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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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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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连志,自己人,又是队长五服内的亲戚,当个团员队员说不出什么酸话。

    卢秀贞不管平时怎么样,一个南蛮子的由来就让人心里舒服不起来,队长一说底下马上嗡嗡地就议论开了。尤其是崔姓、王姓几家有跟马连志差不多大小孩的声音最大。

    “小南蛮当团员凭什么?”

    “就是啊!我家刚子干活多强亮,哪次农活不是干的最多,要选也是我们啊!”

    “女娃子也能当团员?那我家芬也行啊!平时能顶一个壮劳力了!”

    “就是,队长啊!不选庄里娃子怎么给南蛮子搞去了。”

    马振东吧嗒吧嗒抽着烟,看了一圈没有吱声。

    卢秀贞想,这事要是还让队长出面,以后谁看到她备不住都得挤兑两句。

    “乡亲们,听我说两句行么?”

    “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弄上团员的,是不是走关系了?”已经有人开始揣测。

    “老乡!我呢发展成团员一开始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

    “咦唏!你晓得还不赶紧推掉啊!”底下又轰一声炸开窝。

    卢秀贞笑笑:“是啊!我年纪轻轻,又来这日子不长,支部为什么发展我呢?这个问题我仔细想了想总算搞清楚了。乡亲们知道当上团员都要达到什么标准么?”

    生产队围着的人都面面相觑。

    “我来说一说吧!想加入团支部第一条就是坚持党的政策方针,要有较高的思想觉悟和政治水平。我是按照毛主席语录上面的每一条来约束自己、要求自己的。我来到农村首先就已经响应了我们国家的号召,以前我在兵团,条件要比我们庄子里强许多,选择来到这,就是相信贴近农民群众才是更大的天地。我这个人能力不管有多少,但我有这样的愿望和精神,我想我就是一个对人民和我们这个集体有益的人;”

    “第二条简单点说就是要有文化功底,对政治知识要有学习能力,语言组织能力、表达能力,这都有要求,我想我是达标的;”

    讲到这条时大家都彻底安静下来了,马振东也扬了扬嘴角。

    “第三条就是要求人品要端正、身家清白、办事公道、要求进步。我是红/五/类子女,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是知青,至于我平时的工作大家也能看见处世为人,我写入团申请书就是要求上进的表现这更是不容置喙;”

    “最后一条要了解团员的心理,熟悉团支部工作的特点,掌握工作方法,平时要协调团员之间、团员和支部、公社、生产队的关系。以上这几条我都能做到,那么乡亲们听完觉得组织给我这个机会应不应该呢?”

    底下的队员有的瞠目结舌:“咦唏,南蛮子太会说话了,讲不过你。”

    有的努力回忆几条标准,想找出卢秀贞不合格的地方。

    还有的竟然去问马连志的娘:“哎,南蛮讲的你家志娃真的能做到?”

    一阵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人再瞎咋呼。

    马振东敲敲旱烟头:“散了吧!志娃和小卢以后每个月就去支部参加两次会议,也是我们马康庄的光荣,说明积极要求上进嘛!想要入团先看看自己够不够上条件,发展团员每年都有,够不上的自己去学习!”

    陈绮菲上来挽住卢秀贞的胳膊,偷偷掐一下,竖了个大拇哥。秀贞抿嘴笑笑:“一会儿收拾完晚饭来我这吧!”

    “那是,你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了,明天和尚说要去隔壁县看柳西四朵金花,噶梁他们说一块然后正好在集里逛逛,咱们去么?”

    “行,去看看,总是听人提起,还没见过真人呢!”

    ——————————————————————————————————————————

    四朵金花是几个月前下放到柳西的,四个长的漂亮又能歌善舞的姑娘一来到生产队,就与老乡处的很好,而且闲暇义务演出给乡民看,并教会一些当地大姑娘唱“革命样板戏”、跳“忠字舞”,一时间声名鹊起,连公社大队干部都听过她们的名字。

    到了柳西,找到给四朵金花腾出的牛棚,大家主动寒暄起来,我们的慕名而来让她们很高兴。仔细一打量就能看出这几个人迥然于农民的城市气质,和尚好像看上了她们中一个叫杨桂芳的,正在和人家搭话,坐了半小时喝了一杯水后,因为还要去赶集,约好了时常来往就告辞了。

    马店这边的集是逢双日就有的,从庄里走一个小时就到了,也就是一条马路的两边摆着老百姓出产的粮食、蔬菜和一些农副产品,整个集走五分钟就能走到头,只有一家破败小饭馆。

    噶梁他们就说去县里的大集,趟河过去的话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大家都没意见,就卷起裤腿过去了。到了县里离公社不远的集市,显见就是热闹不少,除了常见的,有卖家畜的、卖自家做的糕点的,饭馆也干净些,还有个杂货店里面摆着些农具、种子、少量的日用品,角落里放着几卷布,邮局也在不远处。

    高建晟这个享受派最先提议改善下伙食,大家伙就坐下来,大多点的都是辣糊汤之类的,再搭点干货也就解决了。

    之后高建晟去县里找他的同学,其他人则分散开来各买所需,卢秀贞和陈绮菲一块,买了点糕点、调料和草纸。

    说起草纸真是不得不提一下,当地人上完厕所是用一种旮旯石头蹭沟子(屁股),有时知青就近去他们的茅厕上完厕所用草纸,老乡就会说:“上海知青的屁股镶金哟!”听认识的另一个大队的知青说,有些小孩还会对女知青拍手唱:“上海女学生,围着月/经/带”,这肯定是大人闲聊被孩子听到的。当地妇女都是用布套塞点烂棉花垫着,脏了就洗洗布套换点棉花,有的穷的连棉花都是反复用。

    又从一个婆婆那里买了些鸡蛋打掩护,然后就去邮电代办所(邮局)问问有没有新的邮票。

    “看不出来你还集邮啊!”

    “你要是有闲钱也买点吧!时间越长越升值啊!相信我,绝对不会浪费钱的。”不好说的太明,只能希望阿菲能够存点。

    “好吧!那我以后也买,不过我大概买不了一版。”

    “没事的,四联票或者两连张也行,按照顺序收好了。”卢秀贞决定以后都要不断提醒她记住集邮这件事,如果持续买下去,这也算是第一次借着自己的金手指帮助改善朋友生活了,值得纪念!

    多年以后,陈绮菲的一套T46特种邮票在春季邮品拍卖会上拍出了个好价位,让已近知天命年纪的她唏嘘不已!

 第7章 人穷志短

    深秋十月、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棉花要人工采摘、水稻要脱杆脱壳、玉米要掰好、秸秆要收割、红芋也要起出来,这些都是关乎农民口粮和生存的大问题,六月大雨时全庄的人可是都跑去盖麦垛的,这时不会有人偷懒耍滑。

    所有的队员包括队长和记分员这时都得下场忙活。卢秀贞在打麦场负责脱壳,那边老乡用脱粒机脱好麦子运过来直接铺好,她这边就拿木锹将混在一起的麦壳和麦子一锹一锹铲起来,向空中扬去,有风时最佳,轻轻的麦壳就会随风扬走,麦粒就沉在了底下,然后装在袋子里全部入仓,这活干一天下来,包管你明早起床手都抬不起来。

    黄爱敏和陈绮菲正穿着长袖戴着草帽拿个毛巾搭着脸掰棒子,虽说十月已经不是很热了,但这么捂着一会儿脸就蒸的血红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好过被玉米叶子划破了,要是再出点汗趟过伤口,那滋味可是蛰的生疼。

    剩下的知青有的在刨红芋,有的在磨面,有的在圈粪。

    磨面的人早上4点起来就得先去牲畜棚里牵驴、套磨,蒙上驴的眼睛,不断的往磨孔里放头天浸泡好的粮食。黄豆、玉米、麦粒都得这么磨。磨麦粒要用篾箩把碾出来的面不停地筛,过滤出来的麦粒渣滓要多磨几遍,遍数越多,磨出来的面颜色越黑,一般白的面都是做面条的,黑一些的蒸馒头(馍),最深的拿去做粑粑。这么辛苦半天也就能磨出一斗,剩下的麸子留出来运去喂牲畜。

    看着渐渐堆满的各种粮食,人人胸口涌出收获的喜悦!还有什么能比辛勤劳动后满载的谷仓更美的风景!

    等这些农活都差不多,土地也得施肥养一养,趁着不忙就得按户分粮食了。

    队长在旁边报着名字,那边噶梁他们帮着称斤拿两,除了粮食还有柴火,有高粱杆、黄豆杆什么的,卢秀贞自然拿着领粮簿记录着,领走一个,就在刚记录的地方让领取人签名或者摁手印。这时气氛是最好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别人打趣也都不大当回事,忙活到了收工也就各自归置回去了。

    卢秀贞直接去了王富贵家里,王富贵60多岁,是庄子里难得的一个手艺匠,他的草编不但美观而且结实,有时也会去集里摆摆摊,平时庄子里谁家编个草帽、草鞋什么也都找他。他曾经给卢秀贞的葡萄糖瓶子(输液瓶)编过一个带把的小兜,除了没有染颜色外看起来跟后世那种针织钩编出来的一样精致。今天来就是找他帮忙编一个戴盖的背篓和一个深口的提篮,这样以后从外面带什么回庄上或者从庄子里带东西出去人家也就看不清楚都有什么了。

    讲好拿的日子留下一块钱,走到门口就碰到了王叔的老伴,娘家姓邓,卢秀贞管她叫邓婶,邓婶特别热情要留饭,秀贞当然不可能留下,王叔家里孩子多,柴火粮食都不算特别宽裕,好在家里人都比较勤劳日子也算红火。

    “邓婶,别跟我客气了,我回去还得整理下今天的领粮簿呢!上次你给我纳的鞋底就怪麻烦了,你要这样我以后不敢登门啦!”

    “这有什么,穿得好邓婶还给做。”听到别人夸她,邓婶可满意了,哎哟!这大城市来的姑娘就是斯文!

    “行啊!对了给您两盒火柴!”这时候的火柴是生产队按照每户每月五盒发的,定价是2分钱,人口少当然划算,一般家庭男主人都是要抽烟的,人口一多五盒根本不够用,卢秀贞做饭锁着门时都是用打火机,所以攒下来不少。

    “秀贞啊!过年婶做打糕给你,要来拿啊!回头让小霞去找你,也多学习学习文化。”

    出了王叔家,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间,烟囱里炊烟袅袅,牛羊的叫声和狗叫隐隐约约,一派农家安和的气息,深吸一口气能感到整个身心都非常的满足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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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到了冬天,基本大家都闲了,这段时间高建晟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又去了县城。

    噶梁他们也经常往隔县跑,和尚正在猛追杨桂芳,虽没有挑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过杨桂芳目前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施军也明确对冯老师表现出了好感,不过冯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情感比较迟钝或者是在逃避,反正卢秀贞看着冯老师只是把施军当学生看,而且他们现在都知道冯老师之前是结过婚的,只是这个年代文艺界受冲击是最大的,所以他妻子下放前跟他离婚了。

    黄爱敏则一如既往的任劳任怨。

    陈绮菲正在老韩家的草房炕上帮忙做马甲,卢秀贞从夏天开始就收集一些牲畜的毛,像鸡鸭鹅尤其脖子上的绒毛和羊身上掉下来的毛,拿水洗了多遍,又蒸过暴晒过,现在已经一点邪味都没了,在马甲上事先缝出一块块像田字格那样的小夹缝,最后把毛均匀的塞进去缝好就成。弄了那么久,毛也就够做两件马甲,正好父母一人一件,打定主意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拆两件羽绒服,把羽绒混在毛里,那样更暖和。

    年底最激动的时刻到来了,那就是算工分发钱。老乡都顶着寒风一大早来到了队里的办公室,真是挡不住的风情!

    卢秀贞来到马康庄9个月,头一个月是拿粮票换粮食,后头8个月除了雨雪天和去公社开会基本没有休息过,有1000多的工分,她吃的用的都不多,扣掉柴火、粮食、火柴什么的到手的现金有几十块。

    “大家安静下,墙上贴着的表格上面写的很清楚,每一种粮食下面对应的是你们一年领走的数量折合的总价,一年挣了多少也都在前面列着了,还有一项就是你扣完以后剩下的工分数,最后一项就是你的工分数乘了一个工的钱后应该领到手的数额,大家看下没问题了就来排队领钱。”卢秀贞已经拿好纸笔坐着,旁边坐着的是公社下来的会计,他发钱然后老乡在卢秀贞这里签名摁手印。

    “哎哟!活不了啦!俺们家肯定是算错了!”

    “对,肯定是小丫头算错了,俺们家往年虽然也倒欠队里的,可也没这么多啊!”几个大老娘们嘴里嚎着就在那闹。

    抬眼看去就是庄里条件不好的,基本上扣完粮油款就没剩的了,倒欠那个是周合家,他们家孩子多年龄小,劳力也就是他们两口子外加一个公公,所以日子过得很紧。今年比往年欠的多那也是因为卢秀贞没来之前他们家老公公大病过一场,后来出工也就是断断续续地,所以才显得比往年欠的还多点。

    拿出明细,让有异议的人过来看,周合家的倒是过来了,可能打着之前几个月是崔同勇做的帐就想蒙混过关,卢秀贞直接另外拿出那三个月的小册子,上面清清楚楚还有周合的手印,周合家的脸上挂不住再加上忧心日子,那是真哭得悲悲切切了,剩下那几个无理取闹的也让家里的男人给拖走了。

    卢秀贞心理说不出的悲哀,都是穷给闹的,干得再多也是这点工分这点钱,就算去做点糊口买卖,在安徽这个可以说是最穷、最愚昧的淮北,市场又在哪里呢!

    对着这个平时就是哪里飘香气都要凑上去闻一下的农村妇女,卢秀贞说不出半点指责的话。

    自己没有过过周合家那样的日子,没有资格对她的行为进行指责。但凡日子有一点能够过得下去,就算是没有文化的农村人也不愿意活的这样没脸没皮。

 第8章 现世安稳

    腊月里的集市年味非常的浓,人头攒动,一年到头,再穷过年也得有鱼有肉包饺子。这边那边的都在吆喝,大都是以物易物,五斤黄豆换一斤油,一斤黄豆换两斤豆腐,八斤山芋干换一斤粉丝……

    油、米、面卢秀贞是不缺的,待会回去路上偷渡些出来,过年陈绮菲是不回去的,得留点东西让她过个肥年,要么直接让她住进自己的小屋。

    肉摊上难得挤满了人,部位好点的,尤其是肥肉多的那下手的海了去了,这年头杂碎和猪蹄农村人买的人非常少,觉得还是大肥肉实在,这可是乐坏了卢秀贞。

    在上海猪蹄属于特殊营养品,得了重病、急需补身的人都得凭借医院开的证明才能买上一个!而这边猪爪才2毛钱一个!不由异想天开,这要是有条件把几个县猪蹄包圆了,趁着年节倒腾到上海,可是要大发一笔了!怪不得哪怕到了新世纪,倒爷这个行当还是这么的吃香~

    卖老母鸡的4毛/斤,一只一般2…3斤,统共才1元钱左右。

    说到老母鸡又想起在上海时的配额,因为过年才计划配给每户一只冻鸡,一斤花生和一斤冰蛋①,想吃点什么真的没处买,在农村却完全不存在这种问题。

    还有河鲜,夏天的时候卢秀贞曾在马店的集上遇见一个小孩拿个铁丝插着个老鳖在卖,一斤多重才3毛钱,立马买下存进空间,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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