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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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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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缈垂着头低声吩咐,笔下没有丝毫停顿。
  “是。”
  = = =
  第二日一早,红袖听了玉歌的传话后,当然是喜不自胜。
  这个青阮估计进云韶府没多久,估计在那群容貌出众的舞女乐女中也不起眼,她甚至直到听说青阮做了贴身侍婢,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
  因为之前毫无交集也不了解,红袖原以为走她的门路还会多费些周折,却没想到那青阮竟是如此眼皮浅,不过一盘如意糕就打发了。竟还是立竿见影的成效。若是她早些出手,凭她的样貌,指不定跟着公子去曲水宴的就是她了,哪里轮得到青阮。
  这么想着,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匆匆就赶去了谢逐所在的清和院。
  红袖赶到时,谢逐正在屋内用早膳,从门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被晨曦映照的侧脸,覆着一层淡且柔和的金辉。
  他眼帘微垂,一手舀着碗里的清粥,衔着汤勺的指节修长白皙,同它的主人一样温润如玉。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谢逐连眼也没抬,便勾着唇角开口,“书抄完了?”
  红袖回过神,连忙福身行了个礼,“奴婢红袖,见过公子。”
  “?”
  谢逐愣了愣,侧头看她。
  明岩也朝她身后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才转回眼,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是你过来?那个臭丫……那个青阮呢?”
  红袖连忙解释,“青阮今日生了病,所以让奴婢来替她一日。”
  “生病?”明岩嗤了一声,“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会生病?”
  谢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见他不说话,红袖咬了咬唇,抬起脸,“公子,青阮做的事奴婢做也是一样的。”
  谢逐依旧没有作声,明岩这会倒学会察言观色了,见他沉着脸,便扬着下巴指了指门外的院子,对红袖吩咐道,“哦,那你去外面院子把地扫扫干净,昨日姜总管送了些盆栽来,地上落了花还没打扫。”
  红袖急了,扭头看谢逐,“公子……”
  明岩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说青阮做的事你也能做吗,她平常就做这些。”
  红袖噎了噎,见谢逐垂着眼又拿起汤勺,似乎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只好咬咬牙,福身退出了屋子。
  罢了,这一日还长着,她就不信公子会一直让她在院子里扫落花。
  看了眼红袖离开的背影,明岩还忍不住小声嘀咕,“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
  “哗啦——”
  凳脚在地上擦出声响,谢逐放下碗筷,迤迤然起身,“去清漪园看看。”
  明岩愣了愣,赶紧冲过去拦住了谢逐,“公子你去那干什么?总不能是去看那个丫头的吧?”
  谢逐启唇,“去看看她是不是装病。”
  “!”
  明岩立刻侧身让开了路,“公子英明。”
  清漪园 。
  婢女们起得早,各有各的差事都已离开了园子,园内静悄悄的。
  贺缈一个人在屋内,耷拉着眼地半倚在榻上的迎枕上,身侧的炕桌上堆了一叠叠昨晚抄写的书卷。
  她屈着一条腿,执笔的手正搭在膝盖上,姿势不甚雅观地抄着最后一页《道德经》。未簪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在手肘边轻轻抖开。
  笔尖在纸上鬼画符似的游走,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从炕桌一角的瓷碗里拈了些瓜子。
  “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贺缈抄着抄着轻声念了出来,不知想起什么,她顿住笔,盯着纸上的字微微有些出神。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贺缈回过神,却是一愣。
  还未到中午,玉歌应该不会回来。难道又是哪个想要巴结她凑到谢逐跟前的小丫头?
  她清了清嗓,扬声道,“门没栓,进来吧。”
  说罢便将笔往手边的笔架上一搁,转头朝来人看……
  入目先是一双麂皮皂靴,然后是白底绣着青竹的衣摆,贺缈僵了僵,猛地抬起眼,便见谢逐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薄唇不自觉牵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公,公子?!!”
  贺缈震惊地瞪圆了眼,赶紧放下自己靠在炕桌边的腿,手忙脚乱想从榻上跳下来,却偏偏没找着自己的鞋子。
  “不是病了吗?”
  谢逐清冷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贺缈怔了怔,这才想起今日让红袖过去替代自己的托词,登时蔫了下去,往迎枕上一靠,闭眼皱眉,“咳……”
  谢逐走到桌边,拿起那抄完的厚厚一叠纸,睨了她一眼,“这时再装病晚了些吧?”
  明岩并未进屋,而是遥遥地站在门外幸灾乐祸,“公子一猜就知道你在躲懒装病!”
  怎么还有亲自来下人屋子里查寝的?!
  贺缈想想自己如今披头散发翘着腿的狼狈样,再想想自己磕的满地瓜子壳,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干脆一动不动靠着迎枕闭眼装死。
  谢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回纸上。
  纸上字迹隽秀灵动,但细细一看,笔法却是瘦劲奇崛,隐露锋芒,如同断金割玉一般,让他不免有些诧异。
  他又翻了翻后面,确认字迹无差后,低声喃喃,“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一个从小跟着戏班四处漂泊的丫头,怎么可能写出这样清贵的字?
  贺缈心里一咯噔,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瞄谢逐,却也没想辩驳什么,毕竟她已经决定尽快回宫,这么一些小破绽,虽然会令谢逐起疑,但却不会使他在段时间内勘破她的身份。
  谢逐翻着那抄写的《道德经》反复看了好几遍,半晌才开始兴师问罪,“为何让人替你来清和院?”
  趁着他翻看的功夫,贺缈早已想好了对策,听他一问便立刻坐直了身,从案上拿起笔,接着自己方才抄的段落继续,“书没抄完,不敢去公子跟前碍眼……”
  “那为何要谎称病了?”
  谢逐的目光下意识移向她的落笔处——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贺缈歪了歪头,“……那些丫头都说我颇得公子看重,要让人知道我领了罚回来抄书,抄了一晚还抄不完,肯定很快就传的整个清漪园都知道。”
  她撇了撇嘴,“我还是要脸的。”
  谢逐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的笑话似的,唇角止不住扬了扬,却立刻又被压了下去,“是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贺缈撇了撇嘴,笔下却没停,“不敢不敢,您罚我抄书是为了我好。”
  写完最后一个“争”字,她舒了口气,将那张纸拿起递给谢逐,“公子到底是来看我病得如何,还是来看我抄得如何的?”
  “既然现在抄完了,就随我出府。”谢逐接过那页纸,随手又拿起桌上剩下的一叠。


第18章 
  “出府?”
  贺缈愣了愣,“公子今日还要出去?”
  谢逐颔首,“听说如意坊的剑舞乃盛京一绝,你随我同去。”
  贺缈朝他身后抬眉张望了几眼,试探地小声问,“那个……我不是让红袖去……”
  说着,她就对上了谢逐那凉飕飕的眼神,于是默默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好好好,如意坊是个好地方。”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自己收拾收拾。”
  谢逐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转身丢下一句,“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
  贺缈瞪着谢逐离开的背影满脸问号。
  她这鬓发散乱的,还没说他占便宜呢,他倒嫌弃起她了……
  谢逐走出门外,明岩不满地跟着他往清漪园外走,“公子,您为何偏要带上她?”
  “少废话。”
  两人刚出院门,就瞧见一婢女迎面急匆匆走了过来,正是衬着休息时间溜回来的玉歌。
  玉歌远远地已经看见了这主仆二人,她认得明岩,立刻猜出他身边的就是谢逐。玉歌缩了缩肩,垂着头走近行礼,刚抬眼却是瞧清了谢逐的相貌,一声公子瞬间堵在了喉口。
  直到谢逐走远,玉歌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提起裙摆就小跑着冲回了清漪园 。
  “砰——”
  玉歌撞开门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时候,贺缈正对着铜镜手忙脚乱梳妆,回头一见是她,立刻将手里的木梳一丢,“哎你回来的正好,快帮我……”
  “陛……”
  玉歌顿了顿,转身阖上门,迫不及待地问,“刚刚,刚刚从这里出去的,是谢,谢……”
  “是谢逐。”
  贺缈颔首。
  玉歌接过木梳,试探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贺缈,“奴婢怎么瞧着,这位谢公子长相有些像……”
  “乍一眼是有些像,”贺缈唇角抿了抿,垂着眼小声嘀咕,“可其实仔细看看,也……没有那么像吧?”
  玉歌强颜欢笑地给贺缈簪发,“是,是。”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自家主子的反常,总算知道这位谢公子到底哪里来的神通了,敢情还真是靠那张脸。
  这倒是更让她怀疑谢逐来盛京的动机了……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贺缈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牵了牵嘴角,“别胡思乱想了,谢逐还没那个本事‘祸乱朝纲’。”
  玉歌悻悻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不信的。
  早前国师在盛京的时候,陛下可没少因为他做些稀里糊涂的荒唐事,如今走了个国师,又来了个长相肖似他的谢逐,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陛下,您这病得时日也够长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宫吧。”
  贺缈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往宫中递个信,让薛显过来传口谕。”
  她附在玉歌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玉歌诧异地抬了抬眼,“这些宫婢是您赐给谢宅的,还,还能要回云韶府的吗?”
  皇帝亲自下旨把赐给臣子的下人召回,还真是前所未见。
  贺缈挑眉,“他不懂珍惜暴殄天物,难道还不许我要回去?”
  “您昨日不是还说要留着红袖她们,往后有用处吗?”
  玉歌不解。
  “不中用了,”贺缈摇了摇头,“我都已经给了红袖机会,结果呢?与其让她们在这干耗着,还不如回宫。”
  “哦……”
  玉歌心里暗叹了一声。到底是不愿意这些貌美如花的婢女在这干耗着,还是担心她们在这待久了真勾引上谢逐啊……
  陛下也不是第一天口是心非了。
  = = =
  因为贺缈称病已经有几天没上朝,凤阁那些老臣接连上了好几道问安的折子,名义上是问安,实际上却是不大相信,字里行间都在劝谏她不要胡闹。
  宫里唯一知情的薛显和方以唯如今见到这些折子就头疼,每日还要绞尽脑汁阻拦那些想要面圣的朝臣,就连鸾台那几人也不甚省心,简直让他们焦头烂额。
  所以一听到贺缈要回宫的消息,两人皆是松了口气,薛显一点都没耽搁就出了宫,还没等谢逐从如意坊回来,他人就已经坐在了谢宅的正厅。
  “薛公公请喝茶。”
  姜奉挥退了上茶的婢女,亲自将茶递到了薛显手边。薛显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女帝身边最得力的內侍,算起来已经伺候了女帝八年,一点也怠慢不得。
  因不知薛显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姜奉不免还有些忐忑,“公子今日外出,还未回府。老奴已经命人去寻了……不知公公来有何要事?”
  薛显端起茶碗,捻起茶盖拂开漂在面上的毛尖儿叶。见姜奉似乎有些紧张,他呷了口茶,笑着开口,“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陛下听到了一些风声,觉得之前赐给谢宅的婢女似乎不太合谢先生心意……”
  薛显话还没说完,姜奉心里已是一沉,背后冷汗都开始往外沁。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必是圣上知道这些婢女在谢宅一直做粗活,现在派人来责问了。
  “薛公公这是哪里的话,陛下赐来的姑娘都是极好的,只是这几日府中还有很多事没有打理,人手不够,便只能劳烦她们帮忙了。”
  “姜总管不必担心,陛下虽在病中,但却一直把谢宅的事挂在心上。这不,”薛显放下手里的茶盏,指了指厅外的三十来个仆役,“知晓谢宅杂事多,陛下特地令我又带了些人过来。”
  姜奉有些受宠若惊,朝厅外那些个个身强力壮的仆役看了一眼,“这当真是……皇恩浩荡。”
  “除此以外,陛下还说了,既然谢先生不喜婢女贴身伺候,她们在这儿待着也是碍眼,不如回云韶府继续编排舞乐。”
  做了那么多铺垫,薛显终于道出了来意。
  “啊?”
  姜奉微微有些傻眼。这皇帝赐下的宫人,竟然还能要回去?
  “怎么?姜总管是对陛下的口谕有什么异议吗?”
  尽管也知道贺缈这操作有些荒唐,但身为她身边最得力的宫人,薛显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不见心虚。
  姜奉被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敢不敢,陛下思虑周全。”
  说着他朝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你立刻去叫人,让所有侍婢收拾收拾便到厅前来,随薛公公一同回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分散在厨房花园各处打杂的婢女们就纷纷被召到了正厅前。
  薛显走到厅外眯着眼瞧了瞧,和混在人群里的玉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薛公公,这里还差一位,叫青阮。”
  姜奉数了数人数,向薛显解释,“青阮今日随公子出去了……”
  正说着,姜奉派去如意坊寻人的小厮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谢逐一行人。
  “公子您回来了!”姜奉立刻迎了上去。
  瞧见厅外的情形,谢逐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问,“什么事?”
  “这是陛下身边的薛公公……”姜奉将薛显引到了谢逐跟前,细细地说了他的来意。
  看清谢逐的长相,薛显也是微微一愣,直到被他身后的贺缈飞了一个眼刀,才堪堪回过神,“谢先生,时候不早了,奴才还得回去向陛下交差。”
  谢逐起初还觉得这道口谕有些荒唐,可仔细想想女帝的传闻,却觉得这的确是她能做出的事。
  不过这些千娇百媚的宫婢留在他府里也的确没什么用处,只是……
  他侧过头,那双深幽的眸子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身后的贺缈,“这些婢女本就是陛下所赐,陛下让她们回宫,自然只需要一句话。”
  顿了顿,谢逐展眉看向薛显,“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从这些婢女中留下一人,不知陛下能否割爱。”
  “哦?什么人?谢先生不妨直说。”
  薛显好奇地问。
  一直杵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的贺缈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她抬起脸,果不其然,对上了谢逐沉沉的视线。
  “青阮。”
  谢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启唇,“这几日她一直跟在草民身边,还算尽心尽力。”
  贺缈心里一咯噔。
  薛显亦是傻了眼。
  来之前他压根没想过谢逐会留人的情况,更没想过谢逐要留的人会是自家陛下。要是普通宫婢也就算了,陛下定会大大方方直接将人赏给他了,可现在……
  他犹豫了一会,又看了好几眼后面同样发怔的贺缈,迟疑着说,“这……要问过青阮姑娘自己的意思……”
  “!”
  对于薛显将问题绕回自己这里的行为,贺缈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是咬碎了牙。


第19章 
  听了薛显的话,谢逐眸底掠过一丝疑影。
  就算他无法做决定,也应当先问过圣意,又怎会将是去是留完全交由青阮,区区一个小宫婢决定?
  尽管心中存疑,谢逐还是转身定定地看向了贺缈,“薛公公问你的意思,你是愿意回宫,还是……留在这里?”
  贺缈唇角的笑意隐隐有些绷不住,她也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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