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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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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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正要说话的他看到那策论上头赫然署着徐祯卿三个字,终于完全忍不住了,竟是拍案而起道:“张尚书未免太武断了,十五篇文章只看了一篇就说取,哪有这样儿戏。况且什么文辞清新,这上头的诗词都是些陈词滥调,若是这也能通过预选,岂不是人人都能留馆了!”横竖刚刚他和张升是一路对台戏唱到现在,凡是张升赞同的他都反对,凡是张升反对的他都赞同,因而他也不怕人看出他对徐祯卿有什么sī人恩怨和心结,此时这话竟说得理直气壮。见刘机一直在那一边看文章一边淡然喝茶,他就轻哼一声道:“刘学士,你怎么看?”刘机久在翰林院,乃是正【u经的文人,素来不哼不哈惯了。这会儿不防焦芳问到自己头上,他又见张升看了过来,就打了个哈哈道:“那就多看他几份墨卷再斟酌吧。”
    老晋头!
    张升和焦芳几乎同时在心里暗耳了一句,但彼此相持不下,不得不勉为其难继续取徐祯卿的诗词文章检视。这一看两三份之后,张升终于忍不住了,随手放下就说道:“不用再看了,文辞等等俱是上上之选,这人与他预选!”“前时御史还弹劾过此人德行,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此人和兴安伯世子徐勋过从甚密却是有的!”焦芳话一出口,才醒悟到自己今儿个和张升这一番意气之争好没来由,连这不该说出的话都说了出来一事到如今,他要是再不知道徐祯卿高中传胪另有缘由就是傻瓜了一可这会儿想要收回前言已不可能,他见张升面sè微变,索xìng撂下手中书卷道“也罢,张尚书既这么说,与了他预选又如何!”
    张升原是被焦芳一句话说得心里犯嘀咕,可转念一想这老小子向来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再加上会试就是他点的徐祯卿荐卷,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刘机见两人总算是统一了一回,也就松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喝了一口热茶,继续优哉游哉陪着这两位读书,直到一整天看完翰林院其他翰林们筛选出来的墨卷,三人才站起身来。
    “总共六十人预选,行文通知三月二十八东阁馆选考试吧!”今天好端端的被张升引得失态,而天气又一日日地燥热雨,焦芳只觉得窝着满肚子火,回到家中自是没有丝毫的好脸sè,在书房伺候的两个书童自然全都被他迁怒了。以整理书架失职等等痛斥了云福和另一个,他就把人都撵了出去院中罚跪,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
    徐祯卿一个苏州人,在京城中一点根基都没有,怎可能轻轻巧巧过得了那些难关,而且甚至让李荣王岳一块吃了排揎?他原本还心疑徐勋,然而今天刚刚从宫里捎带出来消恶。说是告病的李荣去斋宫伴驾去了,而这事情竟出自徐勋对萧敬的进言,想起徐勋在面前还恭谨,他立时猜疑到了其他的方向。尤其是当得知趁着自己去主持馆选,马文升抢着向皇帝上了裁汰不职官员等八大条陈,事后又去了张升府上,他立时归结到是这两人联手作祟。
    “马文升,张升……老夫难道和这升字犯冲!”
    几乎是在他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等到他厉声喝了进来,管家李安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冲了进来,满面不安地说道:“【小的奉老爷的吩咐让人死死盯着徐祯卿,在恩荣宴之后他一直在四处以文会友,赴了好几个文会。李梦阳何景明那几个对其赞叹不已,还引见了他四下里赴诗社,不到几天已经闯下了不小的名气来!因他一只手折了,人还送了个雅号独臂郎君。”
    “怕什么,若是以名气定馆选,这翰林院的庶吉士早就多得塞满京城了!”焦芳哂然一笑,冷冷地说“再说了,就算留馆又能怎样。
    三年之中会发生各种事情,指不定老夫吏部尚书之位已然到手,难道还会怵这么一个年轻后生?”“可是……”李安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可是,那几个打了徐祯卿的泼皮之前被送了顺天府,不合拖延了这些日子,今儿个顺天府突然把人定下枷号,他们在北城顺天府街大声喊冤,一个劲说是受朝中官员指使,不该就只是他们受罚。”此话一出,焦芳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然而,仿佛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李安又低声说道:“还有谣传,说是前头那些指摘徐祯卿行为不谨诸如此类罪名的,也是那位官员有心要他和当年那唐寅一样不得出头,于是支使了下头的御史上书弹劾。还有么……”
    眼见李安支支吾吾仿佛还有话没说完,焦芳终于耐不住xìng子了,厉声喝道:“还有什么一块说出来,不要一句话分成两截说!”
    “还有,李梦阳勉励徐祯卿,说是就算馆选望也没什么好沮丧的,他当初也没通过馆选,甚至还开罪过当朝寿宁侯,大不了外放出去做一任县令,好好当一个泽陂百姓的父母官,也比当一个唯唯诺诺看吏部眼sè的京官强!”
    砰一此时此刻,焦芳终于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扶手上实在是因为他之前和礼部尚书张升这对拍桌子实在是太过频繁,这会儿手心还有些红肿。他素来瞧不起李梦阳这等狂傲自负的人,可却不敢小觑了这狂人能够带来的麻烦。寿宁侯张鹤龄那样张狂的勋贵都能被李梦阳打得满地找牙,他焦芳去惹上也还不是一身sāo?
    忍了又忍,他这才一字一冉地问道:“李梦阳可知道,徐祯卿和黄中的口角?”
    “回禀老爷,徐祯卿虽是四处参加诗会,可这一茬只字未提。他只说是自己在前门书市不合被那几个泼皮伤了,还把徐勋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事情大肆宣扬,现在人人都知道要不是徐勋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徐祯卿差点决定不接骨就这么去应殿试。李梦阳和徐祯卿相交之后,也骂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可竟是没理论徐祯卿和徐勋的交情。”“怪不得李梦阳和王守仁断交的事情沸沸扬扬,可最后却亲自上了王家去赔礼,敢情这个疯子如今终于幡然醒悟要前程了!该死,真该死!”骂过之后,焦芳心中更是倏然浮上了一个念头。到底是徐勋,还是马文升张升?徐祯卿是徐勋救的,很可能是这小子不忿他威逼利yòu,于是出了这恶心人的招数。可顺天府不是徐勋这暴发户能轻易插上手的,徐祯卿对外人也并未提过和焦黄中的那起口角,想来是顾忌他焦芳在吏部的权势。既如此,更有可能是有人利用此子向他发难……
    “还有”李安话音刚落,见焦芳那目光倏然看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喷火似的,他慌忙低头说道“少爷之前带回来的那位狄罗柯先生说,他想见一见老爷。若是老爷没工夫,就转告他的一句话。他说…老爷您消息灵通,真的就打听清楚了当日金陵那桩大案的始末?
    他那会儿正好经过金陵,可以给您讲讲那些奇人奇事……”
    “告诉他我没那功夫!”焦芳不耐烦地打断了李安的话,旋即就吩咐道“如今外头这般谣言遍地,你看好了他不许外出。”
    然而,才只次日,焦芳早朝后一回吏部视事,就从一个心腹皂隶口中得知了又一桩让他惊怒交加的勾当。
    他和张升在翰林院的那番争执,竟是不知怎的在这千步廊左右五府六部等诸多部院衙门中疯传了开来,连他拍桌子的模样都被人模仿着当成了笑话!而他打听来打听去,竟是张升酒酣之际对人说他焦芳粗鲁不文,也不知道当年翰林是怎么来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焦芳真的倒了……
    徐祯卿尽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寻常官员可以不把这个刚刚高中二甲传胪的年轻人放在心上,大佬们却不得不考虑皇帝是如何注意到了这么一个人殿试的荐卷之中,皇帝突然亲自调了卷子上去,看过之后击节赞赏点了传胪,这是只有身为殿试读卷官的大佬们方才心中有数的事。因而,由他的事倏忽间lù出了一个引子,继而矛头竟全都指向了焦芳,甚至张升也推bō助澜,等消息传到内阁三老耳中时,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刘健谢迁素来与焦芳不和,眼见人成为众矢之的自然乐见其成,谢迁还sī底下骂了一句活该,而李东阳却是心中别有一番计较。
    他和焦芳乃是科场同年,虽算不上交情很近,但同年之间互相照应却在所难免。而据他所知,作为同年的刘大夏也对马文升年过耋耄却仍死占着位子不腾地方颇为恼火。要说起来,天顺八年甲申那一科可以算得上人才济济,死了的傅瀚,还有他、刘大夏、阅圭、戴珊、焦芳…这要是傅瀚还在,而焦芳补上马文升的位子,七卿之中竟是占去了五席,内阁加部院十人之中则占据了六人,至于北监祭酒谢锋和南京兵部尚书王轼等等就更不用说了。
    同年之间总有些同气连枝,他在刘健谢迁面前从来都附和对焦芳的不齿态度,可sī底下和焦芳还是颇有些往来,连刘大夏也是如此。至于焦芳针对马文升却次次捎带上戴珊,却是因为戴珊为人执拗,常常不顾同年之情。
    于是,当作为次辅的他从司礼监转来的那堆奏疏当中,翻翻拣拣拿到了一份请逐礼部左shì郎焦芳疏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果然是来了!
    徐祯卿在大造声势的同时,绝口不提自己和焦黄中的口角,可徐勋却悄悄在那几个泼皮那里用了些手段,他们哪里吃得住枷号的苦头,为子松刑自然在顺天府衙门口大声喊冤,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得了朝中某位官员公子的唆使,这才一时糊涂作案。
    于是,贡院街上那座酒楼之中的事情很快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尽管谁去问徐祯卿他都三缄其口,可科道言官们逮着机会是根本不管有没有实证的,直接参了就说,因而,就如同先头徐勋成为众矢之的一般,雪片一般弹劾焦芳的奏折也就堆在了通政司,随即从通政司转到了司礼监,又从司礼监转到了内阁。
    作为一个有分量的大臣,焦芳可比徐勋受人重视多了,甚至有几个交好的御史或给事中联名上书,上头从不职到刁滑jiān佞,总之骂什么的都有。一贯以回护司属著称的马文升这次却只是象征xìng地辩解了两句,就告了病在家,一时间焦芳又要管着吏部一摊子,又要分心去和张升扯皮馆选,还得应付层出不穷嗖嗖乱飞的小刀,哪怕他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等到了三月末,礼部吏部翰林院馆选最终得出的三十人大名单公布,他独木难支抗不过张升和刘机,徐祯卿赫然身在其列,焦芳一气之下索xìng撂了挑子在家里歇着,一时jī愤之下,他甚至提笔就是一份请求致仕的折子。只捏着这么一份之前也上过一次的东西,他的脸sè却异常复杂。
    从焦黄中意外鼻榜到现在他遭群起而攻,这和他先头虽倒马受挫,却回报不菲的结果相差太远了!
    “老爷,狄举人求见。”“不见!”本不耐烦的焦芳脱口喝了一声,但每隔多久,外头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老大人如今既有辣手之事,何妨听听晚生的一己之见?虽未必能用,兴许却能令老大人耳目一新?老大人在明而敌方在暗,情势愈发凶险,莫非老大人就打算一直这么被动抵挡下去?”焦芳原是震怒,可听到一句敌暗我明,他不禁心头一动,沉吟良久就吩咐了人进来。待到人进得屋子深深一躬身,他微微领首示意对方坐下,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和大郎相交已有一段时日,我把你留下,想来你也知道其中缘由。只你人在我府中,知道什么凶险?”“老大人此言差矣,若不是凶险,府中上下人等在您面前虽小心翼翼,但转过身后却往往言笑不忌,现如今却几乎是连走路都要踮起脚来。况且,焦兄连日苦闷,也常有到我这儿诉苦的,所以晚生自然知道一二。”狄罗这些天被人扣着动弹不得,今日好容易说动焦黄中帮忙让他得以进入焦芳书房,自然深悉趁热打铁的要旨,紧跟着就说道“老大人不觉得,从徐祯卿受伤到如今您遭人弹劾,一环扣一环,仿佛是弈棋一般步步紧逼么?”
    一环扣一环?
    焦芳一心只想着那些赶尽杀绝的大佬,以及他们麾下冲锋陷阵的御史,此时细细一想这狄罗的话,他不免品出了几分滋味来。沉吟片刻,他就哂然笑道:“照你这么说,徐祯卿出言辱了大郎,之后自己又被人殴断了手,这一切也是有人设计?”“晚生也只是随便猜猜,这些朝廷大事,晚生一个区区举人哪里能知道这许多,只不过此等可能大得很。说句不好听的,焦公子今科会试文章做得huā团锦簇一般,又曾经得了皇上赐书,按理来说不该落榜,这落榜之事倘若有什么猫腻,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说不好了。”
    焦芳只把后头这一系列勾当当成了有人推bō助澜,可想想李荣和王岳才碰了一个徐祯卿就灰头土脸,而前头会试阅卷时贡院街前的那赌戏主使,至今仍是没个结果,他的面sè顿时变得异常凝重。思来想去,他不禁觉得身前这中年举人有些才智,当即就抬起头问道:“那你说,老夫如今应该如何应对?”“老大人在宫中可有相识的人?”狄罗问过一句后,见焦芳的脸sè有些僵了,消息灵通的他立时明白宫里那位司礼监秉笔只怕有些麻烦,当即就低下头恭谨地说“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但倘若不行,大人不妨退而求其次。此时致仕虽是以退为进,可若是皇上心气不好,难免弄巧成拙。听焦公子说马大人告病在家,老大人独立操持,今天也告了病,可终究有赌气之嫌,不若带病在吏部勉励操持。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是借病躲事的尚书,一个却是带兵操持病倒衙中,两厢一比较”
    “那自然高下立判!”焦芳一时眼睛大亮,有心想要赞赏几句,可想想此人底细尚未mō过,却不能过分信任,于是轻描淡写地说道“矢郎果然还有几分眼力,你倒是不错。既然你今科没考,索xìng就留在我家里和大郎搭个伴,一同读书应考。、,
    “多谢老矢人!”
    狄罗立时深深一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有了这句话,他就不是被焦芳软禁在焦府,而是真正的客人,之后要再进言等等就容易多了。只临走之际,他又轻声说道:“老大人若是有意,晚生和太医院的刘院判有些交情,可以从中牵个线。,…
    “哦?”本待屏退人的焦芳立时心里又是一动,忙开口问道“刘文泰是医官,你却是举人,你二人哪来的交情?”
    “好教老大人得知,晚生祖籍河南,但客居江西上饶,所以刘文泰和晚生乃是半个同乡。”当走出书房时,想起集芳脸上从最初的冷淡到之后的客气,再到最后的和蔼可亲,狄罗面上虽不表lù,但心中着实鄙薄这等变脸的本领。
    眼见刚刚还在院子里踱步的焦黄中倏然望了过来,继而快步迎上,他就lù出了自信的笑脸来。
    “狄兄,这事情……”“我可是向你打过包票的,哪里会不作数?老大人那里已经消气了,接下来必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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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林庶吉士的名单公布的时候,同时圣命定下负责教导的两位资深翰林官却是非同小可竟是今科会试主考太常寺卿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元祯和翰林院掌院学士刘机。这会试的师生之分再加上三年留馆的师生之分,谁都羡慕张元祯这座主一下子多出了三十个最最铁杆的弟子,一时间关注倒焦之战结果的人倒是有些松劲了。于是,当焦芳论朝会还是部议等等全都若其事地参加,这bō涛汹涌的奏折攻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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