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不再是痛苦的束缚,没把她抓牢才是累人的事,一颗心布满她的毒针,要是放走她可就难过了,无人能解他所中的心毒。
祸水,祸水,天大的祸水,他不自我牺牲怎对得起黎民百姓、亲朋好友。
眼神一柔,他眸中不自觉的浮现宠溺。
「有媒有聘岂能儿戏,订亲信物是连家的麒麟玉玦。」她拉出贴挂於胸前的美玉以示此心不移。
「麒麟玉玦……」他低喃的轻瞄一眼。「我是放荡的不孝子,不值得托付终生。」
「心之所系,唯君而已,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霍千琦语气坚定地抛却女子的矜持。
啊!不要吧!他不过是个两袖清风的乞丐。「咱们商量商量别太固执,我大哥人品不错,五官端正,堪称人中之龙。」
「他成亲了。」她两眼一瞪地生起气,不高兴他的推托。
「对哦!我老是忘了他娶了表妹秋霜。」瞧他的记性真差,不过是五年前的事。
太久没回来了,江湖的佚事让他流连忘返,几乎不记得离开的原因。
那个温婉柔弱的小表妹呵!
「你会忘了曾经深深爱过的青梅竹马?分明是对她馀情未了,想将我推给你大哥,趁机夺回她。」霍千琦自以为是的横生醋意,将不该说的事也说出来。
「深深爱过……」疯疯癫癫的他会爱人?
看石冰姬的冷颜一凛,连祈风急得跳脚想解释,他真的不曾爱过秋霜表妹,全是她的一相情愿,他是最无辜的一个。
没想到疼宠「妹妹」也会引来误会,而且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误会,每个人都认为他们是情深意长的一对,包括他存心成全的异母手足。
「我像是那种卑鄙小人吗?我不会因为不喜欢你而使出不光明的手段。」哎!要命,他怎麽不加修饰的脱口而出。
「你不喜欢我……」霍千琦像大受打击的踉跄两步,眼中急速凝聚一层水雾。
「呃!不是啦!我当然喜欢你……也不对,我所说的喜欢是像朋友之间一样,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你懂我喜欢的含意吗?」
一大堆连珠炮似的喜欢不喜欢听得她头晕脑胀,霍千琦将眼泪眨了回去,唇瓣微颤的一启。
「你到底娶不娶我?」
她已经将女人家最难言的脆弱喊了出来,不管他作如何决定,总有人要受伤。
连祈风为难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苦恼著该用何种方式解决此事,母亲的擅自作主让他难做人。
「唱够了大戏没有?没人要就到市集挂张牌子,上面写著:弃妇贱卖。我想够风光了。」幽州人的脸皮大概是牛皮做的,一个比一个厚。
先是姓连的,後是她。
霍千琦怒目一扫。「没你的事滚远些,连大哥不会瞧上你这个妖女。」
「是吗?」石冰姬冷然地露出一抹邪肆笑容,缓缓起身走向连祈风,刷地在他胸前插上十根银针。
「兵儿,你……」他还有命活吗?
针头在瞬间泛黑。
「死人你要不要,我会好心点为你们修座鸳鸯双坟。」话一说完,她洒出一道薄粉。
来不及躲避的霍千琦猛然吸一口气,当场全身起了红斑接著逐渐扩大,形成类似溃烂的伤口化成脓,还痒得直想用手去抓。
「小心哟,抓破了皮可是好不了,见血必留疤,你不想和哭笑锺馗比狰狞吧!」
「你……你会不得好死。」霍千琦痛苦地呐喊出恶毒咒词。
无所谓的石冰姬把起连祈风的脉。「他若撑得过这一关便是我的人,你休要与冰晶宫为敌。」
「你是冰晶宫……的人?」连祈风吃力的吐出一句,额头布满黑色冷汗。
「姓连的,算你倒楣,有幸成为第八个。」不用言明,他是聪明人。
第八个?!
「第七章」
石冰姬。
怎麽也没想到想像中的女锺馗居然是仙姿玉貌,美若晨星曦日,叫人意外得难以置信,久久无法将其与哭笑锺馗的面貌重叠。
朱雀难成雉,凤凰非飞鱼,如此大的差异任凭谁也料想不到,乌鸦巢里会出雪鹰,而且混在一堆黑羽之中叫人认不出来。
同一对爹娘养出观音和鬼王,他们不会怀疑抱错小孩或遭人掉包吗?
七嫁新娘的传闻传遍全武林,人人睁大眼等著看谁是第八位鬼王妹婿,烧香拜佛期盼不是自己,再以看笑话的心态窥视著。
曾经他也是其中之一,这会儿倒是哭笑不得,如果他还有命留著。
「专心点,不想走火入魔就集中心神,你没有九条命好赌。」热力一送,汗水如雨的滑下风别离额侧。
连祈风的情形更加惨不忍睹,褪至腰际的夏衫早已湿透,人家的汗水是透明清澈,而他身上凝聚的是一粒粒黑色汗珠,微透著血的颜色。
银盘上有七根并排的银针,意味著尚有三根留在体内,等著合两人之力逼出馀毒。
「我若有个万一,帮主一位就交给你了。」他的能力足以胜任。
「少说话多用心,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消遣人。」风别离掌心一推,一根银针飞射而出落入银盘。
连祈风低低一笑震动胸口,差点让气走岔了。「我相信你呀!兄弟。」
「多谢抬举,我对累死自己的事不感兴趣。」他留著慢慢熬。
「别这样嘛!我看你做得很顺手,不如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哎呀!真狠,他使全力一震再震出银针一根,可是疼了他五脏六腑。
「作你的春秋……大梦,我要救活你再杀了你。」享受手刃的快意。
「好辛苦呐!好像有点不太值得。」气血翻腾,他吐出一口黑血,最後一根银针也随馀毒排出。
好不容易解决十根银针的威胁,唇色发白的连祈风笑得无力,虚软如泥地全靠一股真气支撑著,喉咙乾得挤不出半滴涎液。
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勇气可佳,明明可以从此解脱入了幽冥路,偏偏乞性坚强地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等待重新面对比死还可怕的冰晶宫小公主。
十根呐!出手一次比一次狠,非要他命似地趁其不备,不晓得她还有多少绝活没使尽。
看得出她有点在意他,因为人心是肉做的,他的任劳任怨何尝不是一份心意,非草木的她自然有所体会,多多少少起了一些私心。
原本她是可有可无的当他是好驱使的对象,被人一激激出她的好胜心,而他成了有点倒楣的得利渔翁。
大难不死必有後福,他该庆幸是「第八位」,而不是之前七具躺平的尸体,克夫之说到他为止,不再有怪力乱神。
「你还笑得出来,我为你感到羞愧。」内力一收,风别离运行真气一周方收式。
不然要他哭不成。「活著是一件好事,我怎能不开怀的笑呢!」
「哼!让一个没有武功基础的女子扎了十针,传出江湖有损丐帮声誉。」警觉性低得近乎草木。
「你在心里骂我是好色之徒对不对?轻易栽在女人手中。」他也很後悔没提防她的小动作。
食色,性也。老人家的至理名言,谨记於心呀!
风别离净了净手走到他面前。「你是该汗颜,引狼入室。」
「不,是引祸入室,我在反省了。」连祈风气息虚弱的打趣。
引气入身,徘徊九天,气凝丹田,提神会脉……任督开,万源归宗,气息。
一口浊气缓缓由腹中升起,经循气门上了锁口,轻呼出鼻翼渐清污秽,口吐沉丹之气,腥甜如血,脸色渐渐地红润几分。
排一次毒像死了一回,他非常有经验的面临濒死前的感觉,飘飘然没了个人意识。
「少做些可笑的举动,你要纵容她到几时。」下一回不一定能及时救回他。
侠骨柔情,他是折了英雄腰。「像她这样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你说反了吧!是她欺人凌人仍无悔意。」她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人,所以他尚能心平气和的看待一切胡闹事。
「哈……哎哟!笑疼了胸口,你真了解她。」连祈风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
宁她负天下,也不愿天下人负她。
情一下,心不正,全偏向她身侧,只愿她无波无折似飞鸟,任意翱翔漫漫天际,顺便给他几个含嗔带媚的眼神,人生便是无憾。
顺顺气,连祈风动作像个老头子的换上乾衣裳,不因中了石冰姬的十针而恼怒,边幅不修的噙著玩世不恭的笑脸,当是蜂螫了一下。
反正习惯了她的暗算,不来个几针怪别扭的,全身气血凝窒。
套句老话,随遇而安是乞儿的天性,回不了当少爷的命咯!
「你的眼光有毛病。」
风别离的冷诮让他闪了闪眸光。「七爷别笑八爷,你的心上人也挺惊世骇俗的。」
她们的心性十分接近,最好别让两人碰在一起,否则太平日子将要不保。
「她没石冰姬的任性,你少扯上她。」想起心上人,风别离刚直的线条化为春风柔。
但,仍有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失落,因为发动丐帮弟子的力量依然查不出她的下落,他有些心灰意冷。
石冰姬。连祈风笑容隐去,「谁会料想得到她是冰晶宫的人,还是那位传闻中的七嫁新娘。」
「怕成为第八位?」他露出少见的真心笑波,流转在眼底。
「别幸灾乐祸,我已经是第八位了。」没死成的那一个意外。
「要我先去订一口棺候著吗?帮里很久没热闹热闹了。」他揶揄的往他後背一拍。
「轻点,你要谋财害命篡位呀!」没瞧见他气虚体弱,禁不起他的招呼。
气行血脉,他将最後一口积淤吐出,以手背抹去暗沉血色,毒排得差不多。
要不是内力深厚,压抑得住十种不一的毒性,小命一条早玩完了,换了武功不济的三流角色,这会儿新坟的草芽也抽成一片绿林。
但是一想到她是冰晶宫的冰姬晶主便不惊奇,全武林最诡异难测的神秘帮派,袖里藏著千毒百针是必然的行为,为了防身嘛!
叫人意外的是,身为冰晶宫主人的她居然不会武功,那麽数十年前收集的武林秘笈岂不成了一堆无用废纸,晾在角落不见天日,徒让人捶胸顿足,饮恨於心。
「我记得刚才某人才想把烫手的帮主之位让给我,我有必要多费气力吗?」风别离冷笑的施展腕劲一按。
龇牙咧嘴的连祈风直吸气。「算你言之有理,别再摧残有如风中残烛的敝人在下我。」
「你命硬得很,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手一松,他拉下挽起的袖口准备离去。
「多谢金口呀!我会努力活著成为唯一,不会有第九位的出现。」他自嘲的抹抹脸,拿起丐帮帮主的信物绿竹棒当拐杖使用。
克夫之论不可尽信,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前辈」八成是吓死的,因为小鬼怕见鬼王,心虚而亡。
「你还嘻皮笑脸,玉扇门的那件不好摆平。」头一摇,风别离无法想像他的乐天打哪里来。
笑得有点僵,连祈风无可奈何的扬扬手。「解毒的事找我也没用,她的名捕大哥要来抓人我能有什麽办法。」
大不了打一架喽!鹿死谁手有得拚。
「我指的是你那位早该过门却未过门的未婚妻。」这件事棘手得很。
「啊!她呀!」他装傻的抓抓後脑。
「被人一整怕是毁了容,你若片面毁婚可会背负不义之名。」他必须说冰姬晶主手段够狠毒,不留馀地。
「我心里有数,你别提醒我。」他要再琢磨,想个不伤和气的法子解决。
风别离恶心肠的落井下石。「卓二夫人那边不好交代吧!她一心要与玉扇门结亲。」
明著是喜爱性情蛮横的霍家千金,实则是利用玉扇门打通人脉,将啸风山庄的名声打入官场,好赚朝廷的银子,一举两得。
商人的精明呀!
「噢!天哪!你太残忍了,干麽提起我娘亲。」连祈风大声地呻吟抚抚额。
「看来你不回去一趟是不成,该面对的难题迟早要回对。」他一点都不会施舍半分同情。
自找的。
叹了一口气,连祈风眼皮向上翻了翻。「你很得意喔!看我深陷苦海也不拉我一把。」
「淹死你最好,我会在岸上拍手叫好。」风别离拉开快坏的两扇门板。
「我怎麽不知道你的心肝是黑的。」好没良心的兄弟,见危不施以援手。
「有冰姬晶主在你身边,该担心的是啸风山庄。」他等著看风起云涌。
说得也对,他是该捎个讯通知一声。
一阵嘈杂声中断了连祈风的思绪,不好的预感随即升上,脚步尚未迈向祸源处,惨烈的哀嚎钻入耳中,他浑身发毛的瑟了瑟。
到底是谁招惹她,帮中弟子应该知她惹不得才对,还是他这帮主命令已喝止不了一群色欲薰心的乞丐?
「我说冰儿呀!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哇哇哇!他是谁呀?」好在不是他的帮中弟子。
万幸、万幸呀!不然他很难向长老们解释她的「无心」之举。
也就是没有心。
「霍千行。」身侧的男音代为回答。
「喔,霍千行呀!还好,还好……」咦!好像哪里不对劲?一时想不起来。
风别离忍耐的道:「玉扇门的霍千行,江南第一名捕。」
「啊!什麽,他是……霍千行?!」就知道要槽糕了,他眼皮直跳。
赶紧趋前一视,连祈风力不从心地先点住霍千行几处大穴,刚排完毒的他还没有能力运气为人逼毒,只好委屈大捕头受苦一会儿。
瞧那一脸青黑色,中毒迹象不算太深,还有得救,否则他真要无颜见江东父老,愧对天下百姓。
「别指望我救人,他是你的责任。」只要不死在丐帮,身为副帮主的他可以见死不救。
并非他无情,而是无能为力,霍千行中的不是毒针,难以运气逼出毒血。
碰了一鼻子灰的连祈风谄媚地看向佳人。「冰儿,你真的没解药吗?」
「有呀!」石冰姬爽快的回答出人意料。
忧喜参半,他怀疑的一睨。「你没骗我?」
「骗人是你的专长,我不好掠美。」莲足一抬,她没啥坐姿地横倚著,玉腕向上端著一杯茶。
茶?!「好香的飞天仙,你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