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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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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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格格面上有笑容,苏麻喇知道,她是发自内心地期待皇上能早日长大成人,并因此而欢喜。
  “格格,睡吧。”苏麻喇为她放下帐子,“您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玉儿抚摸着苏麻喇的手,闭上眼睛轻声道:“告诉姐姐,我想她。”
  夜色渐深,佟府上下的灯火也渐渐熄灭,偌大的宅子里,家丁护院掌着灯笼四下巡查地方火烛。
  且说佟佳氏,在辽东时乃富贾大族,当年投奔努尔哈赤靠的是金银,如今佟图赖走南闯,也建立不少功勋。而他结缘于摄政王多尔衮,还要追溯到当年鄂硕奉命留在盛京保护庄妃,为避嫌而托他进宫解围那时候。
  佟图赖早先时候在正红旗正蓝旗之间辗转,如今又入了镶白旗,虽然外头的人闲言碎语不少,但多尔衮信任他,皇太后也信任他,可谓前途无量。
  这次太后请文武大臣带着女孩儿们进宫享宴,大家都明白,是要给皇帝挑选妃子。
  七福晋说家里的门槛都被踏破,便是知道七福晋是少数几个得太后喜欢的宗亲女眷,巴望着她和岳乐的福晋,能在太后和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可玉儿只是想看看孩子们的品相,看看各府的家教,选妃还早,眼下还不是时候,那些上赶着攀皇亲的,不免都空忙一场。
  此刻,佟国纲带着家丁护院巡查到内院闺阁外,老妈子丫鬟们迎出来,佟国纲命下人继续去巡查,他独自进门来看看妹妹。
  虽说闹肚子这事儿不能怪元曦,可一问白天吃了什么,奶娘不敢隐瞒,才知道丫头嘴馋吃了那么多酸奶酪,不闹肚子才怪。
  佟夫人怪她没有分寸,明知今日有大事,也不懂得克己,都是大姑娘了,一点没涵养。
  结果在宫里晚宴没吃饱,回家也没的吃,更是在祖宗祠堂跪了两个时辰,才叫奶娘接回来。
  可佟国纲进门,却见妹妹坐在炕边大口大口吃着粘米团子,塞得一嘴巴鼓鼓囊囊,惊恐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被抓着偷吃。
  “慢些吃,别噎着,你这丫头。”佟国纲哭笑不得,走到妹妹面前说,“还以为你一定委屈得躲起来哭,这就吃上了?”
  元曦咽下口中的食物,可怜兮兮地望着哥哥:“不要告诉额娘,哥,我饿极了。”
  “哥明日带你上街吃烧鸡。”佟国纲宠爱地说,“额娘明天要去烧香还原,在庙里住两晚才回来呢。”
  元曦两眼放光,赶紧拉着哥哥坐下,兴奋地问:“哥,我能去你衙门里看看吗?”
  佟国纲也夹了一只团子来吃,摇头说:“那里不是闹着玩的,你想看哥挨阿玛的打?等哥将来也给朝廷立功,自己挣来一官半职,不再倚靠阿玛时,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元曦殷勤地给哥哥端茶,很听兄长的话,只等把乳母支开,才悄声对哥哥说:“我今天又遇见那位公子了,哥哥说的不错,他就是皇上。”
  佟国纲不免紧张起来:“你和额娘分开时遇见的?”
  元曦点头:“不过皇上没认出我,想来那天也就远远地看了眼,不认得也不奇怪。”
  佟国纲问道:“皇上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元曦把当时的情形都说了,她就压根儿连头都没抬起来,更别说向皇帝提起在京城相遇的事。
  “宫里规矩大,你做的很好。”佟国纲道,“还好没出事,没事就好。”
  元曦还有心思嬉笑:“啊呀,忘了把银子还给皇上。”
  佟国纲想了又想,谨慎地提醒妹妹:“今日那么多高官世家的千金入宫,曦儿,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元曦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大了,额娘才松口带她去宫里玩,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为什么?”
  佟国纲道:“外头都传说,是太后在为皇上挑选未来的妃子。”
  元曦怔然,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嘿嘿一笑:“哥,那我一定选不上,何况太后娘娘都没见着我。不过额娘说过,我将来一定要进宫选秀,万一我被选中了,进了宫就不能再常常见阿玛额娘了是吗,哥,我还没见过我未来的嫂嫂呢。”
  “你未来的嫂嫂,也要经过选秀,由皇上和太后指派,才会嫁到我们家来。”佟国纲揉揉妹妹的脑袋,“别担心,你这么淘气这么馋,皇上和太后看不上。至于将来不论你去了谁家,有阿玛和哥哥在,给你撑腰,不怕婆家的人欺负你。”
  小姑娘红了脸蛋,爬起来伏在哥哥的背上让他背着,撒娇道:“我不管,我要见了我的嫂嫂,等国维娶了媳妇,我才嫁人。”
  好不容易把妹妹哄下,离了内院,佟国纲便往父亲这边来,佟图赖就要睡了,披着氅衣出来,站在屋檐下不耐烦地问:“什么要紧事?”
  佟国纲很谨慎地向父亲禀告了妹妹遇见皇上的事,佟图赖问:“那又如何?”
  “阿玛,儿子一直很担心。”佟国纲道,“阿玛可曾想过,有一天多尔衮若败了,您该何去何从?如今嫉妒您的人,到时候都会踩一脚,但凡和多尔衮有关联的,只怕都没能有好下场。”
  佟图赖神情凝重,欣慰于儿子长大了能思考这么深的事,但他一直是凭本事挣到今日的显贵,如今虽是多尔衮旗下的人,可他并不依赖多尔衮,也从不巴结讨好他。
  “皇上厌恶多尔衮,必定也连带着会厌恶多尔衮的人。”佟国纲道,“今日之事虽然不能说明什么,可阿玛不能不留心。眼下摄政王虽然权势滔天,可英亲王的死,摄政王不仅仅是失去了臂膀,那几乎是斩断了半截身子,阿玛,将来的事,当真不好说。”
  佟图赖将氅衣拢紧,吩咐儿子:“踏踏实实当差,做好你的本分,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在哪儿都能抬起头说话。江山若要改,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回去吧儿子。”
  元宵一过,年里的热闹便是结束了,二月里皇帝就要送嫡母的棺椁回盛京与先帝合葬,京城上下都在忙这件事,日子转眼就过去了。
  二月初,圣驾离京,这还是福临跟着母亲入关后,头一次单独出远门。
  虽说是回老家盛京,但路远迢迢,额娘和多尔衮都不相随,他心里既兴奋,又没底。出门前一晚通宵未眠,第二天玉儿看在眼里,也没点破,只叮嘱儿子一路小心。
  相比之下,苏麻喇更担心格格,她和皇上都走了,慈宁宫里少了几双眼睛,怕就怕摄政王一事把持不住,对格格做出超乎理智的事情。
  在苏麻喇看来,格格若对多尔衮动了情,那么两情相悦的结合也罢了,可她实在捉摸不透主子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就怕主子为了皇上,连自己的身体都愿意牺牲。
  可玉儿不傻,她怎会不防备这些事,福临走后的当天夜里,她就悄悄地穿着寝衣站在窗口吹风,冻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便是鼻息沉重浑身滚烫,多尔衮担心她的身体都还来不及,绝没有心思去想非分之事。
  不过这一病,也叫玉儿后悔,万一真的一病不起,该如何是好,再不敢冒这样的险,将来总有别的法子,能守住自己的身体。
  可多尔衮这个男人,实在痴得很,玉儿卧病的那几天,他一忙完朝政就来探望自己,端茶送药,就差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一副害怕玉儿也丢下他的彷徨。
  这一日午后,玉儿一觉醒来,便见多尔衮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她在多尔衮的头发里,看见了两根白发,心里莫名地一颤,没来由的,心疼他。
  “多尔衮。”玉儿出声。


第367章 倘若当年八哥不死

  多尔衮闻声即刻醒来,捧起玉儿的手,担心地问:“可好些了?头还疼吗?”
  玉儿点头:“好些了,就是渴。”
  多尔衮立时去倒茶水,手忙脚乱的,把门外的宫女也惊动了。
  看着他欣喜又笨拙的模样,玉儿知道,多尔衮待她是真的好,若没有福临,没有皇权的对立,没有生和死的威胁,没有齐齐格……
  她摇了摇头,这世上的缘分,到底该怎么算。
  当初姐姐若年少就嫁皇太极,可能不过是变成一个普通的后宫女人,当初若是齐齐格嫁给皇太极,玉儿嫁给多尔衮,一切又会不一样。
  但这一切都没发生,所有的恩怨情仇之后,就剩下他们俩了。
  而发生过的事,即便当事的人也不在了,都永远不能被抹去,人活着,不能只为了私欲。
  喝了水,玉儿的精神更好些了,多尔衮松了口气道:“苏克萨哈送来消息,福临已经顺利抵达盛京,两日后四嫂会与先帝合葬。”
  “说来,你为何不去?”玉儿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以为你会亲自陪福临去。”
  多尔衮垂眸犹豫,片刻后道:“你别怪我,我是存心想把福临支开,和你单独待一段时间,哪怕几天也好。平日里,福临在苏麻喇在,我们终究不得亲近。”
  “齐齐格百日尚未过。”玉儿道,“多尔衮,别叫人戳你我的脊梁骨,齐齐格也会心寒。”
  多尔衮摇头:“倘若是齐齐格故去后,我与你才互相看对眼,那我才是薄情寡义。可我对你的感情二十多年了,玉儿,齐齐格活着我就对不起她,何必在她走后再假惺惺?我负了她,不能再负了你,正如你说的,你也不愿负了我。”
  倘若没有那一切的一切,世上大部分的女人都会沉溺在这样的爱恋里,偏偏大玉儿不能,也许她今世投生时,老天爷就没给她安排情爱。
  “那就听我的话,回去休息,哪怕去对面炕头上睡一觉也好。”大玉儿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你别操心。”多尔衮说着为玉儿盖好被子,“我回家去歇着,明日一定精神满满地来见你,你也赶紧好起来,趁着福临不在家,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玉儿含笑:“知道了,明日再说,如今东莪一个人在家带着多尔博,她会害怕,你早些回去才好。”
  多尔衮应了,离开慈宁宫后,先到武英殿处理一些政务。
  不久御膳房的人送来一些食物,说是太后下旨,请摄政王带回去给东莪格格,多尔衮很高兴,便兴冲冲回来,想让东莪开心。
  东莪自从母亲去世,终日郁郁寡欢,虽然学着母亲的模样,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叫多尔衮没有后顾之忧,可她没有了笑容,再也不是过去那娇滴滴爱笑爱玩的姑娘,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很心疼。
  “这是皇伯母命御膳房的人给你做的。”多尔衮道,“都是你爱吃的东西,皇伯母知道你瘦了,很心疼你。”
  看着下人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铺开,东莪冷冰冰地对婢女们说:“你们拿去吃吧,我不想吃。”
  多尔衮不禁蹙眉,耐心哄着女儿道:“身体不舒服吗,东莪,告诉阿玛,那里不舒服?”
  “心里。”东莪看着父亲,看着他每日增添的皱纹,和已经没有悲伤的双眼,难过地问,“阿玛,您已经忘记额娘了是吗?”
  多尔衮板起脸来问:“是哪个下人胡说八道?”
  东莪的神情,像极了她的母亲,她摇头道:“不是哪一个,是全天下的人都在胡说八道,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阿玛和皇伯母好上了。”
  多尔衮脸色大变,怒道:“东莪,不许胡说。”
  东莪毫不畏惧:“阿玛,我不聋也不瞎,您既然做得出来,为什么怕我问?阿玛,额娘死之前那么痛苦,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您和布木布泰好……”
  一记刺耳的重响,多尔衮的手掌从女儿娇嫩的脸蛋上挥过,瘦弱的孩子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阿玛……”东莪的脸迅速肿起来,她长这么大,父亲连大声责备都不曾有过,可今天,竟然动手打她。
  “太后的名讳,不是你该叫出口的。”多尔衮压抑震怒和心疼,遏制脑袋里乱如麻的慌乱,“东莪,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道听途说,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额娘不得安心。”
  东莪顶着红肿的脸颊走近几步,似乎不惧怕父亲再赏她一巴掌,冷笑着,眼中带着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的恨与讥讽:“阿玛,您最没有资格说这话,额娘就是被您逼死的,您和宫里那一位,都是杀人凶手。”
  “够了!”多尔衮根本无力招架女儿的咄咄逼人,她简直学得和齐齐格一模一样,更何况他心虚,他或许能从容应对全天下人,唯独躲不过女儿眼里的痛苦。
  “阿玛,别忘了您对额娘的承诺,让她成为皇后。”东莪泪如雨下,哭着质问父亲,“阿玛,您都忘了吗,忘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东莪,额娘告诉你的?”多尔衮神情严肃,“你记着,这话不能到外面说,不能对任何人说,东莪,答应我!”
  孩子哭得凄惨,弱小的拳头一下下捶在父亲的身上,哀求着他:“您不能忘了额娘,阿玛,额娘好可怜,阿玛,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这一折腾,直到日落时,家里才消停。
  冷静下来的东莪,坦白她是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谈话,想来多尔衮和齐齐格过去有时候,会在哄睡了女儿后谈论这些事,被东莪听见几句也不稀奇。
  虽然耐着性子开导,多尔衮明白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东莪的怨恨,才体会到当初玉儿被福临逼迫时有多痛苦。
  隔天再见玉儿,提起这件事,虽然不会说什么齐齐格要做皇后的话,但东莪怀疑且怨恨,避无可避。
  “我决定暂时将孩子软禁在家里,我怕她出来会闯祸。”多尔衮道,“等她再长大一些,会明白的。”
  “福临就明白了,不过多尔衮,孩子不该干涉大人的事,但既然为人父母,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玉儿温和地劝他,“你别急,东莪是聪明的孩子,她会懂的。”
  多尔衮与她互相依偎,沉沉地一叹:“玉儿,为什么,我们这么难。”
  玉儿道:“不难,只要大清安定,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就算外头说穿天去,慈宁宫里也是安宁的。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你说呢?”
  多尔衮总算露出几分笑容:“不论多么浮躁,只要见了你,我的心就定了。玉儿,赶紧好起来,外人越见不得我们好,我们越要好好的。”
  如此,又一日过去,便到了哲哲梓宫入皇陵与皇太极合葬的日子。
  多年后再回皇陵,福临已经不用再仰望阿玛的灵台香案,他长高了,长大了,高挑的个子立于高阶之上,守灵多年的尼满,在台阶下哭得老泪纵横。
  母亲特别嘱咐,要探望尼满和宝清,合葬之礼后,便在盛京皇宫的崇政殿里接见了他们。
  尼满向皇帝行大礼,哭着说皇上像极了先帝年轻的时候,英姿风发,器宇轩昂,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福临倒是很平静,对身旁的吴良辅说:“趁在这里的日子,多向尼满学学,尼满可是皇阿玛最得力信任的人。”
  之后再随宝清往内宫来,站在凤凰楼下,他自言自语:“这楼,怎么瞧着不如以前那么巍峨高耸了?”
  宝清笑道:“皇上,紫禁城那么大,而您也长高了呀。”
  福临一笑,便是要拾级而上,但是他忽然又停下了,目光盯着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台阶。
  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八哥,就是摔死在这台阶上,倘若当年八哥不死,也许他……少年天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昂首走进内宫。


第368章 愿皇上子孙满堂

  苏麻喇默默看在眼里,没有问也没有提,而福临在盛京除了祭奠先祖、下葬嫡母外,便是接见老亲王福晋或大臣,再者将盛京城里外上下都走了一遍,指点一些农耕水利。
  做的都是多尔衮交代他该做的事,又或是太后提过的事,没有游山玩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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