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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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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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候老夫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夏衿一遍,转脸对夏正慎道:“你这人真不地道。即便你家医馆没人,也不该派这么个半大孩子来镇场子。想逗我玩呢?”
    夏正慎看着一地的狼藉,心都要碎了。本来夏正谦的离开,对仁和堂就是一大损失。为此这两日病人都少了一多半。偏今日又遇上这种无妄之灾,仁和堂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而到了这种时候,夏祁这兔崽子还要搅局,这让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按捺着心头的怒火,对夏衿低声吼道:“祁哥儿,我说的话你听见没?赶紧去叫你爹来。”
    夏衿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然低着头,对那哭泣的翰林夫人温声道:“夫人,我给你拿个脉好不好?”
    那妇人本来对婆子的劝说置之不理的。但听夏衿这么一说,竟然停了哭泣,抬起泪眼看她,面色有些忡怔。
    “我拿个脉。”夏衿伸出手,目光盯着她,表情和煦。
    “啊!”那妇人猛地惊叫起来,身子往后缩,双手紧紧地揪住仆妇的衣角,面露惊慌之色,嘴里一个劲地叫道,“别,别害我,别害我……”
    宣平候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对妇人柔声道:“绮儿,娘在这里。”
    “娘,娘,有人要害我。”那妇人一见母亲,就扑到她怀里,全身瑟瑟发抖。
    夏衿收回手来,面上若有所思。
    “怎的,你看出是什么病了?”罗骞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边,见她面露思忖之色,低声问道。
    夏衿点了点头:“虽无十分把握,却也有七、八分。只是……”
    她抬起头来,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摇了摇头,对罗骞道:“算了,还是走吧。”
    罗骞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却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他也没问究竟,转身跟夏衿一起朝外面走去。
    “喂,你!”夏正慎见夏衿惹了火就想走,急急走过来,拦在她前面,怒目而视,“你对这位夫人做了什么?”
    夏衿讽刺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把这麻烦栽到我头上?”
    夏正慎张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站在夏衿身边的罗骞。
    罗骞大病初愈,今天穿得格外暖和:上身是石刻青蜀锦长袍,外面罩着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脚下是羊皮小靴,头上还戴着个白狐帽子,帽子上镶嵌的玉石晶莹剔透。再加上他长身玉立,相貌英俊,整一个世家翩翩佳公子形象。
    这让一向势利的夏正慎半句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祁哥儿,这、这位是……”夏正慎见罗骞与夏衿并肩而立,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忙将那半句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句话上来。
    夏衿看了罗骞一眼,没有说话。
    罗骞根本就没理他。
    没人理会,夏正慎却不敢骂夏衿。他心里正猜测着这是谁家公子,余光里就看到于管家站在罗骞身后。
    他猛地一凛,心中赫然,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
    这莫非是罗家的公子?
    可不对呀,三弟不是得罪了罗府,还下了几天大狱吗?怎么夏祁这小子,转过身去勾搭上了罗家的公子?
    他正打量着罗骞,猜想着他是罗府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那边宣平候老夫人却对夏正慎嚷嚷道:“我说,你这医馆的郎中都是废物不成?除了胡言乱语,说我女儿得了疯癲之症,就没别的诊断了?有什么本事赶紧的使出来,否则我还要叫人砸东西。”
    “这位老夫人!”夏正慎这时也顾不上罗骞了,转对哭丧着脸,对宣平候老夫人道,“我家这位郎中医术不行,误诊了贵府姑奶奶的病,在下我在此给您陪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在下的医馆吧。”说着深深给她作了个揖,一面还不忘转过头来,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罗骞,希望罗骞能出面为自己说一句话。
    罗骞却始终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只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望着闹哄哄的另一边,不知在看什么。
    谭郎中却是个属驴的。今天要是让夏正慎赔了礼道了歉,他这名声,可就不能要了。更重要的是,以夏正慎的性格,这几个妇人走后,仁和堂里的损失,定然会找他赔偿,没准还要把他赶出仁和堂去。
    所以,这错他是绝不能承认的。
    他将脊背挺得笔直,背着手,对宣平候老夫人道:“谁说我医术不行?你女儿这病,就是疯魔之症。你要不让她医治,拖得久了,必有性命之忧。”
    “谭文锦!”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此时的谭郎中早已被夏正慎的眼锋给杀死了。
    谭郎中目光闪了闪,却装着没看到夏正慎那模样,只定定地盯着宣平候老夫人,等着她的回话。
    他想得很明白,能这么有底气,带着几个健妇砸人医馆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要治好了她女儿的病,没准就攀附上了一个权贵,到时候专门请他做府上的郎中,打赏个几两十几两银子,他还怕夏正慎抓着他赔偿、不把他奉为仁和堂第一郎中吗?

  正文、第六十九章 我能医

宣平候老夫人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意动。
    她女儿,成亲三年,才生了个儿子,后来肚子又再不见动静,自然视这孩子如珠似宝,生怕有个闪失。偏不想那孩子半年前发生了意外落水死了。自此,她便常常悲戚。大家以为她为儿子伤心难过,过了那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只出言安慰,并没觉得这是病。却不想半年过去,她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宣平候老夫人担心她留在京城,被人看出,传为疯癲,于名声有大损害,而且换个环境,心情一好,或许人就好起来了,所以才带了女儿回临江城。
    刚开始听谭郎中说,她怒不可遏,觉得这郎中是在污蔑自家孩子。可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她恼恨谭郎中当众叫破此事,并不想让他治;而且听夏正慎的意思,似乎那位小哥儿的父亲医术比较厉害。
    所以见夏正慎不上道,她只得指着夏衿道:“你不是说请这位小哥儿的父亲来吗?赶紧的,把他请来,给我女儿诊断诊断。如果说得好,我不光不追究你们造谣生事,毁我女儿声誉的罪,还大大的有赏。”
    说着,她一挥手,旁边的婆子就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来,放到桌上。
    看到这几锭足有三、四十两重的银子,夏正慎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快。祁哥儿,赶紧去叫你爹来。”他颤抖着声音道。
    这一回夏衿终于理会夏正慎了。她冷冷一笑,道:“大伯。您别忘了,您今早上还写字据,不光让我爹净身出户,还写了三百两银子的欠条,说是抚养他长大的费用。还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互不相干呢。我爹现在正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钱。您不是限我们傍晚之前就要搬走吗?错不到钱租不了房子,我们一家十几口人就要沦落街头成为乞丐了。我爹哪还有闲情帮您的忙呢。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中国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宣平候家的仆妇们虽把医馆砸了个一片狼藉。但那些看病的病号、旁边的街坊,以及路过的行人,早已把这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夏正谦行医二十几年,在城南这一片那是出了名的。这里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此时听了夏衿特意提高声音说的话。那不知情的,纷纷打听;知道内情的,则不吝赐教。一时之间,议论声“嗡嗡”作响,甚是热闹。
    夏正慎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
    夏正谦风评一向甚好,这周围看热闹的,没有谁不向着他说话的。夏衿这话一说,自己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宣平候老夫人一听这话,倒高兴起来。指着那几锭银子道:“小哥儿。你赶紧叫你爹来。我这女儿,哪里有什么疯魔之症,只是丧子不久。心中不畅,时常啼哭,夜不能寐。叫你爹过来,给她开几剂调养的方子,只要能让她好好安睡,这些银子就都是你们的了。”
    夏正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银子要是归了夏正谦。那还能有他什么事?
    他转头看到一脸倔强的谭郎中,心里一动。对宣平候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们这谭郎中,还有那边那个赵郎中,都是临江城有名的郎中,比起我那三弟来也不差。要不,让他们给姑太太开些调剂的药方吧,您看如何?”
    宣平候老夫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只盯着夏衿。
    夏衿笑了笑,对宣平候老夫人道:“老夫人,因为我大伯限我们一家今天要从老宅搬走,否则就要把东西扔出来,所以这会儿我爹正满城地找房子呢,一时半会儿的寻不到他。
    而且贵府姑太太现在情绪激动,也不是治病的好时候。不如你们先回府歇息一会儿,您告诉我地方,等我寻到我爹,就到府上去给姑太太看病?”
    罗骞看了看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又望了夏衿一眼,不明白夏衿为什么不趁机看病扬名。
    夏正慎听到夏衿拒绝,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仍老着脸皮对不理会他的宣平候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看我家三弟也没空,不如您让我医馆的郎中给看看吧。要换个地方,我担心大家会把谭郎中的话当真,不容易给姑太太正名。这样吧。”他朝赵郎中招了招手,“这是我医馆里的赵郎中,医术比谭郎中还要高明。不如让他给姑太太看看?”
    谭郎中听得此话,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不必了。”宣平候老夫人对夏正慎淡淡道,又转过头对夏衿道,“小哥儿,我知道你爹跟你大伯有矛盾,或许不愿意来。但请看在我爱女心切的份上,给我这个面子,让他过来看看。不管能不能治好她的病,我岑家总承你们的情。”
    “这……”夏衿为难地扫了夏正慎一眼。
    “哦,你是顾忌你这大伯吧?”宣平候老夫人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夏正慎。
    夏正慎被她这一盯,额上涔涔地直冒冷汗。
    见风使舵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项技能。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坚持不住了,用央求的语气对夏衿道:“祁哥儿,我知道你看不上大伯。但今天这事,无论如何都请帮帮忙。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我们过得不好,你们的日子也过得不舒坦不是?你放心,只要你爹今天伸一伸手,我以后绝不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
    这一回夏衿终于点了头,不过,她睁着那双如墨的眼眸,静静地看向宣平候老夫人,声音不大,吐字却极清楚:“其实这病,不用我爹来,我就能医好。”
    “……”宣平候老夫人一时无语。
    谭郎中早已气得不行了。这时听到夏衿竟然大言不惭,“嗤”地笑了一声,高声道:“六少爷,你说什么?你就能治好这病?”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将目光投到了夏衿身上,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宣平候老夫人虽不知夏衿是何许人,但眼前这个男孩儿,怎么看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她好笑地摇摇头道:“小哥儿,你可别拿老身开玩笑。别看老身老了,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惹恼了我,有你好受。”
    夏衿本就不想出手,此时见宣平候老夫人不相信,她也不辩驳,只笑笑道:“您不相信就算了。如果要请我爹,那便下午吧。”说着,便想转身。
    “等等。”旁边的罗骞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众人道,“大家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罗推官家三公子,前段时间我得了病,京中御医都不能治,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夏公子给治好的。”
    “啊?”大家都惊叫起来。
    不是传言说罗三公子病重,夏郎中因为这事给下过大狱吗?夏家老大还因为这事,把三房给分出去了呢。怎么这会儿罗三公子却说是夏郎中家的公子给治的病?
    大家打量着罗骞,又打量夏衿,眼眸里仍是狐疑,转过头去议论纷纷:
    “这真是罗推官家的公子?不会是假的吧?不是说他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吗?可现在这人虽然有些瘦,却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是啊,就算有人给罗三公子治好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哪里就下得了床?即便可以起身,罗大人也不会让他到街上来逛吧?”
    “但你看看这公子的穿着打扮,可不像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夏家少爷没理由找这么个人来行骗吧?这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而且夏郎中品行那么好,他家少爷不至于骗人吧?”
    “但御医都治不好的病,却让这半大孩子给治好了,这事打死我都不相信。”
    “也是啊……”
    夏正慎的心里更如翻江倒海,前段时间的事情一件件一齐涌上心头,只闹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三公子怎么没有病?祁哥儿为什么跟他一副交好的样子。难道这一切,都是三弟的谋划,目的就是从府里搬出去?
    站在一旁的宣平候老夫人忽然打量了罗骞几眼,问他道:“罗推官?小哥儿,你莫不是松江白家的外孙子?”
    罗夫人姓白,正出自苏省松江白家。
    罗骞甚是意外,不知道自家外祖与宣平候家还有什么渊源之处。
    他连忙转身拱手向宣平候老夫人施了一礼:“小子正是松江白家的外孙,莫非老夫人认识我家祖母?”
    宣平候老夫人“哈哈”地笑了起来:“可不正是?你那祖母,未出阁时我们可是好姐妹。后来出了嫁,才联系少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京城,你母亲尚未出阁,不过已经订亲,订给了嘉兴罗家。你母亲出阁时,我还托人送过贺礼。没想到一晃眼,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说着,她无限唏嘘:“我从京城回来前,便听说你父亲在临江城任推官,当时我还想,正好能见一见你母亲呢。没想到这会子倒先见到了你。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姨祖母呢。”

  正文、第七十章 震惊

罗骞又惊又喜。
    他母亲白氏,虽出身名门,但远离娘家,常年跟丈夫在外任上,夫妻感情又不合,章姨娘一个妾氏才会如此嚣张,时不时地使些手段让她难受。
    如今宣平候老夫人来了,地位超然,行事厉害,又对他母亲另眼相看,想来就算了为了自己的官帽子,罗维韬也不敢太过冷落了妻子,如此一来章姨娘就会有所收敛,白氏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
    他跪了下去,重新给宣平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晚辈罗骞,给姨祖母请安。”
    见罗骞行事周到,执礼甚恭,宣平候老夫人心里越发喜欢,亲自上前扶了他一把:“行了,赶紧起来吧。等我安顿下来,咱们娘儿几个,好好叙叙旧。”
    待罗骞起身,她指着夏衿,对罗骞道:“这位小哥儿,医术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厉害?”
    “可不是。”罗骞道,“晚辈前些时日病重,请了京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幸亏夏公子医术高明,治好了晚辈的病。”
    宣平候老夫人点了点头。
    其实这件事,她是听说过的,罗家在京中的亲戚,到处打听名医。正因如此,她才知道白氏的丈夫在临安任推官。只是当时她这女儿刚刚丧子,她顾不上罗家这事。既没帮上忙,她便不好提及,只能装作不知此事的样子。
    宣平候老夫人和罗骞的对话。让差点要走火入魔的夏正慎清醒了过来。
    难道,真是夏祁治好了罗三公子的病?夏祁这小子,应该不可能请得动罗公子这样的贵人来为他演戏的。绝不可能!。
    他像是永恒的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问于管家道:“于管家,这位真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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