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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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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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懿道“朕都明白了,他们,都是被家族所累啊。”

    “身居高位,不下基层,连一个鸡蛋多少钱都不知道

    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出真正对百姓有利的东西呢?”

    顾苍叹息道,“为何从来没有万世的王朝,便是因为他们打从生下来,就已经脱离了百姓,他们的眼里,没有百姓,自然也就无法治理好国家,连那些被人推崇备至的所谓帝王心术,也无非就是御下之道,流于心计,缺失了真我,长此以往,不是国家之福。”

    顾懿轻咳一声,道“你这话,却是将父皇也骂进去了。”

    若是平时,他或许不会多想,但今日,却是愿意去深思一下的,顿时更觉得此言已近“理”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这些人,就是站得太高,所以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顾苍闻言,只是腼腆一笑,却并不答话。

    顾懿想了想,又问道“那姬耀灵呢?你准备拿她如何?”

    姬耀灵虽然聪慧,能力不凡,但在这二人的面前,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她那点野心,其他人看不出来,不代表这两人就看不出来。

    顾苍神色轻松地道“父皇不是还在么,这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顾懿略一沉吟,问道“那你认为,该压她几年?”

    顾苍道“父皇自己决定即可。”

    顾懿又道“你想将她许给老五?”

    顾苍抬起眉眼,道“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添一份心安,总也是好的。”

    顾懿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大凉真能走到那一步?”

    顾苍却只是道“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句话说完,两人一时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顾懿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但没什么问的,也就表明已经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半晌,他才终于犹豫着开口道“真的不去见见你母亲么?”

    顾苍摇了摇头,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不了,怕她难过。”

    顾懿叹息道“难道你以为你这样走,她就不难过了么?”

    顾苍咬着牙,坚持道“孩儿自私,怕一见了母亲,自己便先忍不住哭出来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中途顾懿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止住了。

    半晌,他才终于又道“全都准备好了?”

    顾苍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顾懿低下头,看着眼前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心里堵得慌,他有些迟疑地抬起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能,能让朕,不,能让爹抱抱你么?”

    顾苍伸出手,与自己的父亲最后一次紧紧相拥,一息之后,两人又都极有默契地松开了手站定。

    这位大凉的九五之尊,不再多言,而是转过身,佝偻着腰,一步接着一步,十分艰难地走回了那张龙椅上坐下,垂着脑袋,冠冕上的流苏遮住的脸,就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再看他。

    一种孤独,落寞的感觉,紧紧地围绕着他。

    顾苍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却终究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越是由他来安慰对方,对方就只会越加难受。

    因为他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个皇帝,“无能为力”四个字,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最大的羞辱和折磨。

    他只能再度长揖及地。

    “那孩儿便告辞了。”

    顾懿仍然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不用再谈什么路途小心不小心,也不必说“再见”,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皇,保重。”

    顾苍转身离开御书房,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不少,就仿佛是终于卸下了一身的担子,走得是大袖飘摇,走得是潇潇洒洒。

    头顶,天际,夜幕深沉,星光璀璨,道道洒落下来,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绝美的长摆。

    他这位一直坐镇幕后的棋手,终于是到了亲自下场收官的时候了。

    一辆马车,离开了京城。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数今朝风流人物(一)() 
搬家,耽搁,见谅。

    ………

    且说那曹焱得理不饶人,手持方天画戟,施展出一身本事,一连斩了十余人,将保护着大将军呼延实的亲卫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尤不罢休,竟然还想一路追踪下去,只不过到底还是耽搁了太多时间,哪怕是靠着火神子风驰电掣一般的脚力,却也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实际上按说草原也不是什么好躲藏的地儿,虽然水草肥沃,长势高得足以遮住寻常牛羊,但马儿一路跑过,踩踏之下,自然就会产生一条道路,更别说马掌踩在这种湿软的地面上,那更是一下一个印子,只要站在高处看,那是显眼的很,但呼延实就是凭空消失了,而且全无踪迹。

    曹焱骑马很是追了一阵,可哪怕是靠着早年从蜀地和大漠里学来的追踪之法,却依然是一无所获,料想此人肩膀上中了一箭,行动不便,那本该是一路留痕才对,未曾想,竟是被其不知用什么办法给走掉了。

    想来姜还是老的辣,呼延实此人不光是领军的水平不错,其他本事,也亦是不少。

    既然怎么都追不上,那也就罢了,曹焱虽然觉得甚为可惜,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心态失衡,能一战建功,当场诛灭敌方大将,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此事自古少有,而他能以一千未经训练的兵马,屠灭呼延实亲自带领的五千人马而自身的战损竟然不过一百余人,这已是一场可以拿来大肆吹嘘的胜利了。

    趁着其他人打扫战场的时候,曹焱在一边继续看着面前的地图静静地思考着。

    打扫战场是罗刹族们的传统习惯之一,毕竟沙漠里物资匮乏,像什么武器,甲胄一流,其实都是靠抢来的,他们自己哪儿有那本事开炉铸剑。

    包括发现了刚才那一战侥幸活了下来,并且还没受伤的好马,他们也都当场合并在一起,让人牵走作为后续的替用。

    虽是三军轮换,但马儿们长途奔袭,也有力疲之时,这自然就需要更多的马随时作为替补,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况且马本身也是一种战时的应急食物。

    看这些人的样子,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土匪一样,先将甲胄从尸体的身上扒下,然后也不管上面有没有血,直接就往自己的身上套,反正都只是普通的藤甲,无非是棉花的内衬外面加一层抗砍击的皮,就算他们身形高大,不比常人,却也能使用。

    然后就是回收地上的箭矢,这种东西是用多少就少多少,这时候自然要尽量地收回,包括敌军身上的箭囊,他们也都一并拿了回来。

    不过这种丢人的场面,也轮不到曹焱来操心,他要操心的,是整个战局的大势,更是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做,要怎样去指挥。

    伊华沙默默地走到了他旁边,沉默了几息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将军先前真是神勇,若非将军您上去冲破敌阵,我们的伤亡只怕还要大些。”

    曹焱听闻,却连头也不回,只是平静地道“奉承

    的话便不要多说了,接下来要麻烦你的事,倒是不少。”

    没办法,这些罗刹族虽然经此一战对他已经算是很佩服了,但碍于语言交流的问题,这路上要是缺了伊华沙,可真不行。

    伊华沙不比普通女子,笑起来也不用掩嘴,显得极为豪放。

    “将军哪里的话,都是我份内的事罢了。”

    曹焱目光移转,吩咐道“等他们收拾好了,便赶紧动身前去休息吧。”

    曹焱将这三千人一分为三,分别承担着捕杀斥候,扰乱视线,追击骚扰的任务,三队分工明确,轮番上阵,给彼此留出足够多的休息时间,虽说看似高明,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手下可以动用的人太少,自然处处都捉襟见肘,很难称心如意。

    伊华沙顿时有些疑惑地道“我们不乘胜追击么?”

    曹焱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图,贴身放好,然后才抬起头,解释道“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你要知道,咱们的优势,是在夜里,可不是在白天,想那呼延实既然还是逃了回去,那自然会对咱们倍加防备,好处是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匆忙动身,咱们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罗刹族在夜里,那是天生的优势,长得黑,很难被人看见,偏生自己的视力还好,这一来二去的,那绝对是夜里用来偷袭的最佳人手。

    行军作战,自然不必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那样是赢不了的。

    伊华沙点了点头,笑道“全凭将军做主。”

    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来操心这些也没用,反正曹焱怎么说,她怎么做便是,更何况曹焱本就已经深深地折服了她,她虽是混血,但是在大漠之中长大,罗刹族女子崇拜强者,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情结。

    曹焱摆摆手,道“先走吧,回去养精蓄锐,今夜咱们有的忙了。”

    一战大胜,其他的先不说,也算是补充了一波物资,毕竟他们从黄沙县出来,为了不给那边添太多的负担,也没带多少充饥的食物,这次劫了一趟辎重队,又带回去了上千匹战马,短时间内,吃的反正是不用愁了。

    伊华沙转头回去吩咐大部队准备撤离,然后熟门熟路地将一伙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赶马,另外一部分负责善后。

    毕竟土地刚下了雨,十分湿润,大部队进军的痕迹非常明显,这样赶着马,肯定需要一部分人来殿后消除痕迹的,虽然在大漠里需要干这种事的时候很少,但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要知道,他们本就是游猎劫持过往商贾立足的。

    …

    这一边,呼延实也的确是聪明,跑了没多远,便直接弃马逃生,还给马屁股上来了一刀,催促着它一路狂奔而出,而他则自己一个人步行往另外的方向逃。

    一路上呼延实是专往草深的地方钻,并且一路都在布置陷阱和能够迷惑与干扰对方判断的东西,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夜里,筋疲力尽的他,才终于是迎

    面撞上了来搜寻自己的人。

    这五千人,到底还是被逃走了一些,急匆匆地回去了大部队后,将情况一报告,其他人自然是心急如焚,忧心呼延实的安危,赶紧差人出来沿途寻找,却又怕被那可怕的敌人伏击,整个搜查过程进行的极为小心,各部队的人互相都不敢离开太远,这就导致速度极慢,一直到了夜里,才终于是找到他。

    呼延实被人救回帐篷里的时候,已经几乎虚脱,动弹不得了。

    最可怜的是军中还没有医生,但却箭不能不取,最后还是让一个手稳的亲卫来,先用刀子在火上烧红了,用酒喷了一口,再割开肉,小心翼翼地将箭头从骨缝里取出,整个过程那是触目惊心,饶是呼延实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也被生生地痛晕了过去,当然,这也有他心神和身体都已经透支的缘故。

    取出箭头之后,又撒上药,再用针线缝好了伤口,最后用绷带绑好了,才算作罢,但终究不是常与针线活打交道的人,这手法粗糙,看那血淋淋的样子,只怕比不穿线也好不了多少。

    之后呼延实就一直陷入了昏迷之中,没办法,他哪怕身子再强壮,肩膀上挨了一箭,又跑了一整天,还要四处布置陷阱,劳心劳力,再到之后的割肉疗伤,那是真的撑不住了。

    但就算这么努力了,活不活得下来,都是两说,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可哪怕活了下来,这条肩膀,大概也是废了。

    更让人担忧的是,这四万多人马,能否抗住曹焱的猛攻,也还是一个问题。

    失去了呼延实这个主心骨来发号施令,整支队伍便几乎陷入了停滞之中,哪怕他们知道前线吃紧,自己这边必须尽快抵达,却也没办法,主帅亲自出击,结果都是重伤而回,这时候谁还敢走?

    白天很快便过去了,一到了夜里,曹焱的兵马便继续出动,一晚上四处奔驰,接连挑阵,他知道自己手里的兵马不多,故而从不与对方正面作战,就依靠骑兵的脚力,以及罗刹族们在夜里的优势,先远远射箭射一轮,然后再找机会,反正只要占得好处,便一触即退,毫不贪功,绝不给对方缠住自己等人的机会。

    就这样,敌人只要一休息,他就带人过来,敌人一要追,他马上就跑,敌人想跑,他反过来又去追,弄得几路人马是草木皆兵,就连休息也休息不好,人人都是带着疲惫之色在赶路,而且路上还将大部分人都提前散播出去,作为斥候巡游,但曹焱这人就跟山里的猴子似的,绝不会给你看到他的机会,但往往你一不注意,他马上就跑过来从你身上啃一口肉下来。

    其实这样的作战方式,本身就发挥出了罗刹族特长的东西,他们厉害的就是游掠,而非攻坚,四处骚扰,打打秋风,占尽了便宜。

    而这边呢,拿曹焱反正是毫无办法,可以说,除非呼延实醒过来,不然这边根本就没有战术思维能跟上曹焱的人,无怪他心高气傲,一心要压过谢厚胤这样的人,着实是有真本事的。

    。

第一百三十章 数今朝风流人物(二)() 
曹焱离开了之后没过几天,迫于形势,陆登云也很快就率军离开了黄沙县,前往幽州。

    他所肩负的任务,显然是比曹焱更难办成,毕竟呼延实虽是一代名将,享誉南地,本领不俗,但并非是原本就驻扎在燕州境内的将军。

    他一个卫国人,对于燕州的了解,尤其是那些细微的地方还是不够充足。

    对于燕州的种种情况,他几乎都只是从地图和一些情报上了解罢了,这样一来,他作为守方最大的优势就已经没了,哪怕曹焱其实也没带兵去过燕州,但攻守双方彼此对于地利的需求和利用,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更别说燕州因为刚刚才沦陷,其实内部还是一片乱象,再加上地形的特点,利攻不利守,呼延实不说劣势,可最起码,优势就只能体现在兵力上了。

    但幽州就不同了,许家四代人在此苦心经营,再加上幽州军本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这对于边境的防守,可谓是铁桶一块,又哪里会给他们露出破绽来呢,这一点,陆登云作为幽州军人,本也是体会最深的一个。

    对于一心想要谋反,将顾氏皇族取而代之的许锦棠而言,哪怕他再看不上黄沙县这种毫无作用的弹丸之地,但到底,这明里暗里的,还是有些防备的,而并非是全无准备。

    陆登云这一趟带人过去,要想摧毁属于重中之重,防守极其森严的粮草辎重之地,说是难如登天都可以,绝不比曹焱轻松半分。

    但在这个十分憨直的人看来,只要是必须要做的,并且是他认为正确的事,那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所以陆登云照旧还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开拨了。

    他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幽州河东郡,本就是河东郡王顾玄名义上的封地,按照当初在金銮殿上由皇帝陛下颁发的旨意,只待一年后吏部的考核通过了,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接手此地,挖许家的墙角。

    只是未曾想,朝廷的如意算盘,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给破坏了,现在黄沙县正处于乱军之中,如那水中浮萍,随时可能倾覆,可谓是违背了朝廷当初的意愿,不过这背后本也是有着顾苍的考量在里面的,今日之事,皆在他们昨日的预料之中。

    顾苍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温水煮青蛙,敌人不在沉默之中灭亡,就得在沉默之中爆发,许锦棠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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