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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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春天-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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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业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怎麽舒服,所以又调整了一下,阿兴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被他往下拖地躺平在床上了。

    阿兴的头在途中砰的一声撞到床头,他痛得龇牙咧嘴,眨出了一滴泪,这该死的、粗手粗脚的男人。

    「你这王八蛋!」

    阿兴还没喘过气来,就见这家伙这次竟然把头埋在阿兴的阿兴的胸前,还以脸颊磨蹭了两下,让阿兴心跳加快。

    阿兴使尽吃奶的力气以手掰开他的脸,让他离自己的胸脯远一点,破口大骂∶

    「起来、起来啊,笨蛋!放开我!」

    可惜程业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等阿兴力气放尽,手一滑,他整个头又掉到阿兴的胸前。

    「噢,好痛!」该死!阿兴的胸被他的头砸得好痛,好像肺中所有的气体全被他压出来了。如果阿兴双脚有力的话,绝对百分之百会将他踹下床去。

    阿兴低首瞧著那颗忽然不动的黑色头颅,他什麽办法也没有,突然间四周一黑。停电了!

    「该死!」阿兴望著一室黑暗,不断喃喃地低声咒骂。直到睡意侵袭脑袋,占据了阿兴自己的脑门。

    雨声滴滴答答忽小忽大,风声倒是变小了,程业闭著眼深深吸了口气。闻到风信子的香味,这枕头既舒服又温暖,还有安定神经的心跳

    心跳?!

    程业突地睁开双眼,室内虽然不怎麽亮,但也足够让他看清自已正压在人家身上,正确一点的说,是他的脸正压在阿兴的胸部上。

    程业小心翼翼的撑起上半身,想看清被他压在身下仍在沉睡的男人,当他发现他竟是阿兴时,不由自主的一声。

    老天!难道三更半夜自己梦游跑来袭击阿兴吗?程业纳闷的自问著。

    不对呀,从小到大没人和他说过他有梦游的习惯啊?他抬头看看四周,认出这里是他昨天睡觉的客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一旁的轮椅和温度计及退烧药,加上昨晚夜里模糊不清的印象,他很快的就猜出自己干了什麽好事。

    天啊!自己该不会硬将阿兴拉上床,还压了他一整晚吧?还是

    程业眨了眨乾涩的双眼,头昏脑胀的盯著身下的男人细瞧。只见阿兴的衣服领口好好的、裤子也好好的,脖子上没有吻痕,粉红色的双唇微张但未见红肿,他的眼镜滑落在一旁枕上。虽然此刻的他看起来非常引人遐思,但大致上来说,并不像被人侵犯过的样子。

    看样子,程业只是压在阿兴的身上一个晚上。可惜,不不是,是还好。

    程业再瞧了阿兴多愁的睡容一眼,然後对自己承认,好吧,他心里是觉得有点可惜。忍不住俯身又凑近了点,他告诉自己不是在占阿兴便宜,只是因为自己感冒手脚无力,所以无法支撑上半身的体重太久。

    距离阿兴的脸十公分时,他才停住继续打量著阿兴。他一直都觉得阿兴很俊帅,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为了生活,坚忍,努力的挣扎著生存下去。

    程业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中指,轻轻来回抚摸著阿兴苍白的脸颊,他一直觉得阿兴活得很独立,独立到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所以他不去接近阿兴,不想去自讨苦吃。以至於当他在调查报告中看到阿兴当年竟有未婚妻时,引起他很大的震惊及些许的後悔和一股不知名的酸意。再看到之後阿兴因为车祸双腿残废而被那个女人抛弃,他心中的情绪实在难以言明,既心疼阿兴又气那女人,同时心底还有著一点点不敢承认的窃喜。

    程业从来就未曾讨厌过阿兴,其实他是喜欢阿兴的。但五年前的他太年轻气盛,决计是不肯主动对男人献殷勤或是做出类似追求的行为,即使他心里很欣赏阿兴也一样。而且对当时的他来说,事业比男人显得重要多了。

    可如今他已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但回到无人的家中,他的生活有大部分伴随著空虚寂寞,和有如无底洞般难以忍受的孤独感。

    他在阿兴身上也看到相同的孤寂,一直都看得到,只是他从不认为那很重要,也未曾去理会。直到现在,直到他再度遇见了阿兴。那层从以前便笼罩著阿兴的孤独更加鲜明,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怕阿兴的灵魂有一天会被淹没。

    对阿兴的伤残而感到心有愧疚或许是主因,但也因为阿兴的脆弱引发他的心怜。他希望能保护阿兴,希望能照顾阿兴,希望能打破阿兴稳固的心墙,让阿兴接受并相信自己。

    他没交过多少同性朋友,通常都是人家自己送上门的比较多,所以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希望阿兴能看到他的诚心。

    叹了口气,他手臂感受到上半身体重的压力,他总不能又压回到阿兴的身上去,所以他无声无息的移开上半身,改为侧躺的面对阿兴,但是左手仍是揽在阿兴的腰上。

    阿兴睡得如此沉静,教他难以想像这些天来阿兴醒时的冷淡无情。或许阿兴并非完全无情的,毕竟阿兴在发现他发烧时,还是照顾了自己,不是吗?无端地,程业想起几天前赵强说的几句话

    「补偿?你要怎麽补偿他?把他带回家,照顾他一辈子;还是给他一笔钱,养他一世?」

    程业他当时的反应是拿笔丢向好友,但其实心底多多少少有这麽想过。把阿兴带回家,有何不可?程业事业有成,房子、车子、金子都有了,只差心爱的人,何况他喜欢阿兴,想照顾阿兴,这两点就够了,其它还需要什麽吗?

    有啊,问题是阿兴恨他,而且恨之入骨。这就是问题了,很大很大的问题。

    如果他能克服这点,他和阿兴未尝不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果他能敲碎阿兴的心防的话

    不过他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热度悄悄地又爬上了程业的脑袋,倦意却让他重新合上了双眼,只是揽在阿兴身上的手,程业始终不肯放开。

    终於,程业不敌沉重的睡意,再度沉入了黑暗之中,慢慢睡去。


〈十三〉

    好冷。屋外台风天,风雨交加;屋内两人同眠共枕,似醉似睡还是太累。

    阿兴习惯性的向左方的热源靠去,那发热体配合的环住了他,驱走了凉意,他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梦中阿兴正优游在温暖的泉水中。阿兴知道自己在作梦,因为梦里的他有一副完好无缺的双腿,可以尽情的跑、快乐的跳。虽然那是梦,但他仍然很高兴。

    这次的梦,他一丝不挂的出现在温泉中,自由自在的踢著双腿。温泉四周的景物看不清楚,像是笼罩著一片白雾,他并未因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而感到害怕,反正是梦嘛!

    水深及肩,阿兴兴奋的在温暖清澈的泉水里玩著水,低头还能瞧见自己在水中活动自如的双腿。

    嗯,健硕结实的双腿。他为自己的双腿打起分数,不禁自得其乐的笑出声来,忽然间,有人出现在温泉边看著他。

    阿兴赶紧穿上手中的泳裤,莫名所以的回视著对方,但因雾气看不清他的面孔,倒是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阿兴认识他吗?阿兴如此猜想著。可是并未向前游向他,也没有向後逃离,阿兴只是定定的站在水中央,然後看著他下了泉水,缓缓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直至他来至身前,温柔的拥住阿兴时,阿兴仍然无法看清他的脸孔,可是对他的环抱,阿兴却没想到要抗拒,彷若那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他亲密的环著阿兴的腰,阿兴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感觉到他温柔地亲吻自己裸露的眉头、颈项,最後吻上了阿兴微喘的双唇。

    太过真实的感觉让阿兴有点纳闷,当他离开阿兴的肩,阿兴睁开双眼,看清了他的容貌。

    老天,是他!是程业。阿兴吓得立时清醒过来。

    窗外仍有风雨声,阿兴双颊嫣红、微喘著气,瞪著这个穿著蓝色睡袍的男人胸膛。

    阿兴猛地抬头一看,忍不住咒骂出声∶「噢!雪特!」

    这个王八蛋还在,而且一苹手老实不客气的横过阿兴脖子底下环住他的肩头,另一苹手则揽著阿兴的腰,将阿兴整个人抱在他怀中,阿兴几乎无法动弹。

    更生气的是,阿兴的手竟然钻进他早就快散开的睡袍中,亲密的搁在他那长得满胸需毛的胸膛上,另一苹手则伸到他宽阔的背上,阿兴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背部的肌肉,虽然阿兴没有紧紧的抱住他,但也差不多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在睡。

    阿兴盯著程业沉睡的脸,小心翼翼的收回两苹手,然後先往後拨开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再把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

    处理第一苹手的时候还算顺利,怎麽知道他放在自已腰上的手总是在被拉开後,阿兴还没来得及离开时,很快的又回到原位。

    「该死的家伙!」阿兴低声咒骂。

    乾脆用滚的好了。但阿兴怕他要是突然没东西抱,会惊醒过来,所以阿兴勉强支起上半身,环顾了下四周,然後拿起一旁的枕头,慢慢的塞到两人中间,随即赶忙滚离,却险些滚到床下去。

    阿兴稳定身子回头一看,见程业的手在抱著枕头後便安分了下来。

    「呼!」吐了口气,阿兴满头大汗的坐起身,不爽的盯著他。心里暗自骂道∶“王八蛋,下次自己绝不会再做这种一时心软、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老天!阿兴竟然会作那种春梦,而且还是和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一想到这个,阿兴就觉得很莫名其妙,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有肖想过他,打死不承认。一定是因为他压著自己的关系,所以阿兴才会梦到他,绝对是这样的!

    坐在床边按摩了一下双腿,阿兴捡回掉落在床上的眼镜,然後扶著床头奋力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坐到一旁的轮椅上。

    当阿兴离开客房时,听到身後床上的人传来两声咳嗽,阿兴坏心的咕哝道∶「活该!咳死你,当初要不是你,我怎麽会落得如此下场?」

    程业再度醒来是咳醒的。他两眼茫然的看著自已手中抱著的枕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阿兴醒了,而且离开了。

    看了下表,现在已是下午一点,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心里有些怅然,等会儿阿兴肯定又没好脸色给他看。唉!他已经开始想念阿兴昨夜熟睡时,沉静温和的容颜了。

    双眼仍十分乾涩,程业坐起身只觉全身无力,窗外风雨已小,想必阿兴不会让他留在这里养病。

    果然,他才想到这里,阿兴就坐著轮椅推门进来,腿上摆著的是程业昨晚脱在浴室的衣裤,湿透的衣物如今用一只塑胶袋装著。

    「你的衣服,你自己带回去洗。旁边有一套我没穿过的休闲服,将就点,穿穿看。」阿兴冷著脸递给他。

    「谢谢。」他又咳了两声,沙哑的道谢。

    「用不著谢我,只要你以後别再来打扰我就好。」阿兴冷言冷语的说完,便推著轮椅又要出去了。

    「刘兴。噢!我能直接叫你阿兴吗?」程业突地伸手抓住阿兴的椅背说。

    「随便你,你想做什麽?」阿兴蹙眉瞪他。

    「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麽没找我要赔偿?」他抓住机会快速地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阿兴闻言愣了一下,阿兴一直以为他会来找自己,是他因为想要自己赔偿损失,谁知道原来他竟是因为自己没去找他要赔偿?看来他一直搞错了,不清楚那场车祸的真相。

    阿兴嘲讽地扬起嘴角,思量了半晌,决定把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讲。

    阿兴回头对他说∶「那场车祸是个意外,如果真要找肇事者,我也得算上一份。那天我感冒很严重,神智有点恍惚,其实不该开车的。所以出事後我才没找上你,如果你是因为这样良心不安,我想就不必了。」

    当时阿兴开著白色的喜美轿车越开头越晕,不知不觉放慢了车速,刚好前面有学生跑过去,他当场反射性的踩下煞车,非常愚蠢地没注意到左右来车,也没发现自己正停在十字巷口,然後下一秒,程业的车就撞了上来。

    说直接点,是阿兴先踩煞车停下来给人家撞的,虽然程业车速过快也是一大原因,但阿兴也要负上大半的责任。

    刚开始发现自己因为那场车祸而成了残废时,阿兴也曾怪过程业。但冷静下来後,阿兴很快便知道,若追究下去,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肇事者,怪不得别人。

    「啥?你说」程业乍听这事呆了一下。

    「我说,那场车祸是个意外。我因为精神恍惚没注意左右来车,刚好一名学生在前面冲了出来,所以我踩了煞车,才会停在十字路口等著你来撞,那场车祸我也有错,懂了吗?你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帮助。」阿兴自嘲的瞧著自己的双腿,「我想要的,你也帮不了我。」

    事情真相来得太过突然,让程业一下子不知该说什麽。

    「换好衣服你就回去吧,以後别再来打扰我。」阿兴冷漠的说完,便推著轮椅出去了。

    真的是阿兴的错?!是这样的吗?那他这些天到底在瞎忙些什麽?

    程业再度咳了两声,捧著自个儿衣物坐在床边,挤高了眉头,眼珠子向上瞧著天花板,努力地用他发热迟钝的脑袋想了想。

    不,不是这样的,不全是阿兴的错,当时他车速若再慢一些,注意力再集中点、不去点烟,那场车祸是不该发生的,他还是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再说,事情至此,对他来说,似乎不再是谁对谁错,谁该负责的问题了。

    「哈啾!」

    程业捂住嘴又打了个喷嚏。经过这些天的站岗,和从资料上对阿兴的了解,他现在关心的是刘兴这个人,感兴趣的是他的思想、他的个性、他的为人。

    想跟他在一起这个念头可不是随便想想而已,程业是经过慎重考量的对!他是慎重考虑过的。程业确定的想著,之前他心底可能还不怎麽清楚,但下意识里早有了这样的打算。

    他边咳嗽边动作迟缓的换上阿兴的休闲衣服,思绪仍不停转著。五年前的他,可能还一直想著死去虚幻的于昌,但如今年岁渐长,程业却改变了想法,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实是,真实的、聪慧的、坚强的、能和他共度难关、相互扶持,携手过一辈子的男人。

    这个人选就是他,这位姓刘名兴,固执且有著强烈道德感的男人,不会错的。

    程业微笑地穿好衣服,虽然衣服是稍微小了一点。而且自己还是头昏脑胀的,但这一个月来惶惶不安的心终於定了下来,因为他现在终於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了。

    那就是想尽办法,让阿兴成为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十四〉

    窗外依旧飘著风雨,屋里播放著轻柔的钢琴乐声。

    程业寻声走到房门敞开的工作室门口,往里瞧去,只见靠墙处立著一柜又一柜的各式书籍,原木的书柜、书桌,木制的深色家具,彷佛透著森林中木头的香味,隐隐约约还散发淡淡茶香。

    阿兴正坐在桌前的单人沙发上,轮椅被收在沙发旁。桌上摆著一台电脑,萤幕上浮现著白底黑字,那文章只写了一半;而他腿上堆放著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摊开著,上头摆了个键盘。

    程业有些诧异,仔细一瞧才发现阿兴将键盘接了大约一尺半的延长线,方便他坐远点也能打字。

    电脑桌旁靠窗处有一苹小茶几,小茶几上也堆著两三本书,还有一壶热茶,一旁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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