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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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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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日内身体如常,九弟亦好。甲三自五月计三日起病,至今虽痊愈,然十分之中,尚有一二分未尽复旧。刻下每日吃炒米粥一餐,泡冻米吃二次,乳已全无,而伊亦要吃。据医云:“此等乳最不养人,”因其夜哭甚,不能遽断乳。从胶发热烦躁,夜卧不安,食物不化,及一切诸患,此时皆已去尽,日日嬉笑好吃,现在尚服补脾之药,大约再服四五帖,本体全复,即可不药,孙妇亦感冒三天。郑小珊云:“服凉药后,须略吃安胎药。”目下亦健爽如常。
  甲三病时,孙妇曾跪许装家中观世音菩萨金身,伏求家中今年酬愿。又言四冲有寿佛祖像,祖母曾叩许装修,亦系为甲三而许,亦求今年酬谢了愿。李霖生身后事,办理颇如意,其子可于七扶梓回南,同乡各官如常。家中若有信来,望将王率五家光景写明,肃此,谨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廿九日)
  【注释】
  ①阙:通“缺”。
  【译文】
  孙儿国藩跪禀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二十九日早,接丹阁十叔的信,是正月二十八日所发。才知祖父大人于二月间身体欠佳,三月已痊愈,至今康健如常,家中老幼都平安,不胜欣幸!四弟在五月初九寄信寄物于彭山屺处,至今没有收到;大约七月可到。丹阁叔信中说:“去年楚善叔的田来卖与我家承管,其中曲折很多。”
  “添梓坪借钱三百囚十千,其实只有三百千,另外四十千,是丹阁叔因我家情况窘困。勉强代楚善叔解危,将来受累不浅,所以所代出四十千自出年冬天到现在,不敢向我家明言,不仅不敢明告祖父,就是父亲、叔父的面前,也不敢直说。
  因事前说出,则事必定不成,不成则楚善叔逼得无路,二伯祖母奉养必缺。而本房日见凋败,终无安静的日子,事后说出,则我家既然受了他的累,又受他的欺;祖父大人必定发怒,他更无辞可对,无地自容。所以把这件事写信告知孙儿。托孙儿原谅他的不得已的缘故,转享祖父大人现在家里艰难,他所代出的四十千,想必无钱可以付与他。
  八月心斋兄回湖南,孙儿在京借银几十两,付回家中,归还这笔钱,大约要腊月底可到,因心斋兄走江南回湖南的缘故。孙儿现在京城,光景渐渐窘迫。当京官的,大半东扯西支,从没有充裕的时候,也从没有受冻挨饿的时候,家里不必系挂。孙儿现在管长郡会馆的事务,公项存件,也已经无几了。
  孙儿日内身体如常,九弟也好,甲三自五月二十三起病,到现在虽然好了、但还有一两分没有复原。如今每天吃炒米粥两餐,泡冻米两次,乳已没有了,而他也要吃。据医生说“这种乳最不养人。”因为他晚上哭得厉害,不能急于断乳。从前发热烦躁,晚上睡不安稳,食物不化,种种毛病,现在都好了,天天嬉笑好吃。还吃点补脾的药,大约再吃四、五帖,全部复原,就可不吃药了。孙媳妇也感冒三天,郑小珊说:“吃凉药后,要略吃些安胎药。”眼下也健爽如常。
  甲三病时,孙媳妇曾经在家中观世菩萨金身面前跪许装修菩萨金身;请求家今年酬愿,又京西冲有寿佛神像,祖母曾经叩头答应装修,也是为甲三答应的,也要今年酬愿。李霖生身后事。办得很如意,他儿子可以七月扶梓亲自回湖南。同乡各位官员如常,家中如果有信来,望将王率五家光景写明。肃穆的禀告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道光: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禀父母·筹划归还借款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彭山屺进京,道上为雨泥所苦,又值黄河水涨,渡河时大费力,行旅衣服皆湿。惟男所寄书,渠收贮箱内,全无潮损,真可感也!到京又以腊肉莲茶送男,渠于初九日到,男到十三日请酒。二六日将四十千钱交楚。渠于十八日赁住黑巾,离城十八里,系武会试进场之地,男必去送考。
  男在京身体平安,国荃亦如常,男妇于六月廿三四感冒,服药数帖,痊愈,又服安胎药数帖。纪泽自病愈后,后又服补剂十余帖,辰下体已复原,每日行走欢呼,虽不能言,已无所不知,食粥一大碗,不食零物。仆婢皆如常。周贵已荐随陈云心回南,其人蠢而负恩。萧祥已跟别人,男见其老成,加钱呼之复来。
  男目下光景渐窘,恰有俸银接续,冬下又望外官例寄炭资。今年尚可勉强支持。至明年则更难筹划,借钱之难,京城与家乡相仿,但不勒追强逼耳。前次寄信回家,言添梓坪借项内,松轩叔兄弟代出钱四十千,可男寄银回家,完清此项,近因彭山屺项,又移徒房屋,用钱日多,恐无付银回家,男现看定屋在绳匠胡同北头路东,准于八月初六日迁居,初二日已搬一香案去,取吉日也。棉花六胡同之屋,王翰城言冬间极不吉,且言重庆下者,不宜住三面悬空之屋;故遂迁移绳匠胡同,房租每月大钱十千,收拾又须十余千。
  心斋借男银已楚,渠家中付来银五百五十两,又有各项出息。渠言尚须借银出京,不知信否?男已于七月留须,楚善叔有信寄男系四月写,备言其苦。近闻衡阳田已卖,应可勉强度日。戊戌冬所借十千二百,男曾言帮他,曾禀告叔父,未禀祖父大人,是男之罪,非渠之过。其余细微曲折,时成时否,时朋买,时独买,叔父信不甚详明,楚善叔信甚详,男不敢尽信。总之渠但兔债主追迫,即是好处,第目前无屋可住,不知何处安身?若万一老亲幼子,栖托儿所,则流离四徒,尤可怜悯!以男愚见,可仍使渠住近处,断不可住衡阳;求祖父大人代渠谋一安居,若有余铲,则佃田耕作,又求父寄信问朱尧阶,备言楚善光景之昔,与男关注之切,问渠所营产业,可佃与楚善耕否?渠若允从,则男另有信求尧阶,租谷须格外从轻。
  但中太远,至少亦须耕六十亩,方可了吃。
  尧阶寿屏,托心斋带回。严丽生在湘乡,不理公事,甫艮不饬②,声名狼籍。
  如查有真实劣绩,或有上案,不妨抄录付京,因有御史在男处查访也,但须机密。
  四弟六弟考试,不知如何?得水中喜,失不足忧,总以发愤读书为主。史宜日日看,不可间断,九弟阅《易知录》,现已看到隋朝。温经须先穷一经,一经勉后,再治他经,切不可兼营并鹜,一无所得,男谨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注释】
  ①赀:通“资”。
  ②甫艮不饬:甫:古代盛食物的方开器具。艮:古代盛食物的圆形器具。饬:整治,整顿。这里指不整理食具,以形容为官不廉洁。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彭山屺进京城,路上为雨泥所苦,又正值黄河水涨,渡河时很费力,行李衣服都湿了。只是儿子所寄的书,他收贮在箱里,一点潮损都没有,真是太感激了!到京后又以腊肉、莲子、茶叶送儿子,他在初九日到,儿子在十三日请酒。十六日将四十千钱交楚。他在十八日在黑巾租房住下,离城十八里,是武会试进场的地方,儿子一定去送考。
  儿子在京身体平安,国荃也如常。儿媳妇于六月二十三日感冒,吃药几帖后好了,又吃了几帖安胎药。纪泽自病好后,又吃了十多帖补药,现在已复原了,每天行走欢呼,虽然不能说话,已什么都知道,每天吃粥一大碗,大吃零食。仆人婢女如常。周贵已荐随陈云心回湖南,这个人又蠢又忘恩负义。萧祥已跟别人,儿子见他老成,加了钱叫他又回来了。
  儿子眼下情形渐渐窘迫,恰好有俸银接续,冬又指望外官例寄防寒费,今年还可勉强支持。到明年那更难筹划。借钱的困难,京城与家乡相仿佛,只是这里不勒索追逼罢了。前次寄信口家,说添粹坪借项内,松轩叔兄弟实在代出钱四十千,儿子可寄钱回家,还清这笔债,近来因为还彭山配的款项,又搬房屋,用钱;一天天多,恐泊难以再付钱回。儿子现在看定房子在绳匠胡北头路东,准于八月初六搬家,初二日已经搬了一个香案去,是图个吉日。棉花六条胡同的房子,王翰城说冬天很不吉利,并且说正处于庆贺气氛中的人,不宜住三面悬空的房子,所以才迁到绳匠胡同,房租每月大钱十千,收拾又要十多千。
  心斋借儿子的钱已全部还清,他家付来银子五百五十两,又有各项息钱。他说还要借钱离京,不知是不是?儿子已于七月留须。楚善叔有信给儿子,是四月写的,详细说了他的困苦。近来听说衡阳的田民卖掉,应该可以勉强度日了。戊戌冬天所借的十千二百,儿子曾说过是帮他,曾经禀告叔父,没有禀告祖父大人,是儿子的罪,不是他的过错。其余细微曲折,一时成,一时不成,一时友人买,一时又单独买,叔父信中说利润不很详细明白,楚善叔的信很详细,儿子不敢都相信。总之他但求免债主追迫,便是好处,只是目前没有屋住,不知道何处安身?如果万一老亲幼子,栖托都没有着落,则流离四徒,尤其可怜!以儿子的愚见,仍旧要他住在近处,决不可住衡阳,求祖父大人代他找一个安居之所,如果有多余的钱,那么就佃田耕作,又求父亲寄信问朱尧阶,详说楚善情形的困苦,和儿子关注的殷切,问他所经营的产业,可佃给楚善耕种否?他如果同意,那儿子另写信求尧阶,租谷要格外轻,但是路远,至少也要耕六十亩,才能生活。
  尧阶寿屏,托心斋带回,严丽生在湘乡,不理公事,作官不廉洁,声名狼藉,如果查到有他的真实劣绩,或者案子,不妨抄录付来京城,因为有御史在儿子处查访,但要机密。四弟、六弟考试,不知考得如何?得中,不足以高兴;不中,也不足以忧虑,总以发奋读书为主,史书要天天看,不可问断,九弟看《易知录》,现已看到隋朝,温习经书要先穷研一种经书,然后再治其他,不能兼研并鹜,一无所得。儿子谨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禀父母·借银寄回家用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四日接家信,内有父亲叔父并丹阁叔信各一件,得悉丹阁叔入伴,且堂上各大人康煌,不胜次幸!男于八月初六日,移寓绳匠胡同,北头路东,屋甚好,共古八间,每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前在棉花胡同,房甚逼厌,此时房屋爽垲,气象轩敞;男与九弟言,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来京住此。
  男身体平安,九弟亦如常,前不过小恙,两日即愈,示服补剂,甲三自病体复原后,日见肥胖,每日欢呼趋走,精神不倦,家妇亦如恒,九弟《礼记》读完,现读《周礼》。心斋兄于八月十六日,男向渠惜银四二千,付寄家用,渠允于到湘乡时,送银廿八两交勤七处,转交男家,且言万不致误,男订待渠到京日,偿还其银,若到家中、不必还他,又男寄有冬菜一篓,朱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勤七叔送至家,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
  香海处,月内准有信去,王雅园处,去冬有信去,至今无回信,殊不可解,颜字不宜写白折,男拟防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之事,承已代觅一具,感戴之至!稽首万拜,若得再觅一具,即于今冬明春办就更妙,敬时叔父,另有一函。在京一切自知谨慎,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注释】
  ①爽垲:清爽干燥。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四日接到家信,内有父亲、叔父、丹阁叔的信各一件,知道丹阁叔考取县学生员,堂上各大人身体康健,不胜欣幸!儿子于八月初六日,移住绳匠胡同北头东屋,房子很好,一共十八间,每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以前在棉花胡同,房子太促,现在房子清爽干燥,气象轩敞,儿子和九弟说,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来京城居祝儿子身体平安,九弟也如常,日前不过一点小病,两天便好了,没有吃补药,甲三自病体复原后,一夭天胖了,每天欢呼趋走,精神不倦,长媳妇也如常,九弟《礼记》已读完,现在读《周礼》,心斋兄在八月十六日,儿子向他借银四十千,寄回家用,他答应到湘乡时,送银子二十八两交勤七处,转交儿子家,并且说万无一失,儿子与他约定,他回京城时,偿还他,如果到家里,不必还他,又儿子寄有冬菜一篓,先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交勤七叔送到家里,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
  香海处,月内准定有信去,王睢园处,去年冬天有信去,至今没有因信,真不可理解。颜字不适且写白折,儿子准备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的事,承他找了一具,感激之至!叩头万拜。如果再找一具,就在今冬明春办更妙,敬谢叔父,另有信一封,在京城一切自己知道谨慎,儿子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禀父母·在外借债过年

    
  【原文】
  男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昨十二月十六日,奉到手谕,知家中百事顺遂,不胜欣幸!男等在京,身体平安,孙男孙女皆好,现在共用四人,荆七专抱,孙男以春梅事多,不兼顾也,孙男每日清晨,与男同起,即送出外,夜始接归上房,孙女满月有客一席,九弟读书,近有李碧峰同居,较有乐趣,男精神不甚好,不能勤教,亦不督责,每日兄弟笑语欢娱,萧然自乐,而九弟似有进境,兹将昨日裸文原稿呈上。
  男今年过年,除用去会馆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银五十两,前日冀望外间或有炭资之赠,今冬乃绝无此项,闻今年家中可尽完旧债,是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岱云则南北负累,时常忧贫,然其人忠信笃敬①,见信于人,亦无窘迫之时。
  同乡京官俞侧青先生告假,拟明年春初出京,男便附鹿肉,托渠带回,杜兰溪周华南皆拟送家眷出京,岱云约男同送家眷,不肯送,渠谋亦中止,彭山屺出京,男为代借五十全,昨已如数付来。心斋临行时,约送银廿八两至勤七叔处,转交我家,不知能践言否?嗣后家中信来,四弟、六弟各写数行,能写长信更好,谨禀。
  (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注释】
  ①忠信笃敬:指忠诚可信,笃厚可敬。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昨十二月十六日,按到手谕,知道家里百事顺遂,不胜欣幸!儿子等在京城,身体平安。孙儿孙女都好,京寓现在请了四人,荆七专门带人,孙儿因春梅事情多了,不能兼顾的缘故。孙儿每天早晨,与儿子同时起床,便送他出外,晚上才接回上房,孙女满月,请了一桌。九弟读书,近来有李碧峰同住,比较有乐趣,儿子精神不很好,不能勤教,也不督责,每天兄弟笑语欢娱,治然自乐,而九弟似乎有了进步,现将昨天的课文原稿呈上。
  儿子今年过年,除花掉会馆房租人十千以外,又借了五十两银。前天希望外面或者会送寒炭费,今年冬天绝没有这个项目,今年家里可以把旧债还清。儿子在外有负担拖累,家里没有,这是最可喜的事,岱云则南北两方面负担扛累,时常忧贫,这个人忠诚可信,笃厚敬重;使人相主,也没有窘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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