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赌龚于是冲中年人点了头。
那中年人确认烂赌龚点头了，于是打开抽屉，拿出十元的两叠钞票一共两百元，抽出其中的两张为百分之十的利息：“龟儿子，你老爸龚道已经欠我们一千元了，加上这两百，一千两百元了。来，签字。”
龚平老爸是县城里第一个出来跑黑摩托载人的，在没有嗜赌前，龚道赚了不少钱。那时候跑黑摩托车非常好赚，因为改革开放，出门的人越来越多，而公交车和相应的道路都还很滞后，出租车什么的还要在几年后才在县城兴起。龚道在的造纸厂倒闭后，工人们拿到一点点补偿钱后就全部解散自谋出路，龚道看县城客运站的人流量一天比天多，出门的多，回来的也多，那时候尤其是农村人出门回来的人流太频繁了，于是他就筹钱买了一辆嘉陵摩托在县城客运站去跑黑摩的，几天时间就赚了以前上班一个月的钱。半年不到，就还清了买摩托车借的钱。
现在龚道就算输掉了内裤，开着摩托去车站转一圈，吆喝几声，他自己的饭钱烟钱酒钱就来了。当然，老婆和儿子他是不会管的！龚平的妈妈在街头摆了个烟摊，生意也算过得去，总之比在造纸厂上班时候要收入多。
小湘港的人都知道龚道还有一辆摩托车值点钱，所以不怕他来借钱。
龚平手里捏着一百八十元钱，他把喝了几口的矿泉水在柜台上一放：“张哥，水先存着，赢了钱来拿！”
“龟儿子，叫张叔，我比你老爸烂赌龚还要大几岁，你跟老子称兄道弟？”
“谢了，张哥！”脸上还有稚气的龚平无所谓的摆摆手，把钱如垃圾纸一样的顺手塞进口袋，转身就挤进押38戏的赌摊，蹲在庄家的右手边。
“去去去，哪来的小鬼，别碍事！”庄家立即就瞪起了眼睛。他还不知道龚平刚才在赌场门口挑战雷凌的事情，要知道，他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老子有钱！”龚平从口袋里掏出两叠十元的钱，钱上还用胶圈扎着。
围观的闲家都笑了，这小地方，因为烂赌龚的原因，那些熟客和庄家其实都是有点认识龚平的。只要发现母亲躲起来哭，龚平就会来这里来找他老爸，劝他老爸回家。有一次，烂赌龚正在跟人打麻将，龚平背着书包来了，站在烂赌龚的桌子前唧唧歪歪不离开，烂赌龚又正好输了钱，二话不说，一耳光打在龚平的左脸上。这一记耳光好重，打得龚平撞翻了两张桌子，他的左耳因此有半个月都听不见了，里面一直有只哨子在白天黑夜的吹。从那记耳光之后，龚平就再不叫龚道为爸爸了，直呼其名龚道，或者直接叫他外号烂赌龚。
“龚平，有志气，不错！”有认识的闲家对龚平竖起大拇指。这些赞美龚平来赌博的人，都是些真正的垃圾。
庄家也笑了，有钱就是大爷，管你年纪大小。庄家戴副眼镜，精瘦精瘦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人称眼哥。他丢给龚平一支烟：“来支烟，旺火！”啪，打火机打着火，凑到龚平面前。
龚平把烟丢回去，说道：“我是学生，不抽烟。”
“抽烟喝酒，赌运不走！”眼哥笑道。
“老子不相信运气，老子相信自己的眼力！”龚平痞痞的说道，口气跟他的外表年龄极不相称。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各位，这把钱押大点，不要输给了少年人。”眼哥把烟点起，虚着眼睛，摇起了圆筒。圆筒里的38骰子骨碌碌的转动，圆筒口上的木片被眼哥用一只手按住。
“有钱压钱，无钱压宝，无钱无表的押珍珠玛瑙！”眼哥啪的一声把圆筒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右手一点一点的移开圆筒上的木片。
七、八个闲家都伸长了脖子，瞪起眼睛，盯着圆筒口。
“注意看好！”眼哥喝道。加快速度一下子抽开木片，“一、二、三！”啪的一声，木片再次盖上圆筒口，“有钱压钱，无钱压宝，无钱无表的押珍珠玛瑙！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闲家们纷纷把钱丢在写着3或者是8的两个面盆里。
那时候钱面值最大的就是十元，一元两元的都能入局，所以要用脸盆来装钱。
“小兄弟，这把你不买？”眼哥斜眼看着龚平。
龚平是条大水鱼。
龚平摇摇头。
千术就好像武术，博大精深，同样具有很深远的历史传承。自古就有赌局，有耍戏法的，有变魔术的，有街头卖把式的，所以自古就有千术。据说千术的发源，就是从耍戏法开始的，后来又结合了魔术的手法进行了改良，最终千术脱离了戏法和魔术自成一派，并在手上的真功夫上，高于戏法和魔术。
俗话说十赌九诈，眼哥是会事的还是水鱼，看他几局手法就知道了。
第9章 老千养鱼（）
千术和魔术，就好像武术和武功，武术是表演性质的，讲究套路，好看不实用，只有武功才是真功夫，不好看，但能打倒人。千术也一样，没有魔术的好看和舞美，它只有一个优点，就是实用。
而且千术因为是地下传承，见不得光的，所以很多千术都有自己独到的不为外人知的一面。
龚平是千术高手，这38骰子里面有没有门道，他也得先瞧一下。那时候高科技的东西还没有普及，小地方的眼哥要是出千，都是靠手上的真功夫。越是江湖小戏法，越是鬼门道多。
这一把，龚平看清楚了圆筒里摇出来的是个3，他喝道：“开3杀8！”
几个闲家都大声吆喝：开3杀8！也有的在嚷着开8杀3。
眼哥打开木片盖子，向里面望一眼，叹了口气，唱道：“赔3杀8！”他把圆筒里面的骰子展示给大家看，果然，开出来的是一个3。
这次眼哥输了，有四个人买了两元钱的3，只有一个人买了五元钱的8。
夜晚的赌局刚刚开始，别看围观的人很多，真正出手的并不多。大家都先看看路子！
眼哥戴一副眼镜，人精瘦精瘦的，人称眼哥，他呸了一声，说道：“晦气，今天第一把来了个开门黑啊！”
负责把账的人赔完钱对龚平笑道：“小兄弟，刚才这一把你要是押3，十元就到手了。”
龚平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刺刺的并不理他。
眼哥又开始摇动圆筒，这个时候，龚平跟其他赌客一样，眼睛都盯在眼哥手里的圆筒上，然而龚平眼睛的余光却在赌客中扫来扫去，看看这个局里有没有眼哥的同伙，也看看人群中有没有老板安排的暗灯。一个平头小子引起了龚平的注意，刚才在8的盆子里丢五元钱的人就是这平头小子。
眼哥摇完立定圆筒在桌子上，揭开木片盖，喊了声一二三，围在又矮又小的赌档前面的人都只看得一眼，眼哥就麻利的把圆筒给盖上了。
“押注押注，不押注的都让开，看热闹的都到后面去。”眼哥发话道。
把账的也喝道：“看热闹的都自觉让开哈，等一下我毛了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哦！”纯粹进来看热闹的人都讪讪的散开一点。一些赌客围了上来，手里都捏着钱。
龚平看见这次开出来的依然是3，他抽出一张十元钞票丢进写着一个大大的3的盆子里。
人们纷纷下注，这一次，押注的人超过了八个，除了龚平，还有另外的赌客丢了两张十元的在盆子里。
“开3杀8！”龚平喝道。
有赌客吆喝开3杀8，也有赌客吆喝开8杀3。
眼哥一点一点的揭开木片盖，最后一下猛地拉开，他愣了一下，叹口气，唱道：“赔3杀8！”
把账的把钱赔给押3的五个闲家，收起押8的三家闲家的钞票。
这一把，眼哥收了十五元，赔了四十。
龚平赢了十元！
接下来一连好几把，眼哥都是输多赢少，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矿泉水，然后继续干。
还是输多赢少。
龚平挤在眼哥的右手边，每次开盖都是第一个最先看见。他押几注歇一歇，并不把把都押。他眼力非凡，那眼哥一直没有搞鬼，那个平头小子虽然眼神跟眼哥有些暧昧，手里却也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动作，这十几个赌客和看热闹的一帮人中，也没有发现赌场老板雷神安排的暗灯。
场面上，眼哥一直在输着钱。有赢了几手就兴高采烈离开的赌客，但是更多的赌客涌到这边来了。如果眼哥是个老千，他就是在采取输多赢少的策略吸引住赌客，也就是千术中的养鱼。
龚平清一清手里的钞票，已经赢了八十元，相当于以前父母两人在造纸厂里一个月的工资了。
眼看眼哥的本钱快见底了，赌客越聚越多，好多人都拥到这边来看，人人都在说今天眼哥遇煞了，是杀庄的好时机。
押注的人已经超过了三十多人，每一把下去，都在百元以上了。
那平头小子说道：“眼哥，你没有本钱了，换庄吧！”
“你押多少，我会没本赔给你？”眼哥扶一扶眼镜，冷冷的说道。
“别激我，信不信我全押！”平头小子把钱掏出来，“五百八十元一把，你赔得起不？”
赌摊哄的一声炸开锅，一把赌这么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眼哥冷哼一声：“龟儿子，五百多元就来丢人现眼了吗？”
“如果这把我赢了，可你这底钱都根本不够赔我！”平头道，“我看还是换庄吧！”
眼哥顿时恼了，他冲外面的一个家伙喊道，“牛二，去张哥处拿两千来。”眼哥桌面上的本已经不足三百元了，要是再输两手，他就赔光。
很快，钱送来了，扣掉百分之十的利息，为一千八百元。
眼哥看来真是被平头的一句换庄给怒了。
眼哥发怒新增底本，赌客旁眼们个个兴奋，过来赌博的人就更多了。
眼哥抹一把汗水，说道：“慢一点，老子起个新规矩，最少压五元，一元两元来揩油的滚蛋。”
“眼哥，还做庄不？不做就换我来，没见过你这么唧唧歪歪的。”平头小伙子气暴暴的说道。
“兄弟，我输了，我不开口，没有换庄的规矩！”眼哥睖起眼睛说道。
“规矩毛，你要做庄就继续，不做就换我来。”平头骂骂咧咧的说道。
赢得兴高采烈的闲家们都催促眼哥摇圆筒开赌。
龚平冷眼旁观，并不说话。
如果眼哥跟这平头是一伙的，那就是唱的双簧，第一是养鱼计划明显很成功，赌客越聚越多，第二是提高赌注，五元起，这就是准备打鱼收网了。
不过，眼哥一直都没有任何老千动作出现，开出来的骰子点数，也没有变化过。
究竟眼哥和平头是不是在演双簧，是不是准备打鱼，得接下来看他们的动作手法。
眼哥摇动圆筒，摇完立定圆筒在桌子上，打开盖子的同时喊了声一二三就马上盖上，好多赌客都抱怨完全没有看清楚点数。龚平占据了场里最有利看骰子点数的位置，他看见这次开出来的是个8点。
龚平丢了二十元在8点的盆子里。
第10章 古千术仙人跳（）
“是个8！”有赌客肯定的说道，丢了五十元在8的面盆里。
“这次肯定是个8！”平头说道，丢了十张十元的在8的盆子里。他押注一百元买8。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3还是8的人，一见龚平压了二十元买8，有人压了五十元卖8，平头丢了一百元买8，都纷纷加大注买8。
只一转眼，买8的面盆里面的钱都装满了。
由于眼哥新规定最起码从5元起，所以这一次的一元两元的毛票都没有了。赌注金额一下子就翻倍了。
“我买3！”还是有人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个3。
人们纷纷下注，后面看不见骰子点数的赌徒也丢钱进来，这些人都有代表他们的赌客在最前面一排负责看骰子的点数。
把账的把8点的面盆的钱压了又压，很快又丢满了，没奈何，把账的又拿出一个写着8的大面盆来。
赌场里面，有早就预备好的面盆，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一边倒的冒尖押注。
龚平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一直在注视着眼哥和平头的眼神表情和双手，他看见眼哥在不停的扶眼镜，而平头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桌子下面。
平头一直都是双手扶着桌子喊点数的，这一次却有些安静，只有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捏着一叠五元十元的钞票，另一只右手，放到了桌子下面。
桌子很矮，就算龚平假装钱掉到地上，低头去捡钱，也无法不露痕迹的偏头去看平头在桌子下面的右手。那手可以很轻松的放在桌子下面，但是要偏个头下去看，高度就不够。要是太做作，就会引起眼哥和平头以及一些醒目的人的注意。
“有钱压钱，无钱压表，无钱无表的压珍珠玛瑙！”眼哥照例唱道，声音不抖，手很稳定，眼神平静，跟他之前的时候有些区别。
按照道理，这次压8的这么大，近一千的赌注，他本应该多少有些紧张才对。这眼哥在之前的赌注中，上了五百都有些瞪眼猴急的样子，这一手却反而很笃定。
龚平心里暗笑，这眼哥刚开始手抖流汗扶眼镜等等小动作必然是在演戏，现在鱼儿都养好了，要打鱼了，他自然就笃定了。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龚平看向对面的平头，平头的右手还是在桌子下面没有拿上来。
在眼哥大喊开的前一秒，龚平突然丢了四十元在3的面盆里，就好像他一直在思考后来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看见的并不是8，原来是3。
“开”眼哥大喊，猛地揭开木盖。
圆筒里面，骰子黑白分明，开出来的是一个3。
“开3杀8！”眼哥大喊一声，猛地捏紧了拳头。
平头和一大帮押8的人都傻眼了。
平头还不相信，自己拿起圆筒，把骰子凑近来看，骰子黑白分明，拿出来，是个8字。
眼哥笑嘻嘻的说道：“艹，都输光老子的本钱了，终于让我逮到一手。”
九成的赌客都是翻倍压8，这次，输了个大跟头。
把账的赔给龚平四十元，笑道：“你这小子精灵，最后关头醒悟过来自己看见的其实是个3字，对不对？”
龚平道：“压四十元赢二十元，妈的，早点反应过来，老子压8的二十元换个盆子压3，不就一手赢六十了，艹，真憋气！”
“你小子还算反应过来了，老子这一手就输掉一百元了！”平头骂骂咧咧的说道。
“总是给你们赢，难道一手都不给我吃？”眼哥扶扶眼镜笑道，镜片后的目光看了龚平好几眼。
这小子还是个学生，不可能在他们第一次出千的时候就立即醒水！他们赌了这么久，很有耐心的花了五百元来养鱼，虽然很多赢钱的赢了几手就拿着十几元或者几十元钱走人了，但是他们赢钱的消息在整个赌场都传开了，为这个赌摊带来了真正的赌客和超强的人气。
眼哥看龚平，对这小子在最后时刻丢四十元买3这样的举动，心中颇奇怪。
眼哥暗道：总不可能这小子也是个会事的？！
那平头掏出打火机点上烟，透过烟雾盯了龚平一眼，龚平没有抬头，低头笨拙的数钱，但是那平头盯他的这一眼，龚平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
真正的赌徒，在赌钱的时候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很贪婪的数钱，他丢不起那面。而且，赌场里数钱和借钱一样，都是忌讳。数就是输的意思！数钱，输钱！
龚平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