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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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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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麻喇提醒:“格格,回宫晚了,大福晋一定会问。”
  大玉儿淡淡地说:“我贪玩多坐一会儿,也不稀奇。”
  她走向齐齐格,将人从暖炕上搀扶起来,齐齐格伏在她怀中,哭得伤心欲绝,大玉儿轻轻安抚她的背脊,什么也没说,毕竟要说的话,堂姐早就听厌了。
  整整一个时辰,哭泣的人才缓缓平静,早已哭得气若游丝毫无力气,齐齐格瘫在大玉儿的怀里,就着她的手,将温暖的奶茶喝了几口。
  “我陪着你,若是天晚了,我今晚就不走了。”大玉儿温柔地笑着,“反正大汗不在家,多尔衮也不在家,姑姑不会骂我。”
  齐齐格惨惨一笑:“姑姑若是骂你,便是我的过错,一会儿太阳落山前,你就走吧。再者,你能放得下三个孩子吗?”
  大玉儿说:“你答应我不再哭,我就走。”
  齐齐格眼中又凝聚泪水,哽咽道:“眼泪,怕是早就流尽了。”她喘了口气,继续道,“姑姑问我这次多尔衮回来,我们有没有好好亲…热一番,我借口说多尔衮太累了,我舍不得他辛苦。其实到底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最清楚,玉儿,大汗每次回来,会不会想你,会不会要你?”
  大玉儿双颊泛红,赧然道:“要的……”
  “可不是吗,是个男人,离家久了,都会想自家媳妇,可多尔衮他……他待我好,疼我怜我,可他为什么不碰我?”齐齐格凄凉地笑着,忽然双眸放光,激动地问,“玉儿,你说多尔衮会不会在外面另有了女人?”


第012 就能天天在一起

  “你别胡思乱想,多尔衮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哪有闲心和别的女人纠缠……”大玉儿尽可能地劝慰眼前人,可她一向不擅长嘴上功夫,能说的翻来翻去,也就这几句。
  齐齐格的情绪很不稳定,但也抵不过精疲力竭,这么闹一场,终究是撑不住,最后倒在大玉儿的怀里昏睡过去。
  婢女们合力将福晋抬到炕上,大玉儿又守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回宫去。
  马车上,大玉儿一言不发,还沉浸在齐齐格崩溃的情绪中。
  谁能想象,这位盛京城里最体面骄傲的福晋,背过人去,是这样的辛酸。
  妯娌之间,常常笑话齐齐格不过是表面风光,可她从不在人前露出任何破绽,永远那么骄傲高贵,却原来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格格,奴婢为您抿一抿头发吧,一会儿大福晋瞧见问您,您一慌说不上来,大福晋就该察觉了。”
  苏麻喇上前来,跪在大玉儿身边,细心地为她将发髻拢好,一面忍不住叹息:“十四福晋这模样,奴婢真是几辈子也想象不出来,疯了似的。”
  “今天多铎福晋有了身孕,人人都能生,偏她不行,她心里实在撑不住了。”大玉儿很心疼,眼圈儿也红了,“她分明什么道理都懂,还劝我不要委屈自己,不要把自己当生孩子的工具,可一转身,什么都忘了……”
  “格格?”
  “苏麻喇,其实听话挺好的。”大玉儿苦笑,“糊涂一些,傻一些,看见的当做没看见,知道的当做不知道,能自在很多是不是?齐齐格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苏麻喇却问:“可是格格,您到底,要听谁的话?”
  一语戳中大玉儿的心事,她不自然地挤出笑容,避开了苏麻喇的目光。
  这日回到宫中,哲哲因身体不自在,无暇在乎外头的事,没有细问大玉儿什么,她也乐得松口气。
  如是直到年节里,才又见到了齐齐格,她依然体面高贵,端着妯娌中头一份骄傲,见了大玉儿也从容大方,那日的事只字不提,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光飞逝,二月头上,二贝勒代善府里摆宴,大玉儿带着雅图和阿图代替哲哲前去,与女眷们在后院相聚。
  众人正高兴时,宫里的人匆匆闯来,说是大汗带兵经过盛京,在城外停留一晚,宣召侧福晋去大营相见。
  大玉儿的心突突直跳,妯娌们嬉笑着推她:“大汗想你了,还不快去。”
  她傻傻地说:“我先回去回过大福晋。”
  却被二嫂直接推出门,送上马车,笑盈盈地说:“雅图和阿图我看着,大福晋那儿我去回话,你赶紧走吧,别叫大汗久等。”
  苏麻喇是唯一跟着的人,马车一路飞驰去往城外,见格格又激动又紧张,她揉搓着大玉儿的胳膊说:“您怕什么,是去见大汗,又不是见别的人。”
  “是啊,我紧张什么……都那么多年了。”大玉儿自嘲,可对着苏麻喇,她无须隐瞒,小声道,“可是这么多年,聚少离多,凑起来的日子,大概还不足一年光景,其实每次见他,我都特别紧张,也特别高兴。你别笑我……”
  “格格喜欢大汗,大汗也疼格格,将来不再打仗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苏麻喇笑道,“一定有那一天的。”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到了大营外,尼满带着人将侧福晋引入大帐,可是大帐里却不见皇太极的身影。
  大玉儿四下瞧了瞧,心里不安,转身要出去找,恰见棉帘掀起,皇太极巍巍然闯进来,她几乎撞上丈夫的胸膛。
  “去哪儿?”皇太极笑问。
  “没见到你……”大玉儿仰着脑袋,一张被寒风吹红的脸,越发透出娇美的红晕,她眸子里溢出甜甜的笑意,是见到丈夫的欣喜,“想去外头找你。”


第013 想你了

  “从宫里来的?”皇太极拉着大玉儿的手,到了火炉旁,由着她为自己解下铠甲,听说是从代善府中来,蹙眉道,“往后类似的聚会,你不必前去。”
  “是。”大玉儿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皇太极则道:“前线将士们风餐露宿,你们在盛京喝酒作乐,叫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大玉儿温婉含笑:“你别生气,往后我会提醒大福晋,敦促女眷们谨慎些。”
  皇太极笑道:“不生气,也不是怪你,不过是说说心里的话。”
  他盘腿坐在榻上,指了指桌上的茶,大玉儿便立时为他送到嘴边,皇太极笑道:“在马背上颠簸时,想着家里有你这般体贴,什么辛苦也值得了。”
  大玉儿笑盈盈:“只是你不答应带着我,不然去哪里我都跟着,好照顾你。”
  皇太极将她搂过,闻着发丝间的清香,禁不住在粉嫩的面颊亲了几口,怀里的人那样娇柔可爱,他问:“玉儿,想我吗?”
  大玉儿颔首:“想,我总是问大福晋你几时回来,大福晋都被我问烦了。大汗,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说。”
  皇太极惬意地朝后躺下,怀里的人顺势就枕在他臂弯里,他慵懒地说:“要往鸭绿江走,怕是年末才回来,就想路过盛京停一停,来看看你。”
  大玉儿娇然笑:“怎么能是专为了我,你说哄人的话,也不先编排好。”
  皇太极嗔道:“就你聪明?”
  大玉儿起身来,扯过棉被盖在皇太极身上,他的丈夫眼下发青,昨夜兴许就没睡,很叫人心疼。
  其实嘴上说不信,她心里头还是愿意相信,丈夫是特特为了看她一眼而赶回盛京,但这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能对人说。
  “哲哲身子可好?”皇太极问。
  大玉儿应道:“虽然总是懒懒的,大夫说不妨碍,福晋夏末时生,那会儿大汗能回来吗?”
  皇太极摇头,闭着眼睛说:“不知在什么地方,我尽量回来,对哲哲说不知道便是了,你笨,也说不清楚。”
  “我现在不笨了。”大玉儿咕哝,怯然抬眼看皇太极,见他微微睁开眼望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自然很快就被丈夫拉进怀里,暖暖的被窝,精…壮的胸膛,春风化雪,美人儿忘乎所以。
  那一夜,大玉儿跟着皇太极在大营度过,隔天醒来,还想与丈夫多几刻温存,可外头将士已然集结,身边的人早已离去。
  她趿着软鞋,裹着厚厚的风毛大氅,挑起棉帘一角向外张望。
  冰冷的风灌进来,听得轰隆隆马蹄声渐行渐远,而皇太极在队伍的最前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走了。
  “格格,小心吹风。”苏麻喇从外头来,将大玉儿推进门,欢喜地笑着,“大汗不让吵醒您,要您多睡会儿,您睡得可真香,外头那么吵都没醒。”
  大玉儿闷闷不乐:“你为什么不叫我,我好送送他,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见到。”
  苏麻喇笑道:“可是大汗心疼您,奴婢有什么法子。”
  见格格撅着嘴,苏麻喇便在她耳畔低语,引得大玉儿满目惊讶,问:“是真的?”
  苏麻喇傲然:“尼满告诉我的,那还能假,大汗就是想您了,特地绕回来的。”
  大玉儿身上的气息顿时明朗:“我以为他哄我的。”
  苏麻喇说:“不过还有一件事,大汗对您说了吗?格格,林丹汗死了。”


第014 吃的药比饭还多

  听闻林丹汗暴毙,大玉儿的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怔怔地看着苏麻喇,身上明朗的气息亦渐渐暗沉,但见有婢女送热水热茶来,她忙打起精神。
  之后回宫的路上,大玉儿一言不发,苏麻喇便静静地守在一旁。
  这些日子跟着格格听见各种各样的传言,她知道,大汗要纳林丹汗的遗孀。
  而那些女人中的一个甚至更多,将会与格格在内宫里平起平坐,自从叶赫那拉侧福晋去世后,大福晋之下,就只有格格一人,至于那些庶福晋们,根本不值一提。
  如是到了清宁宫,哲哲蹙眉听完大玉儿的禀告,轻声念:“林丹汗去世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汗一定另有打算,那么你们也不要到外头去声张。”
  主仆二人应诺,转身要走时,哲哲忽然问:“玉儿,大汗昨夜与你,可一切安好?”
  大玉儿心中一颤,她知道姑姑要问什么,僵硬地点头:“大汗对我很好。”
  哲哲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便吩咐:“好生回去歇息,兴许能有好消息,别跟着雅图阿图疯闹,自己的身体要多留心。”
  “是”
  无数次一模一样的对话,充斥着这些年每一夜翻云覆雨后的日子。
  在皇太极的怀里,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一离开丈夫的怀抱,她要面对的,便是最无情残酷的现实。
  她要生个儿子,生个儿子……
  这日午后,雅图和阿图被代善府上的人送回来,女眷们在清宁宫与大福晋说话,孩子们自己跑回来找额娘,进门便见额娘躺在炕上,双腿高高地搁在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垛枕头上。
  雅图常常见这样的光景,只是小小的孩子还不懂这是为什么,每回都乐呵呵地跑来学着额娘的样子,如今还多了阿图这个小跟班,姐妹俩嬉嬉闹闹十分开心。
  见小格格们学主子的模样,苏麻喇紧张地赶来,显然是怕大玉儿生气,可大玉儿好性情,纵然明白这背后的悲哀,也不愿将怨气发泄在孩子们的身上。
  她示意苏麻喇不必管,笑道:“她们不懂,就当是玩儿吧,将来该懂的时候,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苏麻喇欲言又止,只等小格格们玩腻了跑开,她才伏在炕边对格格说:“哪回,您就反抗一次大福晋,又能怎么样呢?大福晋难道还杀了您,王爷他们难道从科尔沁赶来责备您?可那样一回之后,您就解脱了,最高兴的一定也是大汗。”
  大玉儿缓缓闭上双眼,闭上眼,她就能看见科尔沁的草原,看见她的族人,看见成群结队的牛羊,看见姑姑一生的辛劳。
  她把心沉下来,一如既往地说着:“苏麻喇,听话。”
  但这一回,大玉儿的身体并没能叫哲哲如愿,两个月后仍旧毫无动静,而她产后不至的月信,也重新回来了。
  哲哲叹息那会儿许是玉儿产后不久才不得果,便命蒙汉满的大夫一起为她调理身体,记忆里整个春天,侧宫里都充斥着草药的气味,大玉儿尚未好好闻一闻春暖花开的香气,花就谢了。
  初夏时分,皇太极带兵归来,停留五日又要出发,彼时哲哲已在临盆前夕,肚子隆得很高很高,皇太极十分怜惜,一得闲就伴随左右。
  哲哲有心让他多陪伴玉儿,可皇太极却淡淡地说:“她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大玉儿自己,在换夏装时,惊愕地发现她瘦得吓人,并非去年孕中的衣衫大,而是她素日穿的裙衫,都变得肥大。
  苏麻喇心疼地说:“格格,这几个月,您吃药比吃饭还多,能不瘦吗?”


第015 反抗

  坐胎药的事,大玉儿不想提起,兀自将扣子扣好,摸了摸熨帖的缎子,对着穿衣镜微微一笑。
  因是要见皇太极,她穿了他最爱的红色,好在红色能让人看起来丰盈些,气色也好。
  门前的帘子打起,阿黛站在那里,恭敬地说:“侧福晋,大福晋请您过去。”
  苏麻喇问:“大汗还在吗?”
  阿黛笑意深深:“正是在,才请侧福晋赶紧过去。”
  从侧宫到清宁宫,大玉儿紧紧盯着姑姑屋前的门帘,仿佛透过门帘就能看见她心爱的男人,可刚走到屋檐下,门帘霍然掀起,是皇太极从里头走出来。
  许久不见的人,卸下冬日厚重的衣衫,此刻一袭玄青长褂利落潇洒,腰间玉带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材,一直以来,他都是大玉儿倾慕的模样。
  皇太极亦是上下打量面前的人,眉宇间带着几分生气,大玉儿起初还是欣喜地望着他,渐渐被威严的目光逼得低下了头,但不自觉地靠近丈夫,一步步挪到了他眼皮底下。
  “宫里没饭吃?”皇太极问,“还是身体不好,扛着不说?他们每日都和你在一起,或许不察觉,我这会儿见你,和二月里,简直是两个人。”
  大玉儿咕哝了一声,带着怯意的眼眸里,终究是藏不住的笑意,见到丈夫平安归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她心满意足,越发笑得灿烂起来。
  “还笑?”皇太极嘴上责备着,可看到这样甜的笑,到底舍不得生气,笑道,“忽然想吃几口粘食,叫他们舂些年糕,我一会儿来你屋子里吃。”
  大玉儿连连点头,见皇太极笑了,她好生高兴,只是丈夫太忙,匆匆说两句话,他就要去忙军务。
  皇太极离去,阿黛便打起帘子,请侧福晋进门。
  大玉儿光是看着她,就能想到姑姑会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一阵厌恶,不自觉地朝后退开一步,说:“大汗想吃粘食,我去给他准备,姑姑这儿若有要紧事,你再来找我。”
  苏麻喇听见这话,惊喜万分,立时跟着格格一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侧宫,主仆俩站在门后,大玉儿捧着心口,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咽喉。
  “格格!”苏麻喇神采飞扬,激动地说,“就要这样,格格,咱们慢慢来,一点一点的反抗大福晋,直到有一天大福晋再也不能强迫您束缚您。”
  大玉儿面上的红晕缓缓散去,她平静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很悲哀不是吗?她不想再提了,拉着苏麻喇的手说:“给大汗做点心,他在外头一定吃不好。”
  可是皇太极这一走,没有回来的时辰,大玉儿守着精心制作的各色点心,看着夕阳一寸寸黯然,也没见到丈夫的身影。
  与此同时,漠南广袤的草原上,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如火龙般游走在黑夜中,多尔衮坐在他的战驹上,凝视前方靠近的队伍,忽而举起手,示意他的人停下。
  “哥,窦土门福晋到了。”多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要不要我先过去看看?”
  多尔衮目色冰冷,淡淡地说:“去告诉那个女人,将她的马车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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