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之顽情- 第7部分

　　　　“为什么跑？”气还没有喘匀的黎小雪冲着钟友诚的后背，问这样的话时，隐隐约约的，心在颤抖。

　　　　钟友诚只把头往后扭了一下，又往前扭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为什么不留在医院？”黎小雪又问。

　　　　“不为什么。”钟友诚回答着，倔强之中，似乎还有着几分的怨气。

　　　　“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你可能会因此而留下后遗症，你知道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黎小雪又说。

　　　　“那又怎么样？那又关你什么事儿？”钟友诚忽然这样嚷着转回身来，瘦骨嶙峋的一张脸，满是泪痕。

　　　　黎小雪先是被这喊声吓了一跳，而后，就觉得自己的心叫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给剜了一下，两颗泪水，便在眼圈儿里打起了转儿。

　　　　“你为什么救我？你为什么给我交医疗费？你为什么给我吃的？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这又都是凭什么？”钟友诚一句句地质问着黎小雪，眼泪噼里啪啦地，豆子一样，直往下掉。

　　　　黎小雪只有摇头，只有难受。

　　　　“为什么你为我做了这些，却一面也不愿和我见？”钟友诚还问着，“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会让人认可，叫人感激吗？你错了，黎小雪，你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想过这些。真的，没有。”黎小雪几乎是喃喃地说。

　　　　“你当然不会想！”钟友诚越发激动，“你想着的，只是施恩与人，不图回报，不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也没有这样想！”黎小雪摇着头说。

　　　　“这些，你都没有想，但，你都做了！你只依着你的心思做了，却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哦，别再说你没有这样想。你可能真的不会这样想，你给我钟友诚的，在于你，根本就不算什么。你那两袋子的吃的，都是你饭后的零食，可在我钟友诚这里，却是救命稻草！别，别说话，你先听我说。你的话，不说，我也知道。我的话，说了，你都未必能懂！你有钱，不错，你一把把的，都是百元大钞。随便拿出一打儿，不砸死我，也砸我满头大包！不，你别不承认！你别解释什么。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又好意，你是大慈又大悲。你也给得起，可我，可我受不起！我是个啥？我又算个啥？我钟友诚，活脱脱的就像一条流浪狗！流浪狗！”钟友诚一次次地拿话堵住了黎小雪的嘴，呵呵地又笑了一阵之后，眼睛里，忽然又重现了那样的怅然，“不！不不不！我他妈的都不如一条流浪狗。一条流浪狗还能乞讨来食物，我呢，就只能抢。一条流浪狗还有幸运让哪个好心的人给抱养，而我，而我……，哦，瞧我，自己才说的，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谁说我钟友诚遇不见一个好心人？我也遇见了啊！我得到了两大袋儿的吃的呢！不过！黎小雪，我告诉你，你的东西，我一口都没有动！”

　　　　“你这个人，好没有意思！你乐意怎样就怎样好了！你我毫不相干，我也用不着和你再费什么口舌！”终于等到钟友诚住了口的黎小雪，气哼哼地扔下了这样的话，抬脚就走。

　　　　“黎小雪！”钟友诚却一把又抓住了黎小雪的胳膊，整个儿的人也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道了一声歉，又说，“我知道，你全是为我好。”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好。”黎小雪这句话本来是要说在心里，不知道怎么，竟脱口而出。

　　　　登时，果然有地缝的话，黎小雪真的都想钻进去了。

　　　　钟友诚的心中，却好似一股暖流涌动，抬起头来，看着黎小雪慌张无措的脸，极其深情地叫了一声黎小雪的名字。

　　　　黎小雪给钟友诚叫得浑身发麻，急急地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儿”，就要离开。

　　　　“黎小雪，”钟友诚把黎小雪的胳膊抓得更紧，央求着，“你就不能帮我在艺术上取得成功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黎小雪又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一声：“对不起。”

　　　　钟友诚的脸上又写满了困惑：“为什么？你可以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做模特儿呢？我需要你，真的。”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黎小雪简单而且干脆地回答。

　　　　钟友诚更加痛苦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成功？我钟友诚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吗，老天就这样对我？”

　　　　黎小雪却摇了摇头：“老天并没有亏待任何人，只是，你太过于执着了。太过于执着，也就是执迷了。执迷是你痛苦的真实根源。”

　　　　“不！”钟友诚简直就是害怕听到这些似的，反驳着说，“我并不是执迷！一心想着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的，才叫做执迷！我根本就有能力成功，我的成功只在一步之遥。黎小雪，只要你肯帮我，我就一定可以成功！”

　　　　黎小雪还是摇着头：“没有什么事儿是一定的！”

　　　　“我也知道，”钟友诚表情坚毅，整个儿的皮包骨的脸，更显得紧绷着，“可，那不包括我的成功。我的成功是一定的！黎小雪，帮帮我，我钟友诚这一辈子就求过你一个人。”

　　　　“我也只求过你一个人。现在，我请你放开我。我出来很久了，要回公司了。”黎小雪仍旧回绝着钟友诚。

　　　　“半年，就半年，还不行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钟友诚还是不肯放手。

　　　　黎小雪似乎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说：“请你放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钟友诚又嚷着，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坑蒙拐骗的，都可以成功，我这样的崇高的理想，就只能化为泡影？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容不得一颗向往崇高的心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黎小雪听着钟友诚问天问地似的无奈，心下也不乏感触。这样的感触，在她离开了校园之后，就渐渐不再了，此时，忽然又叫燃烧一样的钟友诚勾了起来，不禁，就好像回到了自己那个单纯的可以谈理想，可以说爱情的年华。

　　　　“我钟友诚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钟友诚还说着，“不仅有自尊，自尊心又极其地强烈！可我，却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这样。我二十好几的一个男人，为了艺术，几乎付出了所有，但，经常的，我真的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为什么就到了这般田地？我怎么就混得人没人样，狗没狗样？别以为我这是在自嘲。真就有人把我骂得连一只狗都不如！我是好吃懒做吗？我每天可都要在画板前工作十多个钟头啊！哦，我说这是工作，你可能也会笑我了吧，但，确确实实的，那就是。我是一个画家，我的工作就是创作。时间不容浪费，才华不容浪费。与其说上天给了我艺术的才华，不如说上天是借我的手，把一件件的艺术品留存人间。不然，我的手何以说常常地会在画板前无法停下来。黎小雪，我这样说，也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听明白，我真的是希望，你可以答应我的请求。”

　　　　黎小雪浑身的血液简直就和火煮了一样，渐渐升温。这样的饱满着青春激情的言辞，在于她，也是久违了。

　　　　钟友诚在黎小雪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几分希望，不失时机地，就再度求着：“半年，就半年，黎小雪，怎么样？”

　　　　黎小雪终于又低下了头，轻声地只是说：“那，你也要答应我，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可以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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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说不清楚（）　
钟友诚回到了医院，黎小雪也做起了钟友诚的模特儿。

　　　　还在医院里，钟友诚就迫不及待地给黎小雪画起速写来。

　　　　“干什么，这么着急，出了院再画，不可以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端坐在钟友诚对面的黎小雪，笑着问钟友诚。

　　　　钟友诚的画笔在画纸上沙沙地仍旧响个不停，两颗深陷眼眶里的眼珠儿，不时地在黎小雪和画纸之间跳动，口中答到：“这半年的时间里，我要尽可能地捕捉到你的一切，好做我一生的素材。”

　　　　一生？黎小雪听了，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这是多么令人憧憬着的一个词啊。多少美丽的祝愿，都和这一个词相联。

　　　　黎小雪是答应了做他钟友诚半年的模特儿，但，两个人之间又没有就此签订什么合约，谁又能说一定就真的只做半年呢？

　　　　当然，谁也不能肯定就一定做得了半年。黎小雪又不是专职的模特儿，给钟友诚做，完全都是为了帮助钟友诚。既然是帮忙，帮到什么程度，谁又能计较或者限制呢？

　　　　黎小雪知道，就她给钟友诚做模特儿这一决定，没有一个身边的人会理解与支持的。

　　　　特别是韩海涛。可能，就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恋人给另一个男人做这样的模特儿的吧。真能获得什么利益，也还说得过去，偏偏，黎小雪完完全全地就是义务的啊。

　　　　凭什么就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尽这义务呢？别说韩海涛会不理解，就是现在的黎小雪自己，还没有完全地弄明白呢！

　　　　和韩海涛之外的男人这样长时间的独处，已经十分地不当了，再做这样的义务，更说不过去了。

　　　　哦，不，何止说不过去啊，简直就是说不清楚了吧。男人和女人之间，最怕就是说不清楚了。

　　　　给钟友诚做模特儿，黎小雪清楚地记得，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里，她已经和韩海涛撒了三回的谎。每一回撒谎，她都想对自己说是善意的，但，每一回，都极其地负罪。她最不想自己的情感里掺杂进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虚假，却不料，为钟友诚，她一次次地陷自己于不愿。这样的不愿，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回，但肯定的是，少不了。她实在不想这样欺骗下去，尽管，至少没有恶意。几回，冲动着想把这一切和韩海涛说明，但，就算她真的有这样的勇气，她也组织不出一套可以使韩海涛认同的言辞。

　　　　当然，黎小雪也大可不必履行对钟友诚的承诺。不要说这样口头上的，就是白纸黑字，死不认帐的，这世间还少吗？但，她的内心深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还真就想帮一帮这个自称为艺术而生的，命运又不济的钟友诚了。钟友诚究竟为艺术做了什么，她还不得而知，可钟友诚的付出，她仿佛是真的看见了。钟友诚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她看来，应该就是为艺术的一种心血上的付出吧。曾经，她也有过为理想义无反顾的激情，但，到底也就仅仅是激情而已。像钟友诚这样的都不能单单用怀揣理想的句子来形容的人，她觉得，有生之年，再不取得一番成就的话，真的不应该了。而如果，真的就因为她阻碍了钟友诚艺术之路上的发展，是不是，也是她黎小雪的遗憾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使黎小雪没有再一次食言于钟友诚。那就是，每一回看到钟友诚笔下的艺术了的自己，仍旧像那天晚上一样，她是陶醉的。

　　　　面对着自己的画像，黎小雪的心总会给净化得一尘不染。在这个让人都不知道自己忙着什么，又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忙的时代里，还可以这样静下来欣赏欣赏自己，真是很难得的一桩美事儿。

　　　　黎小雪似乎也只能希望的，就是像这五天一样，度过自己给钟友诚做模特儿的日子。对韩海涛的愧疚，她想，也只能用加十倍的爱来弥补了。

　　　　“你这几天都画了两大本子了。你可别忘记了，你是在养病啊。”黎小雪又笑着说。

　　　　“就算我想休息，你觉得，我停得下来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钟友诚说着，画笔在画纸上的沙沙声更响也更快了许多，“不是我的手在掌控着画笔，而是画笔在掌控着我的手。”

　　　　黎小雪又是一笑：“难怪。”

　　　　“什么？难怪什么？”钟友诚随口问着。

　　　　黎小雪还只是一笑，没有回答。

　　　　钟友诚的心思全在画上，也就没有再问。

　　　　这样，又过了半个多钟头，钟友诚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你的画笔终于放过你了？”黎小雪笑着问着，就起身来到了钟友诚的跟前。

　　　　“怎么样？”钟友诚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画在黎小雪的面前一送，问到。

　　　　黎小雪只觉得把自己画得过于美了，又不好意思说，就笑着嗯了一声，问钟友诚：“该吃饭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什么时候了？”钟友诚反问。

　　　　黎小雪摇了摇头：“天都要黑了，你说是什么时候？”

　　　　钟友诚真的就往窗外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说：“一天又要过去了。”

　　　　“一天的饭却还没吃完呢。”黎小雪说着，就端过了来时在外面买的饭。

　　　　“好吧，吃饭吧。”钟友诚说着，带出些许的不情愿。

　　　　黎小雪把饭送到钟友诚的手里：“怎么？是不是吃得不合胃口？我也不知道你都喜欢吃什么。问你，你就两个字，随便。”

　　　　“不不不！”钟友诚赶紧说，“一日三餐，我还真的就有些不习惯呢。”

　　　　“不习惯？”黎小雪不解地问。

　　　　“我呀，”钟友诚笑着解释，“平常也没个准点儿吃饭的。不管什么，饿了就来上一口，不饿的时候，真就想不起来吃。”

　　　　黎小雪听了，眼圈儿莫名地就一热。只是不想钟友诚看到，就转过了身，再说起话来，嗓子眼儿都有些发紧：“那可不行，身体要紧的。”

　　　　“我也不是不懂。”钟友诚说着，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是有你，不然，这一顿又一顿的，我真是想不起来呢。”

　　　　听钟友诚说起“这是有你”的话来，黎小雪不免有些不自在，拎起暖壶，说了一声“我去打水”，低着头，就往外走。

　　　　“还有大半壶水呢！”钟友诚提醒到。

　　　　黎小雪这才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暖壶还是蛮沉的，可是，已经走到门口了，怎么还能放得下？

　　　　“哦，打满了，给你晚上备着吧。”黎小雪说着，就走出了门。

　　　　黎小雪应该是想出来静静心的，不想，反倒更觉得乱了起来。

　　　　黎小雪知道是自己又多心了，可，已经多心，又能怎样办？

　　　　只有不去想了吧。黎小雪的脚步，于是加快了许多。

　　　　“噔噔噔”，黎小雪打算用自己的脚步声让自己的心不至于乱得如此，不想，才走出了十几步，就让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叫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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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追问（）　
叫住了黎小雪的，是唐艾佳。

　　　　“艾佳？”黎小雪怔了一下，心里连说糟糕，又叫讨厌，硬着头皮，也只好装出没事儿人似的，笑着迎了上去。

　　　　唐艾佳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抱着两只胳膊，一双着了火的眼睛，紧盯着黎小雪的脸，直等着黎小雪来到了身前。

　　　　“你这是……”黎小雪才一开口，见唐艾佳眼睛里的火烧得更旺，简直，就是要把她给烤焦了一般，不由得，便收住了口。

　　　　唐艾佳又瞅了黎小雪半天，才从嘴里发出两声带有着明显的讥讽的“哼哼”的笑，冲着黎小雪，就说：“行啊，黎小雪，白和你交往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倒还有这两下子呢。”

　　　　黎小雪叫唐艾佳这么一笑一嗔，烧得耳根发烫，只怕唐艾佳的声音叫病房里的钟友诚听到，就拉着唐艾佳的胳膊，把唐艾佳带到了距离钟友诚病房足足百步之外的一个角落里，压低着声音说：“艾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嘿嘿，可是奇怪了。不是我想的那样的？黎小雪，你倒说一说，是哪样啊？我想得哪样啊？我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