋也还是俏生生的。
该女子便是漪莲轩的主人――蓝妃。
蓝妃长相秀美,却并非不可多得的美人,但蓝妃柔婉的气质却是寻常的庸脂俗粉难以企及的,一举手一投足就能使人心生垂爱的娇美柔弱――那种未出阁女子的风情在她的眉梢眼角尽现――
尽管岁月无情,却没有带走这份少女的风姿,可以想见日兆王非常宠爱蓝妃,所以才将蓝妃保护的这般好,不像深宫善妒的妇人工于心计,更不似市井贫贱的老妪满面沧桑――
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蓝妃都守住了内心的净土;美得沉静,婉转的像一首诗词,矜持的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所以能让日兆王宠幸多年而不改。
蓝妃的睡姿优美,睡相恬静,呼吸匀匀,伺候在一旁的侍从皆不忍惊扰她。直至那名揣着齐胜帕子的婢子匆匆而来,蓝妃才皱了皱眉,睡眼惺忪的柔声发问:
“惠儿?”
婢子闻声径直跪地请罪:
“娘娘息怒,乃是王爷叫人来取些东西,奴婢这才忘了娘娘正在小憩。”
蓝妃挪了挪慵懒的腰肢,眼中的朦胧渐渐变得清朗,而后坐起身子看向婢子道:
“起来罢,自衿儿回都,都不得空来瞧一眼本宫,真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矜儿不是在承乾宫陪陛下宴请功臣麽?扶本宫起来――”
名唤惠儿的婢子忙起身上前扶起蓝妃,蓝妃踩着碎步偕惠儿走入内室,一边走一边询问昭王需要什么东西,准备亲自为昭王打点。听惠儿说到昭王要讨一些醒酒丸的时候,蓝妃的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困惑,但想到近些日子日兆王愁容满面,许是拉着昭王多饮了几杯,便不再狐疑。
见蓝妃拿出一整盒的解酒药物,惠儿便适时提醒:
“娘娘,王爷说了――只需一两粒即可,毕竟此时正值席间,又不知晓何时才能结束,让人瞧见王爷用了醒酒药怕是不好。”
蓝妃抿唇点头,很是认同惠儿的言语,所以打开了盒子挑出了两粒,惠儿见状忙将齐胜给她的帕子承上,示意蓝妃将药丸放在帕子里就好。(未完待续。)
………………………………
第一四三章:蓝妃
惠儿将帕子举到眉心,等候了半晌都不见蓝妃有所动作,因此一脸不解的抬眸去瞧――
只见蓝妃出神的盯着那块方帕愣在了原地,惠儿跟随蓝妃十余载,都不曾见过蓝妃遇到何事时会是这般反应,惠儿诧异的同时,小心翼翼的开口:
“娘娘?”
蓝妃猛的回过头,眼神震惊又忌惮的盯着惠儿,随之面色慌乱的抓住惠儿消瘦的肩膀追问道:
“你手中的丝帕是哪来的?”
惠儿被蓝妃一惊一乍的表现吓得瞠目结舌,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近乎于崩溃的蓝妃再也端庄不起来,见惠儿没有反应,便拽着惠儿的衣衫剧烈的摇晃,提搞了嗓音再度追问:
“本宫问你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惠儿颤抖着身子朝大门所在的方向指了指,面上像是快要出来一样,撇着嘴结结巴巴的回道:
“王爷……王爷……王爷派来传话的人给奴婢的――”
蓝妃听完这句话,瞬间四肢酸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她盯着惠儿所指的方向眸色悲痛,若细细打量――便会发现,蓝妃此刻的指尖已经陷入肉里,她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莫名失控的情绪。
出于主仆间互相扶持多年的情谊,纵使那蓝妃突然间的癫狂将惠儿吓得不轻,惠儿却仍然不忘关切的问一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惠儿小心翼翼的询问让蓝妃清醒不少,她于心底暗暗哀叹:逃避毫无用处,自欺欺人更是荒唐,该来的总会来,我必须面对。
片刻后,蓝妃目光平静的看向惠儿:
“本宫方才没吓着你吧?”
惠儿咬着唇摇摇头,弯下身子将蓝妃扶了起来,而后惴惴不安的猜测道:
“娘娘,这帕子是否无意间惹怒了娘娘?奴婢即刻将这东西还回去!刚才奴婢也闻着这帕子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熏香味道,娘娘平日里不爱熏香,是奴婢大意了!都怪奴婢不好!”
蓝妃哭笑不得的瞥了眼惠儿,忐忑不安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她抬手揉了揉惠儿的肩膀,和风细雨般嗔道:
“真是个傻丫头!弄疼你了吧?算起来――你跟着也有本宫十余年了……”
回视着一脸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惠儿,蓝妃又继续说到:
“原本,你我主仆二人相伴多年,彼此之间应该没有秘密才是――但有些事,我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惠儿你懂吗?”
惠儿紧抿着唇,面上似懂非懂,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奋力的点起头:
“娘娘,奴婢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些秘密是不能分享的!况且娘娘又如此为惠儿着想,惠儿有幸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已经是惠儿祖上积福了!”
惠儿这番一知半解的道理让蓝妃听得苦笑连连,许是不想再解释许多,便认同的点点头。
“帕子呢?拿出来让本宫瞧瞧。”
惠儿见蓝妃变得正常,便笑呵呵的去找帕子,发现帕子被弄到了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拾起,却见蓝妃屈尊降跪的亲自躬下身子捡起了帕子。
蓝妃将帕子捏在掌心,盯着帕子上面绣着的青莲望眼欲穿,她眼眶泛红的凝着帕子舍不得移开眼眸,就那么痴痴的端详了许久……
再度抬头时,蓝妃面上的神伤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她牵起惠儿的手,直视着惠儿单纯的双眼:
“惠儿,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真能理解吗?”
惠儿闻言面色犹豫,一方面她不想让蓝妃失望,一方面又实在没有理解透彻。蹙眉思忖了顷刻,惠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等办错了差事可不止是让蓝妃失望那么简单:
“娘娘,其实――奴婢并不太懂娘娘适才所说的话有何深意――”
蓝妃无奈的叹气,心下忧虑着该如何帮惠儿开窍,不然没有信任之人帮忙掩护,岂非要大祸临头。
正当蓝妃垂头思忖之际,却闻得惠儿又说:
“但是娘娘,您让惠儿做何事之前,只需暗示惠儿此事能否算得上秘密,惠儿便可以分辨了。但凡娘娘不想惠儿过问的,惠儿绝口不提!但凡娘娘不想让外人知晓的,惠儿定当竭尽全力替娘娘守住秘密!惠儿愚笨,还望娘娘勿要嫌弃……”
惠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蓝妃恼她,不想惠儿鼓起勇气看向蓝妃时,蓝妃竟是欣许和安慰的神情。
惠儿的懂事让蓝妃总算轻松不少,故而才可放心大胆的见一见来意不善的故人。于是――蓝妃贴近惠儿的耳侧,告诉惠儿接下来要办的事就算是秘密,接着又调教了惠儿如何支开其他人,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周到后,蓝妃这才和惠儿回到了主厅。
蓝妃神色如常的倚在贵妃榻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的她不禁皱起眉头,轻轻叹气。
惠儿接到暗示后忙走近蓝妃询问:
“娘娘是否身子不适?奴婢去宣太医来瞧瞧?”
蓝妃摇了摇头,柔声细气的埋怨说:
“这褥子太硬,硌得本宫浑身不适,睡也睡不安稳――”
惠儿猫下腰揉了揉榻上的褥子,随之便表情夸张的怒骂:
“呀!定是内务府那帮不长眼的送错了!褥子这样硬,娘娘可不是睡不好嘛!”
蓝妃垂下眼睑,故作悲天悯人的应道:
“前阵子战事吃紧,阖宫缩衣节食,内务府那边当然也要循例办事,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娇惯坏了,哎……”
惠儿闻言并不甘心,一脸不依不饶的继续叫嚣:
“娘娘,也就您体贴那帮蠢奴才!他们可曾为娘娘想过?陛下视娘娘为珍宝,即使是阖宫提倡节俭,陛下也定然不舍让娘娘遭罪!莫不如――奴婢这就去内务府问罪,让丝纺女官连夜为娘娘赶一床好的出来?”
蓝妃面色微愠,轻声斥责道:
“糊涂!若众姐妹都用得这种褥子,我岂有用不得的道理?再者说――陛下一视同仁乃是好事,你何苦要去为难一帮奴才?”
“可……”
蓝妃将脸扭到一旁,摆摆手面色难看的发话:
“不必再说了!”
惠儿垂头丧气的看向身后的侍女和宦者求助,果然有一名年幼的小婢子怯怯的站出来,面向蓝妃提议:
“娘娘――奴婢的女红还算过得去,惠儿姑姑若能弄来一些棉絮,奴婢就能为娘娘缝制一张软垫,将软垫铺在褥子上,会让娘娘舒坦很多!”
(未完待续。)
………………………………
第一四四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蓝妃状似惊喜的回身看向说话的小婢女,面色温柔的夸赞:
“若能如此解决,自然最好不过,咱们自给自足,也算是给阖宫上下做了榜样。惠儿,便照她说的办吧!”
其他的宫人皆朝小婢子投去羡慕的眼神,小婢子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解决了蓝妃的困扰,来日定少不了她的好,故而越发积极。
惠儿回眸看了蓝妃一眼,故意神色发难的自说自话:
“可这棉花上哪去弄来呢?”
侍从们听到这句话,立刻苦思冥想起来,若能像阿春一样在蓝妃跟前儿说上话,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其中一名宦者眸中精光乍现,忙站出来垂着头朝蓝妃回禀:
“娘娘,宫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种了哪些花草奴才门儿清,若想采摘棉花的话,只能到宫外去。”
蓝妃捻起帕子拂了拂鼻尖,她看那宦人面上胸有成竹,知道对方一定有主意,便给了对方卖弄的机会:
“是麽?这可如何是好?出宫尤其麻烦,何况是此等芝麻绿豆大的事……”
宦人闻言洋洋得意的又上前几步,蓝妃皱了皱眉,再度抬起帕子挡住琼鼻。
“娘娘,虽则宫里不曾种植棉花,但花清池里有芦苇,芦苇絮比棉花更轻更薄也更软!娘娘不妨一试?”
蓝妃眼角含笑朝那名宦者点点头,正想打发这些碍事的去花清池那边摘芦苇絮,岂料先前的小婢子神色紧张的开了口:
“娘娘,王公公说的确实不假,只是这芦苇絮极易钻出被面,哪怕是轻轻拍打――亦会飘出许多。王公公或许不知情:在奴婢故乡,幼童皆不能使用这芦苇絮制成的被褥,因为会呛住口鼻,堵塞呼吸。娘娘身子娇贵,此法好像行不通。”
被唤作王公公的宦者一听小婢子的话,脸上大惊失色,立马就跪地告饶: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并不知情!不晓得这芦苇絮还会有弊病!奴才只是一心想解决娘娘的心头之患而已!还望娘娘念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了奴才这一次,下不为例!”
王公公恶狠狠的瞪了阿春一眼,明显是在怨怪阿春不该捅娄子。阿春见此不知所措的垂下脑袋,正应了好心无好报那句俗语。
蓝妃本想利利索索将这群侍从赶去花清池,不想那个叫阿春的孩子太实诚,其实蓝妃心里有些不悦,认为阿春坏了她的事,但此时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并且当蓝妃瞧见惠儿时不时朝前庭张望,蓝妃亦有些心急如焚――若等在门外的人以为她不愿召见,岂非又添了一重罪过,让她愧疚更甚。
况且,蓝妃不知门外候着的是谁,也不知彼人如今找上她究竟有何来意,所以她就更不能让彼人走掉,需得见上一面方知利弊。
蓝妃浅笑着抬手,示意王公公起身,同时也一脸欣然的看向阿春:
“你二人都无过错,都想着为本宫排忧解难,只是一个粗心一些,一个细致一些,但能互相弥补不足,倒也十全十美!”
听到蓝妃如此说,阿春心里好过不少,便偷偷瞅了王公公一眼,谁料对方仍然眸色凶恶,想来这蓝妃的话反而起了坏处。
如此看来――蓝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心地纯良,贤惠大方,宽容得体。否则便不会非常明显的贬一个、褒一个,任谁人听了也听不出王公公好在何处,十全十美仅仅是客套罢了。
蓝妃不喜阿春多事,但阿春根本不知蓝妃的意图,否则她何苦要为了蓝妃的体态安康而得罪蓝妃,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蓝妃故意偏袒阿春,让王公公迁怒于阿春,也算解了她心中的气闷,可见蓝妃很有城府,极会摆弄人心。
况且,打发走一帮侍从而已,蓝妃本可以不必如此麻烦,她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每一个细节都估算到了,以便让外人不会生疑,自己的下人不会暗暗揣测。
蓝妃藏得太深,险些骗过了所有人,恐仅有惠儿知晓蓝妃表里不一,只是傻兮兮的惠儿太过天真,以至于她一直认为自家主子青白的很。也许等到惠儿哪一日变聪明了,她的保命符也就失效了。
蓝妃让王公公彻底对阿春怀恨在心后,又看向惠儿道:
“本宫只是拿来垫在身下,应当不会出问题,等宫需不那么紧了,再换好的来就是,只是眼下――本宫想睡个美觉。”
惠儿闻言连连点头:
“娘娘说的是,以芦苇絮做褥子的填充物只是权宜之计,奴婢会替娘娘仔细着,断然不会让娘娘被芦苇絮呛着!”
蓝妃眉开眼笑:
“好!吩咐下去吧――”
惠儿颔首领命,然后转向一帮侍从,面色严谨的嘱咐:
“待会子你们都随王公公摘芦苇花去吧,留我一人守在此处伺候娘娘即可。摘完了也不必着急过来回禀――将棉絮拾掇干净,快些缝制出来才最要紧,若那芦苇絮容易飞出来,便多用几张缎面裹着。总而言之――莫要娘娘等太久,清楚了吗?”
“是!”
惠儿见状面色欣慰的点点头,接着回眸与蓝妃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猛拍脑门大呼:
“呀!还得替王爷拿披风呢!娘娘,奴婢这榆木脑袋,还请娘娘恕罪……”
蓝妃娇笑出声,摇头嗔怪道:
“你这丫头!王公公,现在就张罗他们去花清池吧,夜里看不清,多点上几盏宫灯,出门时顺带把矜儿的下属叫到堂前候着。”
听着蓝妃关切的话语,王公公猜想着蓝妃该是没有给他记上一笔,便松了口气,向蓝妃恭恭谨谨问了安,就带着一众宫人出了主厅――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齐胜,面上的表情愈发冷冽,他以为那女人不愿见她,甚至于想拖延时间让他不得不离去。
然而当齐胜看到穿堂里陆陆续续走出侍从后,便打消了之前的疑虑,只一味挑唇冷笑,心道――为了掩盖你当年的秘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王公公看见齐胜,忙点头哈腰告诉齐胜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