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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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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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一时间我有些讪讪的,青羽轻轻的哼了一声,拖着我向一处角门过去。
  “廿年不曾回来,想不到那些老奴还是这么懒,园子都不知道清理。”
  青羽说着,一手推开那扇门,我便见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繁花间,弯着腰细细的给一盆牡丹浇水;许是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又并不见家丁禀报,那身影便自然而然的直起腰来,我的心便如一盆冷水从上浇到下,大热天的,愣是觉出了一股寒意。
  只见那眉清目秀如谪仙般的少年,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唰的丢了手里的喷壶,转身便向屋里喊:“爹!娘!二哥他带了个女人回来啦啦啦啦啦!”随后我只觉眼前一花,那缩小版的江朔珩沙沙穿过花丛,来到我面前掸灰整冠伸出双手笑容可掬:“姑娘您好,在下江念秋,字思然,本地人氏,敢问姑娘芳名?喜好什么?小生秉性纯良,生来不喜市侩污浊之气,最喜欢与自然为伍;纵情于山水之间,领略山川自然之美;闲时我喜欢伺弄花草以陶冶性情,当然小生并非扭捏作态,狂狷无礼之流,实际上小生从小便饱读诗书,虽不敢称文韬武略然而……”
  “思然,”青羽不动声色而迅速的把我的手从他手里扯出来,弯着眼睛笑眯眯的对那少年道:“我、是、你、叔、叔!”
  “知道啊!”江念秋不以为然,继续伸手过来,青羽却不动如山,非常淡定的抓着我的袖子,把我的手像包子馅一般堵在袖子里不出来;江念秋抓了个空,便抱起胳膊也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简洁夸赞二叔你年轻英俊么!对了姑娘……”
  “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青羽再次打断江念秋的话头,不着痕迹的把我拉至身后:“这位是我在琉州岛上一同修行的仙友,名叫……”
  他看了我一眼,我刚想开口说我叫云落裳,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这名字,青羽已经先下手为强:“冉冉。”
  噗——冉冉,我还升起呢!
  “冉,冉?”江念秋歪着头,接着一手捂嘴,噗的便笑了出来:“二叔你这仙友的名字真是……冉冉,我还升起呢!”
  ……看吧!我哀怨的看向青羽,都是他随口一句胡诌,一个抽风的名号便这样冉冉升起了。
  我从他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对小江点头:“其实冉冉是小名儿,叫着玩的。”
  “哦?”小江立马凑过来,也隔着青羽贼眉鼠眼的问:“那姑娘芳名……”
  “思然。”青羽又不动声色,这次是不动声色的把小江的头重重的往后推开:“莫要对仙姑无礼。阿哥和大嫂呢?”
  小江徶着嘴,大有贼心不死之态,捂着头悄声问:“那敢问仙姑……”
  “呃?”
  “……你有芳龄18没有?”
  青羽骈指往他伸长的脖子那里一点,小江“哇”的大叫起来,这才扁嘴鼓腮回道:“刚才那一嗓子喊过去,现在他们只怕已经在前厅啦!叔叔,你这翻墙而入的习惯得改改,不然别人见着了,还以为我家闹宵小。”
  “呵,我十几二十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每回一次还要遭那门前僮仆盘问几遭,还不如翻墙进来,又近又方便!”青羽掸掸衣衫:“要不是你聒噪又啰嗦,我们现在茶都喝上了。”说着一撩袍子,走之前还不忘转头对我客套:“寒舍倒还清净,切莫嫌弃,且随我来。”
  喲,说得还真道貌岸然的;我要酸他几句,又怕当面扫了他面子,只好也端个架子嗯嗯啊啊的应着;那边小江已经扔了喷壶,做了请字在最前边,一边分花拂柳的引路;一边叽叽呱呱嘴不停,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试图挑逗青羽,例如:
  “哥啊,你前年没回来太可惜了,前年从京城来的一个才女,不但会吟诗作对,还会讲经呢!”
  ——重点不是吟诗作对,也不是讲经,而是,人家不但是才女还是美女。
  “哥啊,你知道不,沉香坊去年出了一坛子千年的离人泪呀,就那一坛子,后来给礼部尚书抢走当做贡品进上了——千年的离人泪呀!你说可惜不可惜,都是你不在……”
  ——可惜啊可惜,没看到你那张臭脸。
  “哥啊,修仙好玩不?不好玩回来自个儿陶冶情操算了,我听说你们修仙的,一个不留神便要剥去仙籍永世不得超生——干嘛呢,自虐呀。”
  ——只有脑子有病如你的人,才会笨到去自讨没趣。
  以上,是青羽颇有自知之明的为小江的话外余音作出的注解。
  小江从青羽那里讨不到便宜,委屈的扁扁嘴,扭头朝向我:
  “仙姑——”
  这时候青羽便会拉回小江刚拂开的柳条,那柳条极韧,被青羽大力一拉再一送,好巧不巧正好啪的弹到小江头上,顿时红红的一片。
  小江咬牙切齿:“你以大欺小,为……为老不尊!”
  “明明是你叔你喊我哥,”青羽淡淡的回他:“你目无尊长没有伦常。”
  我说:“这干伦常啥事儿……”
  小江便拉了我的袖子可劲儿的上下猛晃:“还是仙姑明事理,我就奇了怪了,同样是修仙的,这仙和仙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走在最前头,青羽轻飘飘摞下一句:“自然是因为我不过才修短短数十年,冉冉却是神女,降生三千年,得道亦有两千多年,境界自然不一样。”
  一句话,我在小江的眼里便由妙龄少女变为了千年女僵尸。
  姓江的,你狠!
  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江朔珩有这么个弟弟?
  而且,对我的来龙去脉似还十分清楚。
  我默默的跟在已然不顾长幼有序尊老爱幼的伦常而开始斗嘴的叔侄俩身后,一边环顾着依然如故的庭院,一边自想着,我好像忘了一些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这时正是早上,满园淡淡的轻雾四处迷蒙,恍若仙府;我朝来时的院子回头望去,一时间那满园的牡丹里好像立了个深紫色的背影,满头珠翠,环佩叮当,一扭过头来,却是阿娘满面泪痕,手捧一副卷轴立于花荫轻轻抽泣。
  阿娘……
  “仙姑,仙姑?冉——冉!”
  “咦?”
  声音是打从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过了他们二人,往厢房那边走去。
  该死呦,那个方向走了好几年,走顺脚了!
  “咦,仙姑以前来过我家么?走得好顺溜!”小江兴致勃勃的,青羽接口:
  “可不,打从你还是个光屁股的小孩时,冉冉便在这里走来走去了,你摔跤尿床跌池塘她全看见过。”
  这是□裸的败坏我的名节啊啊啊啊啊!
  “我才没……”
  “大哥!二叔!!”小江声泪俱下:“你能看在修了这么久的仙的份上,给侄儿留点薄面不?”
  “小江。”我再也看不下去,插了个嘴:“他骗你的,我才没有看过你摔跤尿床跌池塘的样子。”
  这话是真的,他出生的时候,我正在天上与褚玉兄念诗喷茶呢。
  许是在天宫里头一个人闷久了,我说话没甚技巧,这不,原本我是想安慰小江来着,然而待得我说完话以后,这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眼角湿润了。
  “冉冉。”小江湿着眼睛,还用袖子去揩。
  “呃小江……”我急了:“我没别的意思,我……”
  “早知道天界的神仙都像你这般好玩的,我也去修个!”小江哈哈大笑,嗖的钻进青羽怀里蹭蹭:“哥啊,叔啊,收我做徒弟吧做徒弟吧吧吧吧吧!”
  青羽笑眯眯抚上小江的头:“全天界就这么一个活宝,你也愿意?”
  说我是活宝——?!
  打断我们的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饭菜都要凉了,二弟,思然,还不请客人进来?”
  我停下脚步,真正悲切的转向青羽小江二人恳求道:“那啥,冉冉一介女流,不方便面见家主。”
  小江眼睛叮的一亮,连声音都带上热度:“还没见面便知里面是家父,冉冉,你真是厉害呀!”
  青羽则有些冷淡,寒着脸道:“差矣,仙友乃方外之人,大可不必如此拘礼,昔年州中遭难,还多得观音大士普渡众生,奔走于州县之中,又何曾介怀男女之别了!”
  闻言,我不由得抽着眼睛,只想跟他说观音大士本到底是男是女本就难言,再说人家是行善济世,我却是要面对旧情人,情况当然不一样!
  话还没出,青羽投来淡淡一瞥,语气微变:“……还是屋里有何人事不净,仙友不欲见的?”
  此话一出,小江狐疑了:“怎么会呢?我家向来很干净的,哥啊,你莫乱说!”说着,却又向我犹疑道:“冉冉……真的?”
  “当然不是!怎么会呢?哈哈哈哈!”我干干笑着,看青羽的目光里头竟隐隐暗含风雷。
  我一惊,他在气什么?
  呃……莫非当年我和他哥哥的婚事,他是反对的?而我也因此讨厌他,是以我回天界以后,连想都不想忆起他,遂故意将他遗忘了?
  咿……我不禁心下狐疑,会有……这种可能么?

  第十章

  思量间青羽已举步进了花厅,我跟在他身后也进得里面去,第一眼,便见着江朔珩同我妹妹含笑迎了出来。两人皆比上次见着时添了些福态。
  眼睛向后一滑,大梨花木雕花圆桌边还站着几个穿红戴绿的小身影,一见我们进来,扯袖子的扯袖子,紧腰带的紧腰带,脚步不错的赶上来分立两人身后。
  “阿哥,大嫂!”青羽行礼行到一半,便被江朔珩扶住,算起来他现在已近知天命之年,然而眉宇间倒也看不出多大老相,弯眼一笑,依稀还有当年风貌。
  “都是自家人这么见外作甚!二弟不嫌弃有个凡夫俗子的脏哥哥,我就已经深感欣慰了!”
  青羽也看见那几个孩子,勾起嘴角笑:“大哥大嫂还是这般和美,真叫人羡慕!这几个,都是我小侄儿,侄女罢?来来!”青羽笑嘻嘻摊开手掌,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硬生生出现了几颗弹子,甚至还有两朵绢花,几个原本正努力端庄贤淑的小孩立马眼睛大睁,整齐划一张大嘴:“哇啊!神仙啊!”
  唯有小江不满嘀咕:“不公平,见我就什么都没有!”
  “要不这几颗弹子给你罢?”
  小江翻了个白眼:“把我当小孩哄,没门儿!窗都没!”
  “呵呵……”久站一旁的初雪,也就是我妹妹,拿袖子捂着嘴轻笑过后,不动声色的提醒夫君这里还有个人杵着。
  “这位是……”
  青羽把我从小江身后拖出来,提到他二人面前站定:“修行时认识的道友。”
  初雪贵气的脸上一瞬间变了颜色。
  “……阿姐?”
  “咦?!”小江瞠目结舌,指着我奇道:“不是吧?!冉冉,你,你是我大姨妈?!”
  “冉冉?”初雪一怔,接着忽然赶上两步,抓着我的手泣道:“阿姐!真的是你!”
  这下换我不知所措,怎么这么快便被自个儿的亲妹妹拆穿了?
  要知道当年我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转世,却也是借了顾夫人腹中一个死胎托生的,在凡间的面貌体态与现在都不同,然而初雪竟一眼竟能瞧破,这……这说明了什么呢?
  “夫人,你看错了。”江朔珩一手扶住初雪,温言劝慰道:“这位是二弟的道友,不是阿秋……”
  青羽也说:“嫂子错认了人了,冉冉同我早已认识,那时候秋秋还好端端的呢!”
  谎言!分明就是谎言!
  可即便是谎言我也不能戳破,只是这个秋秋叫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可……”初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求助似的看向江朔珩。
  “夫人,外客面前失态了……”江朔珩柔声劝道:“若这位仙姑果然是阿秋,二弟早就该带回来与我们相见了,何以等到今日呢?”
  “对啊大嫂。”青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漫天撒谎:“若我这仙友真是秋秋,我还等到今日才带回来吓你们?”
  “这……”初雪失神了好一瞬,青羽和江朔珩使了个眼色,小江便“嗷”的一声怪叫:“想我江某人,堂堂七尺男儿,今日竟要生生饿毙在自家饭桌旁,这真是苍天无眼……”
  说到此处江朔珩的眼角有些抽搐。
  “天妒英才……”
  青羽的肩膀似乎变得有些无力。
  “暴殄天物……”
  “行了,”初雪轻叱:“外客在这里呢,莫惹人笑话。”说着,低头施施然向我歉然道:“方才一时失态,仙姑莫怪罪……”
  “哪里哪里!”
  明明是非常熟悉的人,却要用如此生疏的语气客套的对话,这感觉甚为微妙。来来回回又客套了几句,青羽和小江两人都不乐意了,嚷着肚子饿得要命,要吃饭,吃饭!吃饭诶哟……
  旁边的小小江们都甚为活跃,围着看起来没差多少的叔叔和哥哥也高喊着吃饭,吃饭,吃饭,直喊得江朔珩眼角抽筋,脸色青黑,我才知道原来平日小小江们都不能说“吃饭”而要说“用膳”,现在明显是趁着有一个为老不尊的叔叔和一个大大咧咧的哥哥,在造他们老子的反。
  江家大小围着桌子各自坐好,小江屁股还未坐稳便热情招呼:“冉冉,坐我这,我这!”
  青羽瞪他一眼还没说话,江朔珩先骂他:“胡来,仙姑的法号岂是你随便喊得的!”
  初雪便将一个女孩儿挪了挪,招呼我:“寒门小户,东西虽不好,却还干净;仙姑若不嫌弃,坐我身边一同用膳如何?”
  咦,这话就生分了!想当年我俩还在天宫时,这丫头每日便不知道从我碗里偷了多少猫儿食去了,下得凡间以后,我俩是一个奶母奶的,说句不好听的,奶她的时候,她喝的那上头还有我的口水呢……
  是以我便点头说好,刚要坐过去,忽觉手上稍紧,青羽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空凳子,他淡淡一指,一甩下巴:“坐。”
  呃……
  我刚想说这不大好吧,却见他眉宇间神色古怪,一副有话待说不说的样子。
  “坐这。”他站起身,不客气拉过我便往凳上一按,可怜我来不及反抗,屁股便已实打实敦在那凳子上,饶是里头包了厚厚的棉花,我仍被敦得生疼。
  “……你趁乱搞鬼是吧?”我悄声咒骂他,这人真是讨厌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是好心好意救你呀!”他亦小声辩解:“你要真坐在那,保管被她念死!”
  茅塞顿开,一下我觉着青羽兄浑身上下看哪哪顺眼。
  “都是些家常小菜,请随便用些……”
  小江又不耻下问的伸过半张桌子,饶有兴味的问我:“神仙也需要吃东西么?冉冉喜欢吃什么呀?听说神仙都吃风的,菊花味的冉冉喜欢么?”
  “神仙要都喝西北风填肚子,谁愿意去当呢?小江,这些都谁教你的?真真误人子弟。”
  小江伸出筷子,点住青羽。
  “……我就知道……”
  青羽慢悠悠端起一杯茶,装模作样的小呷一口:“庐山云雾茶,不错。”
  说话间便有婢子端上小菜和四样点心,饭食是百合银耳粥,初雪的粥中加了枸杞;江朔珩面前小小一壶酒,青羽面前也放了一只杯子。
  “我也喝点……”小江可怜兮兮的瞅着那壶酒,江朔珩眼睛一瞪:“大早上的,年轻人喝得酩酊大醉成何体统!”
  小江肩膀一耷,端起粥碗,无精打采的啜着,模样十分哀愁;一桌子的弟弟妹妹看得十分开心,吃饭都有了劲头。
  “哥哥不在,吃饭都没意思。”我听见某个小小江这么说。
  “是啊!是啊!”另外几个小小江心有戚戚焉。
  江朔珩斟满酒,却并未喝下,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接着——祭祀一般,袖子一样便把酒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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