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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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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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 怎么可能是他的心上人?”
  谢芮疑惑地睁大眼看向贺缈,“可这是哥哥很久之前画的啊。”
  “很久之前……是多久?”
  贺缈心里一咯噔,虽是在问谢芮; 但其实已经模模糊糊猜出了一个答案。
  “吱呀——”
  后窗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玉歌的脑袋探了进来,压着声音急急忙忙叫道,“小姐!谢、谢大人回来了!”
  “什么?!”
  谢芮像个受惊的小兽似的; 原地打了个转,求助地直拽贺缈的袖子,“方; 方姐姐!”
  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贺缈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随手将那张废画纸塞进了袖口,拉着谢芮走到后窗跟前,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塞进了外头站着的玉歌怀里。
  身后推门声已然响起,眼见着自己已经来不及跳出去,她连忙砰一声阖上了窗,猛地转过身,双手还背在身后撑着窗沿,若无其事地扬起笑,“你,你回来了?”
  “?”谢逐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贺缈悄悄将袖子里露出的画纸一角又往里面塞了塞,强颜欢笑,“哈,我来这……”
  她转身瞧了瞧四周,目光不自觉朝书架上瞟了一眼,好在方才谢芮并没有将那顶上翻得十分杂乱,想来不细看应该也发现不出什么。
  在谢逐定定的注视下,贺缈又开始没来由的心虚,说着说着就自发放柔了口吻,话说得又轻又软,“我来这,就是想找你借些书……”
  等等,她怎么又害怕了???
  这次贺缈倒是清醒得快,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立刻轻咳了一声,将语调里那些细腻软和尽数打散,强行恢复了从前的疏离,“朕不过是来借书而已,怎的谢卿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她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莫不是在这书房里藏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
  贺缈说得原本是袖中的女孩画像,可偏偏此刻她端起了几分架子,音调多了些细微的尖锐,听在谢逐耳里便完全成了另一番意味。
  谢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书架,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压了下来。
  看着那书架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他又突然想起最初那些模棱两可的试探,和船上那扇将他隔绝在外的舱门,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仍是那个敏感多疑的君王……
  他转回眼,狭长的眼眸低垂着,掩住了眸底那一抹压抑的莫名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里已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带了几分冷意和自嘲,“微臣书房里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呢?”
  说着,谢逐朝她走了过来,微微扬起的下颚紧绷着,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愈发锋利,愣是将贺缈逼得小小地后退了一步,却仍不服输地仰着头,直到触及谢逐的视线……
  他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但面上不显,怒意始终被一层莫名的酸涩压在眼底。
  因此这一眼看上去冷而凶狠,可单薄破碎的表面下,却仍是温柔的无可奈何,看得贺缈瞬间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怎,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是个人渣的错觉???
  “就连微臣在盛京的住处,”谢逐的唇角勾出微妙的弧度,冷冷道,“后花园里什么种类的牡丹最多,府里管家下人都是什么底细,书房里用的是何种笔墨……又有什么是陛下不清楚的呢?”
  不信任,已经过了这么久,大事小事共同经历了不少,她却仍是不信任。哪怕他从无二心,自始至终都捧出一颗日月可昭的忠心奉在她眼前,她也依旧视若无物,弃之如敝履。
  贺缈眸光一闪,“什,什么?”
  谢逐被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死死缠绕,最后却还是生硬地将那点哑火咽下,一字一句道,“青阮到底去了哪儿?陛下,还没有编好说辞么?”
  … …
  玉歌带着谢芮悄悄躲在院墙外等着,半晌才瞧见贺缈从院子里神色郁郁地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没事吧?”
  谢芮围着贺缈转了一圈,有些担忧,“方姐姐,哥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贺缈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她,“他能把我怎样?”
  就算她偷偷摸进他的书房,就算她偷走了他的画,就算她乔装打扮去试探他的底细,就算她这些都做得不对,但她是君他是臣,他敢说自己一个错字吗?
  玉歌嘴角抽了抽,实在不好意思提醒自己的女帝陛下,她这话原是说得一点错也没有,可用这种表情这种口吻说,实在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显得颇为滑稽……
  既然他不能怎样,那您倒是别生气别萎啊!拿出点气势别给三皇五帝丢面儿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谢芮可不像玉歌想的那么多,贺缈说什么小姑娘就信什么。
  谢逐在谢家一直是顶梁柱般的存在,虽然对妹妹们都很好,可谢芮有时见着他还是怯怯的,对这个大哥是又敬又怕。见贺缈被大哥抓包还一点事都没有,便立刻天真地将她上升到了与谢逐平起平坐的“神坛”地位,崇拜地眼睛眨也不眨,“姐姐!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贺缈愣了愣,“什么?”
  “我也要像姐姐一样读书做大官!”
  谢芮突然没来由地挥着拳头发誓。
  虽不明白小姑娘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但这想法是好的,贺缈鼓励地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你二姐是不是明年要参加科举做官了?”
  谢芮不懂什么是科举,但却知道自己姐姐是要做官的,重重地点头,“二姐是说,她一定要去盛京找大哥的。”
  这话有些微妙,可贺缈一时也说不出微妙在哪儿。
  正想着,却是说曹操到曹操到,只见谢妍匆匆忙忙地从那头迎面跑了过来,身后也没跟什么下人,她提着裙摆,发髻微散,仪态全无,仿佛是有什么天要塌下来的要紧事……
  贺缈一直就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见状连忙拦住了她,“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谢妍直到被拦住才瞧见她和谢芮,面上添了些羞窘,草草行了个礼,“方大人,我只是……要去找大哥而已。”
  找谢逐?找谢逐用得着这么慌乱吗?
  贺缈半挑了眉。
  “哥哥才从莲池那边回来,二姐你有事找他吗?”
  谢芮问道。
  闻言,谢妍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胡乱应了一声,便匆忙告辞往谢逐的院子去了。
  贺缈转身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 …
  因谢逐被戳破了自己以青阮之名潜入谢府打探底细一事,贺缈再见着他便不自在。
  又因为陆珏被她派出去寻找方以唯和宁翊,而陆珏并不放心她一人出门,于是她后两日便像个鹌鹑似的待在院子里不愿出门,就连偶尔出门,也只是在周围方寸大的地儿绕绕圈,绝不往谢逐那里凑。
  她不出门,谢逐便也不像在船上那次找上门。两人倒像是杠住了似的,要比比究竟是谁更能沉得住气。
  只是谢逐不上门,却还有旁的人踏破梧桐院的门槛。
  除了谢夫人和谢芮这两位常客,齐夫人也是来得很殷勤,只不过贺缈一见到她就头疼。倒是那个齐嘉,虽然也从她门前晃悠过,可呆头呆脑的,却不像她娘一般多心眼。又知道他不久后也要考举,贺缈便会和他多说上几句。
  更重要的是,贺缈的院门向齐嘉敞开后,齐夫人大约是看到了攀高枝的希望,就不再来梧桐院打扰了。
  如此以来,贺缈觉得很是划算。毕竟此刻寄人篱下一定不能甩脸子赶人出去,那么比起齐夫人的处处试探,她还是更愿意逗齐嘉玩。
  第四次听丫鬟回来说齐嘉与“方姑娘”相谈甚欢后,谢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气势汹汹地直接杀去了梧桐院……隔壁的院子。
  “逐儿,前几日为娘给你挑选的那些姑娘,你可有看中的?”
  谢夫人微笑。
  谢逐正坐在案后处理着公务,头也没抬便淡淡开口,“我暂时无意成婚,母亲不必操心了。”
  贺缈这几日是清闲了,朝中不少事便落在了他这个首辅身上,再加上这一路行来,女科女学一事又多了不少变动,所以哪怕盛京离玉沧千里之遥,他也得一一处理完了快马加鞭送回去。
  “好好好,”谢夫人早就料到了,“成婚你无意,那对方姑娘可有心啊?”
  谢逐笔尖一顿。


第50章 
  “母亲想多了。”
  谢逐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手腕微动继续写着什么; 只是纸上却留下了一点墨迹。
  见状; 谢夫人抬手夺下他的笔; “有没有想多; 我是你娘我能不知道?”
  谢逐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向谢夫人。
  “你知不知道; 齐嘉这两日总是往梧桐院去?”谢夫人指了指窗外; “你姑母存了什么心思不重要; 齐嘉怎么想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方以唯与他聊得很是投机……都相谈甚欢了,你竟还能在这坐得住?”
  她有时候也是真佩服自己儿子的定力,到手的媳妇儿都要被人拐跑了; 他竟还无动于衷坐在这替女帝干!活!
  谢逐抬手支着额; 指尖在太阳穴处缓慢地划着圈,唇角紧抿。
  他为何要坐不住?聊得投机?相谈甚欢?
  那不过是女帝新发现了一个不错的逗趣对象,是她单方面的恶趣味罢了。
  这两日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她是女帝,皱一皱眉便立刻有人绞尽脑汁逗她开心,稍稍给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便能让多少人心花怒放斗志昂扬。她想要什么; 都唾手可得,都有人前赴后继地为她争夺。
  齐嘉,楚霄; 陆珏……包括他,都是如此。
  偏偏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偶尔多亲近一分,便会立刻缩回去,疏离了几日,再慢慢靠回来。
  她仿佛对所有人都不设防,认认真真地对待每一个,但实际上却又将自己同所有人撕扯开,圈好心中那块禁地,不允许任何人闯入。
  唯有对一人,是不同的。
  这么多年来,谢逐第二次明白了嫉妒是何物。
  而且是嫉妒一个素不相识、只活在旁人言语中的人。
  见他一声不吭,谢夫人简直急得快要呕血,“逐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瞧着刚进府的时候,你们俩还好好的。怎么这才两三日,却是连面都不愿见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母亲又在我这里安排了多少眼线?”
  谢逐不答反问。
  谢夫人噎了噎,“我是你娘,安排人来是照顾你的,怎么就是眼线了?”
  她将话题拉了回来,“你既喜欢人家,就得舍弃些面子。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她一个小女子来迁就你?”
  “小女子……”
  谢逐低低地嗤了一声。小女子这个称谓,她大概是半点边也沾不上。
  谢夫人没听清他说什么,却也不在乎,“今日特意吩咐他们做了冰酪,夏日清凉解暑,你给梧桐院送去。为娘可是给你找好台阶了,自己把握好分寸。”
  谢逐半靠着椅背,神色莫名地转了转手腕。
  没有忽视他这个小动作,谢夫人的碎碎念戛然而止,有些紧张地问,“可是老毛病又犯了?我去叫叶大夫来……”
  “不必了母亲,今日天气好,并没有大碍。”
  谢逐开口唤住了她,随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问道,“母亲,我这伤究竟是如何落下的,为何我总也想不起来?”
  谢夫人面上一僵,“……想这些做甚?”
  谢逐定定地望着她,“只是之前有人问起,我却不知该如何答。何况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将我伤至如此。”
  顿了顿,他起身,“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如今我已能立足,未尝不能手刃仇人。只要母亲愿意将当年的细节告知……”
  “不可能!”
  谢夫人突然厉声打断了他,脸色煞白。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她猛地转过身,深吸了口气,才微微缓和了语调,“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何不放下?再说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的那些……匪徒或许早已死了,你又去何处报仇?”
  谢逐抿唇,“当真是匪徒所致么?”
  “当然。”
  谢夫人压下眼底的慌乱,强自镇定,“是为娘不好,执意带上你外出经商,这才在路上遭遇匪徒,让你受了重伤……”
  “筋脉皆损的重伤?”
  因为贺缈的存在,谢逐如今已不像从前那般沉得住气,仍不死心地追问道,“我那时的武艺便很好么,否则为何会受这种筋脉尽损的内伤?且十三岁已是记事的年纪,为何母亲说的场面和我却毫无印象,就连十三岁之前的事也完全不记得?”
  “你从小体弱,你爹便请了师父教你武艺。你年少气盛,见不得匪徒掳掠欺凌,便强出了头,这才被人伤了筋脉,甚至失了记忆……”
  谢夫人别开眼,一字一句说得颇为艰难。就在谢逐还想要说些什么时,她却勉强一笑打断了他,“冤冤相报何时了,逐儿还是莫要再执着当年的事了。如今你什么都有了,为何不珍惜眼前人?”
  说罢,丢下一句“快去给梧桐院送冰酪”便转身离开,背影甚至透着一丝仓皇。
  谢逐原本还有许多疑问,诸如“既然失忆为何还会做那些似曾相识的梦”“梦中为何从未出现过谢府任何一个人”等等等等,可却被谢夫人最后一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不由哑然。
  都要他放下执念,惜取眼前人,可执念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
  那些缺失的、破碎的记忆总是在夜晚来得猝不及防,每每午夜梦回,都有新的场景新的疑问像藤蔓一般缠绕过来,那些画面生动而鲜活,总能触动内心最深处、仿佛被埋藏已久的莫名情愫,轻而易举撕开他白日里伪装的温文端和。藤蔓越缠越紧,他就越来越好奇,越来越贪恋,越来越想找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来越不甘于忘记……
  他不满足,他不甘心,他贪图。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证明,眼前人是故人。
  垂眼看向桌上放着的食盒,谢逐缓步走了过去。
  = = =
  梧桐院。
  院中的树枝繁叶茂,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罩在一片阴凉的绿荫下,贺缈贪凉,便命人在树荫下置了凉席。此刻正是傍晚,太阳落山,习习穿堂风,竟是让她生出一种乐不思蜀之感。
  若单说避暑,自然无处能比得上她皇家的畅心园,比富贵,谢家虽是家财万贯,却也不能与皇宫相提并论,可就是在谢府里吃吃喝喝这几日,贺缈偏偏安心得很,就好像她真的不是女帝,只是一个并没有那么普通的……普通人。
  生活上谢夫人处处照料,政事有谢逐打理,跑腿的有陆珏。
  贺缈难得心安理得地做了个甩手掌柜。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不会长久,陆珏今日传回消息说是已经寻到了方以唯和宁翊的踪迹,过不了几日应当就能汇合。而这之后,她便还要往晋颜边境走一遭,探探这玉沧暗地里最大的私市。玉沧不宜久留,她只能速战速决,若不能尽快离开,怕是还会有下一拨暗杀计划。
  “方姑娘,我昨日读了这一本,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齐嘉又拿着书来请教问题。
  贺缈总觉得这几日她似乎被齐嘉这个书呆子当成了夫子,书上一遇着什么瞧不明白的,他便会来求助她这个“盛京第一才女”。也多亏贺缈这几日心情好,并不介意多一个反应迟钝却可以调教的傻徒弟。
  齐嘉明年便要参加科举,因此来问的问题大多与应试有关,可笑的是贺缈毕竟不是真正的方以唯,小时候跟在太傅后头学的也是为君御下的治国之道,与寻常人的答题角度全然不同,每每都将他说得目瞪口呆,却又醍醐灌顶,颇有感悟。
  “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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