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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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工匠心-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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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赵佩斋将大观斋每年赚的钱,年年按“东六伙四”分给东家赢利的百分之六十,剩下的除给徒弟工钱和日常开支外,统统换成银元,五十元一卷,用纸包好,放在坛子里,埋藏在地下。赵佩斋不相信钞票,不信任银行,有钱就这样存放。三十多年过后,他积攒了一万二千块现大洋,给了东家一万,还剩两千。

    民国十四年赵佩斋去世了,他儿子跟何骥良一样也吸毒,老人留下的两千元很快花光了,又将大观斋的全部货底倒给了玉器行的林复贤。林复贤先后请来大观斋的门徒张云岩、王金声帮他经营,到了民国三十二年,大观斋这家老字号,在琉璃厂消失!

    大观斋的第三代门人孙会元师兄,八十多岁了,今天仍担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常委,继续在北京海关坚守岗位,不让中国有价值文物流落异国他乡。孙会元己是海内外闻名的陶瓷鉴定家,谦虚谨慎地工作着。

    古字画中有摹仿之作,摹仿之作品有的难于鉴别,仿的比真的还好,只是摹仿者非名人也,而往昔特别讲究“名人字画”,今亦如此也。君不见一些碑文题字、匾额书写均请名望高、权势大的人,而其书法如何?则有目共睹矣!但能留传下来,人所共赏者,乃真正的书法艺术,非名声权势所能及也。唐太宗李世民酷爱书法,崇拜王羲之,学王羲之的笔法,后自成一家。但书法之圣乃王羲之,皇帝李世民之书法的艺术价值不低,但终不如王羲之高也。

    韩懿轩听了秀才的指点,要专门摹仿名家,摹仿谁呢?当时名气大、书法好的唯有翁状元——光绪帝的老师翁同龢了。他的书法出众,又不断来琉璃厂,翁夫子的墨宝,古董商求之可得。韩懿轩从古董商手中借来翁同龢墨迹,先是照虎画猫,形像而神不像,毫无虎威。

    他潜心揣摩,溯本求源,方知翁同龢书法乃集欧苏颜柳之大成,端庄而严硕,只学形似,则乱不了真。故而他临碑临帖下了工夫,特别是临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日尚未出,他则出门买卖古旧纸,日落孤灯一盏,临摹碑帖,数年不綴。工夫不负有心人,摹仿翁同龢的字迹,真仿难辨矣。他还研究制作翁同龢之印章,自己动手刻制,也达到毫丝不错。

    光绪二十年前后,韩懿轩写幅中堂,仿翁同龢字体抄录刘禹锡《陋室铭》拿给荣宝斋经理庄虎臣看。庄虎臣误认为是韩懿轩买古旧废纸中夹带出来的翁夫子墨宝,收下后进行了装裱。

    翁同龢有逛琉璃厂的雅兴,有一次下朝后来到琉璃厂,先到清秘阁换下朝服,穿上便装,来到荣宝斋,荣宝斋经理庄虎臣侍候。翁夫子观赏近代书画家之作品,见有他书写的一幅中堂,便仔细看了看,又想了想:我没抄录过刘禹锡《陋室铭》,可是字却像是我写的,印章也不错,沉思良久,一语不发。

    庄虎臣见翁夫子的神态皱眉而不悦,寻思到是不是翁夫子不愿将他的作品在商家陈列出售,有失其体统?故而言道,这是韩懿轩买古旧纸中,夹带来您的墨宝,只陈列不出售。

    翁同龢说:这幅中堂很像是我写的,可我从不抄录《陋室铭》,此乃俗人鱼目混珠之作。摹仿得很相像,功底不浅。乾隆爷的御笔好多是别人代劳,今日难于分晓。我翁同龢从不请人代笔,今却有人摹仿我的笔体,在你荣宝斋这里冒充了!

    庄虎臣听翁夫子这么一讲,将这幅中堂取下不再陈列,去找韩懿轩,问他这幅中堂是从哪里淘换的。韩懿轩说是他自己

    写的,并当场泼墨又写一幅。庄虎臣十分惊讶,连说我目不识人,赞扬他的手笔高超。

    庄虎臣与当朝士大夫交往,对文人学士的笔墨文章有所知晓,在琉璃厂这块地面上他是位人物。后来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德国兵占据琉璃厂时,他出面维持地方。光绪二十七年,在大臣推荐保举下,光绪帝念他维持地方有功,赏给他一个七品官当。

    光绪二十六年前,韩懿轩摹仿翁同龢和杨守敬的字迹,达到了真假难辨,假赛真的程度。他买卖古旧纸,也为南纸店书写仿翁同龢、仿杨守敬之作。自己又潜心研究书画家印章上之篆刻。

    琉璃厂的古玩字画老行家讲:乾隆爷的字是他亲笔写的,还是他的那位代笔大臣写的,或是琉璃厂“阎御笔”仿的,现在的人是很难分清楚了。同样,翁同龢、杨守敬的字流传下来的有不少是韩懿轩仿的,谁又能分得清呢?

第261章 朱墨() 
秦老胡同曾家关了延清堂,将货底倒给了一位大古董商俞淮清。1926年,俞淮清出十万银元将延清堂全部货底倒到手。可是他不在琉璃厂开古玩铺,仍在狗尾巴胡同兴隆店里做他的法国庄古玩生意,延清堂的货底不对法国庄的路,保存这么多货觉得是个累赘。

    事也凑巧,祝续斋刚从卢吴公司分出来。卢吴公司是清末民初,由国民党要员、蒋介石的把兄弟张静江支持开设的中国第一家出口文物的私人公司,出卖祖宗留下的珍宝,发了大财。祝续斋从卢吴公司出来,分得了巨款。

    祝续斋是做金石文物生意的古董商,本来延清堂的货底也不对他做古玩生意的路,可他这个人作事不仔细考虑,全凭他当时的一股热气,热气来了花钱不核计,热气走了又不想干了。他的这个脾气特点,被俞淮清摸得清清楚楚,古玩行的老人都知道“祝结巴(祝续斋的绰号)五分钟热气”。

    祝续斋刚从卢吴公司分出来,热劲正足。俞淮清找他说:“祝大爷!我刚把延清堂倒过来,我让给您,您在那里开家古玩铺,比我的路子宽。”

    祝续斋问:“倒给我,你是怎么个说法就是问多少钱倒给

    我,但不直接问,就使这句语言)?”

    俞淮清说:“这好说,我花十万,不能让您多花一块钱。十万块钱原价倒给您。您从货底中送我一件东西,留作纪念就可以了。

    三言两语,十万元生意便谈妥了。祝续斋将延清堂全部货底倒到手,让俞淮清挑选一件官窑瓷器留作纪念。俞淮清看准了丁济谦在民国初年从热河行宫失盗中得到的那件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祝续斋当时没把这件东西看在眼里,官窑瓷器这样多,一个小瓶算得了什么?

    祝续斋是“吃金石”的古董商,对官窑瓷器不大在行。那时官窑瓷器的价格大大低于商周青铜器,所以,他没把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看上眼。

    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是皇宫中历代皇帝珍藏的玩物,原是一对。热河行宫丢了一件,另一件西太后收藏传给隆裕太后,张勋搞复辟时,隆裕太后赏给了张勋。热河行宫丢这件在延清堂珍藏二十多年,丁济谦始终不肯出售。因为他知道,豇豆红瓷器比郎窑红烧制成功的难度要大得多,所以豇豆红大多是文房用具印盒、水盂等小器皿,烧制成功的柳叶尊是极少,而且是由康熙传到宣统,历代皇帝珍藏之宝。若论价格,当时的价格也不低于五千元。假如这对珍宝在海外文物市场,今天去拍卖,千万元的价格,也会有人抢购收藏!

    俞淮清得到延清堂货底中的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自己又有那么多的存款,他渐渐地退出了文物市场,销声匿迹不做古玩生意了。北京解放后,他住在蒜市口标杆胡同,与他的同乡、做后挂彩手艺的工艺大师刘永清经常往来,后则不闻其详。

    悦古斋掌柜韩懿轩去东兴隆酒缸喝酒,碰见了那位卖给他古墨的酒友。士别三日则当刮目相看,何况几年不见乎?这位酒友非同当年,如今在宫里混了个差使,顶子红了,神气足了,见了韩掌柜抱拳拱手日:“久违,久违!我今天请你喝酒。”韩懿轩说,岂敢,岂敢!贵客到此,我作东道。”

    这次饮酒不再是只用花生仁就酒了,而是要了先卤煮再用松柏锯末熏烤的对虾和黄花鱼,味道鲜美无比;熏鸡、驴边钱儿肉别有风味,还可滋阴补肾;玫瑰枣、芥末墩,甜、辣钻鼻儿。还从隔壁明华春买来什锦盒子菜,这种菜是冷荤刀前刀后不成形的下角货,再配上熏、酱猪头肉。这些小菜在清末时不属名贵菜肴,不值几个钱,在酒馆下酒,可是而今再想品尝老北京这些下酒菜的味道却尝不到了。

    他们两人边喝边聊。这位酒友说:“上次你买了我的墨,这次我跟你说,比墨值钱的东西还很多,在宫里头是乱堆乱搁,还准备烧毁处理掉!”

    “宫里的东西哪有乱堆乱搁的?!你是喝了点儿酒,说话离谱儿了,不会的,不会的。”

    “你没进宫里去过,哪儿能知道呢!内阁档案大库年久失修,又遭八国联军的侵略,今年大库塌了一个角,才想维修。库里的档案搬进文华殿,还有些东西堆在外边准备烧。好好的东西,烧了怪可惜的,不如换酒喝。”

    “烧了,扔了,是不如卖了,有心人还会继续保管起来。不过皇上家的东西,百姓可不准有。”

    “烧的扔的,卖给百姓有何不可!”

    他们俩人喝过酒后不久,悦古斋第一次买到从清廷内阁档案大库流散出来的东西,数量甚少。准备再多收购一些时,这位酒友来报,宫里严加管理了。一些东西不让烧了,叫张之洞交给学部图书馆。

    宣统二年悦古斋收购清廷内阁档案大库流散出来的文物,究竟都有些什么?传说都是些纸张夹带有朱墨和歙砚,数量很少。朱墨,引起古董商的关注,有皇上的年代,朱墨在节姓中是见不到的,皇上用这种墨研出红色墨汁,用来批奏折。这种墨比一般墨要重,坚硬如石。韩懿轩珍藏多年,秘不示人。

第262章 清货底() 
经营古董文物,成功之路是有胆有识有谋略,三者缺一不可。“识”是指见解和辨别力,一件古玩到手先要有辨别和识别能力,同时对这件东西自己要有见解;“胆”是说买卖古玩要有胆量和勇气;“谋略”则是计谋和策略了。“胆”要在“识”的基础上,有胆还要有谋,不然经营失策而一蹶不振。

    雅文斋经理萧书农鉴别古玩文物的眼力强,而在经营上却缺乏胆略,曾两次坐失良机:

    第一次是雅文斋开张时,祝续斋同萧书农商议将延清堂的货底全部由雅文斋经销,货款分期付还,萧书农胆小没敢干。

    延清堂是光绪二十七年开的老字号,民国十五年关了张,全部货底以十万元代价倒给了俞淮清,俞淮清又倒给了祝续斋。祝续斋是做洋庄生意鉴定经营金石的,自己不经营明清官窑瓷器,而延清堂货底全是官窑瓷器。

    雅文斋是在延清堂旧址开设的,祝续斋想委托萧书农代卖这批货底,还将自己的女婿李英送来雅文斋跟萧书农学徒。。。

    祝续斋跟萧书农说:“延清堂的全部货底子,书农你全拿去帮我卖了,十万块钱你分期给我,我不赚你的钱。“本来是个良好的机会,不用本钱,帮别人卖货从中赚钱。可是萧书农心眼小,缺乏胆略,他心里想,十万元的货,要是卖不出去砸在我手里,我使什么给人家钱,全部货是不是值十万元还两说着。所以他嘴上说:“祝大爷!您的情我领了。我看还是我搂您一件货,给您卖一件,卖了就给您钱,别耽误您用为好。”

    延清堂的货底,萧书农没敢帮祝续斋全部代销,想搂一件给卖一件。可是,这时上海、南京的国民党官僚、银行界人士

    和暴发户收藏明清官窑瓷器的热潮来了,祝续斋手中好官窑瓷器很快被同行人搂走卖空了,萧书农再想搂一件去卖也搂不着

    据而今健在的雅文斋副经理范岐周估计,这批货若由雅文斋全部代销,当时可赚十来万元。928年时的十万大洋可是个大财主了!假如这批货存到现在,送到香港去拍卖,千万港币也不换,要值多少亿元?!

    第二次是93年,原曹锟总统府收支处副处长汪筱舫要出手一批康熙官窑瓷器,上海做洋庄生意的大古董商吴启周要同萧书农合伙收购,由雅文斋出售,萧书农胆小没合作,坐失良机,大笔赢利生意没做成。

    冯玉祥于民国十三年发动“北京政变”,将曹锟幽禁在中南海延庆楼,追捕财政总长王克敏,枪毙总统府收支处长李彦青,副处长汪筱舫逃往东交民巷,住在六国饭店儿年不敢露面。到了93年,汪筱舫抵押在中南银行的两箱康熙官窑瓷器到了期,他没钱赎,又不愿卖给中南银行行长郑瑞生和收藏家郭世五。汪筱舫想把东西卖给琉璃厂的古玩铺,他打电话给韵古斋韩少慈,韩少慈是吃“软片”的,不经营“硬片”瓷器,找雅文斋萧书农商议,萧书农没那么多钱买这批货,但要去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这时,正赶上上海卢吴公司经理吴启周在北京,萧书农约请吴启周一同去中南银行看这批康熙官窑瓷器。见有莱菔瓶、太白尊、柳叶尊、笔洗子和印色盒等器皿,这些器皿的釉色有的是天蓝釉,有的是豇豆红釉。这两种釉色瓷器在康熙官窑中属罕见珍贵文物。古董商中传说:天蓝釉是康熙爷要御窑厂给他烧制出像“雨过天青”那种蓝色釉来,仿效周世宗柴荣要求柴窑烧制出的那种釉色的瓷器。豆红釉色淡雅,柔和悦目,又有“桃花片”,“娃娃脸”、“美人醉”等别称,可见其美妙动人。

    吴启周、萧书农看后都说是皇宫里收藏的官窑瓷器中的珍品,不知怎么会到汪筱舫手中的。卢吴公司是向美、英、法出口文物,这些货不对出口的路,小件的文房用具多,卖给国内有钱的文人适合。吴启周要同萧书农合伙买下来,由雅文斋去销售。萧书农胆小不敢合伙收购,却说,我的钱不够,合伙也买不起这批货。吴启周说:这钱好说,我先给你垫上。萧书农还是不敢买,他怕货窝在手,还不上吴启周垫的钱。煮熟的鸭眼看飞走。汪筱舫的这两箱康熙官窑瓷器最终落到郭世五手里。

    据老行家讲,这批康熙官窑瓷器当时赎价不算太高,约五万余元,赢利五万也不成问题,十万元在当时也值,若保存到现在,一件康熙官窑豇豆红印色盒,还不拍卖到上百万元人民。

    民国十三年,周杰臣在后门一家旧货铺里买了一尊瓷佛像,是雍正窑变达摩佛像。可是他看不准是不是雍正官窑,找萧书农给看看。萧书农鉴定是真的,不是仿制品。周杰臣将达摩佛像卖给一位日本佛教徒。

    民国十八年,周杰臣从东晓市地摊上买来一尊如来佛瓷坐像,一尺来高,金身蓝髻,座涌莲花,袒一臂,披袈裟,有“乾隆年制”款。胭脂水釉色。这时,周杰臣自己鉴定,不再找人掌眼了。他认定是罕见稀有珍品,又卖给日本的一位佛教徒。传说,当时他卖了一万元,日本佛教界在东京为这尊如来佛像举行了“开光仪式”,成为一段佳话。

    周杰臣开鉴古斋买卖瓷佛像在日本有了名声,陆续不断地有日本人来买佛像。他买来些旧瓷佛像应付门面,可是真东西越来越少,他想出了办法,到天津同泰祥买仿制品,以假充真,远渡东洋。

    仿制乾隆官窑瓷佛像有:释迦牟尼像、观世音像、韦驮像较为精致,真、仿难于鉴別。鉴古斋卖给日本东京佛教徙的瓷佛像有一定数量,真、假全有。

    为辨别真、仿,作者拜访了仿制瓷佛像的陈建侯,写了《真、仿官窑瓷佛像远渡东洋》一文,在此不赘言。

    周杰臣开鉴古斋走的是老路子,买主大部分是清廷遗老和民国政客官僚。政府南迁之后,生意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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