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看见齐胜,忙点头哈腰告诉齐胜进到前庭等着就行,昭王要的东西马上就会由惠儿送出来,齐胜客客气气的道了谢,适才进入漪莲轩。
齐胜之所以不急着闯进蓝妃的内殿,规规矩矩候在了前庭,是因为方才他留意到宦者提到了惠儿,由此他顾忌到仍有一名女婢守在里面,便只能稍安勿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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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多年宿怨
等待的时刻漫长而煎熬,于齐胜和蓝妃都是如此。
蓝妃面色不安的靠在贵妃榻上,心猿意马的用着案几上的红枣银耳羹,惠儿则在等待蓝妃下令请人进来,虽然蓝妃良久未能下定决心,惠儿也不敢妄自去催促。
齐胜知道——蓝妃此刻或许比他更百爪挠心般难受,若他贸然直闯,反倒给了蓝妃痛快,莫不如就这么耗着,让对方坐立难安。
徘徊许久,磨蹭了很长时间,蓝妃终于从榻上起身,只见她几乎快要将自己的两瓣朱唇给咬破,方才朝惠儿肯定的点头。
惠儿见状垂下头,同蓝妃一般面色忧虑的出了主厅,行至前庭,看见齐胜后,惠儿谨记蓝妃的吩咐——不能与齐胜有多余的交流,便只道:
“跟我来吧。”
言毕,惠儿转头就走,也不看齐胜是否会跟上,当真一丁点都没有违背蓝妃的叮嘱。
齐胜望着惠儿避之不及的背影,心里腹诽道:世人俱赞你与世无争,平易近人,可温婉和善之人凭何把下人调教的如此听话,真是叫人想不通呢……
暗暗嘲弄罢了,齐胜这才紧跟惠儿步入漪莲轩的主厅——
一入主厅,齐胜便看到了那位让他恨而不语的美妇人——她安然的坐在彼处,脸上几乎看不出时光匆匆流逝的痕迹,一头的珠光宝气,一袭华服曵地。经年来——她似乎过得很不错,完全没有受到上苍的惩罚。
蓝妃知道来人已经站在她的不远处,可不知她碍于心底的何种情绪,低垂的头舍不得抬起。
齐胜不慌不忙——蓝妃不语,他也不问,惠儿更不敢插嘴,三个人就呆在十分诡异且压抑的气氛中僵持着,沉默着。
“惠儿,你先退下吧。”
蓝妃终于开了口,也终于抬眸看向齐胜的方向,当她匆促一瞥便收回目光时,心里有些讶异——彼人她陌生的很,不是他。
齐胜带着人皮面具,蓝妃当然看不到面具之下齐胜的真实相貌,但凭着蓝妃看到齐胜凶神恶煞的样貌却没有被吓到时,足以见得——有更让蓝妃恐惧的事情存在着。
“娘娘,您?”
惠儿没有把话说完,她有些警惕的扫了齐胜一眼,这示意已经十分明显——
蓝妃没有应答,但朝惠儿摇了摇头,惠儿瞅见蓝妃脸上的决绝,很是不放心,可又因为她答应了蓝妃不会旁观,便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偏殿。
惠儿走后,齐胜眸色讽刺的环视着殿中的摆设——确实不浮夸,但件件都价值不菲,蓝妃何苦要这般做作,这般自欺欺人。如此虚伪——是要做给谁人看?抑或是因为愧疚和负罪,才不敢堂而皇之的骄奢淫逸麽?
“别来无恙啊——母妃?哦!儿子忘了——该称你蓝妃娘娘才是!”
齐胜的话让蓝妃面色痛苦,心口绞痛,同时匪夷所思的回视对方:
“蓝儿?你的脸……怎会?”
齐胜轻蔑一笑,直视着泪光盈盈的蓝妃反问道:
“我的脸有何不妥?比起你肮脏的内心!我的脸干净、漂亮多了!”
蓝妃眼眶中打转的泪,在听到自己亲生儿子的辱骂后,顷刻落下,但她拿不出当母亲的威严去训斥齐胜不敬不孝,她确实不配教导齐胜,便只能兀自伤心。
“蓝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蓝妃揪着心口的衣服,满面泪痕的望着齐胜,在齐胜面前——她所有的身份都毫无用处,她的姿态变得卑微,她的眼中有苦苦的哀求。
可蓝妃越是示弱,就越让齐胜嫌恶,齐胜厌恶的别过头去,声音嘶哑的警告道:
“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在我眼前惺惺作态。你这副虚假的嘴脸,骗得父王为你放弃一切,如今又想故伎重施吗?别装了!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齐胜的话果真起效,蓝妃收住了流泪,她双目无神的凝着齐胜,觉得陌生和害怕。
齐胜阴骘的神色,和极力压制愤怒的颤抖,皆让蓝妃不敢吱声,她的嘴唇微微哆嗦,想要说些什么让齐胜释然,却发现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借口,这于她而言——何其荒唐,她凭借着自己揣度人心的本事留在了沐阳君身旁,又处心积虑的将自己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好让沐阳君沉迷——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组织不出一句合情合理的言辞,来劝服自己的儿子同她摒弃前嫌。
“呵?你还是那么怕死——只消一句威胁,就能让你闭口。”
齐胜回视着缄默不语的蓝妃,那带着几分悲凉和自嘲的笑刺痛了蓝妃的双目,让蓝妃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齐胜缓缓踱步到蓝妃的贵妃榻前,一脚踢开了上面铺着的金丝绒垫褥,斜靠在上面盯着蓝妃,眼珠一动不动,眼神里太多内容——心寒、憎恨、悲恸和嘲弄,种种种种。
“我很好奇——你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到底是跟谁学的?如此手到擒来,如此顺风顺水——真是羡煞了一些豪门闺秀,努力了半辈子都不及你呢!若她们知晓你一个生育过子嗣的妇人,跑来日兆哄得日兆王将你视作掌上明珠,会不会更加瞻仰你?”
齐胜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和不带一个脏字的羞辱,让蓝妃错愕:她的蓝儿怎会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他的蓝儿怎会这样同她说话,她接受不了——即使她人尽可夫,她也是齐胜的娘亲,齐胜纵使再怎么恨她,也该尊重她。
蓝妃眼底的难以置信,齐胜看得真真切切,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的娘亲,一个他认为卑贱、龌龊到骨子里的人。
相应的,齐胜看客一般的漠然和指摘,并非由爱生恨,那确确实实的深恶痛绝蓝妃也瞧的清清楚楚。
“怎么?不认识我?”
齐胜走近跪坐在地的蓝妃,目光轻佻的抬手勾起蓝妃的下巴,以极近的距离左右打量着蓝妃的面容,好似对面坐着的不是他的娘亲,而是一名可以任他玩弄的红楼女子。
蓝妃难堪的低下头,她因为耻辱而低声哭泣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着,齐胜的举动将蓝妃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终于爆发了,她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咆哮道:
“蓝儿!我好歹是你娘亲!你怎能如此过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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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蛇蝎妇人
齐胜闻言总算松开了钳制蓝妃的手掌,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趣闻一样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娘亲?我父王命悬一线之际,你选择自保,亲自喂他吃下让他与我天人永隔的毒药!我孤苦无依之际,你义无反顾的跟着狗贼跑掉!留我一人沿街乞讨!此刻你道我过分?”
齐胜声色俱厉的谴责让蓝妃无言以对,她仰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望着视她如仇敌的亲人,眼神中带有乞求的意味,她不想一晃而过十几年来的再次相见闹成这种场面,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齐胜父子,她可以补偿,可以赎罪,只求齐胜还认她这个母亲。
齐胜漠然的俯视着蓝妃,哪怕对方哭的梨花带雨,哪怕她今日以死谢罪,都不能解齐胜心头之恨,更不会让齐胜对蓝妃生出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齐胜的眼中只有冰冷,而蓝妃的眼神很是复杂。
泪眼朦胧中――蓝妃恍惚看到了还是稚子的齐胜,那个圆乎乎肉嘟嘟,一逗就会笑的胖娃娃,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气,一看到慕离休就会张开双手要人拥抱。每当慕离休眼含疼惜,神色温软的将齐胜从摇篮中抱出来搂在怀里,蓝妃都会倚在梁柱上含笑望着齐胜父子,心里无比充实且无比幸福。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那张狰狞而冷冽的面孔取代了孩童天真的笑脸,蓝妃适才回过神――
只见她慢慢扬起嘴角,脸上的泪痕未干,看着齐胜满面慈爱的回想:
“蓝儿,我犹记得――那时你最喜欢吃我给你做的桂花羹,一碗见底了还要舔舔小嘴儿,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还要,还要。你父王每每怕你积食生病,即使政务在忙都会叮嘱我莫要让你贪嘴――”
蓝妃的目光清润又娴静,或许她确实有值得被人捧在手心的一面,只说此刻她眼中的内容,就足矣让人沉醉。,
齐胜听了蓝妃的追忆,有片刻的迷惘,但转眼间,他猛地盯住蓝妃,脸色阴沉的嘲弄道:
“你此时跟我装贤惠慈母,作何心思?你丢下我出逃的时候,怎生没有想起父王对你的千好万好?又何尝记得我是你同父王相爱的结晶?你刚才所说的,对你而言――并非唯一,你现在的夫君是日兆王,你现在的儿子是昭王。而我――仅有一位父王,一位母妃!你的残忍,用蛇蝎心肠来形容都不达十分之一!”
蓝妃抿唇闭上眼睑,泪水再次流淌不止,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答道:
“蓝儿――如果我道歉,能让你好过些,那为娘跟你道歉――前尘往事,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就算你不能原谅娘,也不要这样对娘,好吗?”
言毕,蓝妃张开双目,一脸渴望的紧凝齐胜,期望齐胜能够解开心结,同她化解掉那些不堪回首的龃龉,尽释前嫌。
齐胜眸色伤痛的侧过身子,蓝妃来拉拢他的手臂也顺着齐胜的衣袖滑落,蓝妃的手指微微颤动,觉得手中空落落的,原本认为能够抓住的东西却轻而易举的溜走了。
“你可曾真心悔恨过?你没有――你锦衣玉食陪着另一对父子享乐半生的时候,没有想过父王死不瞑目,更没有想过我沦落街头。这错,只能算作我逼你认的,不道也罢!再者,假若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对你改观,那你才真是大错特错……”
蓝妃知道齐胜不会这般容易就原谅她,便开始尝试用弥补的方式来央求齐胜的接纳:
“蓝儿,不是娘知错不改,娘也知道单单一句道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况且自你踏进这个门槛儿,就没有给为娘道歉的机会啊!蓝儿,娘以前没有能力带上你,娘现在会想尽办法弥补你!你要什么娘都给你!你原谅娘,好麽?”
齐胜闻言苦笑,他想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蠢到何种地步――在齐胜眼中,蓝妃亏欠的是慕离休的痴情,亏欠的是齐胜的母子情,时光从来不会倒流,死人亦不能重新再活。蓝妃如何弥补?用金钱细软,还是权势地位?这些东西,齐胜若想要,唾手可得,又怎会容忍自己的母亲出卖色相换给他。
“蓝妃娘娘好大的口气,弥补?好,我便寻思寻思――你能拿什么东西弥补我……”
齐胜的话让蓝妃看到了母子言和的希望,她一脸期盼的紧盯着埋头思忖的齐胜,并且暗自下了决心――无论齐胜想要什么,她都会不遗余力的为他筹谋,眼下日兆王宠她,昭王又是她的儿子,在日兆――齐胜想要什么都非难事。
齐胜挑唇一笑,那笑容太过灿烂,倒让蓝妃忽略了齐胜不甚好看的假面,觉得自己的儿子笑起来也极是倜傥。可齐胜接下来急转直下的回应,让蓝妃瞬间坠入谷底,如何挣扎都爬不上去。
“我要你往事重演――给日兆王下毒!抛弃沐子衿!怎样?于你而言,很是简单吧?就像你当初那样利索果断,我便与你冰释前嫌,再不计较。”
蓝妃闻之愕然,张着嘴凝着齐胜说不出话来。
“怎么?很难吗?还是说――十几年前你是虚情假意,而今你却真情实意的爱上日兆王,疼惜沐子衿了?这便有些可笑罢……”
蓝妃蓦然匍匐到齐胜的脚底,拽着齐胜的衣襟声嘶力竭道:
“蓝儿,娘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娘吗?”
齐胜眸色嫌恶的瞥了眼蓝妃抓住他袖口的纤纤十指,似乎那是世上最让人作呕之物。
蓝妃的借口,分量太轻,毫无说服力,完全不能让齐胜改变主意,他若有所思的虚着眼思量了一会儿,才又看向哭哭啼啼的蓝妃感慨道:
“啧啧――看来让我言中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已认定你是薄情寡义之人,但你得证明给我看啊,若你生性如此我便能理解你对我和我父王所做的一切,从而不再执迷于过往。但你现在告诉我你办不到?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了――凭什么我与父王要碰上你,凭什么我同父王就落得如此下场,你说对也不对?”
齐胜让蓝妃再下毒手的理由挑不出毛病,甚至还很有道理,蓝妃无从辩驳,则一个劲儿的摇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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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手足相残
齐胜厌烦的甩开了蓝妃纠缠的双手,起身走至窗边查看天色,估摸着晚宴差不多该结束了,齐胜也预备回到昭王身边。
但走之前,齐胜不得不告诉蓝妃――这么多年,他每一天都想抛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但看到蓝妃过得这般舒坦,这般心无旁骛,齐胜倒更有劲头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了呢,同时也得好好思量思量怎生回报蓝妃的这份鞭策之情。
回到蓝妃的跟前,齐胜目不斜视的睨着蓝妃的头顶:
“蓝妃娘娘,每每思及我的名字中带有你的姓,都让我觉得耻辱跟恶心!父王为我起名叫慕蓝,何其讽刺?他爱慕的那抹蓝,现已被别人拥入怀中,也成为别人眼中最美的颜色,真为我父王感到可悲……”
蓝妃睨着齐胜的布履,不敢抬头迎视齐胜说这番话时脸上是何种神情,但若闭口不提当年与慕离休的感情,岂非让齐胜更加肯定了她是凉薄之人,那么这份不堪一击的母子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我负了你父王……”
所幸昭王顾忌在慕离休已逝的面子上,没有对蓝妃痛下杀手,如若不然――纵使今日走不出这漪莲轩,恐齐胜也无怨无悔。
“这个蓝字――我会一直用下去,并非记挂你生我的恩情,而是想永远铭记剥夺了我一生幸福的人是谁。蓝妃娘娘,还请你牢记:但凡我慕蓝活在世上一日,你便休想归于平寂!相夫教子的日子你过不来,我就陪你玩些刺激的!”
蓝妃惊愕抬头,对上齐胜狠戾的双眼,她面色慌张又小心翼翼的询问:
“蓝儿,你……你这是何意?”
齐胜收回了同蓝妃对峙的目光,面色平静的看向别处,对于蓝妃的恨,齐胜在今日同她再会后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深更重。这恨入了齐胜的骨髓,以致于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已经占据了他生命的全部――
“当年大夏国内忧外患,我和父王还有你被软禁起来,王叔带领亲军抵抗外敌鞭长莫及。父王重病,奸臣杨凌不宣太医诊治,导致父王每况愈下,岌岌可危。你听信杨凌谗言喂我父王饮下毒药带我出宫只求自保。而后你将我弃之途中,与一富商私奔。”
齐胜稍作停顿,垂眸打量目光躲闪的蓝妃,面色越发冷静:
“这些事你还记得麽?我瞧着你如今吃的好睡得香,定然不曾因为愧疚而受其扰。可这一件件细数下来让我恐惧的往事,却折磨我至今。”
蓝妃耷拉着脑袋,眼睫被默默奔涌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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