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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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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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娆荼叫了一声“停车。”
  裴青薇问:“妹妹有事么?”
  “还请夫人先行一步,容妾去看望看望五王爷。”
  裴青薇脸色微变,她知娆荼出自青楼,却不知她如此放荡无礼,“妹妹现在已经嫁入沈府,凡事也该收敛收敛。”
  娆荼点头道:“多谢夫人教诲,妾铭记于心。只是五王如今处境,皆因妾之故,妾若过府而不入,于心难安。”
  裴青薇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一抹嗤笑,“既如此,妹妹快去快回吧,我在此处等你一会。”
  娆荼下了辇舆,对山鬼和柳杏道:“你们随我一起去。”
  当下敲了府门,管家进去通报,不出片刻便匆匆回来,笑道:“娆荼姑娘,我们王爷有请。”
  娆荼入了府,穿廊过巷,到了一处厅室,有乐师鼓瑟吹笙,舞女翩跹而动,萧彦宁慵懒地坐在堂上,一袭青灰纱衫,衣襟松松垮垮,旁边还有两个衣衫不整的美人服侍酒菜。
  娆荼只看那两个美人红扑扑的脸蛋,便知道萧彦宁这厮刚刚在干什么。山鬼是见过世面的,脸色如常;柳杏却是个纯情的小丫头片子,听着那两个美人尚未能平息的娇喘声,小丫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娆荼转头睨了柳杏一眼,存心想要逗她似的,吩咐道:“柳杏儿,扶我到五王爷面前。”
  柳杏儿将娆荼扶到五王爷面前,五王爷笑眯眯靠在椅子背上,“娆荼姑娘既然现身,沈大人必然安然无恙。本王觉得父皇罚我三个月禁足,实在冤枉。”
  娆荼俯首道:“妾连累了王爷,特来谢罪。”
  萧彦宁摆手道:“本王在此,亦有清乐艳福,花花世界,在哪都是一样的。姑娘不必觉得愧疚。”
  “王爷如此豁达,那妾也就心安了。”
  萧彦宁笑道:“姑娘要不要坐下喝杯酒?”
  “不必了,妾还有事,王爷似乎也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容妾先行告辞。”
  萧彦宁搂着左侧美人的腰,又吃了一口右侧美人斟好的酒,懒洋洋道:“既如此,姑娘慢走。”
  娆荼扶着柳杏走出王府,路上,娆荼淡淡地道:“柳杏,你的鼻子灵,刚刚又离得近,在五王身上闻到了什么?”
  柳杏红着脸道:“闻到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不对。”
  “嗯……还有一种**的味道。”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啊……”
  娆荼轻声道,“我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青木气……”
  柳杏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好像……的确有一种……野当归的气味。”
  山鬼疑惑道:“野当归,一种药材?”
  “嗯……不太确定。酒气胭脂太重了,我辨不清。”
  娆荼看着山鬼的神情,不见有什么波澜,她便也不再言语,心中却是疑云大起。在山鬼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山鬼出府后,便摸入巷弄中不见了人影。
  娆荼重新坐上裴氏的辇舆,歉然道:“叫姐姐久等了。”
  裴氏笑意轻淡:“无妨,妹妹原是结交的朋友多。”
  娆荼没理会她话中的讥讽之意,心中如同明镜一般,知道裴氏根本不会理会她去勾搭哪个男人,反倒是希望她的名声越臭越好。
  她微微一笑:“娆荼来自风尘,一向生不由己,比不得夫人出身清白。”
  裴青薇眼神一颤,淡淡地道:“好了,往事不必再提,就算你来自风尘,只要以后本分守己,恪守妇道,那也没什么可说。”
  娆荼忙道:“夫人此言错了,娆荼这些年流离风尘,对外人言,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只是娆荼自己心里清楚,但凡女子,凭他品行再好,貌再出色,但凡失脚沾了一个淫字,其他再好也不算了。”
  裴青薇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京城中鲜少人知,她裴青薇也是出身风尘。
  却听娆荼继续道:“就比如妾,如今只因有几分姿色才能得大人喜欢,再过几年人老色衰可怎么好?若能得个一儿半女,也算日后有个着落,偏偏妾是子嗣艰难的。只有想着哪里能帮衬上大人一把,或舍命为他做些事情,叫他记着对妾有几分亏欠,日后就算厌恶妾的容颜老去,也不忍割舍了往日情份。”
  裴青薇的脸色原来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她想起了自己这一路走来,与宴冰的那点情份,如今听人说出来,却是这等的凉薄。
  行到沈府正门,娆荼下了轿,早在门口等候的山鬼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神色微变,随即又平和如镜。



  第42章 寒湖渡
字数:10107
  裴氏笑道:“妹妹听了什么梯己话,也说给我听听。”
  娆荼淡淡地道,“没什么,不过是一路走来,见这附近的屋舍布局复杂,有些糊涂。刚才令山鬼去熟悉了一下地形,看看附近那些绸缎庄子怎么走,姐姐你也知道,妹妹深爱名贵布料。”
  说着,看向沈府门前站立的一排婢子小厮,这些人,她第一次入府的时候并未见过,她回头道:“夫人,这是何意?”
  “我将妹妹安置在梅花坞,这些都是坞上粗使的下人,供妹妹差遣。”
  “梅花坞?真是好美的名字。”
  “妹妹之前住的院子太荒僻了,我便自作主张将妹妹的东西搬到梅花坞,宴冰喜欢那里,坞上的梅花也开了,正是一处清雅所在,且离我的住处也近。”
  “多谢夫人,妾惶恐难安。”娆荼虽如此说,不过神色间全是坦然之气,哪有一点难安。
  沈府是围湖而建,梅花坞正处在湖水正中央,需坐半柱香的船才能到,水路上,裴青薇并没有在跟来。娆荼看着湖中残败的荷叶,向山鬼道:“你看这湖中残荷,何其风雅?微雨之中,正当‘留得残荷听雨声’。”
  山鬼笑道:“风不风雅我瞧不出来,不过风光是有的,姑娘你看那坞上的楼阁,实在比咱们以前住的破院子要气派。”
  娆荼闭目凝神,微风携着清幽的梅花香拂面而过,她淡淡道:“一个地位低下的妾侍,就算再得宠爱,也不该有此殊遇。裴夫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如此一来,京城中人人皆知我娆荼是个泼辣蛮横的女子。”
  山鬼看了眼旁边撑船的小厮,扯了扯娆荼的袖子。
  娆荼一笑,向小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此多久了?”
  小厮回说:“奴才小顺,在这撑了三年的船。”
  “哦?沈大人很喜欢来坞上?”
  “是啊,往年冬天梅花开的时候,沈大人会来此住上一个月。”
  “以后我久居在此,可要多劳烦你了。”她对山鬼道:“等下到了岸,去拿五十两银子赏给小顺。”
  小顺并不敢受,慌忙道:“这是奴才的份内之事。”
  “我日后做你的船,便是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你,份内之事能做好,便受之无愧。坞上,但凡要服侍我的人皆有赏赐,非你一人独特,所以你不必害怕。”
  到了岸上,小顺捧着一荷包碎银子千恩万谢,直到娆荼携着丫鬟走远了,才敢直起身偷瞧她的背影,心想娆夫人虽然名声不太好,却是个大方的主子。
  这里山鬼有些肉疼,闷声问:“姑娘,这坞上少说有三十几个下人,都这么打赏,不得花一千多两银子啊?”
  娆荼斜了眼掉进钱窟窿里斤斤计较的小丫头,“别这么吝啬,前些日子因为软烟罗,咱们不是从裴氏那里净赚了三千两吗?”
  山鬼“喔——”了一声,还是很郁闷,“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姑娘就算赏了所有人,只怕能记得您的好的也没几个。”
  娆荼道:“所以,你要有谋略,将坞上所有服侍的下人都召集过来,先集体训斥一顿,你且看他们的反应,而后再定下各人的赏赐。不过你只负责训人,赏人的事情,我和柳杏还有春夏秋冬来。”
  山鬼委屈道:“凭什么只有我唱黑脸啊?”
  “你看起来比较凶。”
  “啊——姑娘,你看错了吧?”
  当天晚上,山鬼万般不情愿地将那些人叫过来立了一通规矩。娆荼在帘后观看,暗中观察众人的反应,然后亲自赏了厨房的徐妈妈、打水的小全子和坞上的张管事每人一百两纹银,余下也有赏五十的、二十的,都交由柳杏和春夏秋冬三个去做。
  其中,原本安置在她旁边做细活的两个丫头并无赏银,娆荼道:“我身边的丫头够使了,你们两个人还是回裴夫人那里伺候。”
  两个丫头面红耳赤地去了,山鬼哼哼道:“我就看这两个不顺眼,目光闪躲,还带着股傲气,一看就是裴氏的狗腿子。”
  娆荼道:“山鬼,如今你盯着,若梅花坞上还有这样的,直接打发走,我身边不留不干净之人。”
  山鬼有些不自信:“我的眼神没有姑娘准,如果看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你只管凭直觉看哪个不顺眼。我身边的细致活,只有你们几个经手。还有,厨房里除了徐妈妈,其余的全都不能掌勺,将前些日子杨谦送到谷里的几个嬷嬷调到厨房,那是沈筑的人,不会有大问题。”
  山鬼点头笑嘻嘻拍马屁:“姑娘,你认真的样子,好俊。”
  娆荼笑盯着闪动的烛火,“她既然想玩,我就好好跟她玩。”
  吃了晚饭,她叫来张管事,“我听说大人以往在岛上居住,不知是哪处厢房?”
  张管事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孤拐高瘦,两鬓斑白,两颊凹陷,一副沧桑老实样,得了赏银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谢过,没有像打水的小全子那样感极涕零。总归是人老了,总有点见过世面的派头。
  如今他听娆荼问,便规规矩矩地回说:“大人住的不是阁楼厢房,是梅林中的一间瓦舍。”
  娆荼神色微变,“瓦舍?”
  “正是,那间瓦舍大人从不许人进去。”张管事看出娆荼的神情有异,便不轻不淡地补了一句。
  “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林子里的梅花罢。”
  张管事忙叫小厮拿了几盏灯前后照明,引着娆荼去了梅林。林中全是攒心腊梅,积雪压在枝头,冷香郁郁惹人醉,娆荼走在其中,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青州的家。
  当年,她不顾父亲反对嫁给沈筑,与他住在一处梅林瓦舍中,她记得她嫁来的那年寒冬,他剪了一枝梅花养在屋里,花香持续了半月不衰。那时候,他看着梅花看着她,也是会欣然微笑的。
  后来,他渐渐的不笑了,日复一日地沉闷,她只道他是被读书所累,每日殷勤伺候,换回来的却是他眼睛里的清冷。
  再后来,他出去游学,留她一人在空冷的瓦舍中过了五年。
  最后,他成了探花郎,她听到锣声响了一路,泪眼朦胧站在瓦舍门口等他,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能向前迈出一步,却见到他携着一个叫裴青薇的妩媚女子言笑晏晏……
  娆荼走不动了,她扶在一棵树上轻轻喘息。
  青州的梅花也开了吧?青州的老屋还在不在?
  张管事见她如此,只当是旧疾犯了,忙招呼丫鬟,娆荼摆了摆手,“我没事,给我一盏灯笼,让我独自逛一逛。”
  山鬼拎上来一个轻巧的琉璃灯,娆荼接过:“你们都在这等着吧,我一人走走。”
  她拎着那盏琉璃灯走入梅林深处,风吹过,白雪黄梅落在她的发上肩头,她自浑然不觉,幽深道路的尽头,是一栋青瓦小舍。
  娆荼站定了脚步,望着那栋瓦舍,她缓缓捂住了心口,沉闷,沉闷地无法呼吸。
  琉璃灯坠落,碎了一地晶亮,她颤颤捡起闪烁不停的细烛,走向青瓦小舍的窗。烛光凑近,屋内昏黄一片,还是那年的瓦舍,还是那年的床榻,还是那年的木桌,还是那年插花的瓶。
  瓶子里,一枝枯梅。
  风吹熄了如豆的烛火,黑暗掩去了屋内的旧景,掩去她脸颊上的两行晶莹。
  ……
  众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娆荼缓缓从林中走出,山鬼忙上前扶住她,皱眉道:“怎么摸黑出来了,摔着可怎好?”
  “那盏琉璃灯被我不小心摔碎了。”娆荼笑,“若非如此,又岂知冷夜听风,暗香浮动之妙?”
  山鬼忧心道:“姑娘你就玩吧,出了什么闪失,我们这些人等着沈大人回来扒皮抽筋。”
  娆荼微微一笑,身子忽然一软,闭目昏了过去。
  山鬼连叫了几声,她没任何反应,山鬼不由大惊,搂着她拔腿就往回跑,一边捶胸顿足骂自己乌鸦嘴。
  将娆荼送回了暖阁,大夫来看过,说是受了惊,情绪激动所致,开了药喝下,睡了一宿,到第二日才悠悠醒来。
  山鬼柳杏两个在床边伺候,眉目间皆有些忧愁;春夏秋冬两个在外面打扫,眉目间皆有些惶恐。
  娆荼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噗呲一笑,“你们几个,这都是怎么了?”
  山鬼埋怨道:“姑娘你还好意思问,能不能别吓唬我们了?”
  娆荼无辜道:“我昨日在林子里看见一只孤鬼,着实被吓了一跳,所以才晕了,这不能怪我。”
  柳杏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纳闷道:“姑娘没发烧啊。”
  山鬼哼哼道:“你听姑娘瞎说!”
  娆荼笑道:“我没骗你们,死而复生,可不就是孤鬼么?”
  山鬼“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那姑娘说说,那孤鬼长啥样啊?”
  娆荼想了想,看向柳杏,沉吟不语。
  柳杏退后了几步,怕道:“不会跟我像吧?”
  娆荼笑而不语,山鬼实在看不过去了,在娆荼眼前挥了挥手,“姑娘,你再盯着柳杏看下去,她晚上可就不敢睡觉了。”
  娆荼轻叹了一声,百无聊赖道:“算了,不与你们玩笑了。”
  “昨儿晚上裴夫人来看过,送了一盒子阿胶膏,姑娘要怎么处置?”
  “拿来我尝尝。”
  山鬼不乐意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都看不上。”
  “阿胶昂贵,是补气血的良药,怎么不好?”娆荼笑盈盈反驳。
  柳杏在旁边闷闷地嘀咕道:“经了裴氏的那双手,再好也不好了。”
  娆荼摇头:“人可爱屋及乌,切莫恨屋及乌。你要记住,你可以恨一个人,但别恨她的东西。若因为她喜欢吃甜枣,你便不吃,给自己规定那么多条条框框,活着还有什么趣呢?”
  一行话,人家柳杏儿就听见两个字,咧嘴笑道:“甜枣,我最喜欢吃甜枣。”
  娆荼咳了一声,“山鬼,去找甜枣,我也想吃。”
  外面的秋冬道:“我看见芳萃苑外种着许多冬枣树呢!”
  娆荼点头道:“好,就是芳萃苑的枣!”
  芳萃苑,是裴氏的住处。
  山鬼无奈:“为什么总是我受苦受累,你们坐地享福?”
  “因为你比较有本事。”娆荼笑盈盈,面目可憎道。
  山鬼不服气,“我就不信,摘个枣子要什么本事!”说着拽了柳杏和秋冬一起出去摘枣子了。
  出去三只,回来一个。晚间娆荼正坐在床上看书,瞥了眼拎着空篮子秋冬,问道:“山鬼和柳杏呢?赖在枣子树下不肯回来了?”
  秋冬哭丧着脸,讷讷道:“柳杏被裴氏的丫头抱月给打了,然后山鬼又把抱月给打了,闹到裴夫人院里去了。”
  娆荼皱了皱眉:“不就是让你们去摘个枣子,怎么这么暴力?”
  正说着,就见春夏进来道:“裴夫人带了人来。”
  娆荼放下手中书册,笑看向门外,只见裴青薇脸色微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柳杏和更加鼻青脸肿的抱月。
  娆荼诧异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裴青薇不言,冷着脸看向抱月。
  抱月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下午奴婢看见柳杏和山鬼在芳萃院外摘枣子,因这片冬枣是大人吩咐专为夫人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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