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戳痛了他们，那些伤，是他们都不想面对的。
白白看到了众人脸上的神色，她知道，这是大家心中共同的痛。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去面对，总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是膝盖上三寸！”三十四作为医者，尤其是出名的毒医，他面对伤痕的心性会更强一些。
“那，也许，我们还能让阿炎爹再站起来！”
“什么？”众人都惊得站起来。
白白走到桌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上画起来。她画的便是现代的义肢。
“几位叔，这就是我说的假肢。它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拐杖类的东西，它是真的代替脚的东西。”
“阿炎爹的大腿还留有一部分，若是他的神经没有坏死，还有知觉。那么他还能支配他的大腿。我们就给他做一副膝盖，做一副小腿。”
众人一听也是眼睛一亮，他们看着这个图纸，上面的架子、关节，似乎就像是真的腿一样。他们有了不少信心，虽然白白说这种义肢训练起来很辛苦，但是这点辛苦跟十五年的折磨比起来又能算的了什么。
“好！成姑娘，您吩咐，这义肢要怎么做？”
“嗯！”白白也是终于露出了一个浅笑，终于是找到一个可以帮到他的方向。
“嫂子，这东西是可以做出来给别人用的吗？”三十四试探得问到，他发现这东西能帮到很多像大伯一样被伤了腿的人。
每年战场上下来的断腿的兵士不计其数，若是可以让他们重新站起来，那也算是大秦对他们的一种补偿了。
“嗯！当然可以，图纸我再给你画一份，你可以拿去找人做。”
白白的大方让三十四肃然起敬。秦二他们自然也知道三十四的意思，他们也站直向白白鞠了个躬：“成姑娘，我们替大秦的将士谢您！”
“几位大叔不比多礼！”她赶紧扶起他们，然后细细跟他们讲解义肢的注意点。
白白他们正在努力要为夏端做些事情，夏炎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正坐在一边跟夏端说着话。
“爹，我叫夏炎，您可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我会慢慢跟您说，您若是听到儿子说话了，就醒来跟我说说话。我想了您十五年，却一句话都没有跟您说过，您这样对儿子很残忍。难道您不想认我了？还是已经忘记了娘和我们了？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娘会伤心的。”
“爹，您去打仗后，娘才发现已经有了我。只是您一去不回，害我十五年来都没有见过您。哎……其实我偷偷想过很多次，想您长什么样子。呵呵呵……现在看看，我应该是像您多一些，因为您的样子也挺普通的。白儿也说我长得普通。
“白儿是我的妻子，就是您的儿媳妇。我们拜了天地了，但是还没有拜过高堂。所以您要快些醒来。”
☆、404。第404章 秦卫之一
夏炎从没有一下说过这么多的话，他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他跟夏青逃亡的事情，说他生死一线、夏青被欺负的事情，说他和白白相遇的事情……
他从日落说到了日出，但是床上的夏端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爹，天亮了。”夏炎看着营帐顶上透下来的阳光，轻声说到，“爹，娘已经不在了。不管您变成什么样，至少我和阿姐还有爹，不会变成没爹没娘的孩子。”
“阿炎，”白白在外面喊道。
夏炎走出营帐，看到她手上端着热水，“给爹擦擦脸吧。”
“嗯。”夏炎端了进去，帮他爹擦洗了下。他看着床上没什么动静的他，知道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他给他喂了一些粥汤，塞了一颗三十四配的增加营养的药。
“夏炎啊，你去歇会吧，你的伤还没好。大哥，我们几个会守着。”秦二过来接班。
夏炎点点头，他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先把伤养好。三个月后，大秦会向北族开战，他有太多的事要做。
他去找了三十四，问了自己内劲一点都调动不起来的事。
“头儿，你的身体之前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可能是你的身体自动保护了起来。”三十四这几天真是连番遭受打击，不论是夏端、还是安王，现在又是夏炎，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什么办法吗？”
“头儿，我有个想法，但是……”三十四有些犹豫，他尤其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白白。
白白有些莫名其妙，“你只管说！”
“就是，生死一线，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你身体的自我保护感觉到了比它保护你更威胁的存在，也许就会解除保护来抵挡这种死亡威胁。”三十四硬着头皮说完，果然，话音刚落就收到了白白的一记眼刀。
夏炎也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也收到了白白的眼神威胁。自己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她哪里会肯让自己再去走一遭。
三十四说完就借尿遁了，夏炎默默给他在生死簿上记了一笔。
“咳咳，白儿，那个……”夏炎悄悄凑到白白耳边，“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白白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夏炎有些没底，“那个，那个，媳妇儿！”
“谁你媳妇儿？”
“你！”夏炎这下不干了，拉过她，握住她的手五指交叉举起来，“我们都拜过天地，带了戒指了。你就是我媳妇！你不能耍赖。”
白白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在她的注视下，夏炎默默地放下了手，幽怨得说到：“我知道，我还没有上门提亲，还没有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
“阿炎！”白白认真得看着他，“你那么想恢复吗？”她哪里看不出来，他是故意在转移视线。然后很有可能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就去尝试三十四可能只是灵光一闪的猜测。
夏炎终于是收起了卖乖的表情，低头看着依旧还是在他胸口的她。两人都在长高，依旧保持着最萌身高差。
“白儿，我知道是我自私了。”他抱住她，心里再不忍心说接下去的话，她已经为他提心吊胆了一次，他又如何能忍心再让她担心。
白白这次没有再说她会支持他的话，若是恢复功夫的代价是他的命，她宁愿他一辈子都是普通人。
三十四离开了军营，夏炎也没有再提过内力的事。他们在军营休养了十天，直到皇城的秘旨到来。
秦皇已经收到了安王和夏端回来的消息，他命人来接他们回去。包括这次立了大功的夏炎、秦卫和鬼军等人。
来宣旨的正是沈燕归，他同时也是秘密来接安夫人的骨灰回京的。
当日，秦二记着安王的交代，把安夫人陨落地的泥土带了回来。现在交给了沈燕归，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我想见见夏叔叔！”沈燕归看着夏炎认真说到，他知道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传到京中的信里没有写到底现在是什么样子。
夏炎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白白要被他硬要拉着坐在边上。对于这个明显是显摆的行为，白白有些无奈，她只能对着沈燕归耸耸肩笑笑。
沈燕归自然明白夏炎这一举动的深意，他也看到了夏炎有意无意在他眼前晃着的戒指，他已经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至少，这应该已经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只是他并不以为意。他喜欢着她，甚至是爱着她，是他的事，不论她的身边是否有了人。
“你认识我爹？”
“嗯！”沈燕归喝了口面前杯子里的羊奶茶，很有一股醇香味。他放下杯子，慢慢说道：“我四岁那年，有次上街差点被马车撞到，是夏叔叔救了我……我问他是谁，他只是说了他姓夏。”
当年你的沈燕归还小，他也想了些办法去找他的踪迹，但是都无所获。后来大秦和北族的战争爆发，朝廷局势也很紧张，京城里抓得也很严。他没有了好的办法，只能求助姑姑，她那时候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
他和姑姑沈莺比跟自己爹要亲的多，所以有事也是第一先找到姑姑。
“姑姑，你帮我找个人好不好？”小小的沈燕归，笔下功夫已经颇为不错。他递上一张自己画的夏端的画像，“他救了我，我想找到他，报答他。”
他当时虽然已经启蒙，但是毕竟还小，他没有注意到姑姑拿到这幅画像时的异常。
“燕儿，”他直接那天姑姑蹲了下来郑重地跟他说，“他的身份不一般，以后切忌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他知道吗？”
“是，燕归知道了。”沈燕归懂事得点点头，“那姑姑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你记住，他叫夏端。”沈莺似乎还想到了什么事，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他，“等你长大了，若是有能力，就帮忙顾着点右相家的语娴婶子。”
“是，燕归记住了。”
沈燕归看着皱眉的夏炎和白白，轻声说到：“我想，姑姑是知道夏叔叔的身份的，还有语娴婶子的真实身份。她知道，沈家到我这代，若无意外，我也会被推上高位。所以才那样嘱托我。也许，那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随时会牺牲的准备了。”
“安夫人……”白白还有点没想通。
“她是秦卫之一！”
☆、405。第405章 醒了
夏炎话惊了白白一跳。
她转头看向沈燕归，发现他并没有意外之情，看来，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她？”
“安大人！”夏炎解释道，“她是安大人的徒弟，知道爹和娘的事情，应该便是安王或是爹他们的心腹。所以我猜应该是秦卫。”
“问问秦二叔他们？”
夏炎摇头，“我怀疑，十八秦卫并不是都互相认识的。”
“不错！”沈燕归也认同得点点头，“秦卫是大秦国最隐秘的一支队伍，若说黑炎卫是皇室的心腹，那么秦卫就是秦皇手中最后的底牌。即使是沈家，也只知道皇上手中有一支队伍，称为秦卫。但是具体是谁在带领，是由哪些人组成，他也不知道。”
“我试探过秦二叔几人对安夫人的态度，只有惋惜，没有心痛和仇恨。所以，我想他们并不知道安夫人也是他们其中一员。”夏炎说着自己的猜测。
他们没有再去探寻秦卫的秘密，他们知道，这是秦皇最后一道防线，他也不会愿意有太多人知道。
“左相的事，你查得怎么样？”夏炎没有再提安夫人，他知道，白儿对她的感情很深，他不想让她陷入难过。
说到这个，沈燕归皱了皱眉：“我九岁那年，无意中在后宫中听到了王语梦在跟王钦的儿子王全一聊天，说她偷听到了她娘要对语娴姐姐不利。可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很着急。”
“所以你就相信了？”夏炎毫不掩盖自己的鄙视，被白白轻轻扯扯，他才转过头不说了。
沈燕归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当时应该是被人下套了。他也不辩解，“你怀疑左相开始，我才想到去回想当初的事。”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诚恳得向夏炎鞠了个躬：“对不起，语娴婶子的事，若不是我当年中了人家的圈套，可能她也不会遭人毒手。”
夏炎倒是没想到，他堂堂右相，又是自己的情敌，竟然这样落落大方地跟自己认错道歉，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条汉子。
他躲开了他的一拜，站起身认真的说道：“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们有心算无心，躲不开的。”
“咳咳……”白白站起来，有些无奈得说到，“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两人都看着白白宠溺地笑笑，“好！”
夏炎一转头又是嫌弃的表情看了眼沈燕归。
沈燕归好笑摇头，“你说吧！”
“事情要从左相说起。”夏炎爱怜得摸摸白白的头发，“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我被连夜送到了军营，王崇新去看了阿姐。”
“嗯！”这件事白白是知道的。
“后来，他临走时给了阿姐三个玉佩，说是给我们的见面礼。我、阿姐和小宝。”
“玉佩有问题？”
“不错，上面有寻踪香。”
沈燕归是知道这种奇异的香料的，但是他看到的记载是这种香料只有跟她一起生长的追影碟才能闻到，他倒是很意外夏炎竟然能发现。原来他是从这里开始怀疑到左相身上的。
尽管他这些年跟左相和王钦都有些不对付，但那只是政见上的，或是观念上的。在夏炎告诉他的怀疑之前，他甚至皇上，从没有怀疑过他的为人。
因为不论是他还是皇上，明里暗里查过他不少次，他猜测可能还有安王、夏叔叔他们。但是最终只是抓住了他的原配夫人虐待妾室和庶女的小辫子，没有抓住任何大的把柄。
而且，他们也一直只是以为，他有时候表现得过分些，也只是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势和地位。
却不曾想，他竟然……
白白听了寻踪香的解释，感叹这世间物种的奇妙之外，也有些疑惑，“他想跟踪你们查到什么？”
“应该和那功法有关。”夏炎抿唇到。他这次和大祭司的交手，听到了他说的一些奇怪的话。
而自己练得功法明显与别人的有所不同，恐怕这是大祭司想从爹那里得到的东西。也是左相想从娘那里得到的东西。
被夏炎这么一说，白白似乎找到了一根线，只是还不顺。
夏炎眼神飘向了沈燕归：“他当年应该是被利用了，他好心给娘通风报信，让她怀着身子带着阿姐离开左相家。其实这应该是左相刻意的安排。”
“在自己家里不好下手，所以找个由头让她离开？”白白恍然。
“嗯，所以某人是好心办坏事了。”夏炎虽然这样说，但是白白和沈燕归都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责怪之意。这让沈燕归心里反而更加愧疚。
“也就是说，左相知道你娘手上有功法，但是又碍于在自己家里不好下手，才故意布了个局。让你娘去了庄子上，然后安排了人装成强盗去洗劫了庄子。”
白白有些心惊，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阿炎他们可是他的亲外孙啊。“他后来得知你们没有死，被安王找回去了，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你们头上？”
夏炎和沈燕归点点头。
这样一来，那些其他的事就都理的顺了。白白把这条线扯起来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阿炎！”她惊呼起来。
被她这么一喊，夏炎和沈燕归也突然一震，两人都对望一眼，难道？
“夏炎！”这时帐外传来了秦二的呼声。
“秦二叔？”几人走出去，对上他有些激动颤抖的嘴唇。
“夏炎，大哥，醒了！”
“呼——”话音刚落，他们就感觉到身边扬起了一阵风。然后看到夏炎的身影已经到了斜对面的营帐前。
白白他们也赶紧跑了过去。
“阿炎！”白白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给他一些力量，“我们在外面等你。”
夏炎已经红了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然后撩起帐帘走了进去。
几人都没有跟上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夏叔叔他？”沈燕归转头轻声问白白。
白白脸上的神色也黯了下来，她只是用嘴型说了两个字：人彘！
轰——沈燕归感觉脑袋一阵嗡响！竟然，竟然是……他的手不由捏紧，白皙的手上和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406。第406章 真的回来了
夏炎走进了营帐，看到了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可能是为了要让他说出功法，所以他的耳朵和嘴巴都没有被伤到。
他就站在离床大约三尺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他不知道，他想不想他靠近。
在等了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床上的人终于是一寸寸缓缓转过了头，看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