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无语又觉得无奈,诚恳说道:“道理已经讲过了,人性不可能一直压制,界魂想要的那个世界不可能成功,他经历少不懂事,你不能跟着一起胡闹,还有……”
“够了!”
断喝声中微风轻动,神辉光墙中分出一缕、幻化成掌瞬间临头,直接甩在十三郎的面孔上。
“啪!”的一声响,没能抵挡、或许不想抵挡,十三郎脸上出现五指掌印,身形连连倒退。
拥有常人、许多大能都无法想象的肉身与修为,走遍世界享有无数奇人异士、甚至真灵的尊敬,十三郎此生、生平首次尝到耳光滋味。
“惩戒,罚你此前言语亵渎。”
言出,掌随,“啪!”的一声,又是一记清脆耳光。
“惩戒,罚你悖行妄动天心。”
声落,影随,十三郎唇边染血,止不住身形再度倒退,依旧避不开追来的掌影。
“惩罚,亦是警醒。罚你狂妄自大,不自量力,惹火烧身,险些连累到天。”
第三记耳光最为沉重,且动用了修为,十三郎整个人飞出去,气息紊乱,一路飙血。
出道三百年,从未如此狼狈。
打不过,躲不了,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曾经横行沧浪、笑傲狂灵的十三先生像个球一样被拍来拍去,翻翻滚滚难止。此番情景,不说他自己感受如何,身后昊阳之中,三足大鸟神色愤怒而又惶恐,心里两个声音对吼大唱,难分难解。
“出头啊蠢货,你为神禽,岂能眼看着朋友被娘们儿欺辱!”
“不能出去,出去和他一样,难道你想那样丢脸!”
“身为昊阳,岂能贪生怕死!”
“滚蛋,人家夫妻俩闹别扭,轮不到你插嘴。”
“放屁,那是闹别扭吗,十三快被那个婆娘打死了。”
“扯蛋,打死了还能笑!”
“……”
理智压制住勇莽,傻呆呆的昊阳之鸟留意到,十三郎的确在笑。
“原来是这样。”
笑容灿烂像是解脱,又像是明悟后的蜕变与峥嵘。十三郎笑的很开心,笑到遏制不住心中狂喜,手舞足蹈。
但其说出来的话……实在与笑容不怎么般配。
“没洞房就有儿子,吃亏还是占便宜都算了,可你连儿子都不让老子认,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婶婶爷奶祖辈十二萧,个个不忍!”
狂笑中十三郎翻身爆射,直扑那座象征天道的法坛。
“再不悔改,家法伺候!”
……
莲仙子静静地望着他,神情淡漠,目光冰冷。
“愚蠢。”
感慨声中神辉再动,依旧是那只手,依旧是那个姿态,那个目标,甚至连轨迹都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响,未及近身的十三郎再度倒飞,比来时快得多。
“疯婆子,你玩真的!”
大笑大叫,毫不气馁,十三郎返身再上。
情形没有任何改变,啪!的一声之后,十三郎又一次被抽飞。
估计是因为面孔肿胀生疼,这次十三郎不笑了,反扑当中怒吼声声不止。
“一下两下是亲热,三下四下是亲密,再打我可不让你了。”
“啪!”
“我靠,你还打!”
“啪!”
“我操,你又打!”
“啪!”
“我操,你再……”
“啪!”
“我操,你……”
“啪!”
“我操你……”
“我操……”
“我……”
一次次猛扑,一次次倒飞,十三郎一次比一次来的快,退的更疾。到后来,莲仙子被那些污言秽语所激怒,动作随之加速,下手越来越狠。再后来,十三郎看似不断前扑,身体却在一次次打击中向后,直至连叫都来不及叫,刚刚爬起便又跌倒,再次倒飞。
脸肿了,眼歪了,牙飞血溅连成一片,伤势不断加重,喝骂渐渐跟不上莲仙子的节奏。
“这货疯了,还是傻了?”
迷茫眼神,金乌心里暗暗琢磨,两个声音出奇统一。
“即疯,且傻。”
疯不疯,傻不傻,任凭前方掌影如山,十三郎执着起身,倒飞,跌倒,爬起来,重复那个过程。
他的动作由快越慢,身形由疾到徐,渐渐连爬起来都很吃力,依旧不肯罢休。
直到……掌影停顿在空中。
“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你玩。”
目光厌憎,感觉腻味,莲仙子蓄势待发,冷漠的声音不似之前那样平淡,带上真实杀意。
“下一次,我会杀死你。”
……
“世间亿万生灵,谁比我更倒霉!”
腹诽狂骂,十三郎挣扎着站起身,先回头看了看。他看到灵机的身体仍有三尺高矮,且看上去依旧活蹦乱跳,非一时片刻就能完工。
拖延无用,十三郎叹了口气,癫狂神情慢慢平复,慢慢变得坚定。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灵机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大灰死了,冥圈发生变化,引来莲仙子强势扑杀。
莲仙子代表天道,界魂世界,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如此便只有一个解释:发生在灵机身上的事情让天感受到了不安,极有可能代表塑冥成功。
这就够了,足够了!
如果说,之前十三郎筹谋这些仅为探索与尝试,多多少少带点复仇之念的话,现在当他看到夜莲,知道其腹中生命为自己所留,拨乱反正的决心便如铁石一样不可动摇,舍命不悔。
“莫名其妙得个媳妇儿,稀里糊涂来个儿子,媳妇儿子都和自己不一条心,变着法子要寻死。”
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十三郎愤怒,委屈,无奈,内心大骂。
“骂儿子就得骂他的娘,妈拉个逼的,果然有道理。”
骂也没用啊!
看着那张脸,望着那只手,十三郎知道莲仙子说的是真话,再如之前那样“胡闹”,下次她会痛下杀手,一击要了自己的命。
“事情总有办法。再说老子是一家之主,可不是好欺负的。”
默默安慰着自己,十三郎用力抹去唇边鲜血,肿成猪头似的脸上堆出冷笑,缓缓开口。
“别忘了,弑父杀君,天意不全。”
“别忘了,杀你的是我,不是他。”
冷冷一句反击,莲仙子截住十三郎想要说的话,淡淡言道:“别拿那些没用的情念对付我。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
憋屈到无可形容,十三郎咆哮道:“臭婆娘,当真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莲仙子根本没看他,目光越过十三郎落在那头鬼鬼祟祟的大鸟身上,轻蔑说道:“出来,领罚活命,违抗必死。”
“我操!”金乌也怒了,心里两个声音同时呐喊:上!
火云倒卷,昊阳之中飞出一只百丈巨鸟,径直冲到十三郎身边与之并肩,神情慷慨。这次出动,他没有调用昊阳之力,纯以两百年苦修而来的修为应敌,胜败都比刚才痛快。
“十三别怕,我和你一块儿……啊!”
“滚你妈个逼!”
十三郎大骂一脚踹过去,金乌哪想到他会这么干,楞被踢飞个跟头。
“十三郎你疯了?”
“疯你娘个蛋!”
十三郎气死了,抬手指着莲仙子方向,对金乌咆哮:“娃都有了,承不承认、那就是老子的媳妇儿,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那样说话。”
“我……”金乌好大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说话又有什么不对。
十三郎不希望他明白,骂过之后马上转口,喝道:“打是打不过了,一会儿你先死。”
这叫什么话?!
金乌愣愣摸不着头脑,十三郎已经转过身去,骄傲姿态,再问夜莲。
“最后机会,是不是真要翻脸?”
第1520章天之谋
本就不容更改,哪里来的翻脸。望着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强摆姿态,莲仙子微垂双目,丝毫不见动容。
“让开。”
“不让。”
问的坚决,回复同样斩钉截铁,十三郎深深吸气,神情贪婪、像要把整个星天吞入腹中。
莲仙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言道:“不让一定会死。”
十三郎讥讽说道:“谋杀亲夫,天理不容。口口声声代行天道,你连这都不懂。”
莲仙子根本不回应,平静说道:“那就去死吧。”
言罢,掌出,悬在半空的手掌徐徐向前,速度慢,躲不开。给人的感觉是整个世界在其掌中,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哪个角落,皆不能逃。
慢击从来比快杀恐怖,压迫性的力量无所不在,身在其中、就像被折断翅膀握在手心的蚂蚱,眼睁睁看着巨掌合拢,大力涌来,呼吸难续,渐渐为之窒息。
十三郎没逃,也没打算过要逃。
“臭婆娘,真敢杀夫!”
怒骂变成低吼,十三郎说话同时居然还能吸气,示意金乌先上。
“拖一拖!”
“我……”
战车易上下车难,三足大鸟怨怒难熄,满腔愤懑化作长啼,咆哮升空。
“火煞!”
赤羽现,金乌亡,咆哮金乌前进中消失,以全部修为、连同身体一起崩散,全部汇入火羽。赤色火羽紫意升腾,当中点点阴煞闪烁,如异界穿梭来的恶魔之眼,齐奔、齐刺向那只手掌中心。
两百年修炼,金乌之所以铸阳不成,原因不在于法力不在于道路,而是其体内阴煞难空,炼不成纯净之火。为了压制玄冥,金乌被迫调用更多火力,进而激活更多玄冥气息,情形犹如饮鸩止渴,时间越长中毒便越深。
身在界魂,金乌的力量源泉就是昊阳,金乌明白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十三郎入界的时候,金乌事实上已经被困在昊阳之内,连脱身都做不到。这般困境,他不得不把希望放在后辈身上,希望借其意境成道后化解,可……最终局面演变成这样,昊阳之鸟再无退路,殊死一搏。
赤炼当空,火羽不纯,论力量远不及刚才那一击深厚,却令莲仙子为之动容。
“孽障!”
眼现怒容,掌势突变,法坛周围神辉大放,如洪涛巨浪灌入掌中,威力暴增三倍。
玄冥之气源自界魂没错,但与昊阳之中力量不同;两百年苦修,金乌满共炼就这么点法力,其中蕴含的界魂意志也被抹去。换言之,金乌没能做到的事情,对天也是威胁。
神辉大放,威力爆增,赤色火羽与之相遇,不见轰鸣,唯有噗噗无数声轻响。
响声沉闷,当中伴随一声哀鸣,火羽崩散,擎天玉掌微微受挫,掌心出现密密麻麻冰点,漆黑。
千万道火花八方飞溅,昊阳之鸟四分五裂,别说身体,连影子都不剩半点。
依旧是一击便落败,战斗却没有结束。
“还想走!”
千万火花中响起愤怒天音,莲仙子的左手第一次离开身体,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朵,探手疾抓。
“嗬!”
掌自半途剧变生,腹中、耳边咚的一声,莲仙子的面孔猛地抽搐起来,痛苦难止。趁着这点空隙,那朵灵火挣扎着飞入昊阳火海,再无踪影。
莲仙子没精力理会,其视线回转横扫天际,因剧痛显得扭曲的面孔神情再度大变。
“你敢!”
满天星星齐眨眼,张张星图活过来,十三郎一口吸进千重星辉,身形狂涨。与此同时,狂灵之地狂灵怒吼,七百丈身躯快速下坠,仿佛扎根与地下。
大地坚实如铁,狂灵未变但其全身星芒狂耀,如大河奔流灌入十三郎的身体,经过胸口入界,变成其最最可依仗的拳。
此前耳光响亮,十三郎没办法躲避不假,但非真的没有办法应付,最简单的法子可以用双手抱头,遮羞并可减轻伤害。十三郎没有受虐成瘾,不那么做当然有原因,主要为了沟通。
不临生死不通天。这是从封禁玄冥时得出的经验,拼去一张脸,换来一道清晰传讯。
决战时刻,我需要力量!
放在一年前这样做,纵然狂灵收到信息也会犹豫,纵不犹豫也无力做到,如今不一样,漫天星斗成像,内外狂灵意志隐隐连通,甚能感受到大概状况。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星图成阵,十三郎为媒,狂灵以别样方式穿梭而来,亿万年后再斗苍天!
“臭婆娘,界外我能打到你服,这里也一样!”
仰天狂啸,身形刹那间暴涨十倍,十三郎再没有退闪躲避,同出一掌,迎面,拍!
“啪!”
照旧一声响,格外清脆,那样贴合。两只手掌当空相遇,星光与神辉交融混合,不闻厮杀惨烈,唯见斗艳争奇。
下一刻,嘶嘶啦啦乱响不停,两只手掌当中飞出串串火花,条条闪电,股股飓风,带动神辉与星点交汇而成的光芒四射,幻化出无数奇妙形体,分投于大地。
这才是十三郎自己的本事,狂灵输送大力,借其双手演绎道法,为其带来掌控天地的感觉,生生与天道斗至相当。
掌中飞出一把刀,瞬间变为横天巨刃,从南往北平削而过。整块大陆一分为二,分头两向各奔东西。
掌中飞出一把锤子,斜斜插落在东便那块大陆的边缘,化身此前从未有过的万米高岳。
掌中再飞出一把铲子,东一砍,西一挖,在大地上构出十几条大河,吸纳来自地下的水。
掌中又飞出无数颗球,碰撞弹飞,四面游走,将大陆撞得坑坑洼洼,很快变成了湖。
掌中飞出……
“孽障!”
体内煎熬体外伤,莲仙子难以再如刚才那样平静,怒喝声声:“说什么拨乱反正,你正在毁掉这个世界。”
十三郎嗤之以鼻,“毁掉也比自杀好,真毁了也是你的罪过,再说这不是毁……咦!”
大力涌来自有方向,十三郎甚至有空闲俯瞰四方,慢慢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随着一股股风暴雷霆中两人掌间飞落,原本浑然一体的大陆四分五裂,遍地狼藉,但……令十三郎觉得眼熟。
那是什么?
最主要的那块陆地上,一条清龙纵观东西,正当中拱起如“几”,难道是……
那是什么?
清龙下方长蛇蜿蜒,起自最高山峦雪峰,对了,界魂世界无冬意,怎么会有雪峰?
难道是……
那是什么?
隔海相望,百万里海疆无边无际,对面两块形状相仿的陆地,当中一片大大的湖,或者叫海。
难道是……
那又是什么?
还有那里,那里,那里……
难道是,难道是,难道是……
越看越熟,越看越像,越看十三郎越是心惊,神情呆滞,目光变幻难定。
一二三四……四片汪洋无尽之海,虽不清晰,但已具备雏形。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块大陆缓缓成型,虽在变幻,但其规模已全。
“难道这是……”
一个声音在心头呐喊,其声之大,其意之强,几令战斗之中的十三郎为之失神,张口结舌。
“蠢货,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莲仙子的声音与此刻响起,愤怒,呐喊,并有浓浓犹如实质的痛苦。
“狂灵生为天道死敌,你把它引来,就不怕害死自己的儿子!”
“儿子?”
同样的两个字,从莲仙子口中说出来,意义格外不同。视线中,神圣肃穆的圣姑模样全失,披头散发,凄厉如守护幼崽的母兽。
她的痛苦来自腹中,耳边咚咚巨响不停,目光可见其腹部起伏,幻化衣衫早已维持不住原本模样,崩裂溃散后、将人世间最最美妙的身躯暴露。
圆圆高挺,血丝攀爬表面如蛛网密布,内里生命嘶鸣不止,与母体一道、承受着无可复加的痛苦。
“狂灵是毒,入界犹如鸠占鹊巢,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莲仙子的叫声蕴含绝望,脸上哪有半点神圣,只余无尽之悲凉。
“之前一年,星天连动,界魂无智盲目吞大力,到我这里就是祸水;原本千年道胎才可小成,这才过了两百年,你……你想害死他不成!”
十三郎楞住,呆住,万般滋味齐上心头。
狂灵送力,十之八九被界魂吸收,正如莲仙子所讲,界魂只要力量不加选择,等其转到道胎这里,成了变相催产!
那怎么行?
好比人类十月怀胎,七八月生出来叫早产儿,注定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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