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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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女-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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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王洛尧的问话,中年汉子再次点头:“不是!”
  “好!”王洛尧负起手,对厅外的来喜道,“把他带下去,好生看好,一会儿我带到衙门里去审问!来人,将李姨娘押进来!”
  这话一出,厅内再次炸开锅,高氏更是嗖地立起身,不明所以,李姨娘虽是她的对头,但总之是她的人,李姨娘做了什么?跟安园大火有何关联?
  想着,她不由再次朝秦氏望去,秦氏死撑着,不在脸上表现出多余的神情,但高氏一向算是比较了解她的,所以,高氏暗下隐隐已是猜出一些来。
  片刻后,髻散钗乱的李姨娘被两个粗壮婆子押了进素园来,以这种方式带她来,显然已是当众认定她是有罪之身了。
  李姨娘未进厅,就开始挣扎,叫喊:“大夫人,大夫人,您可要替妾做主啊,这两个婆子胆大妄为,竟然以下犯上!大夫人——”
  她一边挣扎,一边被两个婆子架进厅堂来,口里兀自说个不停:“放开我,你们想要干什么,大夫人呢,我要见大夫人!”
  到了厅里,显然被厅内这场面唬了一跳,李姨娘不及抬头,先是一眼瞅见地上的火油罐,眼神便一缩,继而朝堂上看去,刹那间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这才意识到她为何会被这么着带过来。
  不过李姨娘也非泛类,反应却是快得狠,尖声就叫道:“二位祖宗——”接着她就双手合十,念经一般,“啊,真是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二位祖宗瑞体安康!”
  毕氏看不得她这副做作样,一直没开腔的她这会沉声喝止:“你给我住嘴!”
  被毕氏这一喝,李姨娘吓得腿一软,差些就要跪地上,不过下一瞬毕氏就让她跪下了。
  李姨娘知道东窗事发,浑身发抖,嘴唇打哆嗦:“老祖宗……”畏缩的眼神斜斜地朝秦氏的方位扫了一眼,但却不敢朝其身上看去,她是晓得秦氏的性子,这个时候,若是实在赖不过去,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将秦氏撇干净,由她自己一人承担,这样,两个儿子将来还能有个指望,要是将秦氏一并拖下水,她的孩子就只能落到高氏的手中,他们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了。
  李姨娘这么一思索,遂铁下一颗心,决定先行抵赖,要是局势无可挽回了再一口认下罪行吧,反正闹出这样的事,以她一个姨娘的身份,横竖逃不过一死,与其惹来秦氏愤恨,不如卖她一个人情,如此,她还能记着自己一个人情,善待自己两个孩子。
  王弘坤看毕氏这个态势,预料不妙,却难以确定李姨娘究竟犯了什么事,可当着众人如此不给李姨娘体面,他多少有些不乐,便起身对毕氏请个情:“老祖宗,李姨娘好歹岁数不轻了,您多少给她留些脸面……”
  “你也给我住口!”刚才在审讯中年汉子时,毕氏顾着他是一个外人,且仅仅是个贩油的,遂一直忍着,这时看到李姨娘,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在场儿孙,也不管素日姿态,恨恨地握着拐杖砸了下地面,冷冷斥了王弘坤一句,紧接着以拐指着李姨娘,“真是下作东西,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平时不尽孝不尽贤便也罢了,反过来竟然嫌我们老两口活得久了,想一把火烧死我们!我就算养条狗也比你强!”
  毕氏说到这里,嗓子因为说得急呛了一口气,苏苏赶忙上前帮着她将气儿抚顺。
  王弘坤一听这话,脸登时就绿了,却还是不敢相信毕氏的指责,扭头看着王洛尧,刚才嫡长子当众审问了那个火油贩子,是不是他还要接着审李姨娘呢……
  另一厢高氏暗下则是无尽的快意,李姨娘让她憋屈这么多年,早知她不是善类,却不想她竟是如此胆逆,只是……以她这能耐,她敢吗?
  高氏悄悄想着,目光便不由扫向秦氏,见秦氏眼帘半阖,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她缓缓收回视线,然后亦是聚到王洛尧的身上,亲生儿子当着他爹面替她定罪李姨娘,这一幕在她看来,实在是解恨。
  李姨娘听到毕氏当众这么一段话说下来,知道她自己东窗事发,她吓得浑身哆嗦,想朝秦氏那里探看她什么情况,却又不敢朝她那里望,秦氏的性她素来知晓,像这种时候自是能将她撇多远就撇多远,是以,她的目光只在王业秋的肩头顿了瞬间便抽回,跪着朝前爬了两步:“老祖宗,冤枉啊,老祖宗,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
  “哼!”毕氏气哼一声,再次以拐指向李姨娘,“事到如此,你竟还敢抵赖?你难道没有看到昨夜从安园里抬出的那些尸骨吗?”
  李姨娘闻此,嘴唇跟着就死灰一般,但毕氏的话还在说下去:“呵!若非我们老两口眼睛还好使,只怕昨晚就死你们的手上了!”
  “你们?”厅里有人听出毕氏话中的前后矛盾,不禁疑惑地嘀咕了一句,“难道她还有同伙?”
  这是三房老爷王浩秋的声音,苏苏见他次数不多,然辨出他的声音还是能够的。
  听到这里,苏苏以为老祖宗终于要牵出秦氏了,李姨娘不过是个走狗,秦氏才是真正的谋划者,置办她的罪行理该不比李姨娘来得轻些。
  可毕氏目光仍盯着李姨娘,并没有移向秦氏:“我们既能事先安排好那些,你的行动自然尽在我们眼中,你还有狡赖什么?尧儿,你将她速速押入大牢,迫她尽快供出同伙!凭她一人弄不来那罐火油!”
  闻言,已经做好最坏准备的李姨娘竟是暗送一口气,也就是秦氏还没有被揪出,她的两个儿子这下有指望了,就算高氏想对他们不利,想来秦氏念着这她份情,会插手护着她一双儿子的。
  但那厢苏苏不妥了:这是何道理?难道秦氏非得得李姨娘供出来才揪她出来吗?刚才油贩子不是已经指认她了?实在不行,由自己站出来指证她好了,何必这么费周折非得审问两人,自他们口中捞人呢?万一生变怎么办?上次微香湖一事便是,潘欣瑜两个贴身丫环,那两个重要线索,可不就是在押往大牢的路上突出变故的么?
  苏苏暗道不妙,不知道老祖宗还有王洛尧三人在唱哪出戏,她这里快跟不上戏本了!
  不行,这次她着在费了不少功夫,且又操了恁多心思才将秦氏一手策划的阴谋捣破,然眼下这又算什么?
  王洛尧那厢在这时却是上前一步,对着毕氏和王元案躬身应了一声,然后转头面向李姨娘。
  眼看王洛尧就要唤人将李姨娘押走,苏苏急了,她不顾在场众等长辈,自毕氏身侧前移一步,正要叫住王洛尧,这一瞬间,变故发生了……
  只见原本跪地上的李姨娘嗖地爬起身,两只胳膊奋头朝身后甩去,费尽全身的力量朝门槛一侧的粗壮门柱狠狠撞去。
  厅里明明坐了一屋子的人,但就是没有人及时反应过来,将她拦住,王弘坤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前穿过而未及做任何反应,除了王洛尧。
  这屋子里谁都可以推脱来不及,惟王洛尧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苏苏曾亲眼看过他的身手,当年苏贝被高昊阳和高氏逼得撞柱时,那会苏贝离柱子的距离比这个近多了,且王洛尧站位也远多了,但他就是那么迅速,那么及时地赶到,将苏贝拦下。
  可今日今时,一来他同李姨娘站位离得最近,二来李姨娘奔向门柱耗时也稍长一点,然王洛尧就是负手立在原地,连手都没有伸出半寸。
  苏苏瞅着他冷漠的面容,隐隐猜到了什么,或许李姨娘这么死了是最干净利落的,这么死了,也是王洛尧和老祖宗真正想要的结果。
  而至于秦氏……他们三人是不会让大家知道她是李姨娘背后的主谋。
  是啊!秦氏是什么人,她是卫国侯世子夫人,她怎么可能背上谋害卫国侯夫妇的罪名呢?那样一样,卫国侯府岂不成了天大笑话?
  苏苏一张脸瞬间苍白了下来,别人瞅见,以为她这是看到血腥的一幕而生出的生理反应。
  王洛尧瞥见她这里的反应,目光送了一抹关切来,苏苏转眸,当作没有看见。
  果然有如当初她预想的那样,若叫此事被王洛尧知道,最后的结果定然是秦氏安稳无恙,为了侯府的大局和脸面!所以,她才一直不愿告知王洛尧,预单独干一票,只是终还是被安容告了密。
  她这些日子做得一切,竟是一下子变得毫无意义。
  不甘心地长叹一口气,苏苏摇摇头,怔愣看着府役将断了气的李姨娘抬出门槛。
  却在这时,毕氏重新发话:“玉人——”
  苏苏缩紧肩脊,她知道毕氏口中的“玉人”是秦氏的闺名。(糯。 米 。小 说。论。坛)

☆、第196章 素心斋

  
  苏苏听到老祖宗唤了秦氏的名字,而非平日的“大夫人”、“秦氏”等等,不晓得毕氏只是打算提点提点秦氏便罢,还是怎么着,不过她脚下一滞,预备等毕氏说完再作定度。
  秦氏听到毕氏这一声判断不出任何情绪的唤名,阖在眼帘下的眼珠陡地一缩,她微侧过身,双手交握腹前,面向毕氏,低应一声:“是!”
  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刚才当着她的面撞柱而亡的李姨娘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已将拐杖搁在一边的毕氏没有看向她,而是一颗一颗盘转腕间的菩提串,冷声续道:“李姨娘是你园里的人,平日也多由你管教,她闹出这样的事,你也难辞其咎,即日起,你搬到素心斋去住!”
  此言一出,万年不变表情的秦氏豁地睁开眼睛,目中登时就有两道精光射出,苏苏愣是被她这神情唬了一跳:“娘——素娥闹出这等事,我虽未尽管教之责,但您老这么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
  闻此,毕氏亦是两眼一瞪,严颜厉色地扫向秦氏,并不曾给她任何回应。
  秦氏脸色难看至极,没敢再吭声。
  这个时候,不管是秦氏的丈夫王业秋还是李姨娘的丈夫王弘坤,皆没有出言,便是李姨娘那般撞死,王弘坤也仅是眉尖皱了两皱。
  厅内陷入奇异的静默,每个人都在琢磨老祖宗将秦氏关进素心斋究竟为何意?
  李姨娘作孽,秦氏固然失职,可也不至被关进素心斋吧!
  苏苏此际却是心下了然,悄悄间退回原地,好歹想明白他们老两口的用心,虽然知道秦氏罪孽不清,但却不能将她公之于众,只因她头上世子夫人一衔事关整个卫国侯府的声誉和名望。
  哎,低叹一声,苏苏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刚刚毕氏那一瞪,想必就是在提醒秦氏吧!
  虽然仍跟以前一样,半垂着眼睛,但秦氏这时整个人似被蜕掉了一层光华,整个人都黯淡下来。
  毕氏扭过头对向高氏,抬了抬下巴:“洛簟说起来不小了,不过总归还定没嫁人,你平时多看着点儿,过些日子给她寻门亲事,翻过年给她嫁了吧!”
  苏苏朝高氏瞅去,无疑,李姨娘之死,最大受益者便是高氏了,此时,毕氏又将李姨娘一直养在身边的女儿交给她来张罗亲事,这实在是相当抬举了她。
  想到王洛簟,苏苏心下不无可惜,芳龄十四的姑娘家,正是谈婚论嫁之时,却在此际她的亲娘闹出这等祸事。
  毕氏之所以将她的亲事放手高氏,也因为不管高氏背后下不下黑手,王洛簟都不可能定到好亲事。李姨娘谋害老祖宗的事,就算侯府有心隐瞒,可昨日那场火实在太轰烈,想来外面定已纷纷扬扬,而李姨娘又碰巧这个节骨眼上撞柱自尽,谁不会联想?
  一旦李姨娘的事传开,王洛簟注定嫁不到好人家去,如此一来,由谁出面给她张罗亲事,结果都一样了!
  “都回去罢!”一直不吭声的王元案临了起身,这么叹了一句,没有过多的叮嘱,没有多余的强调,在座都是深谙侯门事务的人,此事当怎么做,个个都很清楚,就算猜到秦氏是李姨娘背后的主使,却没有人敢议论,起码这会儿没人敢议论。
  众人离散,只有王业秋坐在椅中未动,待人清后,也不顾厅里还有王洛尧和苏苏一对小夫妇,他步到厅央,双膝一跪,低头痛声泣道:“儿子不孝!”
  王元案摆摆手:“你也回去吧,素心斋一应都是现成,你赶紧让秦氏搬过去罢,你心里做个准备,三年五年她是别想出来了!”
  王业秋没有讨价还价,沉沉点了一头,退出厅去。
  李姨娘自尽,秦氏被关素心斋,她二人得此下场,苏苏倒也不算失望,只是对这样的方式颇有些不大适应。
  王洛尧瞥了一眼苏苏,见她面上一松,不禁稍稍扬了扬眉,苏苏觑见,扭开脸不去看他。
  王洛尧眨了眨眼,对王元案道:“太公,曦园一时半会还完工不了,您看搬至哪一处园子去合适?”
  闻言,王元案扫了一眼厅内,又瞄了下东西两屋的门,苏苏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看中了素园,想留在素园住,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赶忙给王洛尧递眼神去。
  王洛尧明明眼尾扫到苏苏的示意,然他双眸只一径盯住王元案,对苏苏的眼神权当未见。
  苏苏正着紧得要命,不料王元案接下来的一句话,直让她咬舌的心都有:“要是曦园那边的工程结束后,还余有时间,不若把这里也一并扩建一下,你们小两口将来是要扛家的,我瞧这素园有点小气了些!”
  王洛尧斜瞄一眼面容发窘的苏苏,躬身应道:“若是时间来得及,我会处理的!”
  “嗯,你跟我到前院来一趟!”王元案负着手踱出门厅,王洛尧紧随其后。
  苏苏立到门槛处目送他二人离去,便回到里头陪着毕氏:“老祖宗,您昨晚一宿没睡,一大早又这么费神,不如到里间暂歇一会儿吧!”
  毕氏确是乏累得厉害,听苏苏这么一说,点点头:“扶我过去吧!”
  待服侍毕氏睡下,刚才一直同下人避到西厢去的何妈妈拉住苏苏的手回得厅间,纵然在侯府混了几十年,多少血雨腥风见识过,然这会儿,她仍然心有余悸,且又感激涕零:“大少奶奶,您真是慈悲为怀,连我们这些下人都考虑周到!”
  外人以为昨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局是老祖宗两口所设,她和后罩院那十一个奴仆却是对其中玄机心知肚明的,若非苏苏提前暗中将她们引来素园,只怕眼下早已化作灰烬。
  想到昨夜苏苏找到她时的那番情景,何妈妈深觉万幸,虽然她跟在毕氏身边许多年,一直是毕氏的心腹,但她亦深知主仆之别。
  在侯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里,主子间勾心斗角,往往会致身边奴仆成为替死鬼,奴婢在主子眼里便如草芥。
  安园的一场大火便是秦氏为争权而走的一招冒险棋,她为了致死侯老夫妇,全然不顾她们这些一并住在安园的奴仆下人,秦氏这样的才是何妈妈常见的主子,然像苏苏这样的却是不多见,会为了她们这些奴仆的性命,宁愿冒着计划被识破的风险,而特地费心从外面找来尸骨来掩人耳目。
  不止何妈妈有此想法,昨晚被苏苏所救的另十一个奴仆皆对苏苏心怀救命之恩。
  苏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也不是讲求众生平等,她只是一惯以来就觉得不管贵贱,生命都是无价的,不能因为一己之私,随便要人性命!既然她有那个能力让这些无关之人免于一死,何不出手一救呢?
  “何妈妈客气了,你们能依照我的指示行事,可见对我这个大少奶奶是相当支持的!”苏苏谦虚道。
  “大少奶奶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老婢的地方尽管开口,若力所能及,老婢一定竭尽所能!”何妈妈这话确是发处真心,不管是出于报恩,还是出于看到苏苏今后在侯府的地位,她都愿意帮助苏苏。
  苏苏闻此,抿唇一笑,多一人相助岂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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