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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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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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视他。 
  “我的天呀,你突然在这里露面——几个月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她顿了顿,“你的夫人怎么样了?” 
  克里斯托夫仰视天花板,呆立着,在寻章索句,然后干巴巴地说:“已成历史。蕾娜特和我分居了。” 
  “我的天,”尤丽雅惊异,“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星期前,我们做了一次交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他努力装出放松的样子,“蕾娜特接受了,她比我所担心的好得多,平静得多。她老早就有了个男朋友。” 
  尤丽雅察觉出他竭力掩饰的慌乱和哀伤。 
  “噢,克里斯托夫。”她只表示怜悯。 
  “这就好了。”他的话音听起来有点攻击性了,“我早就估计到她骗我。我真的无所谓,没有嫉妒。再说我也骗了她。”他无意间指了指尤丽雅,几乎是在责备她。 
  “那么,现在呢?”她问,“你要离婚吗?” 
  “是的,”他回避,“和离婚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呀?”尤丽雅突然心生疑窦,“离还是不离?” 
  他再次显出洒脱的模样。 
  “唉,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讲讲你自己的事如何?别老是让我像瀑布一样唠叨个没完!” 
  她于是讲姐姐之死,讲罗伯特和鲁迪,讲她当歌手也当脱衣舞演员的表演。不知不觉两点钟了,偌大的餐厅已空空荡荡。 
  “有时,我有迷失方向的感觉。”尤丽雅直言不讳。她说她有时殚精竭虑要弄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往往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啥。她有些发窘,笑道:“我想懂得自己的心,但是我无能为力!”说罢,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这心真是一块固执的小肌肉。”她打着呵欠。 
  “再喝一点葡萄酒?你累了吧?”克里斯托夫显然有点儿神不守舍,“你直打呵欠呢!” 
  “是酒精作用,”尤丽雅说,“再加上表演得太晚。” 
  克里斯托夫想像着她当脱衣舞演员的情形,开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膝盖。他想像着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这想像使他很激动。 
  “我想你都想疯了!”他叹息。 
  一个服务员走过,他飞快地把手撤回,旋即问他一直想问的事:“他怎么样——那老头儿?” 
  “鲁迪·克朗佐夫?”尤丽雅笑道,“他不是老头儿。” 
  “说说他的事嘛!”他请求。 
  “他以为有你在,他就没指望;他以为我会回到你身边,所以他抢在我前头中止了关系。”她乐意说鲁迪的事,她对任何失败都有思想准备,这种态度使克里斯托夫深为感动。尤丽雅忽然发现克里斯托夫戴的手表,那表是她当时送给他的。“以前你从来不戴。”她说。 
  “蕾娜特老是神经兮兮地问,表是谁送的!”他向她表示歉意。 
  “这就足够使你马上摘下表,藏到抽屉里,并且否认是我送的?” 
  他给她造成的创伤虽已愈合,但并未遗忘。 
  他攥住她的手。 
  “你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现在申请结婚?”尤丽雅打趣地问,“那你得下跪呀。” 
  “不,离婚不予考虑,”克里斯托夫遗憾地说,又在桌下摸她的膝盖,“因为孩子的缘故。”但他愿意与尤丽雅同居。蕾娜特当然会要求大笔的生活费,这也无妨,为了与尤丽雅同居,他愿意承担义务,两边付钱。 
  “干嘛老在下面摸我膝盖?”尤丽雅问。 
  “我恨不得现在就同你——就在这里……” 
  “在桌下?” 
  “我有点熬不住了!” 
  “哦,桌下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耸耸肩。他瞅她,惊异。 
  “服务员随时会来!” 
  “来就来呗!”她爬到桌下,这儿很舒服的,漆黑一团。 
  克里斯托夫像瘫痪了似的,愣住了,呆望着桌布出神。“以前你一直很古板,很封闭,”他低语,“不太懂正常的本能的情欲!” 
  “软木塞把我塞得太紧,”她咯咯发笑,“以前是这样。哎,来呀!” 
  她拽他到桌下,他陡然满脸通红。 
  “请原谅——我不能!”他嚷嚷,惶恐。 
  “没关系。”尤丽雅很随便。 
  “旅馆里人人认得我。在这里我不能聚精会神!”他请求原谅。 
  “那就别老是摸我膝盖。”她戏谑道。 
  本来,她跟他到房间去毫无问题。克里斯托夫打算到房里去,继续干被中断的美事。 
  尤丽雅走到窗边看外面的夜色,不经意间突然想起鲁迪。 
  “你会对你的男友讲我们睡觉的事吗?”克里斯托夫问。这种想像也点燃了他的激情的烈焰。 
  “不,”她答道,“我不想告诉他。”她略停片刻,做沉思状,又补了一句,“他反正会猜测的。” 
  他拥抱她,把她抛到床上,吻她,自己益发激动,开始脱她的衣裤。 
  “你真是性感无限啊!”他在她耳畔低语。 
  尤丽雅看见他把自己的裤子挂在衣架上,以免弄得皱皱巴巴。 
  “咱们当初很可怜,这或许并不能怪你一人。”她沉思地说。 
  “别说了。吻我!”他要求她。可尤丽雅根本不听他的。 
  “咱们从来就没有相互温存过。两人睡在一起,你从来不抚摸我,也从来不直视我的眼睛。” 
  这些事到今天才引起她的注意,真奇怪。克里斯托夫挨着她躺下,不料她却站了起来。 
  “你怎么啦?”他问。 
  她莞尔一笑:“现在我不能做!”她发觉他盯着她,对她大惑不解:“我来这里,以为很有把握能感受到你的柔情。”尤丽雅摇头,几乎觉得奇怪。“我们必须正视现实。事情已被我们破坏了。你曾经是我的伟大之爱,现在却不是了。” 
  克里斯托夫气恼。 
  “你尽管说,你爱那个圣保利傻瓜!”他挖苦道。 
  尤丽雅很快穿上衣服。 
  “我认为,我关心他,让他过得舒心,这是我的任务。这样我的生活才有意义。”她说得很干脆。 
  “他关心你,让你过得舒心吗?” 
  “我不知道。这又不是双方对等的义务。”她整理头发。 
  克里斯托夫从床上跃起。 
  “你正在犯大错误。” 
  她转身面对他。 
  “对不起,克里斯托夫!” 
  她真要走了吗?就这么简单?他知道自己光火了。她不能这样待他。他不能被人愚弄啊! 
  “你根本不爱我,”尤丽雅忧伤,摇头,“你要诚实!你心里想着蕾娜特。我可不能取代她呀!” 
  他骤然打了她一巴掌,而且打得很重。她感到很痛。尤丽雅踉跄后退,摸了摸被打破的嘴唇,接着毅然决然地拿起大衣向门口走去。克里斯托夫挡住去路。 
  “你让我走。”她平静地说道。他不动弹。她冷不丁笑起来,把他弄得莫名其妙。今晚,更危险的场面她都对付过来了,既然能对付那些狂呼乱叫、心浮气躁的家伙,那么,对付克里斯托夫也就不在话下了。这时,她对鲁迪·克朗佐夫见危不救的举动骤然有所领悟。以前,克里斯托夫曾引起她的惧怕,尤其惧怕未来、人生和自己的情感,这种惧怕人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可现在,她却首次觅到思想上的乐趣了。这思想就是要明确:她究竟有何人生目的,她究竟想把自己变成怎样的人,每一天将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开门,镇定自若地说:“我走啦!” 
  “不说‘再见’了?”他问。 
  “我不同情你。”她耸耸肩,“我觉得你还会依然故我,平心静气地忍受那件事。对此我或许有点同情,但不足以让我留在这里了!” 
  她用力地摔门而出,门差点碰着他的鼻子。 
  到了旅馆外面,她深吸一口夜间清凉的空气,然后四面张望找出租车。突然,她愣住了,因为对面马路上站着苏加尔,倚在他那旧货车上。 
  “你回家吗?”他问。 
  “回,”尤丽雅说,“回家!” 
  他对她审视。 
  尤丽雅莞尔一笑。天啊,见到苏加尔,她是多么开心啊。 
  表演完毕,“蓝香蕉”即将关门。罗伯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朝大门方向走到收款处旁一扇小门边,把耳朵紧贴在门缝上,悉心倾听里面的动静。过了几秒钟他笑了,调头看父亲、莎洛特和卡琳,他们正站在酒台边有所期待。罗伯特朝他们眨眼,又招手让他们走过来看。 
  鲁迪窥视,满意地怪笑一下,旋即骤然拉开小门。于是,四人眼前呈现出奇特的景象:工商行政管理局那位瘦削的官员站在逼仄的办公室写字台前,裤子褪到脚踝上,写字台上躺着半裸的米琦,松雅裸露双乳跪在他前面。这位官老爷猛然转身,脸红得像只雄火鸡。 
  他惊惧万分,说:“请别误会!”试图用双手遮住裸露的部位。 
  鲁迪·克朗佐夫也装出一副至少与他类似的惊惧表情。 
  “岂有此理!”鲁迪脱口而出。默尔岑赶忙穿衣,对两个女人不再眷顾,因为难堪而大汗淋漓。过了一会儿,他把罗伯特拉到外面的马路上,彬彬有礼地感谢罗伯特的邀请,并且允诺营业执照的事不成问题。 
  “我们可以放心了,默尔岑先生,是吗?”罗伯特认真地问。 
  “我担保。我听说,那个迷人的波兰妞松雅马上要找个德国人结婚,是吗?……”他的手在空中一挥,表示这问题好解决。 
  罗伯特打断他的话:“对于我们按规章而搞的卫生设施,您相信了吧?” 
  “完全相信。”官员一口肯定。 
  “我们夜总会前面的停车场您也看到了?” 
  默尔岑和蔼地微笑,并且指了指他停放在那里的汽车。 
  “停车场足够了!”他说。 
  罗伯特点头,感到心满意足。默尔岑转身走了。对于这个夜晚,这位官老爷要长相忆了。 
  鲁迪微笑,端详着儿子。小伙子变化多大啊!是他设计和准备了对官员不折不扣的讹诈。他做这件事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尤丽雅回家时天已破晓。她瞧见鲁迪的房门开着,遂朝他走过去。他正坐在窗边抽烟,明摆着没有睡觉。 
  “我回来了。”尤丽雅细声细气。 
  “见到情人了?” 
  “应当叫过去的情人。”尤丽雅微笑。 
  “我懂。明天,又可以同他和解,或者再同另一个谈恋爱,同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背过身,呆视窗外,话音里充满敌意。 
  “有时你说蠢话真不可思议。”她说。 
  “请原谅,我不想太接近你。” 
  “你已经是这样了。”她微微一笑,好似等着他请她进屋,但是他没有。 
  “你想干啥就干啥。”他只是这样说。 
  尤丽雅骤然想哭,她拼命忍住不掉泪,但是办不到。 
  “我渴望拥有某个男人,我牵他的手,”她抽噎着,“他牵我的手。”难道鲁迪不明白,他们俩产生的情感是相依为命的伟大情感吗? 
  “我已做了决定。”鲁迪冷冷地说罢便起身。 
  “是真心?还是因为你想要这样?”她问。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他简单地回答,旋即关上门,差点没碰到她的脸。 
  她慢慢悠悠地回到屋里,既不开灯,也不脱衣,而是走到窗边,伫立着,直至朝阳在对面屋脊上升起。在这个夜晚,她意识到了自己真爱鲁迪,绝非权宜之计,她要努力不失去他。 
  鲁迪·克朗佐夫翌日早晨再到警察局受审。他在通往警官办公室的走廊里遇到了塔赞。塔赞对他怪笑,很放肆。警官告诉鲁迪,受伤者仍躺在医院里,坚持告发他。看来是鲁迪把他打伤了。 
  鲁迪离开警官办公室,到最近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同格拉夫约定晚上见面。他知道自己需要帮助。嗣后他驱车到内城,在一个停车场泊了车,便朝IEG公司那幢玻璃办公大楼走去。 
  尤丽雅感到要善待自己,决定购买一部汽车。这决定让人惊异。罗伯特陪她来到一家大型旧汽车市场。他在那里往家里打电话,想知道父亲在警察局谈话的结果。 
  “那天夜里他干嘛那么晚还要出去,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尤丽雅忿然道。 
  罗伯特知道父亲中了别人的圈套。尤丽雅则认为,鲁迪在首演时丢开大家不管,现在遇到麻烦也是活该。 
  她十分中意一辆赛车,漂亮,小型,卡布里奥牌版。她正想上车试试,一个塑料袋滑落到地上,掉出一本书来。罗伯特将书拾起。 
  “《劳伦·巴察尔的生活回忆录》。”尤丽雅曾经当过话剧演员,对这本书自然感兴趣。 
  “他同洪弗莱·波嘉特结了婚。”她说。 
  “岁数比她大得多?”罗伯特问,此刻,他想起了尤丽雅爱他的父亲。 
  尤丽雅把书塞进口袋,有些难为情。罗伯特微笑,对她举目凝望。突然间,她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他现在很烦恼?”她想打听。 
  罗伯特点头称是。 
  “检察院肯定想看见他鎯铛入狱。”他神情凝重。 
  会议桌是由精细的樱桃木特殊制作的,长约数米,桌中间摆放着一个镀铬的、锃亮的托盘。托盘里摆放着两只意大利产的茶壶和咖啡壶,外加一套六件的咖啡饮具。霓虹雕塑艺术品美化了大厅。会议桌顶端坐着曼弗雷德·菲舍尔博士,IEG公司经理伦茨坐在他左侧。先生们已等了十分钟,伦茨失去了耐性,他讨厌不守时。 
  伦茨尽管不耐烦,但是,当女秘书把鲁迪·克朗佐夫领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彬彬有礼地向他致意。菲舍尔一跃而起,匆忙迎向这位客人。 
  “克朗佐夫先生,”菲舍尔嚷道,“您特意光临此地,太好了。” 
  他问鲁迪要喝什么饮料,鲁迪做了个婉拒的手势。他既不想喝咖啡,也无兴致享用香槟。菲舍尔再三劝他坐下,并且对他说,他们终于有了碰面的机会,他感到十分高兴。 
  “您的儿子讲了您许多事情!” 
  “也讲了好的方面吧。”鲁迪笑道,“噢,只是开个玩笑。” 
  两位先生微笑着,但是都笑得很费劲。律师很快就直奔主题,说:“他的一个委托人很富有,对鲁迪·克朗佐夫的房屋很感兴趣。” 
  “为什么感兴趣?”鲁迪问。 
  “为什么?”菲舍尔重复他的问题,略感诧异,“不知道。他喜欢那房屋呗。” 
  “喜欢老掉牙的房屋?”鲁迪奇怪。 
  “显然他是出于一种偏爱。”菲舍尔点头。 
  鲁迪摇头,显得谨慎。 
  “我舍不得那房屋呀,我在那里过了一辈子。对我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可以用金钱买到的。” 
  “您不妨听听我们的开价,也许就可以了。”律师说。 
  此时,IEG公司经理插话: 
  “这个人很有影响力。我可以想像,他会对您有所帮助——对您那些迫在眉睫的问题会有所帮助。” 
  鲁迪打量他,显出感兴趣的样子。 
  “您知道我有什么问题?”他问。 
  “够多的,不说也罢。”伦茨淡漠地说。 
  “我自个儿能对付。”鲁迪请他放心。 
  IEG公司经理凑近他。 
  “严重的身体伤害可不是小事哟,”他警告说,“您可能要坐班房的,克朗佐夫先生。我们想保护您免受牢狱之苦。” 
  “请三思,克朗佐夫先生。”菲舍尔设法调解。 
  伦茨翻阅材料。“您的房屋属危房,”他神气活现,“您有能力对它紧急维修吗?维修需要大笔钱呀。我们有房屋鉴定书呢!” 
  鉴定书?对我的房屋?真好玩儿。 
  “您有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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