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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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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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失效,这把剑才会露出真面目?”殷商看了眼符箓,看不懂。

    符纸呈鱼鳞状,一张叠着一张贴着,靠近剑柄的那张贴在最上方,殷商伸手去撕,轻轻松松的就揭开了。第一张符下是第二张符纸,依然看不见刀锋的颜色。第一、三张和第二张都有重叠的部分,殷商只能用指甲挑开一点儿,从缝隙中窥见的剑身是一片锈黄色。

    揭第二张符的时候,殷商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符咒的阻力。

    “如果这封印是用灵力解的,那阿浅岂不是强到可怕?”

    “所以我说他或许是山那头的人呢?”

    殷商把符纸贴回去:“莫洵的事我以私人的名义去找人查,别把事情闹大了。”

    李木点点头,提示到:“查莫洵,苏泽浅其实是个很好的渠道。如果你对他是认真的,有些事情早点说更好,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殷商看着在和李林说话的苏泽浅,思索着点了下头。

    和苏泽浅聊了会儿后,李林催几个年轻人去休息,为晚上的任务养足精神。三人点头应下,殷商想着自己也算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睡觉就不用了,趁这段时间理理思路,想想怎么和苏泽浅说吧。

    殷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苏泽浅叫住了。

    “出什么事了吗?”年轻人问他,“你的表情看上很严肃。”

    孤儿院出生的苏泽浅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看人眼色的本领不比殷商差。年轻人对他好,他也回报以关注与善意。

    因为殷商给了他邀请,他就接受,尝试着配合,苏泽浅在两人的关系中表现得非常被动。感情不是你给我一分,我还你一分的东西,苏泽浅知道自己的被动,也知道自己的笨拙,但他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式。

    正午时分,盛夏阳光正炙,冷清漂亮的年轻人在光芒中亮得灼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在默许了殷商的追求后,苏泽浅都是认真的在回应殷商。

    苏泽浅主动询问,殷商心里一暖,嘴角扬起的弧度变成个苦笑。om他想到苏泽浅对莫洵的敬重亲近,觉得自己这话一说,难保不会把苏泽浅推远。

    可还是得说啊。

    殷商把苏泽浅扯进了酒店房间,首先表明自己是在就事论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更不可能是挑拨离间。

    苏泽浅被他这番话说得表情凝重,非常严肃的表示自己明白了。

    于是殷商对他说了李木的猜测。

    殷商讲述的过程里几次停下观察苏泽浅的神色,但实在没法从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脸上看出什么来。苏泽浅表现得很平静,每次殷商停下,他都会用冷静的语气催促他继续。

    等殷商讲完,苏泽浅缓慢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李木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不光是养老院,王老师,还有莫洵在接触到天师之后的平静表现都是疑点。

    最让苏泽浅在意的是,莫洵的饮食非常有问题。

    莫洵不肯吃饭是苏泽浅学厨的初衷,年轻人对这一点有非常深刻的体会,他从没见过莫洵主动吃东西。如果他不动手,莫洵绝不会在家里开火做饭。

    苏泽浅的记忆力很好,他清楚的记得,刚从孤儿院被莫洵带回去,自己年龄太小还不会做饭,莫洵都是从外面打包外卖回来,而且从来都是一人份。

    那时候莫洵总是说自己在外面吃了,苏泽浅也没怀疑,后来渐渐长大,和莫洵接触得多了,央着莫洵和自己一起吃,他也只应付性的塞两口。那时候苏泽浅以为莫洵是挑食——到殷商对他说那些话之前,苏泽浅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想想,或许除了自己逼着莫洵吃的那点东西,男人真的是什么都不吃。

    不好好吃饭,又大量的喝酒,莫洵每年的体检指标依然优异——这可能吗?

    他从没见过自己师父锻炼,可莫洵一身精肉却是从自己第一次看他时一直保持到现在,每天伏案作画能画出腹肌来?

    当局者迷,如果不是殷商点破,苏泽浅绝对不会发现莫洵不寻常的地方。

    所以他说谢谢。

    殷商松了口气,高兴起来:“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谢。”

    苏泽浅敷衍的勾了下嘴角,突兀的问道:“真的有人能做到辟谷吗?”

    “有。”殷商回答,“但那已经可以算半仙了,一般见不到。”苏泽浅问得突兀,殷商自然会把“辟谷”往刚刚提到的莫洵身上靠,年轻的天师给出专业的参考意见:“一旦辟谷就不能再沾一粒米,否则秽气入体就前功尽弃,又得重头来一遍。”

    莫洵不可能是半仙。天师的记录里从来就没入世的人仙,好不容易半只脚跨进仙界,那些家伙们全躲在深山老林里等着飞升呢。

    如果没有强烈的成仙*,更不可能修到辟谷。

    “那么,”苏泽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来,“有没有可能不是人?”

    虽然没有主语,但殷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能化形的精怪非常少,愿意入世的更少,入世又能不漏破绽的几乎没有。”殷商否定了这个选项,入世精怪就算不是离群索居,也绝不可能和谁深交。

    “剩下的就只有鬼了——”

    苏泽浅插了一句:“那神呢?”

    殷商笑:“以鬼之至灵者为神,我们这个时代,鬼就是神。”

    苏泽浅脸色变了。

    殷商连忙道:“你别急,听说我说完。不管是大鬼小鬼,都是没法在大太阳下行走的,莫老师没在夏天中午出过门?”

    殷商看见苏泽浅缓和了的脸色,笑道:“所以啊,莫老师只可能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天师,当然,他更可能只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普通人。”

    “休息会儿吧。”殷商最后说道,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松了口气,“晚上是场硬仗。”

    久无人住的别墅阴森无比,在月光下阴惨惨的让人心里发寒。

    苏泽浅拿着他根本不会用的剑,走在队伍中央,突然觉得黄道士的话其实是没道理的,上次他和殷商又不是半夜来的,黑雾不照样出现了吗?

    他和殷商的攻击给黑雾造成伤害了吗?吞噬了灰雾的黑雾不该更加壮大,为什么会消失呢?

    最根本的问题是黑雾从哪儿来,这栋房子里本该只有动物的怨气。

    别墅里没有开灯,云飘过来遮住月亮,客厅暗了下去。鸟鸣蝉噪,草木窸窣,在一片黑暗中变得诡异冰冷。

    王老和白站在能看见别墅的一个小山头上,老人家笑眯眯的开口:“我以为你不喜欢苏泽浅的啊,怎么,不放心了?”

    白冷哼一声:“我关心的是那只黄皮子,如果今天什么都查不到,我就吃了它。”

    “它哪里惹着你了?”王老不知道硫磺粉的事,只觉得白最近火气特别大,“说起来莫洵真不来?”

    “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夜晚的大山中有无数黑暗之处,但黑到不见五指,连时间空间都被混淆的地方,只有一处。

    黑暗中有光,如扎根地底的藤蔓般沿着不可知的峭壁向上攀升,没入头顶黑暗的无尽苍穹。

    光线细而长,盘根错节,细细的线条中银、黑二色交替流动,远远望去就是一副时不时闪下光的巨大图案。

    遮天蔽日的图案是座大阵,莫洵站在一角,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

    辛勤的蚂蚁在编织他自己的图案,黑白二色的画阵之外,一座暗金色的符阵也已经覆盖了不小的面积。

    黑白符阵玄奥不可逼视,暗金色的则瑰丽繁复,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黑暗中有一道声音隆隆响起,带着来自深处的浓重回音。

    “今年你来得早了,还是一个人来。出什么事了吗?”

    莫洵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回答。

    那道声音带着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封神大阵的威力日渐衰退,离我出来的日子也不远了,你的那些小伎俩困不住我,别白费力气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该有问题要问我吗?”

    “你和那条小蛇一软一硬,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贤明,为什么还会被我乘虚而入呢?你不想知道那个破口在那里呢吗?”

    “我知道。”冷光照耀下,莫洵脸色雪白,“我和白严防死守,你依然找到了空子。既然我们拦不住,现在问了也是白问。”

    从深处传来的声音显得百无聊赖:“你倒是心宽,做人哪能这样呢,会少多少乐趣啊。”

    “那是你的乐趣。”

    “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人生八苦。你好歹在菩萨座前听过经,难道不明白,五味八苦都体会不全,就不能算个人吗?”

    “对啊,我都忘了,你从来都不是个人,哪怕你现在披着张人皮。可你又是那么的想做人——”

    “我问你莫洵,你收养苏泽浅,真的是抱着和收养山上的猫猫狗狗一个心态吗?你真的没想过从他的眼里去看人性?”

    “可惜啊,人类的幼崽就像是水,你想把他弄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苏泽浅那个样子,哪里像个正常人啊。”

    莫洵抬眼看着无尽黑暗:“他哪里不像个人了?”

    “哈哈哈哈,”那头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朝夕相处处出感情了,一句都说不得?”

    “一手养大的徒弟开始怀疑你了。”大阵那头,出现了殷商和苏泽浅对话的场景,声声入耳,“莫洵,你心情如何啊?”

第二十六章() 
“迟早的事。om”莫洵的回答很平静。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气从深处射来,灵活的沿着黑白大阵破损处游走,然后穿过黑白大阵和暗金阵法间未被填满的罅隙,唰得飞了出去。

    莫洵眉梢一挑,抬手去抓。黑暗无限广阔,黑气敏捷的避了开去,飞窜到莫洵够不到的高处。

    “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中年人这样说着,扬手送出一道暗光,那道光是黑色的,在黑暗中却清晰可见,它在半空中先是如墨入水般泅开,然后又凝聚起来,汇成一条锁链,锁链尽头缀着菱形尖,尖端直指黑气,整条锁链笔直的射过去——

    黑气在锁链中剧烈挣扎,扭动着如同一条肮脏的蛇。莫洵手上一个用力,锁链啮合,黑气散溢。

    “哦,不错不错。”声音没什么诚意的夸奖道,然后说,“那这样呢?”

    浓郁的黑气于结界那头显现,乌压压扑向黑白大阵就像是遮天蔽日的黑云。

    莫洵眼睛一眯,挥散了手中的链条,从背后抽出了什么——

    轰——

    山体震动,层林震悚,群鸟尖鸣着从树梢掠起,翅膀扑扇声和着树叶摩挲声让人耳边一阵嗡鸣。

    老王大惊失色:“打起来了?”

    白气急败坏:“中元未到,鬼门不开,他和什么打?!他还拖着那壳子怎么打?!”

    话音未落,白一挥袖,转身没了踪影,罡风吹过,树干上被划下深深的道子,老王周身玄光一闪,站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他向山下望去,一道白色在叶片下蹿过,疏忽不见了踪影。

    老王向另一边望去,黑色的雾气从周元江的别墅中喷出,向四周蔓延而去。

    “坏了!坏了!”老王一拍大腿,直接从山顶跳了下去,“这里居然也有个洞!”

    别墅里一片混乱。

    地动来得突然,几人都在地下室,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他们互相搀扶着站稳,一抬头就看见黑气扑了进来。

    那速度快得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三个年轻人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李林却在看见黑气的瞬间抬手甩了个东西出去。

    这就是经验的差距。om

    在黄道士的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李林扔出去的法器和黑气撞到一起。

    嗡一声,淡绿色的光芒从头顶照下来,光芒覆盖范围内,黑气被净化。

    头顶是一只碧色玉碗,碗口向下,碗身上符文流转,淡绿的光芒沿着碗沿流淌下来,构成了一道防护罩,把几人保护起来。

    苏泽浅双手持剑,随时准备全力挥出去。在符咒上他比不了殷商、李木,索性也不添乱,拿着把来头不小的剑,总还有些自保能力。

    年轻人非常紧张,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李木和殷商也是全神戒备,姿态比苏泽浅轻松些,但和李林比起来,到底还显得青涩稚嫩。

    长得不咋样的男人依然驼着背背着手,他脚踏七星,在光罩内踱了几步,光罩光芒为之一盛。

    李林啧了一声:“黄道长?”

    道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趴地的动作很奇怪,一般人因为恐惧而伏地的话是抱着头缩成一团,但他却是头和躯干部位紧贴地面,四肢弯曲,肘关节、膝关节向上支起。他身下的阴影里藏着薄薄一层未被净化的黑气。

    配合着道士龇牙咧嘴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他在保护着那团黑气一样。

    李林皱起眉:“黄道长?”

    道士对李林的声音做出了反应,他龇着牙艰难缓慢的抬头,仿佛是和某种力量做着斗争。道士脸上冒出细短的黄色绒毛,眼珠扩大,挤占了眼白的面积,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救命!”

    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兽化的冲击力,比迎面撞上一只鬼更大,苏泽浅握着剑柄的双手不由一紧,殷商一手夹着符纸,一手虚虚拉住苏泽浅胳膊,年轻的天师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心上人就又不见了。

    李林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眼神:“木头。”

    有备而来的李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印,往道士背上盖了个戳。按下去的时候石章发起光来,那光就像是宇宙飞船返回舱撞上大气层,从底部冒出来,象征着巨大的阻力。

    李木感觉到手上的阻力,又叠上了一只手往下压。

    石印如愿以偿的盖在了道士背上,印章底部的光芒被吸回去,凝聚在接触面上。转瞬间,阻力成了推力,双手按着石章的李木硬是被推了回去,印章脱手飞出。

    殷商手中红绳一甩,把它勾了回来。苏泽浅从剑柄上松开一只手,把李木扶住。

    印章底部还未熄灭的微光就像是残留的印泥,李木从殷商手里接回东西时,手指上蹭了点儿光屑。年轻人随手往衣服上一擦,手指什么事都没有。

    但按在道士背上图案却烧焦了衣服布料,割裂了皮肤,如同千钧之重的利刃,一路渗透下去。

    李林抬手指天,向下一引,玉碗中心落下一道灿烂流光,照射在李木印下的图案上。

    焦糊味弥漫开来,图案正下方的黑气往四周躲去,溢出道士的保护范围,被玉碗净化。

    道士尖利的喊叫着,眼珠变大、毛发增重、指甲变长,随即很快的失去了人类的外表,变成了一只半人长的黄鼠狼。

    黄鼠狼也就是黄鼬,故事中把他传得不堪入目,但实际上有着两只圆耳朵的小东西长得很可爱。

    但是当然了,不管你多可爱,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龇牙咧嘴怎么也不会讨人喜欢的。

    变回原形的黄道长实力增强,颤抖着挪动四肢,想要往黑气外跑。他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李林,龇着牙低低叫着,又像是讨饶又像是威胁。

    李林没动。

    其他人更不会动。

    黄鼠狼被逼回原型,只能撑起衣领那处一小块儿衣服,黑气失去掩护,翻腾起来。它动一下便浅一层,眼看着就要被完全净化,最后一股黑气呼地回扑,把黄鼠狼整个吞没。

    李木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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