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启明征询着文一帆，“龙井？碧螺春？”
文一帆说，“就喝春叶，支持家乡的茶业建设。”
小姐抿嘴一笑，“好的。”
雷启明也笑了笑，然后点了核桃、开心果等干果。
大厅的中央，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弹着古筝，演奏《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两人落座后，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外。宽阔的街道，滚滚的车流，醒目的广告，尤其是看见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变幻光束的激光灯、柔和暖色调的地灯和高光衬托景观的探照灯把各种建筑物、街道两旁的绿荫，装扮得童话世界一般时，两人有点着迷，静静地欣赏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头来。
雷启明说：“这几年，北港的变化真快，有点大都市的味道了。特别是晚上，登高一望，叫人浮想联翩。”
“是哟，城市在变，观念在变，人也在变。”文一帆意味深长地感叹着，他等着雷启明转入正题。
雷启明说：“文处，我知道，你对我离开长江银行有想法，可以理解。长江银行养我十多年，给了我一个好工作，给了我不菲的收入，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我何曾没有这样想过，但我还是决定要走，我不说假话，高职高薪的引诱太大，但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还有其他理由？”文一帆奇异地等着雷启明的下文。
雷启明无所顾忌地说：“这些年来，不知什么原因，我越来越难适应长江行的管理机制，比如说裁员撤点，对象在基层，并且强力地动摇长江行的基础，冷却了基层一般员工的心，致使基层员工爱岗敬业的忠诚度在急剧下降。上级行机关仍然是春风依旧，机构臃肿，人浮于事。部门壁垒，公权谋利的现象形成一色。”
文一帆不太赞同雷启明的观点，他认为这是雷启明的托词。一个人要想抛弃一件物品时，会列举它的种种缺陷；一个人不想干某件事时，必然会罗织种种理由。就是一对曾经恩爱的夫妻，一旦分手，也会大翻陈年老帐，无情地数落对方很多的不是。
文一帆浅浅地品了一口春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语气平和地说：“启明，人生有很多活法，这是由人的价值观决定的，价值观是随着人的实力而变化的。高中毕业的时候，有人认为能上大学就可以了，有人则想上名牌大学；大学毕业时，有人说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可以了，有人则要找一个高薪厚禄的职位。你有这个实力，去闽江银行，我理解你，也知道你下了很大的决心，可能在家庭中还有一定阻力。作为朋友，我说句直率的话，长江银行在体制和机制上尽管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不会对你的事业发展有很大的影响。何况，各家银行都有自己的利弊，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离开长江行，我还比较同意你所说的，是高职高薪的引诱。其他的理由不是心里话。”
雷启明笑了笑，也呷了一口茶。然后说：“我只求你能理解，没有想贬低长江行的意思。总的来说，这个大家庭是温暖的，舒适的，没有亏待我，没有长江行的培养，没有这个良好的平台，我也去不了闽江。我会永远记住这段经历。谢谢你的点拨。”
“那边怎么安排的？”文一帆以不经意的口气换了一个话题。
“那边拟安排行长助理，但还要面试。答应的薪酬也比较丰厚。”雷启明实实在在地回答。
文一帆笑道：“如是这样，你这一步没有走错。启明哪，你开了一个先河，但愿不要引起连锁反应，否则，又要把我忙死。”
这时，那边的古筝换了曲目，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款款地走到古筝旁，彬彬施礼后，演唱了电影《少林寺》中的插曲《牧羊曲》，在大家的掌声中，又唱了首电影《小花》的插曲《绒花》，声音甜润丰满，声情并茂，一下子把人们拉回了很多年前那如歌的岁月。
文一帆和雷启明停止了交谈，静静地欣赏着。那女子演唱完毕，轻盈地退了下去，古筝演奏也结束了。
雷启明轻叹了口气，继续交谈，“文处，说心里话，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人的观念也变了。原来大家都是寻找一个有归宿的工作，也就是铁饭碗。那个时候，行业间工资福利都差不多，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少也少不了多少。大家考虑是一个安稳的工作，单位能分房，夫妻都能拿工资就可以了，心无旁骛。现在不同了，行业间工资福利差距很大，生活质量差别也很大，打破了心态上的一种平衡。像一些垄断行业，是令人羡慕的求职的选择。还有同一系统的上下级单位收入差别也很大。现代社会高档物质生活的引诱，大家向钱看，奔钱去的拜金主义思想盛行，归宿感渐渐地淡化。很简单，如果我一个月工资是文处你的五倍，而且是同一种性质的工作，我一年工资可以买一部我喜欢的轿车，两年工资可以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而你则是个美丽的梦想，或者是毕生的奋斗目标，你不动心吗？你还能守在一个单位慢慢地熬到退休吗？除非你没有能力，碌碌无为。”雷启明敞开心扉地表述了自己的价值观。
“我不这样认为，人的幸福指数不是用物质生活来衡量的，”文一帆笑着反驳地说：“我认为，人虽然生活在物质中，但主要还是精神生活，我指的不是‘越穷越是社会主义’那个年代的生活，是指同一社会条件下。人到了没有什么追求了，精神空虚了，就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自恋、自闭、狂想症、忧郁症、同性恋、变态、性虐、吸毒、自杀，我们在媒体上经常看到。如果变成了这样，有钱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认为，一个家庭通过半生的积蓄终于有了一部心怡的爱车，他们的的幸福指数肯定比随随便便就拥有一艘家庭游船的富人高。一对外出打工的夫妻风尘仆仆赶回家过年，全家人在一起喜洋洋地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他们的幸福指数肯定比在五星级酒店里西装革履，喝着洋酒的人们高。有时简约、单调、无为就是幸福。用物质生活衡量幸福，是常理，但不是真理。”
“你说得也是对的，但只是理论上，它离现实生活太远。我们还是打工族，拿着薪金，远没到贵族阶层有钱人那个醉生梦死的层面。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想多吃点肉，多喝点酒，穿点好衣服而已。文处，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说点高兴的事。”雷启明笑笑地说。
接下来，两人喝着茶，吃着瓜果，聊了各自儿女的话题，聊了两人在长江银行十多年生涯中一些有趣的片断，聊了长江银行未来的改革走向，也聊了闽江银行在北港市的生命周期和雷启明今后的工作愿景，还聊了文一帆的事业发展。当聊到他们的人事处这个大家庭和一群充满青春活力、和谐友爱的年青人时，雷启明眼睛有点潮湿，依恋之情油然而生。
离开“春叶音乐茶楼”时，已经是月挂中天，接近午夜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紧接着又一阵鞭炮声响起，接下来四面八方鞭炮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同时，烟花礼炮拔地而起，在高空绽放着璀璨的火花，此起彼伏，组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图案，把浩瀚的天空编织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最后一刻，有些单位要燃放鞭炮辞旧迎新，各家银行更在意，燃放鞭炮时间更长，有的长达十多分钟。文一帆和雷启明站在人行道上，凝视着这壮观的景象，心里一阵兴奋，一阵惆怅，喃喃自语：新的一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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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排兵布阵巧取黄金客
1
二〇〇一年，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业务经营开始走出低谷。在年终考评中，捷报频传。北港市分行在全省年度经营管理目标考核中，排名前移了三位，员工收入明显增长；北港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在全省人事工作考评中，名列第一，远远高于军令状的承诺。
二〇〇二年，是长江银行人事制度改革的第三年。刚过完元旦，机关组织结构体系调整，城区经营行重组，农村营业网点“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教活动在全国全面铺开。
北港市分行机关进行了有史以来一次较大的组织结构体系调整和精简。机关工作人员也进行了的大面积的调整组合。
一是内设机构名称统一为“部、室”，内设机构总数由原来的十八个精简为十二个。
法人客户部：原市场开发处和国际业务部
个人客户部：原零售业务处和银行卡部
风险资产部：原风险资产监管处和清收办
农业信贷部：原专项贷款处
人力资源部：原人事教育处和培训学校
计划财务部：原资金计划处和原财务会计处部分业务
信贷管理部：原信贷管理处
会计电算部：原科技处和原财务会计处部分业务
办公室：原办公室和机关物业管理中心
保卫部：原保卫处
稽核部：原总稽核室
监察室：未更名。
二是中层干部职数由原来三十个精简为二十六个。员工编制由原来七十人增加到一百一十六人。
第一次没有套用地方行政干部的级别，“处长、科长和股长”称谓已成为历史，部室负责人统称“经理、主任”。
第一次在全市范围内公开竞聘，通过笔试、面试和考察的程序，市分行机关招收了十二名业务骨干。
在城区经营行的重组上，省分行明令，各市分行最少要撤并一个城区支行。北港市分行党委硬是下不了决心，林启运的比方打得很恰当和生动：你有四个孩子，必须卖掉一个，卖谁都是割父母身上的肉，难以割爱呀？
重组方案四次易稿后，才确定将桑阳支行业务并入营业部，桑阳支行改为不良贷款清收支行，暂时保留行号。这个方案报省分行后没有得到同意。后来，尹力平专门去了趟省分行，向省分行主要领导陈述了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北港不良贷款占全省的大头，而城区行的不良贷款又占北港分行的大头，如若还是各行各自清收，一则力量分散，二则资源浪费，这几年清收效果不好就是实例。如果城区有一个专门的清收支行则会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增强拔钉子啃骨头的突破能力。借桑阳支行的牌子便于开展工作，是一个借壳生蛋的权宜之计。凭着尹力平能言善辩，对答如流的口才，省分行才勉强同意。于是，北港市分行保住了城区所有支行，在业务划转和人员分流上算是平安过渡了。出于工作考虑，唐召彬和桑雪婷带着他的二百多人马开进了营业部，分别任正、副主任。营业部原主任鲁青寿接任桑阳支行行长，也就是清收支行行长，手下基本上是城区各支行划入的专职清收人员，有一个具有四十多人的庞大清收队伍。
农村营业网点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习教育活动，也在年初紧锣密鼓展开。市分行和农村各支行都成立了学教活动领导小组和学教活动办公室，制定了实施方案和实施细则，建立了领导干部联系点制度。
与此同时，北港市分行党委正在酝酿一次干部选拔工作。
2
这两天，文一帆随同尹力平到了温石县支行，对外说是来检查工作，其实更重要的任务是为干部选拔搭架子，初定人选。邓鹏飞听说尹力平要来温石视察工作，喜出望外，事前开了一天的行务会，精心准备了汇报材料。
尹力平到温石支行后，马上单独约谈了邓鹏飞，文一帆在场。
邓鹏飞原来准备好的汇报材料派不上用场，只有挑主要工作简单地进行汇报。
当得知kp已在长江行开了基本帐户后，尹力平心中一喜，饶有兴趣地问：“你们采取了什么办法，说给我们听听。”
邓鹏飞眉飞色舞地说：“尹行长呀，这次公关，开局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县领导当你尹行长的面说的话没有兑现，而是把这块蛋糕摆在桌上，让各家银行去争抢。我们理解县领导的难处，各家银行都在公关，都是他的子民，他们难以取舍。当然，当官的都胸有城府，也许有其他的用意。当时，我和贾行长都认为，这条路可能走不通，就是政府有倾向性的意见，kp是台湾知名企业，他肯定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政府左右。于是，我们兵分两路，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让查行长和其他银行一起去继续缠着县政府和有关部门，寻求政府支持。我和贾行长则采取直接与kp接触的策略。贾行长还是比较有办法，很快就有了内线。前不久获取了一条重要线索，kp的副董带着夫人，在财务总监的陪同下要来温石考察，并大致知道部分行程安排。于是，我们就kp到温石的当天日程，作了周密安排，得到了kp工程筹建处老总的赞许。我们的安排有个组合拳，一是在北港市借了部奔驰s300，还找了公安局的熟人，安排了一部警车，我和贾行长去飞机场接机；二是当晚安排了很有地方特色的酒宴，精心地研究了菜谱。三是在‘仙池温泉’订了几套豪华套房。我们还在旅行社请了两位漂亮的能歌善舞、会喝酒的导游小姐全天候陪同。”
“结果怎么样？”尹力平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我们有四个车去机场，警车开道。接机时，两位导游小姐迎上前献了花，kp筹建处老总美言地介绍了我们后，这位副董、夫人和财务总监看见这个场面，很满意，三人高高兴兴地上了s300，直接去了“浓情乡醇”。两位导游小姐这时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一位坐在副董的夫人身边，一位坐在财务总监身边，满桌可口的特色菜和豫都的名酒，使整个酒宴热热闹闹，客人们开心尽兴。席间，他们爽快地接受了我们的应邀，去长江行坐一下。支行这边，昨天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员工一律穿着标准行服上班，营业和办公场所窗明地净，停用已久的电梯也检修开启。还专门安排了两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女员工在营业厅大厅里接待客户，引导业务，维持秩序。会议室也作了精心安排，但不露特意安排的痕迹，长江行的企业文化理念都用镜框装裱上了墙，投影仪和大屏幕也架设好了。”
尹力平大笑，“很不错，策划得太好了！”
邓鹏飞听见领导赞扬，更加高兴，接着说：“他们一行一到支行，就很仔细地观察一切，感到既新奇，又很满意。那位财务总监说着台湾的普通话，大陆的大银行还是很有实力的！那位副董问筹建处老总，办公的地方定好没有。老总说还没有。副董说，如果长江行有空余的房间，可以考虑。我马上说，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两层楼房，吃住都可以解决。那位财务总监说，这地方环境好，也宽敞，但要稍微装修一下，就ok了。我没加思索，随口就答应了。说了过后，有点后悔，应该先请示市分行。”他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下尹力平。
尹力平爽快地说“你做得对，机会稍纵即逝，特事特办。我答应你。做个预算报上来。”
“谢谢尹行长，”邓鹏飞接着说：“然后，他们看了我们七楼和八楼，比较满意。由于我们答应装修，那位副董当场就拍板了，并且说他们也出一部分费用。还说具体事项由筹建处与长江行商洽，时间越快越好。在支行呆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便去了‘仙池温泉’。台湾的温泉比较多，他们说好像回到了台湾。稍微休息了一会，大家便换了泳装泡温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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