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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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像她-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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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没有说过女孩子不应该抽烟?”他轻声问。
  敬敏头上流下蜿蜒的血痕,低声回答:“……说过。”
  “说过。”敬阙智笑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狄然见过敬敏脸上的伤疤,但她没见过敬阙智打人。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斯文微笑的表情,像是摆不出怒容和暴躁,越是这样越让人毛骨悚然。
  他将敬敏的头当成了一个皮球,不停抡打:“我有没有说过然然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
  敬敏脸上全是血水,面容狰狞说不出话。
  “我没有不喜欢。”狄然默默看了一会,突然说。
  敬阙智动作一滞,他似乎是不敢置信,转头看着狄然。
  她神情坦然:“我没有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
  敬阙智放下敬敏,走到狄然身前,她的脸色因为多日不见阳光呈现不健康的苍白,皮薄得透明,血管隐隐清晰可见。
  敬阙智静静看了她片刻,削薄的嘴唇动了动:“我很开心你们姐妹情深,但我讨厌你说谎。”
  狄然满不在乎地一笑:“我更希望你讨厌我。”
  话说完下一秒,她被敬阙智揪住头皮,脸按贴在床上,他声音阴冷:“两个月都没磨掉你的脾气,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他掏出遥控,毫不留情将电流开关档位调到最大。
  狄然心脏瞬间似乎被一双大手握紧,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涌起剧痛的灼烧感,她忍不住尖叫,眼前一片漆黑。
  三分钟后,敬阙智关上电流,冷眼看着狄然身体不停地痉挛:“既然你还有顶嘴的精力,以后就换这个强度,好不好?”
  狄然痉挛着身体不能说话,敬阙智说完也不理满脸是血的敬敏,转身离开。
  敬敏拨开前额头沾满血的头发,死人一样的目光落在狄然身上。狄然慢慢睁开眼,抬起头,没头没脑地说:“那不是唯一一句。”
  敬敏愣了愣。
  “你想得到别人的救赎,必须自己先学会温柔。”狄然声音很低很弱,不凝神屏息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这也是陆川对你说的话。”
  她呼吸短促,身体虚弱,但眼神依旧明亮。
  那是一抔固死在她身上的光彩,不会因为风吹日晒而弯折或褪色,明明像狗一样被人禁锢在项圈里,不知道她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姿态从哪里来。
  敬敏觉得有些好笑,但她笑不出来。
  狄然轻轻叫她:“敬敏,刚才的事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在讨好你。以前我遇到困难,陆川总会出现,但如果现在这世界上还剩一个人可以救我,那不是陆川,也不是警察。”她神情安然,“只有你能救我,我会活着出去,或者被敬阙智弄死在这里,你说了算。”
  敬敏咧着红艳艳的唇角:“我不会救你。”
  狄然静静看着她:“你会,你喜欢陆川,证明你不愿意一辈子活在淤泥里,与其寄望于陆川给你力量,不如自己拯救自己。”
  敬敏眼波微荡,她扭过头:“我说了不会。”
  她说完不再做片刻停留,甩门出去。
  狄然怔怔仰面躺在床上,心脏突突地跳,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她闭眼安静地待了片刻,越发压抑不在身体的异样。
  她睁开眼,费力地将头挪到床边,“哇”地呕吐出一滩秽物。
  ☆☆☆
  敬阙智说到做到,他每天清晨磨上一壶咖啡带到地下室,日复一日重复他眼里有趣且充满意义的残忍惩罚。
  他对电流强度把握精准,不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但却让人痛不欲生。
  他不碰狄然,连每日例行亲吻都是浅尝辄止点点脸颊。
  他很温柔也好说话,狄然狂躁时的谩骂他都笑着接下,狄然温顺时的请求他也都全部满足。
  除了一点,无论狄然怎么骂他求他,他都不挪开架在她床尾陆川的照片。
  狄然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常常会半夜猛然心悸着醒过来,然后看着天花板睁眼一宿。
  因为电击的后遗症,她最近胸闷气短呕吐的频率也增加了很多,每每她吐了一地秽物,敬阙智都耐心地将地板打扫干净,用湿毛巾沾着热水替她清理脸颊。
  床头柜的闹钟被敬阙智拿走,漆黑的屋子里昼夜颠倒,狄然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号,不知道现在是白天黑夜。
  她失踪很久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当她死了,放弃找她?
  她那天对敬敏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以敬阙智的狡猾不会留给外界一丝线索,在这种情况下,能帮她的人只有敬敏。
  敬敏说不会帮她,事实也是如此,她像只被敬阙智吓破了胆在斯德哥尔摩草原上瘫软的兔子,那天以后很久没有来过地下室,狄然连找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外面下雪了。”敬阙智帮她擦着脸忽然说,“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狄然心里动了动,她记得去年第一场雪下在她生日的平安夜,那晚她因为不打招呼跑去伦敦,陆川第一次生她的气。
  想起陆川,身体里那股奇怪的感觉不停翻涌,狄然闭上眼,将那阵心思压下去。
  “想看雪吗?”敬阙智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彩,“我带你去上面看雪,好不好?”
  狄然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却无力分析那其中深层次的含义。
  敬阙智的声音沉而腻,像是在诱惑她:“我带你去看,好吗?”


第113章 有我在
  狄然每天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其余时间都被铐在床上,她四肢腕上都是凹深的红印,被电击仪桎梏的手臂一大片泛着黑的淤青。
  敬阙智解开她的镣铐,扶她下床。
  她很久没有真正走动过,身体虚弱,迈一步腿脚都在打颤。
  地下室外的室内亮堂,现在是白天,客厅上挂钟显示下午四点,狄然太久不见阳光,乍一下被刺得眼睛生疼。
  “慢慢走,别摔跤。”敬阙智声音温柔,像在哄小孩子。
  大厅里竖着一面宽大的穿衣镜,狄然扭过头在镜子里看着现在自己的样子。
  敬阙智很爱干净,他每天给她洗澡,替她换上新的睡衣,她虽然没有活动的自由,身上却依然干净。
  她看到镜子那一瞬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狄然很白很瘦,但镜子里的女孩比过去更白,瘦得脱了人形。
  她眼眶深陷,下巴尖起,纤细的颈部套着一个鲜红色的项圈,一眼过去,身上没有一丝生机和活力,像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敬阙智摸着她的脸颊:“然然即使这样,也很漂亮。”
  狄然侧脸躲开他的手,敬阙智眼神一沉,但没说什么。
  他说要带她去看雪,却径直领她走进一间屋子,那是一间普通的起居室,进门后他指着一旁的墙壁对狄然说:“然然,你看这是谁?”
  墙上麻麻密密贴着照片,那是敬阙智原来挂在地下室墙上的,不同的是,地下室的墙上几千张里每一张都有狄然,而这上面的照片每一张都有陆川。
  陆川牵着她的手逛街。
  陆川骑着单车送她回家。
  陆川和她用一根吸管喝奶茶。
  ……
  每张照片都是一段清晰的回忆,她脑子里不由得翻涌起很多事情,可这些记忆还来不及深入细细品味,就被一股冷意取代。
  那是眼睛的记忆、是肌肉的记忆、也是来源于灵魂深处对痛苦的本能抗拒。
  她此刻身上没有电线,人却抖成筛糠,从手腕上凭空蔓延起的一阵虚无的电流,穿破她的皮肉,刺透她的骨血,将她的心和灵魂吞噬一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腹部那股翻腾的冲动。
  她脸色煞白,将脸转到一旁,敬阙智按着她的头转过来:“你躲什么?这是你的陆川呀。”
  狄然合眼,下一秒颈部的项圈又缩紧起来,敬阙智寒凉的声音像魔鬼:“睁眼。”
  他将陆川的照片放到她眼前,狄然静静看了它五秒,她脑子一片放空,五秒过后,她扶着那面墙,胃部向上涌起酸水,吐得稀里哗啦。
  敬阙智笑了,他拿过纸巾温柔地替她擦着沾满脏污的嘴角:“然然终于乖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喜欢陆川了。”
  狄然头脑一片恍惚和眩晕,她眼前发黑,手脚虚软,朦胧中被人抱到房间内柔软的大床上。
  敬阙智依旧将她四肢铐紧,不过用的不是金属镣铐而是橡胶做的情。趣手铐:“然然睡一会,晚上我们来做游戏。”
  他嘴角上扬,笑得优雅。
  ☆☆☆
  天色将暗。
  敬敏进来送水,狄然沉沉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像具死尸一动不动,床边就是窗户,她身体却已经虚弱到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一栋别墅,窗外的路灯闪起光亮,夜里飘着鹅毛大雪,窗外白晃晃的雪和橙黄的光交织在一起,光线温暖明亮。
  敬敏真的只是送水,她将水杯放在远离床的桌子上,没有给她喝的打算,她看着狄然,突然开口:“我不是个好人。”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慢慢走到床前:“他是个变态,是个疯子,是个精神洁癖和强迫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没有斯德哥尔摩,我只是抱着和他一样的目的。”
  “我是故意等到今天。”
  她举起手机给狄然看,十分钟前她拨了110。
  “你说陆川会感激我一辈子,你说我能自己拯救自己。”她悲怆地笑了笑,“活成我这个样子,救不救已经没区别了。”
  “他不是爱你吗?”敬敏伸手解开她的手铐,“我偏要把你变成他心上的一根刺,他拔不出也得不到,我偏要他以后想起你就痛彻心扉。”
  “我无所谓陆川感激我一辈子,我只希望他能记我一辈子。”
  “他感谢我也好,恨我也好,好的坏的都不重要,只要他日后想起你的时候顺带想起我,这就够了。”
  敬敏冷眼看着狄然从床上坐起来 :“就算我再想努力做一个正常人,我也做不成好人,我是个嫉妒心强还很恶毒的女人。”
  “你还是只喂不熟的狼。”敬阙智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他身材高大,堵住大厅顶灯投映进来的光,他逆光站着,脸颊黯淡不清。
  敬敏身体僵直,片刻后慢慢舒展,她笑了笑:“对,我是。”
  他踱着步子进来,目光悠悠在敬敏和狄然身上转了转。
  “然然,你等等我。”他微笑,“等我给不听话的孩子一点惩罚,再好好陪你……”
  敬敏不等他说完突然发难,她一个飞扑将他扑到在地,纤弱的手腕按住他的肩膀,她大声吼道:“狄然,去地下室!”
  狄然顾不上其他,踉跄着手脚从床上滚下来,她跌跌撞撞跑向门口,被仰躺在地的敬阙智一把抓住脚腕。
  她身子本来就虚弱,能站住已经是极限,这一下直接扑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敬敏低下头一口咬住敬阙智抓着狄然的手腕。
  敬阙智吃痛地闷哼一声,空闲的那只手揪住敬敏的头发狠狠向一边拉扯,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虐打,习惯性后仰头减轻疼痛感,敬阙智顺势将她推开,他转身去捉狄然,又被敬敏抱住。
  “呵。”黑暗里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敬阙智的这声冷笑格外清晰,“喂不熟的狼。”
  他骂了一句,转身按着敬敏的头狠狠砸在一边的青瓷花瓶上,那花瓶应声而碎,瓷片狠狠插在敬敏的眼睛上。
  “啊————”
  狄然一只脚踏出门,身后传来敬敏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忍不住回头,敬阙智将她的脸按在那堆瓷片碎渣上翻来覆去反复地拧。
  那场景太可怕太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打颤,狄然几次想迈出去的脚都落不下去,她回身用尽全力搬起桌边的玉雕白菜,冲着敬阙智的头上狠狠砸下去,那东西很重,敬阙智应声倒在地上。
  狄然从瓷片渣里拉起敬敏,拖着她跑向地下室。
  敬阙智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站起,脚步也是虚浮,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然然,你跑什么?”
  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路过客厅,随手抓起一把修理管道用的钳子:“你跑什么?”
  狄然扶敬敏回到那个囚禁了她几个月的地下室,她回身锁上门,敬敏满脸是血,她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颤抖着塞进狄然手里。
  是当初狄然逃跑时她毫不犹豫按下将她电倒在地的那个。
  “他……”敬敏的鼻子被瓷片割下来一半,脸上皮肤划成烂泥,她吸着凉气,却只吐出来一口血沫子,“……他有钥匙。”
  正说着,狄然眼见门锁转动了一下,她手指颤抖按下遥控器。
  一阵“嗞嗞”的电流声响后,门锁的弧度复归原位,而后半天没了动静。
  当初她被电过两分钟才缓过劲,敬阙智再爬起来后一定会去找塑胶手套,她现在虚弱的身体别说反抗,连逃都逃不出几米。
  敬敏的喘息开始急促起来,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台破烂了的鼓风机,狄然拨开她的头发,看到她耳后被一块尖锐的长形瓷片深深贯穿。
  地下室灯光昏暗,她的脸看起来越发可怖。
  狄然不知道说什么,发自心底的恐惧让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敬敏一点点出气多进气少,不知道门外那个恶魔什么时候会缓过来继续开门。
  敬敏那只完好的独眼大睁着,她看着狄然惨白的脸,气若游丝:“你……你知道陆川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吗?”
  她表情宁静神往:“他说……我记得你……今早没穿校……校服的同学。”
  “我以为不穿校……校服可以吸引他注意,我开始每天都不穿校服。”
  “可他见我不穿校服就皱……眉,他好像很烦,我不……不想让他烦,我又开始穿校服,可他依然很烦。”
  敬敏说话变得清晰些许,她呼吸流畅了很多,眼里回忆时神采奕奕。
  “你别说话了。”狄然低声说,“警察马上就到了。”
  敬敏疲惫地一笑,眼睛又黯淡下来,她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烦的是我,我穿不穿校服都一样。”
  狄然紧张地看着大门,她感觉到有人在外面撞门,这门可以隔绝外面的声音,却隔绝不了传导而来的闷响。
  她紧张地抓着敬敏的手,敬敏没了动静。
  狄然低下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合上了眼睛。
  从脚底到头发丝都弥漫着浓浓割裂不开的稠厚绝望,那绝望密不透风,像层最严实的塑料膜将她裹在里面,狄然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垂下眼睛,这些年的记忆在瞬间齐齐翻涌。
  那可能是极度绝望之中的回光返照。
  她突然想起很多早就被她遗失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她清晰地想起狄晖的脸庞,想起他对她说过的很多话,想起小时候李东扬常常从家跑过来趴在她床头和她一起看漫画。
  她甚至梦幻般想起那年她和李东扬去瑞士玩,酒店只剩一间大床房,她凑合地和他挤了一个晚上,半夜睡意朦胧间听见李东扬喃喃低语“我爱你”,那时她只以为,李东扬是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春。梦。
  她又想起陆川,可她不敢细想。
  门上的锁扣松动,那门就要被人撞开了。
  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也许死了也不错,她说过会等陆川回来,可是似乎无论怎样,她都等不到了。
  下一秒,地下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破开,她身上沾满敬敏的血,坐在屋子地板中间,不由得闭上眼睛。
  想象之中的事情没有降临,她落入了一个瘦骨嶙峋却温暖的怀抱,她不用抬头也能闻出那熟悉的味道。
  她瘦得脱了人形,李东扬瘦得不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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