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是邻居,一直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一定要留在东城。
我留在东城的理由,也只有他明白。
•
陈姨叫我下去吃饭时,天色已经淡黑,我轻轻敲着因为蹲着收拾东西而僵硬的脖子,跟她一起走下楼。
我以为卓航也在下面,下楼才发现,桌子上只摆了一副碗筷。
“你们不吃吗?”我愣了下,忍不住扭头问陈姨。
“我已经吃过了,董事长刚刚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陈姨朝我笑,“冰箱里放了几样新鲜菜,我不在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烧,董事长临走前吩咐过,让唐小姐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毕竟是在陌生人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想了下,还是低头坐到桌前,拿起碗筷一个人默默吃了起来。
“唐小姐性格真好,董事长就喜欢这样的,不麻烦。”陈姨进了书房收拾,隐约的话语传到我耳畔。
我差点被嘴里的饭噎到,更觉得尴尬,或许她觉得我跟卓航交情匪浅吧?
吃完饭,陈姨就拎着自己的小包走了,过了七点半,这附近就没有公交了。
目测三百平左右的房子里,就剩了我一人,我把陈姨送到门口,顺便在门口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顶上的廊灯开着,有小飞虫在飞来飞去,春末了,有花园的地方蚊虫就是多。
我盯着头顶上的灯,锲而不舍地盯着围着它转的一只大蛾子,直盯得眼睛发花,它飞走了,差点瞎掉。
挪开视线的同时,我想,还是不要给妈打电话了,卓益会替我打好掩护,我怕自己在听到妈妈声音的同时,会忍不住哭,会露馅。
以前的唐微微,并不会这么多愁善感,而是打不死的小强。
上个月,妈妈问我,微微,什么时候把苏臣带到家里来看看呐?
她的语气,带着期待,然而又有些惶恐,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时,带了多大的勇气。
将近三年了,我决定和苏臣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已经告诉她。
终于在临近毕业时,她问出了这句话,在普通人家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邀请。
可我妈,并不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人。她不是要故意刁难苏臣,不想见他。
我今天没喝酒,所以没有借题发挥的理由,于是我拼命忍住了涌上眼眶的潮湿,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走回屋里。
上楼的时候,我就好了,心口不再堵得发慌。
陈姨走之前,怕我一个人怕黑,把二楼露台上的小灯也开了。
走到房门口时,很难不注意到走廊尽头的那些花花草草,我看到一盆熟悉的植物,高高地耸立在玻璃雨棚下,鹤立鸡群的姿态。
那是昙花,昙花不是很难打理,但不能阳光直晒,陈姨一个礼拜来两次,就不怕明天太阳一出,昙花被晒死吗?
我忍不住走近它,盯着它看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它搬进来,至少放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又怕放在角落,有人走路时一不当心踢翻了它,换了好几个地方,累得我有些气喘。
“都长了花苞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开,晒死了多可惜……”我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看着它,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和它有几分相似,索性一屁股坐在阳光房门口,长吁短叹起来。
“没人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碰吗?”忽然,一道清冷的声线冷冰冰地在我背后响起。
005 谁都别想活!()
我吓得一瞬间寒毛直竖,从地上弹了起来。
慌慌张张地扭头一看,原来是卓航。
他站在二楼和三楼楼梯的交接处,脸色有些疲惫,西装敞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我。
我都没听见车子声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下吓得不轻,半天没缓过来。
“我是看……看这花……”
“放回到原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吩咐我,声音冷漠,而又掷地有声。
卓航并不是十分冷漠的那种长相,但是板起脸的样子,真的让人不由自主有一种压迫感。
我的解释被他一句话盖住,窘迫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把花搬回到原来的地方。
好心当成驴肝肺。
再说,我也不是恶意要窥探他隐私,搬一盆花,没必要发这么大火吧?
我心里有点冒火,低着头一个人吭哧吭哧转身回房,关了房门。
卓航该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明明陈姨之前还转告,说让我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就行,才几个小时而已,就变了。
我虽没放在心上,知道这是句客套话,但刚才卓航说话那语气,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我一个人背靠着房门,在昏暗之中伫立了许久,我听见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在我房门前停顿了一下。
不一会儿,外面又陷入一片寂静。
“哎……”我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垮下肩头,灰溜溜地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寄人篱下,当知感恩。
•
早上,我莫名其妙地就醒了,一睁眼,扭头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天亮了。
才七点不到而已。
我不知道,醒这么早有什么事可干,学校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工作也没了,前天去公安局,警察没少给我脸色看,今天再去的话,估计也是于事无补。
就算结论是卓益没有打人,恐吓苏臣和沈诗蓝是不争的事实。
在床上又翻来覆去滚了几圈,躺的腰背都疼了,我还是决定起来,再去实习公司一趟,顺便看看郊区有没有便宜的合租房。
出门的瞬间,我小心翼翼往幽深的三楼看了一眼,因为不知道卓航是否在家,他不在家的话,我得锁门。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听了会儿楼上楼下的动静,结果是,任何声音都没听见,也许他已经出门了。
抵达实习公司时,正好八点半,已经是上班时间。
前台小妹见我从旋转门里走出来,朝我懒洋洋招了下手,“你的东西在这里。”
我前天来公司整理自己办公桌剩下的东西,先寄存在了前台,本来是想等着实习工资发了一起来拿走的。
“小妹,张经理今天在公司吗?”我一边慢腾腾拖过那只纸箱,一边轻声问她。
“谁知道呢,我没注意,公司上下那么多人。”前台抬头瞄了我一眼。
“那你能不能帮忙打一下他办公室电话?”我的语气,颇有些请求的意思。
前台又看了我一眼,嘴皮子动了下,轻声嘟囔了句什么,却还是抓起面前的电话,拨了个号。
“喂,张经理,前几天被开除的唐小姐正在楼底下,说找您有事,您现在有空吗?”
前台举着话筒听了几秒,又挂断了,抬头看着我,回答,“张经理说,下个月五号才发工资,唐小姐请回吧。”
她看着我的眼神,带了怜悯,语气也比刚才轻柔了点。
我并不是来讨工资的,我相信连前台都能明白我来的用意,但是张经理摆明了就是不想再看见我。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胃里有点难受,背后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捂着嘴冲向旁边的厕所。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早饭什么都没吃,什么都呕不出,胃却一阵阵地往上翻腾。
我蹲在马桶边,好半天才缓过来,衣服全被汗水闷湿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同时,我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张经理也真够绝的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唐微微,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呀,我来没多久都听人说了,唐微微就是个卖的!前段时间那几个领导那么看重她,比她有能力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对她那么好呀!”
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真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特别是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我想,领导器重我,是因为我愿意付出的努力是十分,还有那些烟酒。
但我不知道,我干干净净付出的东西,经过别人口耳相传,竟然演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也许是我以前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也没抢过她们什么功劳,我想要的,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她们有什么资格这么糟践我?!
我紧紧咬住牙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愤怒已经让我无法继续理智下去!
我推开隔间门,慢慢走到补妆的两个人身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下满脸的冷汗。
也许是两人中的一个,认出了我,我关掉水龙头的同时,已经没了声音。
我想质问他们,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话,说我是靠卖,才得到领导器重。
抬起脸的同时,才发现,其中一个人的脸,我再熟悉不过。
“王芙。”我低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忍不住紧了紧,脸上的表情却装得淡然,“我倒不知道,你进了这家公司。”
王芙脸上的笑,满是嘲讽的意味,“哟!这不是唐微微吗!真巧!”
有的人,就像是趋炎附势的一条狗,伸着舌头站在她主人边上,主人让她咬谁,她就咬谁,王芙家境比较差,而沈诗蓝,是千金大小姐,父亲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有头有脸。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我靠卖了。
“狗。”我情不自禁,就骂了这个字,又冷冰冰剜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我听见紧接着,两个人就跟在我身后跑了出来,我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想让王芙跟着到敞亮一点的地方,这笔账,总得算个清楚。
“算了算了……”我听见另外一个人小声地劝。
“唐微微,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刚才骂我什么?”
几乎在王芙破口大骂的同时,我看见站在大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张经理,还有一个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那个贱人。
“你有种再骂一次!!!”王芙的尖叫声在大厅里回荡起来,我眼角余光,看见张经理和沈诗蓝错愕地回头看向我们。
王芙的手在抓住我胳膊的一瞬间,我立刻扭头,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向她的脸,这巴掌,响得都有了回音,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骂你狗!怎么,你不承认自己是沈诗蓝身边一条狗吗!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出去卖了?你他妈嘴里再不干不净的,我告你诽谤!”我咬着牙狠狠骂着。
话音落下的同时,王芙忽然疯了一样,猛地朝我冲过来,一脚踹向我的肚子。
我的胃刚刚就不舒服,被她这么一脚,踹得里面翻江倒海。
但是既然她不要脸,我还要什么脸!将来在这里工作的是她不是我,这么个地方,不待也罢!大不了我换条路,又不是离开这家公司不能活了!
我缓了几秒,一只手捂住自己肚子,另一只手拍开她又伸过来的手,顺势狠狠拽住她头发往前拖,一分力都没余,王芙随即凄厉地尖叫起来。
沈诗蓝当然不能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扔了包就跑上来帮忙。
她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用力掐进我手背的肉里,一边还不忘演戏,“唐微微,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对着我朋友撒气!”
顺势又用她的尖头小皮鞋,暗暗用力踹了我小腿肚子几脚。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瞬间失去了痛觉,松开捂着肚子的手,一把薅下王芙一大把头发,把她用力甩到一边,又连着打了沈诗蓝两巴掌。
“好啊!你要么在我面前跪下磕十八个响头,说自己不要脸是个婊子,睡了自己朋友的男朋友,不然咱们今天没完!老子拼了这条命也不给你们好过!谁都别活!!!”
沈诗蓝个子娇小,被我打得差点没站稳,嘴唇皮都破了,边上的王芙又扑过来抱住我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沈诗蓝又冲过来,伸长了手往我脸上挠。
保安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鼻青脸肿,但那两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打我一下,我至少还了两下。
张经理站在一边,脸都绿了。
“唐微微,你已经不是我们公司员工,你再这样我可叫警察来了啊!”
“好啊!你叫啊,你看谁会颜面无光!”我指着沈诗蓝叫道,“最好把记者电视台都叫来,让他们看看你们这些人无耻的嘴脸!”
沈诗蓝脸上的表情,随即有了微妙的变化。
“跟个疯子计较什么?”她冷笑着看着我,朝张经理摆了摆手,“走吧,不要因为她耽误了正事,我爸还在会议中心等着呢。”
原来是沈诗蓝父亲的公司跟这破公司有合作,王芙能进这里,恐怕也是沈诗蓝给的机会。
006 ,你要爱惜自己()
三四个保安拦在我面前,怕我再扑上去打架,没几分钟,沈诗蓝就整理好了头发,跟着张经理和王芙走了出去。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出去,心里却异常痛快。
我觉得我放下了,几千块钱的执念已经没了,哪怕还有机会,我也不会继续待在这个公司。
丢脸的,是王芙,和睡了别人男朋友的沈家千金。
我拍了拍手,转身走到前台,抱着自己的纸箱子就往外走。
前台却忽然急急忙忙叫住了我,“唐微微,你等等!总经理让你去顶楼办公室一趟!说是叫你拿工资去!”
此时此刻,我想那剩下的一个月实习工资,对我来说能否拿到,也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不稀罕。
“不用了。”我倔起来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说完这句话,已经是铁了心不回头。
等站在大街上时,才觉得自己的胃,痛得像是肠子都要翻搅过来。
医院就在离我不远的另外一条街上,药店就在左手边。
我站在大太阳底下,认真地思索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承担医药费的能力。
药店的医师看了下我的脸,给我配了瓶红花油,我又拿了瓶胃药,就乘门口的公交车,回到卓航的家。
我这样子,出去找房子,得把人吓死,并且我的胃实在痛得不行了,似乎还有些胃痉挛。
一回去,我就喝了点胃药,才稍稍觉得好了点,自己撑着煮了个青菜面。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吃了东西,好像把药效都消化没了。
我想,我得再吃两粒药丸,但是胃药放在饭桌上了,我得下去拿。
我痛得眼睛发花,一边咬牙切齿暗暗骂着王芙,一边挪到床沿边,用脚去蹭鞋子。
一不留神,从床上翻了下去。
头着地的。
头痛,胃痛,脸痛,腿痛,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
朦胧之间,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是陈姨在叫我。
好久,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五,陈姨下午会过来煮饭收拾屋子的。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告诉她我没事,可是根本睁不开。
我感觉有个人把我抱了起来,然后,随即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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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我是在医院。
几乎一有这个念头,我立刻睁开了眼睛,我身上就剩两千多了,来一次医院,少说几百,以后要怎么过?
“别乱动,打点滴呢。”边上一个人立刻压住我的右手。
我扭头一看,是陈姨,她脸上有一丝担心。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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