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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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第5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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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的那颈间露出一朵妖艳牡丹纹身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跪在雪地里的村民,不解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说话。

    近乡情怯说的就是现在吧!

    蔡桃夭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被阳光染成桔色的云彩,莞尔一笑:“我当年做过一篇关于西部宗教信仰的调查论文,这里的山民很质朴,很外界交流相对比较少,所以很大程度上保持着一些很原始的信仰,山神,天神这一类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跪拜某种他们眼中的神吧。”快要念完哲学博士的蔡桃夭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对于山民们的质朴信仰也不算反感,相反却有些隐隐的好奇。

    阮钰率先开门下车,踏出车门的那一刹那,蹲在村口墙脚围观的汉子们瞬间失神,自从数年前第一波驴客来过后,村口时不时会看到来这里徒步旅行的游客,其中不乏流水村的汉子们眼中的美女。可是眼前这个刚刚从车里下来的女子却跟以往他们见过的任何美女都不一样,可是大多数流水村的汉子这辈子都没走出过这座大山,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这女子比流水村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要漂亮一百倍。也许是在山道上颠簸了一路,阮家大疯妞一下车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伴随着她懒懒地一声娇呼,颈间那朵牡丹纹身愈发妖艳欲滴。吃油果子的汉子都忘了咀嚼,哈喇子流了一地。

    等到蔡桃夭从另一侧的后车门下来,流水村这群牲口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这是刚刚从那金桔色云彩里走下来的仙女吗?她冲蹲在墙脚的汉子们笑了笑,又挥了挥手。汉子们一阵骚动,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冲自己招手?这样的仙子般的女人怎么会跑到流水村这个偏僻又没有什么景点的昆仑小村落里来?

    布尔汉终于反应过来,微微迟疑,总觉得这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驾驶位上跳下来,布尔汉只是一愣,他身边带着回回帽的维族汉子指着那青年,颤声道:“那……那小子回来了!”

    布尔汉也认出了那张面孔,那个总是骑着毛驴上山采玉,为了屁大的原石能跟全村男人开战的少年如今已经这般成熟了。不能布尔汉反应,那辆白色的越野也缓缓停在村口的平地上,不出布尔汉所料,推门下来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魁梧青年,只是不知为何,那标志性的憨笑不见了,取而代言的是一脸的威言。“李老三,是你吗?”戴回回帽的维族汉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前天晚上还跟婆娘提起那座破庙和庙里住着的人,婆娘说三兄弟里就属李老三心眼最多,李老大长得诚实为人也诚实,李老二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李老三他娘的就没能从大喇嘛那儿学到一丁点的与人为善,当时他还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引以为豪地说,看看,这是少年的时候李家三兄弟跟村里的孩子打群架,他们十几个打李家三个,自己还愣是被李老三的闷棍开了瓢,还到老远的乡卫生所里缝好了几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得慌。没想到不说不要紧,这一说,人就真的回来了。可是这三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流水村的汉子们就是再傻也知道李家兄弟在外头混得不错,单看这三个女人质量,随便拉一个出来都甩村里的女人好几座大山,更不用说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豪华越野车。布尔汉想上去打个招呼,可那颈间有朵牡丹纹身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他不敢直视的威势,只是没想到自己搓着手正打算找理由凑上去的时候,有人抢先跟他打起了招呼。

    “布尔汉,你又生了个女儿?”李云道看着望向布尔汉身边的黄毛小丫头,“这是第六个女儿了吧?”

    布尔汉感激似地点点头,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看着李云道搓手欣喜道:“果真是你李老三。”

    李云道又指着戴回回帽的汉子:“阔其喀尔,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嘴里的油果子还没来得及嚼的汉子呜咽不清道:“早就不疼了!”

    一切都如同刚刚离开的一般,只是布尔汉多了不少皱眉,阔其喀尔也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时间对于这个曾经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来说,只是生命的繁殖,时间的流逝和遥不可及的天神。

    村子里的孩子们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跟布尔汉大叔和阔其喀尔都认识的青年,当年李家三兄弟在山林里是何等地一骑绝尘,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就如同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一般遥远。

    布尔汉突然想起,年前早就搬去城里住的阿巴扎回过一趟村子,提起李云道时佩服不已,据阿巴扎所说,李云道现在已经是公安局局长。公安局局长听去官儿就很大,应该比乡长和镇长都大很多吧!布尔汉默默地想着。

    李云道笑着给蔡桃夭、阮钰和陈苦草介绍村口的汉子们:“这是布尔汉,他爹原来是村长,现在他也是村长,这是阔其喀尔,跟我们同龄,小时候也干架干得最多,他额头的伤口就是我用擀青稞面的木桩子打的,木桩子是村口王寡妇家的。这是陈老四,这是刘老五,这是朱老七……”

    流水村是个维汉混居的村落,因为之前常年与世隔绝,连宗教信仰也呈现出藏传佛教、回教和道教的掺杂融合,到现在除了阔其喀尔家还坚持戴着回回帽外,多数人的行动和信仰都相当汉化了。

    蔡桃夭笑着和李云道介绍的每一个村民打着招呼,很快布尔汉就认出,这不就是当年从刁小子李云道手里硬生生抢走那块原石的姑娘吗?

    见布尔汉有些困惑,李云道搂着蔡桃夭和阮钰得意洋洋道:“这是我媳妇儿,这是我老婆。”最后指了指蔡桃夭怀里的王凤驹道,“我儿子!”

    阔其喀尔和布尔汉不约而同地听得愣住了,一会儿媳妇儿,一会儿老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顿时对李云道钦佩不已,阔其喀尔甚至还偷偷对李云道竖起了大拇指,进村的时候,还偷偷问了句,真的都是你老婆?

    那原本最抢眼的两米汉子却被村民们选择性的忽略了,实际上过往的那二十五年里,真正跟村民们打交道最多的还是李云道,是他拿着猎物到村里讨价还价,以以物易物形式,换些庙里的生活必需品,村民们都知道,从刁小子李老三手里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但那个总是默默站在李老三身后充当打手和保镖的高大少年,从很小时候开始就被村民们选择性的忽视了,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李老三的哥哥,庙里的事情,李老三一个人说了算。

    陈苦草有随身带糖和巧克力的习惯,在撒了一把糖果后,这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立刻得到了孩子们的认可,进村的时候大人们簇拥着李云道,孩子们却簇拥着陈苦草。

    踏过积雪的山道,再转两个弯,掉光叶子的大槐树下,古旧的破庙像倔强挺立在雪山之巅的图腾。刚下了场大雪,眼力所及之处,皆是皑皑白雪,庙门就如同走的时候那般敞开着,就好像兄弟三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般。

    李云道和李弓角并肩站在庙门前,陈苦草想上前,却被蔡桃夭拉住,轻轻冲她摇了摇头,聪明如蔡桃夭这般大智若妖的女子很清楚,这个时候,时间是属于他们兄弟俩的。

    “要是徽猷也在的话,就圆满了。”李云道惋惜道。

    “会回来的。”弓角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里的铁扫帚上,他默默走了过去,百来斤的铁扫帚在他手中如若无物,轻飘飘地挥起,带起无数积雪和枯叶。他挥舞着铁扫帚,就如同生命的前二十余载每天都要挥动的那般,就仿佛他从来都未曾离开过这座困了三兄弟二十五载的破庙。

    李云道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来到老喇嘛噶玛拔希的禅房。说是禅房,却只是一张草席而已——无数个春秋日夜,那枯瘦的身影都在这张破草席上度过。李云道默默地在那草席上坐了许久,直到那蔡姓女子也踏入其中,他才缓缓睁眼,叹气道:“大师傅苦修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蔡家大菩萨微微一笑:“佛祖以身饲鹰,度化众生,大喇嘛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李云道叹气道:“这么说来,我就是那知恩不图报的白眼儿狼啊。”

    蔡桃夭笑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李云道看着蔡家女子,微微一笑:“当初若不是在这里遇上了你,现在你在哪里,我又在哪里?”

    蔡桃夭如打禅机一般笑道:“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啊。”

    李云道笑着将蔡桃夭搂着来香了一大口道:“是我的,终究都是我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山道上的虔诚喇嘛() 
庙本就不算大,除了正殿外,就是厨房和几间厢房。庙里的东西也是极少的,正殿一尊斑驳佛像,一方香案,一只蒲团仅此而已。

    厨房就是一炉一锅,几副碗筷,厢房更为简单,多数是石床草席。面积最大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间上了铜锁的经阁。

    走了一圈,阮钰意兴阑珊,拉着抱孩子的蔡桃夭,神秘兮兮问,哪间是咱家老公的?

    蔡桃夭抱着孩子领着二夫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指着东南角的一处最不起眼的厢房。

    两人也不去打扰在大殿里整理积灰香案的李云道,推开那间许久无人闻津的卧房。

    卧房不大,却塞满了各类线装古籍,就连床上也堆了很多书册,书页间时不时会露出一角笔法苍劲的字条,大体上是读书人对此页上内容的见解或与著书人意见不一之处。

    阮钰一时间叹为观止,问道:“这些他都读过?”

    蔡桃夭微笑点头:“可不光这些,我估计那锁起来的经阁里的书,他应该大体上都翻过,你也知道的,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随时捡起角落里的一册泛黄古籍,是一册不知年月何人所誊抄的郦道元的《水经注》,下方则是民国时期出版的《中华民国地理志》,看样子两册书是对照着看的。她将两本书都拿了起来,果然掉落下几页摘抄心得,纸上正是读书人对晋水、湛水的对比心得。

    蔡桃夭将王凤驹放在满是书册的床上,小家伙也不害怕陌生的环境,反而似乎对这里相当熟悉一般,朝着那些书册爬去,不一会儿,抓起一本书握在手里,咿咿呀呀。

    阮钰无不嫉妒道:“小凤驹看来是遗传了他的基因呢!”

    蔡桃夭笑着将小家伙揪了过来搂在怀里:“才半岁的不小点,他懂什么呀!”

    被蔡桃夭扯过来的王凤驹不情不愿,扑闪着大眼睛,憋得小脸通红,可就是不哭——老王家的孩子,没有哪个会用哭来要挟别人,所以小家伙直接挣脱了蔡桃夭,又向那堆书册爬去。

    蔡桃夭笑了起来:“本事没多少,倒是倔脾气跟他爹一个德性。”

    阮家大疯妞站在墙角对着一堆半人高的宣纸,拿起一页看得入神。这是一篇关于明朝万历年间的时势分析,阮钰不是历史系的,除了觉得遣词造句别俱一格外,倒也评不出好坏。可下一张宣纸却真正地让这位站在全球金融浪尖的女子瞠目结舌,这是一篇关于零八年美国次贷危机的分析,不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次贷的本质是过度供给美元造成世界储备货币的供求严重失衡,而且预测美国接下来将会持续处于低息状态,美国地产市场在经历短暂的跌宕后还是会得到理性的回归。文章的时间落款是戊子年一月,也就是次贷危机刚刚发生不久之后。阮钰如获至宝地将那卷宣纸卷好,像做贼一样偷偷看了蔡桃夭一眼。

    蔡家大菩萨不以为意地笑道:“他是一个时不时会默默带给你惊喜的男人。你且耐心地等下去,你会发现他就像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每一次发掘都会让你看到新的闪光点。”

    入夜,圆月稀星。远山深处传来阵阵狼嚎,给这座昆仑山深处的小庙更增添了几份寂寥。少年在山腰处便下了车,他说他要更虔诚地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于是他行五体投地大礼,一路上山,直至凌晨。月光下,他站在小庙的门口,负手望向那玉盘似的圆月,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喇嘛。

    与那些曾经陪伴自己成长的一草一木擦肩而过,少年推开那扇古朴木门,木枢的咯吱声也如同当年那般熟悉。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他的床是庙里唯一的一张木床,木头是弓角哥和徽猷哥上山伐的,从设计到锯木、组装据说都是由云道哥一人完成的,成功从古书上复制了一款质地上佳但手工粗糙的宁波床。床很结实,用的都是深山里罕见的百年老树。少年的手指轻轻抚过床沿,繁密复杂的经文都是年迈的大师父一字一句地刻上去的,一卷《大日经》花了几乎一整年的时间。

    “吃碗面吧,明天我和你弓角哥进山,最好能猎到一头狍子。”李云道端着一碗泡好的方便面进来,见少年蹲在床边默不吭声,笑着道,“别学城里人伤春感秋的那套,没劲,咱们山里人就要有个山里人样儿!”

    少年十力嘉措扬起头,默默看着李云道不说话。

    李云道径直坐在床边,微微叹了口气:“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是未来的大喇嘛,你应该看得比我还通透才对。”

    十力默默接过泡面,小口小口吃着,良久才抬头道:“云道哥,凤驹三岁时会有小劫,十三岁就有场大劫,过了这两劫,此生便平步青云。”

    李云道笑着在十力脑袋上敲了一记,小喇嘛捂着脑袋嘿嘿偷笑,一时间其乐融融,就如同当年他抱着小喇嘛初下山在建筑工地上度过那段就着馒头吃凉白开的岁月。

    一夜无话,清晨,蔡桃夭起得算早的,但却发现李弓角和李云道兄弟俩已经进了山,庙里什么也没有,兄弟俩昨晚就说要进山打些野味回来。阮钰原本说要跟着进山,可是这几天一路颠簸,昨晚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这会儿正搂着凤驹小朋友睡得正香。

    陈苦草也醒得很早,看到院子里又多了不少落叶,便去拎那把大铁扫帚,知道是铁的,还稍稍加了把力道,却愣是没能挪动铁扫帚。正不服输时,蔡桃夭走到了身后,笑道:“这把铁扫帚重一百八十八斤,云道说他拿不动,徽猷只能勉强挥几下,只有弓角可以收放自如地使用。”

    陈苦草微微咋舌:“乖乖,一百八十八斤?这是扫地还是练功?”

    蔡桃夭笑道:“既是扫地,也是练功。走吧,他们哥俩进了山,我们到村里去采购些油盐酱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调料,否则他们要是真的猎了头狍子回来,没有调料的话,疯妞儿估计吃不惯。”

    “谁说我吃不惯?”阮家大疯妞挺着并没有凸起的肚子,手掌轻轻在小腹上轻抚着,“我虽然没当过兵,难道还没吃过烤肉?”

    蔡桃夭指了指她的肚子:“也许小家伙不喜欢呢?”

    阮家大疯妞撇撇嘴:“这倒也是。”她这几天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尤其对油腻食物特别过敏。这次休假,李云道原本打算让阮钰留在京城养胎,但知道是要回昆仑,疯妞儿立刻拿出了胡搅蛮缠的疯劲,原本就是一股子彪悍的疯劲,怀了孕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阮家老祖宗出面都没能劝住她。不过这次阮钰有个很充分的理由——她要带着腹中的孩子去老喇嘛噶玛拔希修行数十余载的地方沾沾灵气。老喇嘛在北京不少世家眼中几乎等同于神仙一般的存在,对于阮家那位曾在金融市场叱咤风云的老祖宗而言更是如此,老祖宗都不说话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再拦着他呢?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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