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些好,珊儿瘦下来眼睛都大不少。”
丁氏将她揽过去,母女俩先进屋内,长桌上,早就摆好饭菜,南珊深吸一口气,肉香儿扑满鼻,口水都快流下来。
“快吃吧。”
南二爷父子俩也坐过来,一家四口用起饭来,南珊儿见父亲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连忙制止,“谢谢爹,太多吃不完。”
说完口中塞进一块油红的肉块而,还没用劲咬,那汁水儿便盈满齿间,烂而不腻,美味无比,
她幸福地眯下眼,看得丁氏直发笑。
“看你这馋样儿,吃几日素馋坏了吧。”
南珊鼓着油汪汪的小嘴儿,朝丁氏一笑,留香从外面进来小声地在丁氏耳边低语几句,丁氏立马脸色一变。
第12章 选秀
丁氏主仆俩往内室走去,南珊心中好奇,娘平日里大小事情都不避着自己,这次是什么事情竟然要去一边说。
她心里疑惑着,等吃过饭就往西南角的院子走去,钟蔻珠正是住在那里。
见到她,钟蔻珠很是开心,赶紧迎上来,拉着她的手道,“三表妹,你几日不在府中,我可想坏了。”
“我也想表姐呢。”南珊说着,将在寺中求的平安符送给她,“这符是我在寺中求来的,听说很是灵验,最是能保人太平,希望表姐不要嫌弃。”
钟蔻珠欢喜地接过,小心地叠放在袖中,寒光寺的平安符灵验,尤其是方丈亲手写的符咒,更是一符难求,这样的礼物,最是合乎心意。
她笑着道,“怎么会嫌弃呢?欢喜还来不及。”
说着将南珊拉到一边,南珊见着她的眼色,便知有话要说。
“三表妹,你知道这几日京中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南珊糊涂着,她才刚回来,还摸不着头脑,刚才娘的举动不寻常,神神秘秘跟留香在房里叽叽咕咕,此事肯定不会是小事。
钟蔻珠看她一眼,叹口气道,“宫中有旨意下来。”
“什么旨?”
钟蔻珠凑到她耳边,颇神秘地说道,“官家女子进宫选妃。”
选妃?
南珊的脑子有几下呆愣,是了,她年幼时就有过几次采选,算起来,陛下已有好几年没有选秀,今年怕是要大选。
钟蔻珠又道,“此次选秀看来意在为皇子择妃,与以往不一样,不要民间女子,凡四品以上的人家,无论嫡女庶女,年岁在十四到十八之间,皆可参加采选,都要将名字报上户部。”
只有官家女子,那么必定主要是为皇子们选妃,若主要是皇帝自己留用,则不光是官家,还会有民间的女子参选,且也不会将门槛定在四品以上。
至于嫡庶皆可,是因为皇子们不仅要选正妃,还有侧妃,如夫人等,庶女自然是也在范围之内。
德勇侯虽无甚实权,可论品阶却是正一品,按旨意来说,今年她正好十五,也在应选之例,且府中四女都在范围内。
钟蔻珠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皇子选妃没她什么事,她虽是侯府外孙女,可她的父亲在世时只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同知,她不在范围之间内。
母亲因着这事,又在大舅舅那里哭诉,可圣旨又不是大舅舅能做主的,不过是想多博些同情,得个大舅舅替她操心亲事的准话罢了。
想到这,她悠悠地叹口气,亲事,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她谋算,希望自己能嫁入高门,以后安享富贵。
南珊见她的神精郁郁,也默然不语,姑母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最是势利,一心想替表姐谋个好姻缘,想来最近没少念叨吧。
人人都有烦心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钟蔻珠看着表妹圆乎乎的脸,带着似不知事的娇憨,将头凑近,开口提醒道,“三表妹,你进宫后,无论如何可得避开那个三皇子。”
三皇子?
那个传闻中性子怪异的皇子?
南珊点下头,然后又摇下头,“谢表姐提醒,可我进宫不过是去凑个数,什么三皇子四皇子,也不太会看上我啊,怕是我腆着脸贴上去,别人还嫌我长得寒碜。”
钟蔻珠被她逗得笑起来,想下也是,皇子们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三表妹的长相,哪可能入那些龙子凤孙的眼。
前两日,京中有流言,皇后念三皇子快要娶妃,还不通男女之事,特赐下两个花容月貌的引事宫女。
哪成想着,当天夜里这两个引事宫女就被三皇子府的侍卫从屋子里拖出来,直接拉到皇后的承德宫门口,两人几乎是衣不蔽体,那白花花的嫩肉惹得过路的人都流口水。
皇后气得当场就晕过去,出乎人意料的是,陛下听闻此事居然仰头大笑,满口夸赞三皇子似其皇祖父,有先帝之风。
这下,京中的风向更是云深雾罩,众臣们在心中直犯嘀咕,一直不打眼的三皇子能得陛下如此高的评价,莫非也是万岁心中的储君之选?于是大臣们各自在心中又谋算开。
可三皇子如此作为,却是让京中一众贵女们心里发颤,对待女子如此无情,花容月貌般的姑娘在面前宽衣解带都能拖出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怕不是有隐疾,或是断袖吧?
这样的男子,谁嫁过去,都是个活寡妇的命,纵然是皇子又如何,她们避之唯恐不及。
南珊感谢表姐的善意提醒,正与她说着寺中的见闻,屋内走出一位妇人,身形削瘦,脸也显长,肤色虽白却无什么血色,一脸的苦样,正是她的姑母南氏。
“珊儿见过姑母。”
南氏见是她,脸色淡淡的,“珊姐儿来了啊?”
接着又对着钟蔻珠严厉道,“功课都做完了吗?那首七言绝句作得怎么样了?”
钟蔻珠有些歉意地冲南珊一笑,无奈地回南氏,“功课已做完,诗正揣摩着。”
南珊立马心领神会地告辞,姑母看不上他们二房,从来对她都是淡淡的,谁让南二爷是庶出,又没个本事。
她朝回走着,想了想,转身去往清晖院,那边卢氏已经得到选妃的消息,并且还有另一个消息,此刻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魏氏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就可以自己拿主意,哼!到底不过是商户出身,做什么事情都是损人利己,算盘打得哗啦响。”
说完,让青嬷嬷给她换身衣服,主仆正要出门,恰巧与南珊撞个对面。
南珊还是第一次见祖母穿得如此华丽,往日里都是灰沉沉的居士服,很少穿如此鲜亮的颜色,暗红的对襟褙子,里面是青白的长裙,头梳着富贵如意髻,两面各插一只宝石金簪。
她双眼晶亮,满口夸赞,“祖母,你今日好漂亮。”
卢氏见着她,脸上泛起笑意,“珊姐儿,你先回去,祖母还有事。”
祖母难得出佛堂,必是大事才会如此穿着,南珊想着母亲丁氏丕变的脸色,怕是事情与自己有关。
“祖母,发生什么事?可是与珊儿有关?”
卢氏叹口气,谁说珊姐儿肥呆,她的珊姐儿是有颗善心不假,可这颗仁慈心照样是玲珑剔透,只不过她心思清明,不动歪心眼罢了。
“珊儿,宫中要大选,你可知道?”
南珊点下头,“刚刚听说。”
“好,此事与大选有关,你大伯母没有将你的名字报上去。”
原来是这事,在她看来,选秀有什么好的,以自己庶出之女的身份,指给皇子们无非最多是个侧妃,万一进入深宫,那可是连性命都能搭上,宫中斗争激烈,她不去也好。
“祖母,不参加选秀未必不是好事。”
卢氏一把将她搂住,叹口气,“宫中不太平,历来多冤魂,祖母当然知道,可你大伯母此番作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蒋家的那门亲事。”
南珊心中一松,蒋家虽然落败,可据她观察,蒋公子此人倒是不错,以她的条件,能嫁给那样的公子已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开口劝着卢氏,“祖母,蒋公子论长相才学都是不错的,珊儿没有不愿意,你不要因为此事为难。”
“我的珊儿啊,祖母当然知道蒋家后生人不错,可是他家站队太早,日后的事情说不准,若新帝不是大皇子,蒋家迟早会遭祸。”
遭祸?
祖母口中的遭祸应是抄斩流放之类的。
南珊定定地看着卢氏,她还真没想这么多,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上位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都能让你满门抄斩,丢命和进宫相比,当然是进宫更好,而且以她的长相,怕是过个初选就不错,到时候落选回来,再慢慢做打算。
卢氏拍下她的头,让她先回去,然后带着青嬷嬷往魏氏的院子里去。
第13章 大闹
主仆俩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丁氏的声音,“大嫂,我只问一句,上报选秀的名单里有没有我们家珊姐儿?”
似是停顿一小会,然后魏氏的厉声传出来,“二弟妹,你敢如此质问于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嫂。”
丁氏才不管她声音大不大,满脸不惧地看着她,转个口气,“大嫂莫气,我今天只要一句准话,你不要搪塞于我,也别在这里做张做势,户部的大门开着呢,我家二爷再是无能,也敢上门去问个清楚。”
“你…”魏氏的语气软下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二弟妹枉费我一片苦心,你家珊姐儿那个模样,哪里能当选,不过是去徒添笑料,到时候其它的姐妹受人嘲笑,丢不丢人,我也是为咱们侯府的名声着想。”
丁氏气笑了,魏氏瞒得紧,若不是万姨娘刚才派人悄悄告诉她,怕是她们一家还蒙在鼓里,等选秀开始,一切都成定局,为时已晚。
到时候嫁到蒋家的只能是她家的珊儿。
想到这,她不由得质问,“大嫂说得真好听,满府的姑娘都进宫,就落下我们珊姐儿,是什么意思?你打的算盘莫以为他人不知,蒋家那门亲事可还在呢?”
听到这里,卢氏松开青嬷嬷的手,一脚跨进去,见到她,厅中本是坐着的魏氏脸一僵,慢腾腾地站起来,丁氏连忙跑过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魏氏也跟着见礼,卢氏面无表情地往上一坐,“大儿媳妇,远远便听见你们的声音,刚才你们吵吵是怎么回事?”
丁氏立马抹起眼泪,委曲道,“母亲,大嫂实在是太欺负人,圣上有旨凡四品以上人家的嫡女庶女年满十四至十八岁,都要将名字上报户部,大嫂偏偏漏下我们珊姐儿,分明是欺负我们二房无人。”
“母亲,二弟妹误会于我,儿媳见珊姐儿胖得实在是太不像话,进宫不过是白跑一趟,累人不说,还受气,我是替她着想,没想到一番苦心被曲解,儿媳心中也委曲。”
丁氏立马怼回去,“大嫂,什么为我们着想,大姐儿去选秀,蒋家的亲事怎么办?”
“怎么,瑾姐儿的名字也报上去了?”卢氏紧盯着魏氏道,“若我记得不错,瑾姐儿与蒋家哥儿自幼订亲,这不是欺君吗?魏氏,你是嫌我们南家人命太长吧?”
魏氏端着脸,忍着气,“母亲,订亲之人怎么就是瑾姐儿?当时只说嫡女,可没指名是瑾姐儿,再说以瑾姐儿的人品,怎么屈就蒋家一介庶民?”
卢氏将桌子上的茶具一把扫下地,“魏氏,你好大的胆子,当时订亲里府中只出生瑾姐儿,你说不是瑾姐儿,那会是谁?”
碎瓷片渣子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飞到离得最近的魏氏身上,她面上一塌,长长的手指甲扣进肉里,垂下头恨恨地盯着地面。
深吸几口气,复又抬头,“母亲,珊姐儿的样貌莫说是联姻,能嫁出去都不错,蒋家于她,确是最好的选择,而其它的姐儿则不同,样貌才气都拿得出手,为了侯府以后的荣耀,正该放手一搏。”
卢氏冷笑起来,“哈,好一个放手一搏,若细查起来,欺君之罪扣下来,抄家是小,丢命都有可能,你这是拿我们南府全府去为你女儿搏前程?”
丁氏接口道,“大嫂,你怎么如此自私,不仅是要赔上我们珊姐儿,竟是连满府的人都不放过啊,你好毒的心啊!”
丁氏又叫又骂,站在院子外的符氏都有些心惊肉跳,大姐儿去选秀,真的会犯欺君之罪?
她心里埋怨大嫂太自私,怎么能为着瑾姐儿一人,连累全府人的担惊受怕。
正欲进去质问,听见魏氏又道,“二弟妹,你不要危言耸听,什么欺君,蒋家人愿意,哪里来的欺君?”
什么?
蒋家人同意,同意什么?
换珊儿?
“大嫂,”丁氏厉声叫着,“原来你已经和蒋家通过气,就瞒着我们二房,这是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我女儿要订亲这么大的事,全是你大伯娘张罗,天底下哪有这个理儿,真是好笑,我现在就告诉你,没我和二爷的同意,谁给珊姐儿说的亲事我们都不认。”
说完,她不管不顾提高声音,“大嫂行事如此荒唐,简直就是不仁,即是这般就休怪我不义,我可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你不让我女儿好过,你女儿也别想捞什么好处!”
魏氏急了,声音尖利起来,“二弟妹,蒋家有什么不好,蒋公子无论是才华还是长相,配珊姐儿只有多,没有不足。”
丁氏马上反唇相讥,“这么好,你怎么不留着自己当女婿?”
“你…”
“好了”卢氏沉声地开口,“给我闭嘴,魏氏,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魏氏一僵,立着不说话,丁氏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上前咬一口的样子。
卢氏沉思片刻,出声道,“大儿媳妇,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蒋家退亲也好,自己去蒋家退亲也好,若不然就将瑾姐儿嫁到蒋家,总之珊姐儿的名字立马报上去。”
说完见魏氏不动,“大儿媳妇,怎么?我这个当婆母的指使不动你?”
“没有,母亲言重了。”魏氏的心思转了几圈,终是将南珊的名字报到户部,卢氏亲眼盯着,这才回清晖园。
丁氏一路搀扶着她,满心的感激,珊姐儿没有白孝顺这个祖母,关键时候见人心。
魏氏却是在她们走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她好不容易费尽口舌,又许不少好处,蒋家那边才接受珊姐儿,不知是谁走漏风声,让丁氏这泼妇得了信,还惊动卢氏这个老虔婆,退亲,哪有那么容易,她家瑾儿还要名声呢。
她双手绞在一起,想着蒋夫人那蠢驴般的性子,心中懊恼,此次怕是又要费不少力。
如此想着,高冷的脸上全是恨色,转头狠狠地瞪着后面木头桩子似的云姨娘和一脸红润的柳絮,柳絮伤势刚有所好转,世子爷按捺不住,前日里与她成就好事,连着两日都宿在她处。
魏氏本是让她站在身后立规矩,哪成想白白看了一出好戏,见到魏氏吃瘪,柳絮正高兴着,猛然魏氏一回头,她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去,被逮个正着。
魏氏心中火起,看着柳絮眉眼中的风情,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柳姨娘,近两日服侍世子爷有功,早起送过去的补汤喝了吗?”
柳絮做出一副娇弱的样子,微曲下身,“谢夫人恩赏,奴婢愧不敢当。”
“只要你好生服侍世子,就是最大的功劳,下去吧,好好养着。”
“是,奴婢告退。”
柳絮将手搭在小丫头的手上,款摆着腰,一脸虚浮地走出去,魏氏冰冷的眼看着她,再转过头睨一眼云姨娘。
“云儿,你真让我失望,从前世子的后院中妾室你一人独大,就数你侍寝的日子最多,饶是这般,都没能笼住世子的心,却让这么个下作玩意给得了彩头。”
云姨娘“扑通”一声跪下来,“夫人恕罪,奴婢有错。”
魏氏似无奈又婉惜地叹口气,“罢了,知道你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