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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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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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似情毫不逊色,身法轻灵地避过,向陆藉推掌而出。
  他手上并无兵器,周梨也从未见他拿过什么兵器,那种东西即便要哥舒似情去拿,他大概也觉得多余得很。
  周梨见他双手纠缠,每一动时便像泥鳅一样眼花缭乱,心想这掌法好快。
  江重雪也微讶,思忖着道:“这是……含沙射影掌。”
  周梨没听过,但觉这名字还挺有趣。
  江重雪说:“这是昔年哥舒府的绝技之一。”
  周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哥舒府是否都以掌法为主,这套掌法比之化雪手如何?”
  “不能比,”江重雪道:“哥舒府的确是以掌法为主,你看哥舒似情和陈妖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使掌的。当年他们家的弟子掌上功夫都十分了得,哥舒府的掌功有不下几十套,据说还是分门别类的,其中有以柔为主的掌法,称为柔派,比如这含沙射影掌,也有以刚为主的掌法,称为铁派,比如化雪手,含沙射影掌若和化雪手比,化雪手还是比它强上百倍的,传闻哥舒府百年来极少有人练成过化雪手,哥舒曼是其中之一,”他转过头,“也就是你外公。”
  周梨点点头,目光随着交战的那两人移动:“你说他们谁会赢。”
  她其实很少见哥舒似情动手,与谢天枢的不算,谢天枢实力太强,凌驾于哥舒似情几倍之上,所以他们交手永远是谢天枢在相让于哥舒似情。
  江重雪看了一会儿,说:“据说哥舒府的人,大多是女子学柔派掌法,而男子学铁派掌法,不过哥舒似情和陈妖倒是倒过来了。”
  陈妖一双软铁手套,一看就知道学的是铁派掌法,她的掌功刚猛有力,很有劲道。而哥舒似情就阴柔多了,他双掌如鱼如水,如风如云。
  江重雪心里其实早对周梨的问题有了答案,但不愿说出来,只是哼了哼。
  陆藉出剑是很轻灵,但自始至终,他都不敢太过贴近哥舒似情身边。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怕中毒,哥舒似情的毒无所不在。
  他心底有畏惧,任白鹤剑法再轻灵,也不免为其掣肘。
  江重雪微微感慨,陆藉的剑法与陆奇风是完全不能比,如果此刻哥舒似情对阵的是陆奇风,那么败的那个一定是哥舒似情。
  但现在陆藉完全被哥舒似情压制了,他一边怕中毒,一边又惊惧与哥舒似情的含沙射影掌如此精湛,他从未见过这种掌法。
  心绪混乱之际,剑法露出一个破绽,被哥舒似情准确捕捉到,一掌击中陆藉胸膛。
  陆蕴叫了一声大哥,想去看看陆藉伤得如何,但柳家父子不允许他动。
  哥舒似情幽柔地把手收了回来,他没有用毒,只以这套掌法将陆藉击败,极细的声音一贯地上扬:“这套含沙射影掌就送给你和你弟弟,很适合你们。”
  他骂人不带脏字,陆藉受了伤,跄踉着站起来,愤怒的瞪着他。
  看到陆蕴又被牵制着,他擦掉唇边的血,轻轻喘口气:“天玄门和求醉城原来已经沆瀣一气了么,柳门主,听闻你极懂礼数,你作为前辈,如此对待一个后辈,这就是你的待人之道吗?”


第90章 道士
  周梨扬起眉毛; 她都要为陆藉的不要脸而惊讶了; 到底是谁先不懂礼数了。
  难怪陆蕴性格这么歪,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柳明轩纵是再好的脾气; 也不由微怒:“陈秀秀如今是我天玄门的人,陆贤侄在言语上如此侮辱我天玄门的人,是否应该先向秀秀道歉?不错; 我是前辈; 正因是前辈,晚辈有错,我更要为其指正; 以免他将来错上加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即便是陆藉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陆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在求醉城时,柳长烟就曾让他向陈妖道歉; 现在柳明轩又让他向陈妖道歉,这天玄门姓柳的他是越来越讨厌了。
  他道:“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她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还少么。”
  他身体不能动; 只能扭头,冲身边那群前来声讨陈妖的人大喊:“你们怎么不说话!她是怎么对你们的; 都说出来啊!”
  突然,先前那名少年大概是终于缓过气来了; 跳出来道:“我说!陈妖,你敢与我当面对质吗!”
  陈妖有什么不敢的,天塌下来她都敢一脚把天踢回去; 笑道:“你说的是你那位被我‘折磨’过的哥哥吗?”
  “你,”他指住陈妖,“你还说不认识他,果然是在撒谎。”
  “我何必撒谎?我对你哥哥的名字的确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我记起你说他被我折磨得断手断脚,我便有些印象了,”陈妖淡漠地道:“几年前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来我碧水宫非要逼我与他比武,说什么我为害武林,要将我铲除。那人高高瘦瘦,使的一把赤色剑鞘的剑,是吗?”
  少年抖了下身体,“这、这就是我大哥,没错,就是我大哥。”
  “原来他还有你这么个弟弟,”陈妖忽然冷漠地笑起来,“那就更该死了,早知道我当初便该杀了他。”
  少年眼睛都红了,“你说什么!”
  陈妖道:“难道我说错了,你哥哥非要与我比武,他根本不是我对手,我只想给他一个教训,便打断了他一只手。可惜你哥哥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提着一只断手还要来找我,第二次与他动手时,他自己不慎摔下一处低谷,摔断了腿。”
  “是你害他的!”那少年激动起来,“我大哥为人正直,他是为了给天下武林除害才去碧水宫的!”
  “是么,”陈妖仰天笑了几声,“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天下武林,我看你哥哥不过就是想在江湖上扬名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他既有你这么个弟弟在,就该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连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弟弟都不珍惜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陈妖句句是往那少年心口上撒盐,少年眼中的红凝固成了血,猛扑向陈妖。
  陈妖一掌抽在他脸上,他被软铁手套上的倒刺刮破了面容,痛得在地上哀嚎了一声,脸上多了许多血痕。
  陈妖一点情绪都未勾起,极其冷漠地看着他。
  众人见她出手狠辣,都压低了声音骂她。
  陈妖任他们去骂,尽量不动声色。
  换了从前,凭她的脾气,早就对这些人不客气了。
  但她现在顾着柳长烟,不想让他难做人。
  她把手掌举起来,一一指过那些人:“你们还有谁要找我对质的,尽可站出来,今日我陈秀秀在此与你们算清,省得日后你们再把我说成是个为害武林的大魔头。”
  面前那些人的低语慢慢消失了,好几张面孔都变得极其晦涩。
  陈妖勾笑的嘴角愈发清冷。
  天天妖女妖女地叫她,仿佛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了。
  天下人,无数张嘴,她虽未被那些人的兵器所伤,却早已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沾了一身的臭味。
  陈妖把手慢慢放下,正要转身,忽听一人走出来道:“陈宫主既如此说,那我便要找陈宫主辨一辨是非曲直。”
  她凝眉,看到一人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出来。
  这人做道士打扮,手上提了根拂尘,面容有些阴郁。
  此人方才一直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陈妖也算见过不少高手,一看此人便知他非等闲之辈。
  那人开口道:“陈宫主可还记得一个道号叫做无忧的道士,那人是我师弟。”
  无忧道士。陈妖仔细低眉思索了片刻,眼睛有什么一闪而逝,轻轻抬起头。
  那道士说:“看来你是记得了。”
  陈妖点头:“不错,我记得。”
  他道:“陈宫主没有否认,那很好。”
  陈妖道:“我为什么要否认,我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否认。”
  “那么,陈宫主对我师弟做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吗?”他面色越来越阴郁了,手上的拂尘执得很紧。
  陈妖道:“我斩断了他那只惯拿拂尘的手,把他丢出了我碧水宫。”
  陆蕴趁机附和,大骂她心狠手辣。
  陈妖无动于衷,“这位道长,那你可知道你师弟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那道士点头,“当年江湖上发生一宗血案,有个名闻天下的侠义之辈惨死,当时他身上的伤口是掌伤,极像碧水宫的掌法,线索直指碧水宫是杀人凶手,因而我师弟受人之托,去碧水宫查明真相。”
  “然后你师弟便来到了我碧水宫,”陈妖轻轻地接了下去,声音平平地叙述道:“他向我言明是为查案而来,请求我给他几日时间,容他在碧水宫地界上四处行走,收集线索,他说,若查得碧水宫不是凶手,他一定会向我道歉,并且立刻离开。我见他言语之间恪守礼仪,看上去十分清正,故答应了他。”
  道士见她没有撒谎,极轻地点了下头,“之后我师弟在你碧水宫地界待了五天,没有找到证据,便向陈宫主道了歉,离开了碧水宫。”
  “他是走了,不过走了没半天,就在那天半夜又偷偷折了回来,”陈妖道:“就是在那天晚上,他杀了我碧水宫一名弟子,又追杀另一名弟子,直到被我发现,便斩断了他的手,将他丢出了碧水宫。”
  “是,所以我师弟便在那天失血过多而死。”他幽冷地说出结局。
  陈妖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他,“那是他咎由自取,难道我碧水宫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只有他的命才金贵不成,他既杀了人,就该偿命。”
  那道士道:“若我师弟杀的那名碧水宫弟子,就是他此去碧水宫要查的凶手呢。”
  陈妖眸色变了变,笑了一声,“不会,我在斩断他的手之前,就问他为何要杀我弟子,他只叫了一句邪魔外道,举剑便要来杀我,所以我才还手。”
  道士说:“因为他当时已经看不见了,神智也有些不清,他把陈宫主当成了他正在追的凶手,所以才那样做。”
  “可笑,”陈妖道:“你方才还说他杀的那名弟子就是凶手,怎么现在又成了他在追凶手。”
  他道破真相:“因为凶手不止一人。是两人,而这两人,皆是你碧水宫的弟子。我师弟杀了一个,正要杀第二个。”
  陈妖眸光深沉地看着他。
  这人思路清晰说话明白,除了在说及自己师弟之死时略微露出悲痛之情外,看上去很冷静也很坚定。
  “当年我师弟离开碧水宫后,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他当即折返碧水宫。那时已是深夜,他不想惊动陈宫主,便率先去找那名弟子对质,如果是他误会了,他便离开。但找到这名弟子后,他却发现,这人的确就是凶手。逼问之下,这名弟子说出是自己和另一名弟子一起杀的人,我师弟便想擒他去见陈宫主,他自然不肯,便与我师弟动起手来,我师弟杀了此人,却不想还有另一名碧水宫弟子一直在窗外偷听,那人正是另一名凶手。那名弟子趁我师弟不备洒了毒粉弄瞎了他的双眼,我师弟因为看不见,又中了毒,故整个人显得癫狂,遇到陈宫主后,一时无法说清缘由,便被陈宫主斩断了手,因此而死。”
  陈妖道:“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当时没在碧水宫,却说得仿佛身临其境一样,道长,恕我直言,你总该拿出证据来。”
  这人道:“不错,我是没看见,不过有人看见了,这些都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陈妖脱口便问:“谁?”
  “就是当年毒瞎我师弟,被我师弟追杀的那名碧水宫弟子。”
  “你,”陈妖捏紧了鞭子,“你抓了碧水宫的弟子?”
  那人低声道:“许是天意注定,两月前,我在街上遇到几名碧水宫弟子,其中一人身上竟挂着我师弟的玉佩,我尾随着他们,找到一个机会逼问与他,他便向我承认了一切,他就是当年那个弄瞎我师弟的人。那玉佩也是我师弟死后,他从我师弟身上偷来的。如今这人就在我道观之中,陈宫主不信的话,可以到我观中亲自去看一看。”
  他突然一抬头,冷冷逼视陈妖,“我并未伤他性命,就是要留着他来告诉你,你杀错了人,我师弟是无辜的。”


第91章 断掌
  碧水宫弟子大多使的是掌法与剑; 当年哥舒府颓败之后; 哥舒似情与陈妖便领余下的一众门人分别建立了求醉城与碧水宫,尤其是铁派弟子; 多是跟着陈妖。
  所以碧水宫内习掌法者基本与陈妖一样,都是学的铁派掌法。
  哥舒府的掌法独树一帜,很容易认出来; 所以当年那宗血案; 死者身上的掌伤,的确极像碧水宫的掌法。
  再者,无忧道长为人清正; 众所周知,他如果要为难碧水宫,没必要在一开始入碧水宫时如此恪守礼节,而后面又突然一反常性; 疯了般地在碧水宫内杀人。
  他如果真的是个伪君子,要故意为难碧水宫,也该暗中进行; 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那岂非愚蠢得很。
  陈妖将这人说的话暗暗思考清楚; 几条线索一合,便知这人没有说谎。
  况且看他坚定的神色; 他所说的那名碧水宫弟子应该也的确是在他家道观之中。
  人证物证俱在,的确不容抵赖。
  江重雪看到陈妖的神色未变,只是眼神微黯。
  他其实非常理解陈妖。
  也许当年的确是陈妖做错了; 她杀错了人。
  但他相信当时陈妖是为了那句“邪魔外道”而怒火中烧的。
  陈妖方才叙说的时候特意提到这四个字,说明她一直都记着当时的情形。
  江北门派被人叫了多少年的邪魔外道,其中不乏真正做恶者,但也有一些,只因行事作风古怪了点,掌门性情隐僻了点,就被人传为邪魔外道。
  天下人历来是容不得与自己不一样的人或物存在,在世人眼中,反其道而行者,必为妖邪。
  碧水宫也是如此。
  其实在这些前来声讨陈妖的人来,许多都是自己先惹上的碧水宫,碧水宫才予以反击。
  久而久之,陈妖便也厌倦了去反驳,反正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这些欲加之罪。
  听多了这样“邪魔外道”的声音,见惯了这些伪君子的面孔,在当年无忧道长发疯一样追杀碧水宫弟子之时,她便以为这人也不过和那些人并无区别,故冷漠地斩断了他的手,把他丢出了碧水宫。
  当年金刀堂也一直被人叫邪魔外道,不过,金刀堂历代掌门的所作所为,被人叫一声邪魔外道倒也受得起。
  江重雪嘴角露出讽刺,不过,某些名门正派也不见得比金刀堂好上多少,也就是大恶人与伪君子的区别而已。
  陆蕴见陈妖不反驳了,赶紧火上浇油:“你怎么不喊自己无辜了?你杀错了人难道不该为他偿命吗?”
  他说完这两句,看柳家父子都在望着陈妖,他把手臂一甩,挣脱了他们两的束缚,兔子般地跑到陆藉身边。
  看到陆藉嘴边有血,背脊微佝,想必内伤不轻,他愈发不能冷静。
  大哥岂是能被人随意伤害的,他一怒之下,把手里的弓一扬,捻箭搭弦,一支箭嗖地破空朝陈妖射去。
  第一箭被柳长烟挡下了,第二箭又被陈妖挥掌甩落。
  陆蕴气愤地跺脚:“天玄门还要不要脸了?杀了人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代价?我碧水宫这些年,门下弟子在外被名门正派欺辱地难道还少吗?我去找谁要代价?”陈妖横眉冷对,须臾,她静了一静,望向那名道长,“你特意来告诉我,我杀错了人,好,我信你。我的确杀错了人。”
  那道长一直紧执着拂尘的手终于松懈下来,但阴郁的表情仍是未变,只多了一点释然的意味。
  在陆蕴信口嚷嚷要把陈妖如何如何之前,他先道:“那么,陈宫主预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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