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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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国-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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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持国公主……”苍慕勤的声音哽了哽,又道:“我又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因为只有成为了像你这样的人,才能把昏庸无能的父皇赶下龙椅,皇位,从来都是至高至强者得,我要像你一样狠毒,像你一样没人性,才能狠下决心来夺嫡!”
  苍慕勤说的慷慨激昂,叶莳的眸光闪烁着,继续往嘴里塞点心。
  苍慕勤单膝跪在叶莳身旁,抓住她的双手,强迫她看自己。
  他注视着她,终于开心且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说:“傻子,真该让你照照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傻多呆。”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像现在的你这样的人,你的人生,太失败了。”
  他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那等于纵虎归山。”
  他说:“我为你准备了点东西。”
  他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盒子出来,翡翠的颜色,通透光亮,他拧开盒子,里面有灰褐色的粉末,盒子放在了她的鼻前,他还嬉笑着用另一只手扇了扇风,让味道冲入她鼻间:“你去过父皇那,一定闻过这个味道吧?这叫浩思阑珊。没错,父皇的浩思阑珊就是我让池瑶拿去给父皇用的,浩思阑珊珍贵无比,只剩这么一丁点了。你看,我对你多好,以后每日都为你燃浩思阑珊,这样你就可以在梦中与秋白相见了。”
  苍慕勤收起盒子,喊了侍女进来,他将装有浩思阑珊的盒子递给侍女,交待道:“以后王妃入睡前,都点上这盒香料,当然,如果她白日想闻的话,你也要给王妃点上。”
  侍女接下,连连称是。
  苍慕勤给侍女递了个眼色:“去,伺候王妃洗簌,然后燃香,给她嗅品。”
  屋内只留有一盏引夜的小油灯,叶莳穿着素白的亵衣躺在床上,烛火明灭,床头不远处的莲花香炉正散着微烟,香气扑鼻间,叶莳坐起了身,望着那只香炉。
  浩思阑珊,能让人梦见人生最美好的际遇么?
  第一次在苍帝殿里闻到浩思阑珊,觉得昏昏欲睡,可这次却觉得没那么睏乏了,她起身提了茶壶过来,掀开莲花香炉的盖子,正欲往里倒水,熄灭香料,水壶已经倾斜,一滴水落了下来,微热的的莲花香炉发出“嘶”的一声,冉冉升起一道白烟。
  叶莳将茶壶放到桌子上,看着香炉。
  我人生里最美好的际遇又是什么呢?
  这是一条天路,会引导她走向最美好的过去。
  她怔忡地看着香炉,拿着盖子的手微抖,最后她盖了香炉盖子,躺在床上,阖了眼,在忐忑不安中,慢慢地睡着了。
  寻常梦中,人从来不会出声说话,做梦者却能知道他的意思,而且很少能梦到非常连贯的情节。
  梦都是一段一段的,没有衔接,在一个个场景中快速跳跃,快到想不起之前的梦是什么。
  这个梦太清晰了,清晰的就像现实一样。
  受了浩思阑珊的影响,她像是一个回到过去的飘渺无影的旁观者。
  “阿莳,这是凤洄。”叶钧和蔼地说。
  “他真漂亮,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持国公主走过去,拉住凤洄的手,凤洄明显缩了缩,她察觉到后,依然紧紧地拉着他:“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她露出如阳光般的笑容。
  睡梦中的叶莳不知不觉地蹙起了眉,画面已经转到了另一个场景。
  惊天憾雷打个不休,凤洄打着雨伞迎接她从宫外归来,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微微淋了雨,头发有些打绺,凤洄将自己的伞遮在她头顶,自己被大雨淋着。
  她推开他的伞,抱住凤洄,两人被大雨淋透:“凤洄,接下来的十年,我要让祁国成为一个强国,让百姓不再受饥贫之苦。”
  “公主,人生在世几十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会在你的背后支持你。”
  她就在凤洄的怀里,他的臂弯像一个港湾,永远会给他支持与鼓励,叶莳慢慢地抽动着肩膀,大雨混合着泪,模糊了画面。
  “秋霁哥哥,你说,你说母皇下旨,要你适婚于长姐?!”
  秋霁动了动嘴角:“是。”
  她愣了片刻,心中忽然疼的难受,可不一会,她便笑了出来:“那么,恭喜你们。”
  她竟恭喜他们?“你……”
  “秋霁哥哥。”她扬着头,笑着告诉他心中所想:“你是我的一个幻想,你英俊潇洒,温柔体贴,文武双全,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这么优秀的你呢?是阿莳不够好,也不够幸运,配不上秋霁哥哥。”
  “不,莳公主你很好!”秋霁摇摇头,如在梦中地说道:“你很好,只是人生在世,有很多事不能随着心意而行。”
  “长姐新婚丧夫,多年孤身寒苦,这也算了结林季庭将军的一个遗愿吧。”
  秋霁:“莳儿。”
  叶莳:“我也是有件事要告诉秋霁哥哥你。”
  “何事?”秋霁凝眉,心中忐忑不安。
  “前些日子父君问我,想不想去天权军。”她转过身,向小亭外挪动着脚步。秋霁看着她的背影,愣住了,他觉得他心爱的姑娘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无法再触碰到:“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军中历练学习,好好习武,如若今生还能再见,我定要向秋霁哥哥讨教功夫!”
  “莳儿!”秋霁冲了过来,将她抱住:“莳儿,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时是何种境况了。”
  叶莳觉得自己要落泪,连忙装笑:“父君说,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许我们会越走越远,也许我们再也碰不到一起去。”她转过头,踮起脚尖,在秋霁嘴角吻了吻:“我听父君说,我对你的这种感觉,叫做初恋。”
  “初恋?”秋霁重复着。
  “父君说,初恋就像南思爹爹酿的酒,看着清澈,闻着香,喝着苦,畅饮后还会晕,会哭,会发疯,会睡着。”
  秋霁:“……”
  “酒醒过后,那种苦涩的味道像是扎根在了味蕾,时不时地溜出一丝苦味儿出来,让人捉急。”
  秋霁:“……”
  “父君还说不用怕,只要有一坛更好的美酒扎根在你的味蕾上,这样就不会时常想起那苦涩的酒了,时间久了,长了,也就淡忘那苦涩的味道了。”她抿着唇笑:“秋霁哥哥,你这杯酒我已经尝过了,确实苦涩,不好喝。”
  秋霁盯着她,不知该作何答。
  她又何尝不是他的一杯苦酒呢?
  “莳儿。”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晶莹的目光。
  他唇瓣动了动,忽然俯下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两个,三个,四个,很多个,最后四片唇瓣纠缠在一起,有咸涩的液体被卷进两人的舌尖,绽放在味蕾上。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两人都记不清了,因为吻的太深情,太用力,两人的唇瓣都微微发麻。
  秋霁看着她黑嗔嗔的眸子,叹息着道:“忘了我吧。”
  叶莳点点头,最后在他的唇角吻了吻,勾出一个笑来。
  树影摇晃,他们越走越远,终将背道而驰。
  梦境中的叶莳看着他们两人,不知不觉地,自己竟流下了眼泪,画面渐渐模糊起来,游离之中,她看见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后,秋白露出了半张惨白且悲伤的脸。
  原来这一切,都被秋白看到了啊。
  他站的那么远,应该听不到什么,只能看到这些吧?明明是斩情断念的别离词,在秋白眼里,却是有情人诉说离别苦吧。
  原来误会,早就埋下了。
  军营中的光亮比不上宫里亮堂,丝丝冷风吹进来,烛火被罩在灯罩里,仍然抖动了下。
  几员将军在旁等候公主的谕令,这时秋白从外面走了进来:“公主,今日中秋,我做了月饼,蒸了河蟹,泡了壶清茶,公主尝尝看?”
  叶莳从繁忙的军务中抬起眼,扫看了下秋白手中的托盘,以及微微笑着的秋白。她以下巴指了个地方:“我正忙着,先放下吧。”
  秋白将托盘放在她旁边的桌上时,她忽而用眼角的余光扫看了下秋白的手。
  原本白皙的十指上面遍布一些紫红色的锯齿状伤痕,已经微微发肿,她的目光又扫过了那些拳头大的河蟹,河蟹被草绳捆着蒸熟,蟹壳红的发光,钳子大的离谱,糕顶盖的肥,她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正是乍冷的时节,他亲自去稻田地里抓的螃蟹,挑拣了又肥又有黄的蟹,手指肿成这付模样,估计是抓螃蟹和捆螃蟹时,被螃蟹的钳子夹得。
  这还没完,又去做月饼,和面制馅的,哪一样不上手?简直是雪上加霜。
  “下次不要再做这些事!”那些火头军都是干嘛的?交给他们做就好了,看这手指肿的!
  她的话显露出微微怒意,几名将军也抬头盯着他看。
  秋白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下去吧。”叶莳盯着他的手指,又抬眼看了看还在愣神的他,催促道:“还愣着干嘛?”
  秋白呐了片刻,却无法理解她真正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了句告退。
  众将军一看秋白退下了,有嘴馋的已经笑眯眯地对叶莳道:“公主,这螃蟹凉了就不好吃了,您不吃,就便宜了兄弟们呗?”
  叶莳看着他垂涎三尺的模样,笑了出来:“好,吃吧!”众将军立刻露出狼虎之姿,正欲冲上前来,叶莳却抬手让他们停一下。
  她从中拿了一块月饼,一个螃蟹后,挥了挥手。
  众将军一哄而上,抢夺起来,你抢我手上的,他抢他嘴里的,好好的螃蟹都被掀了盖,吸了黄,肉还没来得及细品,就已经被另一个人抢了,你争我夺上演了好半天,地上狼藉一片。大部分螃蟹在抢夺中掉落在了地上,连肉都没来得及吃,争抢之中,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洒在了地上。
  一名将军在争抢中炸了毛,于是端起一盘月饼,狠狠摔在地上:“高晨贵,你丫抢我螃蟹,我就让你吃不着月饼!”
  “驮老金,你丫活腻了!”
  于是这场抢食演变成了武斗,众将军看月饼沾了灰没法吃了,于是纷纷去了营帐外面看热闹。
  叶莳笑了笑叹道:“可算清静了。”
  她将螃蟹绳解开,仔细地吃了这只螃蟹,看着堆满了桌的军务,她又不得不一心二用,一口咬着月饼,一手执笔写字。
  忽然间,她咬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抽出来仔细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纸条。
  纸条本来极小,若不是一心二用,吃的慢,恐怕此刻已经将纸条吞了。
  纸条卷成了一卷,她放下笔,看着纸条上的字,字体极小,翩若游龙般地漂亮。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叶莳:“……”
  她将字条放在桌上,又去地上把滚了土的月饼掰开,将纸条一一收集起来,回到桌前展开,仔细地看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叶莳双手撑着下巴,眉开眼笑:“原来秋白喜欢我啊!那么,我喜欢他吗?”
  这一自问,问的叶莳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被美色所蛊惑,还是真的动了情。
  可是不管怎样,被人喜欢总是件值得欢喜的事,一高兴,叶莳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她跑出去看高晨贵和驮老金比武,后来她又与大家切磋起来,此时胜败皆是娱乐,有人拿酒助兴,叶莳饮了不少,喝时没觉如何,后劲却大的要命,最后瘫在地上,想着秋白呵呵地傻笑,往日一幕幕,尽数浮了上来。
  他奉茶,他给她洗衣,他给她掖被角,还有好多好多,数也数不清了,似有若无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害了相思。叶莳并非顽石,在秋白一次次的靠近下,叶莳渐渐发觉,她已经很少能想起秋霁了,更多的是秋白,日里夜里,黄昏里,清晨里,无时无刻,皆是他。
  酒劲儿让叶莳脚软,凤洄把叶莳拖回营帐里,伺候她入睡。
  秋白看着凤洄把叶莳接到自己营帐里,蹙起了眉,再进叶莳方才看军书的帐子里时,发现满地狼藉,茶壶水溅了一地,月饼跟河蟹也掉在地上,被人踩扁。
  秋白像见到了极其不想见的画面,转身拔腿就跑,清冷孤月下,秋白露出了个自嘲的笑。
  那场景分明是厌恶秋白准备的吃食,然后扔在了地上。
  梦境中的叶莳想出声解释,可说出口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能听见,她看着秋白失魂落魄地回了营帐,躺在床上,双眼空洞。
  而她却做不了任何事。
  “南思爹爹……”叶莳坐在房顶上,与同坐在房顶上的南思说话。
  “你很犹豫。”
  “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南思静默不语,没有接话或是询问的意思。
  南思就是这样的人,冷人冷面冷心肠,你不说他不会强求,不会询问。他唯一的情感就是忠于叶钧,因叶钧忙于军政,南思便是持国公主的半个奶爹,一招半式的没少教,对她已是极大不同。
  “我发现我做什么事都被长姐控制,她好像能未卜先知。”叶莳垂着头,十分丧气。
  “长公主不懂六爻卜算之术。”南思如实回答。
  叶莳笑了起来,摇头又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她目光眺望远处,淡声道:“你看,我要扩军,折子还没交上去,就来了旨意,说今年国库不足,南方水灾,还要存粮以备不时之需。我刚有了回京述职的意思,正打算拟折子,长姐又来了旨意,调令我到天门府监督修筑防御城墙。甚至有些还是我脑中的意念,并未向任何人表述出来,她便已经猜测到我的意向,从而制止。还有很多很多,我就不一一说了,她给我的感觉,简直跟神仙差不多了,我要做什么,她都能先一步制止住我,我现在畏首畏脚,什么都施展不开。”
  南思:“……”
  “南思爹爹,她是长姐啊,有血有肉的,怎么会是神仙呢?”
  南思眼皮动了动,语调极其平淡:“没有神,只有鬼。”
  叶莳惊了一下,急声道:“你是说,长姐是鬼?所以能未卜先知?”
  南思:“死了的人就是鬼。”
  叶莳:“……”
  “不管如何,我要放手一搏了。”她靠了过来,看着南思远眺的目光,也跟着一起遥望过去,她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南思爹爹,这次我着手去办的事十分危险,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会继续照顾我那瞎子傻屌爹爹吧?”
  南思继续没有任何表情:“南思誓死追随主人一生。”
  叶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叶莳放了心,而南思却未曾料想,这件事虽没要叶莳的命,可却将她的斗志全部打没了,她彻底变了一个人。
  谋反,政变,造反,全都是掉脑袋的事。
  叶莳将计划图收了,对坐在面前信心满满的凤洄道:“凤洄,六月二十三,三更天准,成败在此一举了!”
  “公主,凤洄一定不负所托,那无能的姐弟俩早就该退位让贤,非要公主大动干戈才肯罢休么?哼!”
  陶瓷的碰撞声让叶莳注意到了隔帐里的一个衣角,叶莳认出那是秋白的袍子,她神思一凜,捏了捏眉心,装作疲劳,没发现他,谁知凤洄眼尖手快,察觉到有人,立刻飞身出去将秋白扯了进来,踢了他的膝盖,让他跪在地上。
  凤洄动作大,滚烫的茶烫了秋白的手背,红肿了一片,立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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