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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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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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琅丁!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得意而狡黠。
    桑祈不由被他逗笑了,放开他,擦了擦眼角,问:“知道了什么?”
    “祝儿知道,二叔是个大英雄。”小男孩儿眼角里亮晶晶的,提到英雄这个字眼,满是崇拜的目光,道:“所以这次来洛京,听说能见到二叔,祝儿是自愿来的。”
    桑祈沉吟片刻,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问:“那……祝儿也想做英雄么?”
    “嗯!”小男孩儿坚定地用力点了点头。
    桑祈忍不住又想掉眼泪了,激动地再次抱紧他,道:“真好……不愧是桑家的男儿,祝儿以后一定能成为像你父亲和二叔一样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真的吗?”小男孩儿听了这话十分高兴。
    “真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帮姐姐一个忙。”桑祈直接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抱了起来,边往回走边道。
    小男孩儿一脸疑惑地偏头看着她,不明所以。
    “很简单,你就把刚才那番话,再同你父亲说一遍就好。”桑祈笑道。
    “嗯。”男孩儿乖巧地抓紧了她的胳膊。虽然能感觉到姐姐抱自己有点吃力,可能随时会掉下去,面色却没有丝毫胆怯,只是认真地盯着地面,牢牢攀着她,做好了摔一跤的话可能有点疼的心理准备。
    见他俩又回来了,桑崇拧起了眉毛。
    桑祝在桑祈鼓励的目光下,走上前,对父亲说了自己也想像二叔,像父亲,像祖父,像很多叔叔哥哥那样,做个大英雄的话。
    自己在家一直没给他讲过这些事,也不让别人提,对于他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桑崇感到很讶异,不悦地瞪向桑祈。
    桑祈赶忙解释:“大伯,我们刚走出去几步远,这些内容绝不是我说的,话也不是我教的,完全是祝儿自己的想法。”
    桑崇沉默着,不说话了。
    桑祈趁机也放软了三分,继续煽风点火,道:“大伯,您说桑家后继无人,都是老弱妇孺。可是妇孺和弱小,未必就不能有一番作为。何况,祝儿是桑家的血脉。将来您是想让他和列祖列宗一样,受世人景仰。还是被人在后背戳脊梁骨,说他祖祖辈辈都是英雄,到他这辈却变成了狗熊?”
    言罢她又是深深一拜,道:“阿祈绝不乐见前者。所以愿替父出征,继承桑家衣钵。待到平定天下后,再将未来交到祝儿手中,送他一个人民安居乐业,可以安心开疆扩土的太平盛世,和桑家忠烈之士的无上荣光。”
    说完,她静静地等待着桑崇的回话。
    可桑崇还是无动于衷,沉着脸,叫人将桑祝带下去,并将她也赶走了。
    桑祈在院外徘徊,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与无奈。
    正在思索还能怎么办,听莲翩来报,说严桦来了,已经在府外等了很久,可侍卫就是不肯放人。
    “严桦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人的到来,她有些意外。
    “来请大老爷出山的。”莲翩叹了口气,解释道:“侍卫不肯让他进来,他就站在外面喊。看那架势,好像若是大老爷一刻不见他,他就一刻不肯走了的意思。”
    桑祈好奇之下,跟着她一路来到大门,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严三郎一身白袍素服,头系白纱,腰戴麻布,凛然而立,在门外扬声喊着桑崇的名字。从忠义孝廉,说到桑家门风;再从桑家门风,说到而今时事。将宋家的狼子野心和洛京各个氏族之间的内忧外患、大燕与西昭的战争形势一一道来。言辞犀利,丝毫无惧于把各大氏族,包括自己家的阴暗面揭露出来。坦言洛京氏族之孱弱,除了桑家,无人能与西昭对抗。
    举动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有不少寒门子弟,或是有见地的下层人士,被他的话触动,也纷纷上前,跪在他身后,共同请缨,希望桑崇出任大司马一职,再次于危难之中匡扶社稷。
    桑祈从外头的情形判断,觉得似乎事态比自己想的还严重。一问才得知,原来第二封急报也到了。留守边关的桑家部队,不知受了何人指示,竟然不战而退,连弃三城。眼见着西昭人一路畅通无阻,仅仅用了一日,都快打过贺兰山了。
    于是更加觉得形势危急,不容大伯再犹豫下去,皱着眉头,又回到了书房,连连砸门。
    桑崇实在头疼得很,不得不开门,这次选择以理服人,叹着气对她道:“阿祈,你太天真了。就算二弟的死,真怨不到皇室头上。这世家之争,你也是玩不过宋玉承那只老狐狸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何齐昌早就准备好了给你的宅院?就是因为连你父亲都觉得,这次危机中,怕是难以全身而退,所以才要回去的啊。你就理解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吧。”
    傅先生的想法,终于得到验证。
    桑祈心头一紧,还是摇了摇头,道:“阿祈不走。如果父亲真是被宋太傅所害,待我平息战乱后,定会亲手为他报仇。”
    “战乱,报仇!”桑崇紧紧蹙眉,揉着太阳穴,面沉如水,冷哼道:“这些事无一不生死攸关,你就不怕死?不怕你父亲费尽心机,为你铺就后路,你却自己非要去送死,辜负了他的期待?”
    “……”
    桑崇说完,见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明白自己抓住了她的软肋,只希望她早点想通,继续劝道:“齐昌并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来桑家在那儿也根深叶大,实力雄厚,即使是在乱世,想要安生于一隅也并非难事……”
    “大伯。”桑祈突然出言打断他,重重地在地上一叩首,沉声道:“阿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意已决,若是大伯不允,阿祈哪怕只靠自己一个人,也要亲手捍卫桑家荣耀,绝不容忍它蒙尘。”
    这侄女跟自己弟弟一样,简直油盐不进,桑崇心里千百万个无奈,重重拍了一下轮椅扶手,叹了声:“唉,你这女子……”
    “你说说,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嗯?”桑崇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她,良久后面色一黑,好像想起了什么,冷声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你那个情郎吧?晏家那小子?为了和他在一起才不肯离开洛京,跟大伯回去,是不是?”
    桑祈没想到他此时此刻会提起这一茬,怔了怔,才语塞道:“并非如此。”
    桑崇却是不信,一脸阴鸷,仿佛在责怪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着男欢女爱这种小事,不惜为此搬出这么多大道理,实在太不懂事。
    书房内,二人还在两相对峙。
    大门外,严桦还在率领寒门士子坚持,有几个高门子弟也陆续加入了进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晏云之出现在皇宫里,并带来了一样令皇帝意想不到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我不嫁了

“阿祈并不是为了晏云之,还望大伯三思。”桑祈又重重叩头,耐心解释道。
    桑崇却听不进去,执意叫侍卫来带她出去,动用武力看紧她,直到出发。
    进来的侍卫都是桑崇的亲卫,一个个的比家中侍卫看上去强悍很多,面无表情,行动整齐划一,极有秩序。
    由于没接触过,能不能打赢他们是个未知数。桑祈情急之下,一个转身,利用自己灵活迅速的优势,先发制人,抽出靠近自己的那个侍卫身上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其他几个侍卫见状,立刻停下,不敢轻举妄动。
    “你这是要以死相逼?”桑崇眉心一紧,冷声问道,“早就听二弟说过,你这闺女主意正得很,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去做。我就不明白了,晏家那小子就那么好,值得你豁出命去也要留下?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长辈,也要嫁给他?”
    桑祈悲愤地摇摇头,长发飞扬,抿唇道:“阿祈已经说了,原因并不在于晏云之。值得我豁出命去的,是我从小到大的理想。为了继承父亲的衣钵,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配得上桑这个姓氏的好儿女,像男儿一样为家族争光,我付出了多少,是大伯您不曾了解过的。如今最好的机遇就在眼前,您却叫我放弃,恕阿祈无论如何做不到。”
    听完这番话,桑崇还是冷面不语,面色没有转圜,也不松口。仿佛料定,自己这个侄女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真的血溅当场。
    桑祈看他的表情,也明白,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于是别无他法,只得一咬牙,拢起秀发,手起刀落,将及腰青丝斩断,而后把侍卫的配刀丢回去,道:“既然大伯不信,阿祈就在此割发立誓,战乱平定前,绝不嫁人。如有违背,当同此发。”
    说完一松手,将掌心的三千青丝丢在了地上。
    一阵晚风吹来,又将其吹散,四处飘扬。
    桑崇没有想到她竟会决绝到如此地步,十指紧握,要说这下还没有一丝动容也是假的。心里起了层层波澜,只是这波澜还没有壮阔到足以推翻那堵心墙的地步。于是表面还是不肯松口。虽然没有再让侍卫把她关起来,也还是坚持挥挥手,打发她出去了。
    桑祈便在书房的门口长跪不起。
    隐隐约约,能听到院墙外传来歌声。
    辽远而苍茫的,严三郎的歌声,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她觉着,门里的大伯,应该也听得到这歌声,应该也能想起自己曾经的峥嵘岁月。她不相信,他会一点想法也没有。
    毕竟,骨子里那份热血与执着,一脉相承地,流淌在桑家每一个儿女的身体里。总会与这歌声产生共鸣。
    于是,她就这样等着,在歌声中跪了很久很久。
    莲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话可劝,事到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默默支持着她。
    桑崇不了解,可她了解。
    了解那挥刀断发的女子,心念是何等的坚决。
    十年来,她见证过她付出的每一滴汗水,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知道她虽然跟父亲闹着别扭,心底却是深爱着他,深爱着这个家,无时无刻不以家族为荣的。桑家军的旗号,大司马的高大形象,就是她努力的动力,活着的意义。
    她像所有崇拜英雄的孩子一样,是那样坚定地追随着父亲的脚步啊。
    原本,即使回到了洛京,她也在坚持练武、学习兵法,等待着机遇降临的那一刻。更何况现在,大司马死得蹊跷,还蒙受谋逆的怀疑,而边境狼烟四起……事到如今,怕是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了。
    想着想着,她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桑祈感激地回眸看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道:“莲翩,你能支持我,我就很高兴了。”
    “哪里的话,我不是一直都无条件支持你的么。”莲翩假意嗔了她一句,不悦道。
    桑祈便微微笑了笑,思忖片刻,道:“大伯想回去,但应该也只能带走桑家自己的兵力。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找先前被父亲遣散的旧部,问问他们有没有愿意追随我的。这样就算到时候我还是说服不了大伯,我们也可以自己行动,算是有条后路。反正……我肯定不会跟他回齐昌去。”
    说着,摘下自己的腰牌给了她。
    莲翩点点头,低声琢磨道:“那我找侍卫长,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偷偷从后门出去。”
    “嗯,若是大伯的人问起,你就说你去找傅先生。他在帮忙处理府上的田产,你有些要紧事要尽快告诉他。事关重要,必须亲自同他说。”桑祈嘱咐道。
    “放心,使诈我最在行。”莲翩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姐你自己多保重。”
    “没事,我身子骨好着呢,跪上一时半刻的不成问题。”桑祈潇洒地挥了挥袖,催促她赶紧去,不用担心自己。
    莲翩这才步履匆匆,前去找人一同出发。
    桑祈则继续跪着,期待房中的人早做决断。
    院墙外,歌声依然持续不断地飘进来,只是声线越来越沙哑,听得出来唱的人越来越吃力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莲翩去了多久,大伯考虑了多久,只知道书房门开的时候,下肢的存在已经根本感觉不到了。
    桑崇推着轮椅,站在门内,无奈地叹了一声:“阿祈……”
    她一听这妥协了几分的声音,便觉有戏,眸光一亮,唤了声:“大伯?”
    “唉……”桑崇一声长叹,道:“你这是何苦?”
    而后缓缓转动轮椅,又往屋内走,道了句:“起来吧,进来说话。”
    “是。”
    她赶忙激动地起身,可是因为跪了太久,双腿麻木,有些走不稳。
    这都是小事,只要打动了大伯,都没什么。她心里高兴,也就不在意,踉踉跄跄地坚持跟了进去。
    桑崇示意她坐下,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坦言道:“不是大伯冷血,硬要拆散你和晏家七郎。也不是大伯不讲理,完全不认同你的信念。”
    “阿祈知道,大伯也是为家族延续考虑,为我的安全着想。是我一时激动,说了过分的话。”既然对方退了一步,桑祈也赶忙道。
    “……”桑崇略略一顿,又道:“一方面如此,另一方面……有些事大伯一直没跟你说。桑家的实力,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搁两年前,你与我说要上阵杀敌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可现如今……”
    桑祈听着这话,有点糊涂。
    桑崇便将她不知道的一些事情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比如现在桑家的兵力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不说,甄远道做为桑巍最器重的部下,此番背叛,怕是还会带走其中一部分。还能剩下多少,连他都没有把握。
    桑祈听完也情绪低落了片刻,继而突然又想到:“无妨,我们还可以联合其他家族,事态紧急,他们也应当会施以援手。”
    “唉。要不怎么说,你这女娃娃太天真。其他家族?宋氏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闫铮道和晏相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清楚?闫家人向来走的是明哲保身之路,你看他现在好像是在帮我们,那只是口头上说说,让他出钱出力,就没门了。至于晏家,能保持繁荣昌盛的一大原因,也是不轻易去蹚浑水。我们除了自己,根本指望不上任何人。当初打南方乱党的时候,你父亲腹背受敌,还不是孤军奋战,他们有谁来支援过一兵一卒?”桑崇语重心长道。
    桑祈却不这么认为,笑着摇摇头,道:“大伯,人总是会变的,我相信这次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莫非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否则何出此言?”桑崇不解地看向她平静自信的面容,诧异道。
    “不。”桑祈只是微微一笑,眸光沉静柔和,道:“只是有人曾经对我许诺过一辈子,不离不弃。”
    “……”桑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过了会儿,莲翩回来了,见二人平静地相对而坐,正在说话,好像气氛还挺和谐,稍稍松了口气。快步进了门,见过礼后,对桑祈附耳低语了几句。
    桑祈一听,面色凝重了几分。
    “这丫头是不是替你传话去了,人家怎么说?”桑崇挑眉问。
    莲翩有些尴尬地退了两步,没敢回话。
    桑祈自己沉声开了口,道:“有人信不过现在桑家的实力,不愿与我一同送死。有人信不过现在桑家的名声,以为是我们要趁乱造反,更不愿相助。还有人不肯表态。”
    总之,莲翩此去,几乎是徒劳而返,将此次桑家蒙受打击的严重性,又提升了一个量级。
    桑祈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的境地。
    桑崇则一副早就料到了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仿佛在揣测,她又会做何反应,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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