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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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春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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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过去那麽多年了,他到底来找自己做什麽?难道自己赔了两条腿还不够吗?还是那场车祸也对他造成了後遗症?

    也许自己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然後一劳永逸的把事情解决掉。

    门内一片沉寂,就在程业以为刘兴不打算开门时,铁门「咿呀」一声开了。

    程业松了口气,慢慢推开铁门进屋。刘兴就坐在轮椅上,短短的三分头,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付金丝框的眼镜,显得斯文稳重。

    虽然刘兴极力维持镇定,但那紧抓著椅把的手、微颤的睫毛和眼底闪过的慌乱,虽然有眼镜当掩护,但是仍然漏了他的紧张。

    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口,他有些怀疑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昔日爱人于昌的化身,看起来那麽极端脆弱,似乎一碰就碎的男人,他当真是当年那个叱吒商场和他同场较劲的刘兴吗?

    「你!」程业刚开口,就被刘兴打断话尾。

    「你到底有什麽事?」刘兴突兀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略显尖锐。

    「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吗?」程业手指客厅的沙发说。

    「我是坐著的。」刘兴不肯後退,略带恶意的话冲口而出。

    「抱歉,我不是有意,」程业尴尬的站在原地说。

    他的道歉让刘兴心中生起一丝羞愧,但一下子便被强烈的防卫情绪淹没了。阿兴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直直的说∶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麽?」

    「你!」程业本想问阿兴为何没找他赔偿,但到了嘴的话语,不知为何竟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你是不是很恨我?」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呆,问话的人比被问的人还要惊讶。

    程业不懂他怎会问这麽白痴的问题。这种事还要问吗?他把阿兴撞成残废了,把人家美好的人生给毁了,白痴都知道他恨他。

    程业闭了下眼,暗自了一声。老天,他到底在说什麽?诡异的是,他竟然还希望能从阿兴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刘兴双眼越睁越大,他开口重复程业的问题回说∶「我是不是恨你?我是不是很恨你?」

    阿兴越念越大声,表情扭曲的说∶「这就是你要谈的事情,你怎敢?怎敢跑来我家问我这种问题?!你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吗?我双腿残废了还不够吗?你这样做很好玩吗?」

    阿兴气得全身发抖,深深吸口气想稳定情绪,却没多大效用,终於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恨不恨你?我当然恨你!滚出去!听到没有?你给我滚出去!」

    「刘先生」程业发现阿兴误会大了,忙著解释。

    刘兴根本听不下去,见他不动,乾脆抓起身旁的东西就丢。

    「出去!你这个人渣、王八蛋!**祖宗八代!你给我滚出去!」

    「刘先生,我无意,」程业低头闪过一双拖鞋,突然阿兴竟抓起一苹花瓶要丢他,程业立刻住了嘴,忙不迭地退出门外。

    「我不想再看到你!别再让我看到你!」阿兴费力的推著轮子向前,叫出两句话後,立刻将大门当著他的面用力甩上。

    程业站在门口低头看著狼狈的自己,他闪过了花瓶,却没闪过花瓶中泼洒而出的水和花。苦笑的伸手将落在他头上、身上的花草拿下,他看看紧闭的大门,决定今日不宜再继续下去。

    无奈的转身走回车上,程业不禁奇怪自己刚才到底哪根筋不对劲?竟会认为这个像阿昌的男人很脆弱?还问他恨不恨自己?

    怪了,程业是脑袋秀逗了不成?是不是他这几年思念著爱人于昌而用脑过度、体力透支所造成的後遗症?或许回去睡一觉会好一点,或许吧!



〈七〉

    坐在黑色宾士轿车里面,程业并没有马上离去,打开所有的车窗,他再次转头望了望那道深锁的铁门。落日逐渐西沉,明月悄然升起,他到底枯坐在车上多少时光,直到五脏庙漉漉作响,他才启动著油门黯然离去。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阵阵思绪油然而生···

    那年夏天有著炙热的艳阳,站在街上一抬头,总是能看见阳光在一栋栋高楼大厦间的玻璃帷幕上反射,好像一瞬间又多了十几个太阳,以至於人们身处水泥丛林中却未觉得阴凉。

    就在那样一个高温炎热的夏天,程业、刘兴被并列为蓝科企业业务部中的两大悍将,两人入公司三年,皆从小小业务员做起,却在三年内同时靠著亮眼的成绩分别爬升至经理级的位置。

    北区业务部的程业头脑灵光,反应迅速,行事大胆,肯拚肯冲,在商场上常能抢得先机。他虽有旺盛企图心,但个性开朗豪爽,外表俊帅有型,所以无论在同事或客户中人缘都极好。

    在程业高升北区业务经理那一天,整个北区业务部的办公室人人开香槟狂贺,差点没闹翻天,下班後一群人还去PUB庆祝,喝个不醉不归。

    至於南区业务部的刘兴则靠著细心负责,做事条理分明,再加上口齿伶俐,谈判手腕高明,只是性情冷了点,所以虽然他同样是做出了亮丽的业务成绩,但却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升迁南区业务经理的那一日,只有几人私下送了卡片祝贺。

    同一天,刘兴安静的搬进了经理办公室,准时在下午五点下班。

    两人同时升职,南北两区的业务部反应却是差之千里,但第二天,却都同样准时的到了总公司开会。

    他们才到,就有人为两人互相介绍。当程业见到刘兴的刹那,他为之一震,惊讶的眼神表现在自己惊恐的脸上,不过,程业马上恢复了镇静,他们彼此客气的互道幸会後,双方随即回座开会。

    不是没有听过对方,毕竟几乎从一入公司,他们便被人相提并论,并时时争夺业绩的第一名。但因为双方都忙,蓝科企业体又太大,因此两人几乎没见过面。

    刘兴第一眼便认为那家伙是苹孔雀,老是张开美丽的羽毛,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无论何时何地他身边都围著一群人,由於很吵,所以他总是打个招呼便避开了。

    至於程业则是个聪明人,虽然觉得刘兴长的像自己已过世的爱人于昌,但人家对自己不感兴趣,他也就不去自讨没趣。

    所以基本上他俩是见过的,只不过三年来没说过几句话,以致大家都认为他们没见过,每次见面都会有人为他们互相介绍,而两人都懒得多做解释,为免麻烦,倒是很有默契的每次都会说说「幸会」,反正他们原就和不认识一样。

    那日冗长的会议结束後,将资料收一收,刘兴便搭电梯到地下室取车。

    坐进车後,他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松了口气。其实,从昨晚开始他便有些发烧,但今天才刚上任,且要到总公司来开会,他要是不到,很是说不过去,所以才硬撑著来上班。刚刚要开会时,他为了保持清醒,也不敢吃感冒药,要不然在开会中睡著,那他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吃自己了。

    刘兴摸著自己的额头,比早上更烫了,而且他的头越来越昏,看来还是得早点去看医生才行。

    将车钥匙转动,发动了引擎,他决定先去看医生再回家。

    这厢刘兴开车出去,那厢程业才从电梯出来,他看看手表,然後加快脚步往自己的车走去。今晚一些老朋友约好要帮他庆祝升职,他这主角若迟到了,可是会被整得很惨的,还有十分钟,希望他能赶上。

    他上了车,倒车出停车位,然後俐落的驶出地下停车场。

    夏日的黄昏来得晚,此刻一丝昏黄,开始从天际渐渐扩散。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大路上皆在塞车,行进缓慢。程业早算著了,一出了公司便往小路转,他刚做业务时,常跑这附近,这里的大街小巷,他混得比计程车司机还熟。由於他抄近路,十分钟一定来得及赶到。

    车开至单行道时。他伸手打开收音机,听一下今日的广播新闻,然後从口袋中拿根烟点上。

    突然间,一辆白色的喜美轿车,从前面十字路口冒了出来,他因为在点烟,一闪神才看到。连忙紧急煞车。但因为他速度太快,对方速度又慢得有点离谱,在刺耳的煞车声中,两辆车还是轰然撞在一起。

    巨响过後,街巷中安静的吓人,过了几秒,路旁才有人反应过来,急忙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两名驾驶人同时都昏了过去。

    随救护车而来的医护人员,见到眼前车祸的情形差点没呆掉。

    只见那辆白色喜美轿车尾部,整个被黑色宾士车撞烂掉,而且因为这一撞,喜美车头更是直接扫到路旁的电线杆,左方凹陷一大块。

    宾士的车主除了右手被玻璃划伤之外,倒没其它大外伤,喜美的车主却整个人下半身被卡在车里,救护人员忙用无线电请消防队来帮忙,他们怕那宾士车的伤者会有内伤或脑震荡,所以便先将他送往医院。

    之後在消防队的协助下,救出了卡在喜美车前座的先生,也连忙将他送去医院急救。

    第二天早上,程业才在医院醒了过来,他的右手被缝了十四针,不过还好除了左手臂会留下疤痕外,撞到的前额只是肿了个包,医生替他检查後,发现他没什麽大碍。

    之後,警方来录口供,他这才知道被他撞到的人,竟是那位南区新任的业务经理刘兴。

    「他还好吗?」他担心的问那位警员。

    「我同事刚过去他病房,我则过来你这里,所以不太清楚。你何不自己去看看,他应该是在楼上的九0三号房。你们两个看看能不能私下和解,要是能私下和解是最好啦!这种车祸案件最好是能和解,要不然双方加警方都麻烦。」处里车祸的员警劝著说。

    「谢谢。」程业向他点了点头,急忙到楼上去看看刘兴的情况。

    谁知道到了九0三号病房一看,却见里头没人,只有一位护士小姐在整理病床。

    「小姐,请问一下,住在这里的病人呢?」程业奇怪的问。

    「刚刚出院了。」护士小姐头也不抬,快速的换著床单。

    「出院了?」程业呆了一下。

    「是啊,病好了,当然出院了。难不成还赖著不走啊!」她没好气的回答。

    「哦,谢谢。」程业退出病房,松了口气。

    他既然出院了,那应该是没什麽大伤吧?剩下车子的问题那好解决,等明天到公司,再和南区业务部联络,看他的车坏得怎麽样,顶多赔他一辆便是了。

    他走去搭电梯,到楼下去办理出院。

    那护士小姐跟著出了病房,正要进入隔壁病房时,却看见那病房门号是九0二。奇怪,她记得九0三再过来是九0四才对啊,怎麽会变成九0二呢?

    护士小姐走到前头注意一看,才发现这几间门牌顺序整排让人挂反了。对了,今天早上清洁阿婆来打扫,将每一间的门牌都拆下来清洗,可能是阿婆放错了。

    护士小姐耸耸肩将门牌换回来,然後继续去做每天的例行公事。

    如果那天不是阴错阳差的被清洁阿婆弄错房门号码,程业也不会因而跑错病房,错失了第一时间知道阿兴被撞成双腿残废的事实。

    新店乡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月亮依旧高挂在黑夜里,凉风阵阵吹袭而来,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帘,于昌的痴情牺牲,赵强的深情陪伴,而他、刘兴,一个自己无心之下毁了他一辈子前途的男人,自己深深愧疚著,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该如何补偿他,是怜悯?是疼惜?还是对于昌爱情的转移?这些种种思绪,深深困惑著程业?


〈八〉

    阿兴还是不肯见程业。

    从那日之後,阿兴就不肯再见他。程业用尽了各种方法好言劝说,阿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阿兴甚至为了程业,将他家中的电话插头拔掉,就连门铃的电线都剪了,而且还足不出户。

    这个男人到底过著是怎样的隐居生活?

    阿兴一直不肯见程业,再加上程业本就对阿兴有著深深的愧疚感,和心中那股对阿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怜惜,所以他便和阿兴耗上了,乾脆调了三天假来守在阿兴家门外,他就不信阿兴三天都不用出门,打定主意一定要和阿兴谈谈关於那次车祸的问题。

    虽然赵强的朋友传来的资料上写著阿兴一星期只出门一次,他本来还不怎麽相信,但守在阿兴家门外整整两天都未见大门开过,程业这才知道那是真的。

    资料上有说阿兴的经济来源是一家出版武侠爱情小说的出版杜,还说阿兴是爱情小说的畅销作者。

    作者?爱情小说?

    一想到这个,程业脑袋便自动浮现小时候在租书店里看过的煽情封面,记忆中那种书的封面不是一些外国女人贴在男人身上,不然就是男人俯身亲吻女人半裸的酥胸。

    实在教程业难以想像!那位从以前便全身上下西装毕挺,包得密不透风,样样循规蹈矩的大男人,会去写那种东西?

    後来程业到书局去找阿兴写的小说时,才发现国内的小说封面没像翻译小说那般裸露煽情,反而很朴实清纯,甚至有些看起来非常的不食人间烟火。

    今天是程业在这儿守门的第三天,反正阿兴也不肯让他进去,又不肯理他,在屋外站了几小时不见阿兴开门,程业闲来无事便在阿兴家门前只及膝高的花圃矮墙外坐下,看起阿兴写的文艺爱情小说。

    阳光正盛,程业就这样坐在人家大门前的树荫下,也不管人来人往。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好像他正待在自家客厅沙发上一样。

    屋内,阿兴就在窗户边,一眼便瞧见程业竟然大剌剌地在他家门前看起书来,若不是阿兴脚不方便,他非拿桶水泼他不可。

    当初会租下新店山脚下的这栋房子,一是因为它是平房,对阿兴来说行动较为方便;二是因为远离市区,所以很安静;三则是它的外观实在很赏心悦目,看起来就像童话里的梦幻小屋,屋前有两棵高大的凤凰树,低矮的花圃围墙圈出属於他自己的地方。

    整栋屋子的造形有点类似国外社区住家,矮围墙内便是一片草坪,然後才是这栋小屋。

    虽然说房租贵了点,但阿兴觉得很值得,可是,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会抱怨起那座毫无实用性的美丽矮围墙,只因为它挡不住那个家伙的入侵。阿兴掀起窗帘一角偷看程业,见他一副悠然自得,阿兴只能暗自在屋里生著闷气。

    这男人到底想做什麽?今天已经是他待在门外的第三天了,他难道不用上班吗?就算是业务员能自由分配时间,他连续三天不上班也太夸张了吧!

    不对,阿兴记得五年前程业便已和他同样升为业务经理了,难不成他现在位居更高的职位?但他若还在蓝科,应是职位越高越忙才对呀!

    烦死了,阿兴管他现在到底是做什麽的。阿兴皱眉暗自埋怨,这家伙到底要在阿兴家门口守株待兔多久?难道阿兴若不见他,他便要继续守下去不成?真是气死阿兴了,害阿兴现在都没心情写稿,看到他就烦。

    忿忿不平地想将窗帘放下,阿兴却突然看到他站起来和经过的隔壁黄妈妈说话,只见他伸手指著屋子,然後两人视线都望了过来,阿兴忙将窗帘放低。不知他和黄妈妈说了什麽,黄妈妈竟一副要过来敲门的模样,令阿兴立时头皮发麻。

    隔壁的黄家夫妇都是热心人,阿兴刚搬来时,他们帮了阿兴许多忙,若黄妈妈过来敲门,阿兴就不得不开门了。

    「干!卑鄙小人,用这种下三滥的人情攻势。」就在阿兴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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