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泽耀一笑，双手的中指轻扣，在他们的周围，撑出了一个结界。
“它会让我们，暂时不受打扰。”
说完，他低下了头，轻轻吻了吻她冰冷的手指，仿佛蝴蝶轻吻着花瓣，眷恋而轻柔。
然后，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
正文 第二十章
记忆裂开的碎片，带着清晰的快乐和悲伤，她在那片段中跳跃着，像个拒绝长大的小女孩，任性地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
碎片中的世界，干净得就像一张张纯白的纸，美好的让人眷恋。
她正跳跃在快乐的记忆里。
……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
六岁的小女孩努力地追着她的姐姐。
不远处的小流慧清脆地笑，她那么轻盈地奔跑跳跃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她，几乎是发着光的，点点的光芒流萤般的飞舞在她的周围，她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妹妹，笑容绚烂如撕开的朝阳。
“阿烁，来啊，快一点！”
小阿烁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姐姐，她忙伸手扯住安流慧的衣角。
“姐姐，我们不要玩了吧，奶奶说过傍晚之前一定要到‘地心冢’去，今天是长老们挑选下一任王的日子啊。”
“我才不要当王，我不去。”小流慧撇撇嘴，一脸的不屑，这是那些每天苦苦练功的笨蛋才急着想表现的日子，她才不要去呢！
“不去的话，奶奶会生气的。”小阿烁眨着大大的眼睛，“我们就去一下，好不好？”她摇着姐姐的胳膊，央求着。
“那么，你以后不许去理安煊他们，知道吗？”她也眨着晶莹的眼睛，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连表情都是相似的，可爱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为什么啊？”小阿烁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安煊他们是我们一族的啊。”奶奶只说过不要和外面的小孩玩，没说过不可以和同族的孩子一起玩啊。
“我不喜欢他们！”小流慧哼了一声，他们不敢招惹她，就只会缠着柔柔弱弱的小阿烁：“你答应，我就去！”“那好吧。”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那么姐姐，我们快去好不好？”
……
阿烁……阿烁……安流慧轻轻捂住嘴，眼泪滑入了嘴唇，那咸湿的液体似乎把心脏腐蚀出了一个洞，空荡荡的淌着血。
“阿烁！”
她颤声叫着，可是那两个奔跑着的小小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弥漫的白色雾气中，再也找不到了。
空气中，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她恍惚地伸出了手。
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却仿佛依恋着她一般，不愿融化的继续在她的手中绽放。夏天，怎么会有雪？她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眸中，辉映出少年修长俊美的轮廓。
“流慧，我们该出去了。”
“不！”
她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替我做决定？”
她悲伤地摇着头。
“我不要……我不要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了……可是……总有人不断地因我而死……”
罂泽耀静静地向她走近，晶莹的雪花，在他的周围肆意盛开，漫天飞舞。
他就像冰雪幻化出的，绝美的面容，美丽得仿佛透明。
“记忆总是有快乐和悲伤，”他说，声音轻缓地像在哄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它不是你的避风港，不会只有单纯的快乐，你逃不掉那些悲伤，因为它们和快乐一样，永远都会在那里存在着。”
千羽落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看到他们手握着手，一起沉睡在那道发光的屏障后面。他不可能介入他们的世界，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清晰地看到了他和他之间的距离。他们属于两颗不同的星球，那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跨越的鸿沟。只是，他扔在竭力地想要抓住仅有的那些时间，哪怕一分一秒。难道上帝赐予他们的时间，已经快要用尽了吗？
他看到他吻她，可是他能做的，就只有让痛苦和绝望一点一滴地淹没自己，血腥气在他的胸口翻涌，可是他却连手指都无法动一下。轻纱的窗帘，随风轻晃着滑过地板。羽毛一样轻盈的，拂过了千羽落的手背。他抬起了眼睛，却心惊地发现，还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内，已经悄然多出了一个人。
绯红色的衣裙。容貌明丽的女孩，仿佛一株张扬绽放的曼珠沙华，美丽的背后却埋葬着罪恶。她带笑的目光在千羽落的身上流转了一下。就转到了罂泽耀和安流慧的身上。有些吃惊，有些失望的神色。
“还是不行吗？看来那个封印的力量，还真是很强大呢……”
“不过，你竟然会去梦境中找寻她，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
“那人说的没错，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危险。”
“所以，在她还没有毁掉你以前，我会先毁掉她……”“你想干什么！”
千羽落看着她不善的阴郁目光，不禁心惊，为什么这个看来才十四五岁的女孩，身上竟会带着这样重的煞气！
“跟我出去，好吗？”
他小心地靠近那个目光悲悯的少女。
通过梦境来唤回一个不愿醒来的人，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因为她可能会随时改变梦境，如果她消失，那么他也将迷失在她的梦里，永远醒不过来。
“不。”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要，留在这里。”
她的面容开始变得透明，恍若阳光相爱不真实的幻影，这是梦境将要改变的先兆。
“不要！”他一惊，还来不及向她靠近，身体却猛烈地一晃。
一缕血丝从他的唇边低落。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那样透明的颜色从她的脸上慢慢退了下去。
“你……怎么了……”
“结界……有人在攻击我布下的结界……”
他喘息着，心口一阵压抑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苦笑。
“再不出去，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流慧……跟我走！”
“攻不破呢……”音茉的指尖不再射出那样耀眼的红光，她孩子气的歪了歪头，突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耀哥哥，虽然你的结界布得很好，不过你好像忘记了，在梦境中，你的力量不及我……真是谢谢你，让我有了杀她的机会！”
“为什么你要那么执着？”
她的眼眸垂下，身体微微地颤抖，在迷雾中看起来，脆弱得就仿佛一尊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还需要问为什么吗？”他淡淡一笑，唇边的那一株艳色，让他如樱的唇，美得越加惊心。
“我在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原因了。”
他伸出了手，温柔摊开的掌心，仿佛盛开的美丽百合。
“我们……回去吧！”她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却也没有再躲避他逐渐靠近的手。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彼此的瞬间，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轻轻柔柔的嗓音，美好恍若初升的太阳。
“姐姐！”
如同魔咒般的两个字，轻易地让她收回了自己的手。
从雾气和雪花中透出轮廓的瘦弱女孩，有着苍白却美丽的脸庞，她恬静的眼眸中，闪烁着盈盈水光。
“我好想你，姐姐！”
女孩像小鸟一样轻盈地扑入她的怀中，带着如此熟悉的温暖和馨香。
安流慧不敢置信地抱住了那个单薄的身体，阿烁，真的是阿烁？
“那个不是阿烁！阿烁已经死了！”
罂泽耀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喜悦，像被针刺了一下，她身体不由得一颤。
阿烁……死了？
不！他骗她的，阿烁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啊！他怎么能说她死了？
“她没有死！”她紧紧地抱着她的妹妹，像只被激怒的小刺猬，戒备得竖起了浑身的利刺。
“阿烁不会死的！她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啊！”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被封印能力，为什么会被送到一个普通的家庭？”
他冷酷得近乎残忍，每一个为什么都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一分，她逃避似的抱紧了阿烁，拼命摇着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我知道阿烁不会死的！她不会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的！”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怀中那个小小的人影，同样不明白为什么阿烁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但是他知道，在梦境里耽误得越久就会越危险，所以，他不能再放任她继续留在这里了！
“如果你想找到真正的阿烁，那就先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阿烁就在这里！我不走，我不要再离开她！”
开始变浓的雾气，用那样灰白的色调勾勒出了一种诡秘的气氛，她的固执落在他的眼底，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向前走近一步，不等他再有任何动作，那两个相拥的人影，就像被迷雾突然吞噬了，周围一片惨白，安流慧的身影竟消失在了那片白茫的雾气中。
身体仿佛被某种冰冷的东西刺穿了，他眼中的紫光突然变得浓郁，浓郁得接近了夜空的颜色。他只意识到了一点，她改变了梦境。安流慧并不知道为什么罂泽耀会突然不见。她没有改变梦境，克豪斯却来到了记忆中的另一个地方。
纯金色的湖水，仿佛有一池的金子熔化在里面，又仿佛阳光幻化成了水，那样华丽耀眼的色泽，竟让她一下忘记了呼吸。这里的湖水，这里的空气，这里微风流动的声音，那样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身体轻盈地仿佛能飘起来，和空气融为一体。阿烁乖乖地搂着她的颈细致的肌肤贴着她的脸颊，像相依在一起的双生的花。
“姐姐，”她轻轻地叫着她，“你还记得这里吗？”
“我……”她艰难地回忆着，“我忘记了很多事，阿烁……”
“姐姐是不是把阿烁也忘了？所以才会那么久都不来看我……姐姐不喜欢我了？姐姐不要我了吗？”
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湿润的雾气，仿佛快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模样可怜极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她心疼地抱紧妹妹轻轻发抖的身体，“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阿烁美丽的小脸上瞬间绽开了快乐的笑靥，但那样的笑容却如昙花一现，在还未彻底盛开前，就已经收拢了所有的美丽。
“那么，姐姐，你会恨我吗？你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我……”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安流慧的唇边扬起温柔的微笑，“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恨你……”阿烁的脸埋在她的颈边，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柔软得就像婴儿的肌肤。
她唇角扬了扬，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亮。
“可是，我却恨你，姐姐。”
千羽落看着那个绯衣女孩在那道屏障外面坐下，闭起了眼睛。她在干什么？他望到了她浓密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了两道诡异的阴影，他被自己心目中那样强烈的不安侵蚀着，她是不是已经侵入了他们的梦境？
以她刚才那样的煞气，他绝不至于认为她是去帮他们……他依稀听到她说毁灭，杀了他……她想毁灭什么？她要杀的，又究竟是他还是她？不论她想干什么，那一定是会让流慧陷入危险的事……他暗暗咬牙，他一定要阻止她！这个意念仿佛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僵硬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而错愕地抬起了头，放开了怀中的女孩。
她说，她恨她？
女孩快乐地转了个身，轻轻跳出了她的怀抱，她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可是眼睛里的光芒却变了，变得如此陌生。
“我一直都恨你啊，姐姐，”她娇笑着，笑得像个狡黠的小精灵，“为什么明明是双生子，而你却要夺走我那么多的东西？”
“从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在掠夺我的健康，所以从小到大，我都那么虚弱。”
“长大一点后，你又掠夺了我应有的地位，我们一模一样，可是族中所有的人却都只将你宠成公主，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才会是未来的王。”
“而我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每天要靠各种药物来延续生命，不允许出去，不允许修习幻术……没有人理睬过我，没有人在意过我。”
“他们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而在族人的传说里，双生子是被诅咒的生命，注定会夭折一个。”
“所以，”她在那样冷酷地控诉了她有多恨她之后，又巧笑嫣然地搂住了她的颈，像儿时那样的，亲昵地凑近她的耳边，轻笑着说。
“姐姐，你死好不好？”
安流慧的眼睛就像湖边氤氲出的水气，朦胧而恍惚，原本清亮的瞳仁被一片茫然的灰白所替代——
她最最疼爱宝贝的妹妹，那个可以让她付出一切，只为换到她笑容的妹妹，现在却仿佛只是撒娇要她抱一抱般，那样无邪可爱地说，姐姐，你死好不好？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不会再死，我会健康起来，我可以变成你，有你一样的能力和美丽我可以成为未来的王！”
“如果你真的爱我，”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冰冷，尖锐地刺痛着她的肌肤，“那么，就去死吧！”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用力掐住了她的颈，她的动脉在她的掌心突突跳动着，那里有血液流动的声音，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停止流动了！
安流慧没有办法再继续呼吸，疼痛被堵在胸口，无法宣泄，只能一点一滴的流淌会她的体内，继续凶残地将她凌迟……原来，阿烁竟一直在恨她……她这个姐姐，原来真的那么失败……
不过，她说得不错，如果她死了，双生子的诅咒就会解除，那么阿烁就不用再死，只要她死了，她的妹妹就能好好活下去……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死好了……视线在恍惚中变得模糊，她放弃了任何挣扎，默默承受着颈部传来的剧痛——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慢慢抽离了身体……
在整个世界即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她最后一次看到了阿烁的眼睛——不再是那样美丽的琥珀色，她的眼睛如同肆虐的风暴一般阴郁，带着血腥的残忍和快意，似乎在享受这样的屠杀——那不是，阿烁的眼睛！那个不是阿烁！
这个念头让她的视线迅速清晰起来，身体沉重得像被拽进了最深的海底，但她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左手。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他这么做，左手上的银镯再不需要命令地发出了一道强光——她看不清那个女孩，只能听到她徒然发出的一声尖叫，然后，她又听到了阿烁的声音——姐姐，你杀了我！
一阵比死亡更强烈的痛苦袭来，她霍然坐起，周围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迹。那些可怕的颜色顿时让她手足冰冷——阿烁！阿烁在哪里？她杀了她？她杀了自己的妹妹？！她刚才为什么要出手？她不是已经准备死了吗！她为什么又要出手？她杀死了阿烁！！她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这个念头比死亡更恐怖，将她彻底打入了地狱，她几乎就要在那样的恐惧和痛苦下爆炸了——身体中的某个东西似乎正在崩裂，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刹那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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