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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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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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修长灵活,自身原本的耐心又好,任何细致繁琐的纹饰都雕刻的栩栩如生,时间在他手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直忙到了月上中天,他手转刻刀,刻了一个“鱼字”进行收尾。
  一直绷着的精致的眉眼终于缓和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时钟,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任凭乱七八糟的工具和材料堆了一桌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屑,然后走进厨房。
  木鱼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笨拙的淘米刷锅,最后放的水有些不对,如果煮饭则放多了,如果煮粥水则放少了,到时候出来的大概是一锅稀饭。
  高压锅上火后,他翻找出那块半剩下的披萨,连加热都懒得加热,直接拿着,就着番茄酱,一口一口吃着。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司乐关火离开厨房,倒了热水拿了药,朝着木鱼的房间走去。
  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借着客厅的光,能够看清房间内的清醒——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
  他手一抖,半杯滚烫的热水倒了一手,却毫无所觉。
  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木鱼的人,司乐似是想到什么,走到客厅,从背包中翻出那只阴木的小木鱼。
  反手握住阴木鱼,从沙发背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匆匆的出了门。
  顺道的,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木鱼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敢踏出大门。
  ***
  “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thenuw……”
  重复几遍之后,木鱼挂断电话,手指在屏幕上跃动着,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家里等你,速回。】
  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屏幕上闪着的“司度”名字,也随着熄屏,渐渐消失了。
  他这人,估计又跑什么荒郊野岭去了。
  木鱼弯腰,将桌子上的一串铃铛系在腰上,用红绳将玉峰哨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最后的脚链……她想了想没有动它,而是她在自己口袋里塞了一丸蜡封的药,以防真的出了什么事,能够少吃点苦,自己送自己上路。
  到了仓库里翻了几样东西,拿到客厅里布置起来。布置好这些,将屋子里所有亮着的灯一盏盏的关上,从房间到洗手间,从走廊到厨房,最后只剩下客厅里最后一盏灯。
  做完这一些,她静静的坐回了沙发上,左手卷起了右手的袖子。
  夜风从窗户灌进,吹起窗帘,猎猎作响。
  沙发对面的老式电视机屏幕上,倒映出木鱼面前表情的脸,还有她肤色白皙的手臂。
  两指宽的阴影一直从手腕长到手肘,足足有二十几厘米长,颜色从之前的墨黑色变成了血色,繁复的图案像是被鲜血染透。
  就如同之前苏莉手臂上的那道文饰一样,虽然瑰丽依旧,却愈发显得妖艳起来。
  倒是没有想到——
  别人花这么长时间,布了一个局,就是为了冲这半截墨玉尺来的。
  夜色正沉。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风的呜咽声,还有冰箱制冷时轻微的振动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踏、踏、踏……
  脚步从容不迫,像是走在自己的后花园,甚至还带着些悠闲的意味,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门前的时候,却突然的消失了。
  木鱼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起先别的味道还不明显,像是做饭烧焦了一样,淡淡的,并不发呛。到后来,木鱼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浓浓的液体从门外倾泻而入,瞬间就浸没了大半块地板。浓烟从门缝里钻进来,滚滚黑烟,熏的人发懵。
  桌上摆着的七星铃像是遭遇到了什么,剧烈的震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铃声也随之越来越快,灵力如同水波纹一样散开,盈盈的罩在了木鱼的身上,将木鱼护在中央。
  火光,在这时冲天而起。
  有汽油的催化,火势蔓延的很快,顺着地板就开始吞噬起屋子来,前后短短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木鱼。
  ——有人想把这栋屋子连同木鱼一起,烧个干干净净。


第二十四章 
  木鱼两指并刀,捏了个“现”字诀。
  她的四周,血色的灵力波动像是一团毛线一样,杂乱却细密的将整个屋子包裹住了,源源不断的血色灵力从门外涌入,将漏洞不断的弥补填充着。
  这种毫无规律却又莫名稳固的禁制,木鱼还是第一次见到——也有可能是她阅历低,见识太少。
  果然,她走到门前,手还没有靠近大门,就被血色的灵力弹了回来。
  这种阵仗,她现在这种废人,别说破开了,就算是躲着不被误伤都有些难。
  禁制只能困人,而能死人的,则是这些看起来一般,没有任何加料的火焰。
  这种还没彻底燃烧起来的火势,无论太衡中随便哪一位在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化解。
  正统点的借水压火,逼格高点封锁空间,或是暴力些,直接破壁而出的……
  而不会像她这样,因为灵力被封,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什么也做不了。
  ——
  门前快烧没的那块地毯,是师父从西藏带来的,纯手工编织的格桑花,参杂了金丝,曾经漂亮的她不舍得用。
  书架那半边书,是她师父身前最喜欢的,每一本都仔仔细细保存了,这么多年没舍得损耗,却在这成为了半壁灰尘。
  还有墙上裱着的壁画,桌在上摆着的盆栽,天花板上的壁灯,家里摆着的各种各样的布艺。
  ……
  都开始被火焰撩的不成样子,大部分面目全非。
  七星铃的屏障,将木鱼和外面的感知彻底隔绝起来,她并没有感受到火焰的热度,却依旧觉得自己眼睛熏得发红。
  这一把火,烧的何止是屋子。
  她左手覆上右臂,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收了回来,左手放回右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木鱼身上的灵力,一般只足够捏几个小诀,施展半个中等术式,残余的灵力,几乎带不动七星铃这么大的cpu。
  没有了灵力的后继,七星铃的屏障越来越淡,最后宛如炸开的泡沫,轻轻一抖,全然消失了。
  皮肤的表层瞬间就感受到了火焰的热度,浓浓的烟雾充斥在鼻端,以一种强悍的姿态直接灌入她的肺部,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木鱼左手握着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终还是紧紧握着。
  被火焰吞噬的空间里,一时间回荡着她剧烈的咳嗽声。
  就在她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只听“轰!”一声巨响。
  整扇加固了的大门像是撕开一张纸一样,将整扇门撕成两半。
  木鱼最后的记忆里,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门前,朝着屋内走了进来。
  ***
  “咳咳咳咳……”
  木鱼意识没有完全清醒,却先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团成虾米状,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像是要将肺要咳出来一般。
  有人将她扶起来,杯子靠在她的嘴边,喂她水喝。
  冰凉的水灌进喉咙里,干渴冒烟的嗓子像是被浇灭了火气,连同肺部也似乎好受了起来,木鱼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直到将水喝完,她下意识的吐出一口气。
  之前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且弱了下来。
  再次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鱼终于睁开眼睛,她现在正睡在车子的副驾驶位置,车外黑蒙蒙的一篇。
  “醒了?”熟悉的声音,却是不熟悉的语气。
  木鱼转过头,才看清旁边驾驶位置上的人,干练的短发,精炼的着装,虽然衣服和头发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却将她衬出另外一种不同气质。
  没有了大大咧咧的笑,也没有了平易近人的气质,这样的她,第一眼看去,和接地气挂不上勾。
  “苏……莉……”木鱼听见自己破风箱似的声音,没有带出其他的感情|色彩。
  苏莉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拂过她的刘海,探了探温度,见还算正常:“现在好些了么?”
  她也不管木鱼有没有搭理她,侧过头看了木鱼一眼,木鱼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也没有看出任何生气或是悲伤难过的表情,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苏莉有些挫败的笑了笑:“你性子是怎么练出来了的,当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啊,这种情况下,看见我都没有什么反应。”
  木鱼看了苏莉一眼,有些好奇:“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害怕啊,惊惧啊,或者大哭一场……顺便指着我鼻子骂一顿什么的。”苏莉半蹲着,灯光有些模糊的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说起来,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倒也不像你了。”
  人和人最相似的地方,在于本身就是一个矛盾集合体,这一部分是白色,对立面就可能是黑色,剩下的由黑白叠加渲染起来,是模糊成一片的灰。
  可木鱼不一样,她的身上,似乎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就好像之前,木鱼会善待于她,大概是因为她归于木鱼认知中白的一面,可一旦被木鱼划为对立面,就会斩断所有之前的情绪,将你归于黑的一面,没有任何中间模糊的感情纠葛。
  干干净净,不带任何拖泥带水。
  木鱼听完苏莉一番话,没有接话,两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满十天,连个表象都没能相互看清,像不像自己这样的话,听听就行了。
  一场火,几乎把木鱼的精气神都烧没了,车厢内的温度适宜,空调吹的就在她昏昏欲睡。
  苏莉终于进入了正题,叹了口气:“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木鱼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惊讶什么?惊讶我在你车上,还是——”
  突然,她伸手抓住苏莉的手腕,薄薄的春衫袖子从手腕一直滑到手肘的位置,那道原本血色的墨玉尺文饰,意料中越来越淡了。
  “惊讶你把命格给了齐珊,让她给你挡灾?”
  苏莉对木鱼的质问有些惊讶,脸上的表情全然消失了,木鱼虚弱的连爬起来都难,手劲并不算很大,她轻轻一挣脱就挣脱开了。
  她盯着前面的路,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次病房里,齐珊说的话么。”
  ***
  司度手串突然从中间断开,珠子跳跃着四散开去。
  “呀——”
  他一旁的刘建国惊讶了一声,半蹲下来,准备去捡,就听到头顶上的人说:“不用捡了。”
  抬起头,才知道为什么不用捡了,眼前这个男人,单手虚握,轻轻往上一提,无论是跌进草丛还是跌进石缝的珠子,纷纷飞射出来。
  一颗不少,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我们做生意的……串珠断生意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建国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并没有发现旁边的人脸上越来越难看,他视线扫过一层层的墓碑,眼睛一亮:“啊,前面就到了。”
  有了别人的陪伴,夜晚的墓地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阴森起来,刘建国神态轻松了不少,他走到墓碑的位置,替自己蒙尘的照片擦拭干净。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平整如新的墓地说:”现在的工程效率不错哈。”
  司度自然不会答他。
  刘建国也不在意,拍了拍墓碑的位置,抬头看着天空的启明星:“天快亮了啊。”
  “是啊,一拖就拖到天亮了呢。”司度低头看了一眼,勾着眼角凉凉的笑,竟是比夜风还让人觉得冷,“是你挑的地方好,不仅远,且有说服力”
  刘建国笑了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司度看着夜色,视线落在城中心的方向:“来之前我还没怎么确定,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等死。”
  “其实回头想想,一个愿意为妻子死的男人……最不希望的,大概就是一切恢复到正轨。可是你每次见到我,都积极替我理清思路,将我往“正轨”的方向带,目的和手段产生了质上的矛盾。这是第一。”
  “第二,你连死的都不怕,却意外的怕我,是不是很不对劲?原本没有苏莉,我倒是没有觉察出什么,但是有她的对比,你的举动就太失常了。”
  “第三,这墓地里的病例出现的太是时候,去医院时机又太巧合,就像是特地挖一个坑,在等着我跳……”
  司度话没说完,墓地像是启动了什么禁制,墓地的石板一层层的下降。
  血色的灵力几乎实体化,像是从墓地里爬了出来,从脚开始往上长,将他一层层的缠住,另一头扎进刘建国的身体里,像是吸取着什么营养。
  “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跟你说的,并没有假话,你看,他现在不是来索取报酬了么?”
  刘建国低头吐了一口血,擦了擦嘴角:“那个人抓住了每个人的弱点,我的弱点是陈琼,苏莉的弱点是【父母】,而那个小丫头的弱点,是你对吧?”
  司度立在原地,血色的藤蔓张牙舞爪着,却不能靠近他一掌距离之内。
  像是被无形的屏障,远远挡在了外面。


第二十五章 
  “她说我欠她的。”
  苏莉说这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只是简单的复述一样,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感情。
  “齐珊那人就是那样,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
  空荡荡的街,偶尔只有一辆车从旁边擦身而过,十字路口,红色倒计时缓缓跳着,苏莉踩着油门,直接开了过去。
  “她从小就有了一切,父母,家庭,漂亮裙子,零食,娃娃……不需要担心明天会不会辍学,不需要担心春游的时候,因为没有钱一个人被留下来。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能不能吃饱。”
  “高三的时候,我成绩好,又和齐珊是同学。齐老师就提议接我到他家去住,一方面的确是看我可怜,另一方面其实是为了给齐珊补课的。”
  “我和齐珊不一样,我除了读书这一条路,并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所以每天都会拼命学习,给齐珊补课的时候,还要应付敏|感又矫情的她。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老师师母就觉得很过意不去,在平常生活上尽量的照顾我一些。”
  “即使这样,那段日子虽然累,却是我觉得最好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担忧,只要提高自己和齐珊的成绩就行。大学之后,我跟齐珊的感情一般,倒是跟齐老师和师母感情不错……我贪恋他们的温暖,每次过去,陪他们吃吃饭聊聊天,假装自己有个家。”
  “所以,我总是想,要是人生能换过来,那该多好。”
  ……
  “毕业的时候,我从万千毕业生中杀出,得到了一家著名公司的最后一轮面试通知,却也在体检的时候,得知自己得了胃癌。”
  “含泪撕掉面试通知后,我回头洒脱的跟齐珊说,要到处去走走看看。说的那些陈腔滥调你懂的,什么诗和远方啊,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在路上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她低声笑了起来,半是嘲笑半是讽刺:“只是我从云南回帝都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死在茫茫大山里了,是齐家父母替我|操办的丧礼。那天火车上,我说的是真话,在我眼里,他们和我父母并没有差别。”
  木鱼静静的看着苏莉:“那天,被封在屋子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就跟你和司度看的那样,齐珊用父母的名义,引诱我进屋之后,因为看不见我,一时半会杀不了我,所以直接封了屋子,想把我困死。只不过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将我救了出去,跟我说了始末,。”苏莉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才知道齐珊拿走了我的命格,只是她命不好,碰上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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